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红楼]哥哥会武不服就打》   作者:空白喵   文案:   黛玉半路多了个从武封侯的哥哥。   哥哥当年是个混世魔王,京城纨绔都避之不及。   如今又当爹又当娘,体贴又周到,就是教导黛玉有亿点不一样。   不讲女戒女训,讲史记兵法。   不讲三从四德,讲自身最贵。   不讲温柔娴淑,讲不服就打…   什么委曲求全?什么寄人篱下?什么泪尽而亡?通通滚粗!   总体风格诙谐幽默但不无厘头。   反派不降智,配角设定个个有血有肉,内容苏爽但逻辑还在的。尽可能呈现一个不一样但又依旧聪慧敏感有独特灵魂的黛玉。   文中有家长里短也有朝堂暗涌,还有哥哥跟黛玉的互相救赎之路。   内容标签: 红楼梦 宅斗 古典名著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宥林黛玉 ┃ 配角:陈逸,水溶,李青河,贾宝玉,贾府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黛玉和她无所不能的哥哥   立意:爱别人前先爱自己   作品简评:   黛玉半路多了个从武封侯的哥哥。哥哥当年是个混世魔王,京城纨绔都避之不及。他如今又当爹又当娘,体贴又周到,就是教导黛玉有亿点不一样。不讲女戒女训,讲史记兵法。不讲三从四德,讲自身最贵。不讲温柔娴淑,讲不服就打……本文诙谐幽默但不无厘头,作者笔力流畅,感情描写细腻,反派不降智,配角设定个个有血有肉,内容苏爽又不乏逻辑,呈现出一个不一样但又依旧聪慧敏感有独特灵魂的黛玉。文中有家长里短也有朝堂暗涌,哥哥跟黛玉的互相救赎之路让文章更加饱满不单薄。 第1章 我想换个爹   ◎有道是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可汗问所欲?答曰我要换个爹!◎   洪昭七年,边境南蛮小国来势汹汹,连攻两城,圣上大怒,欲御驾亲征,群臣纷纷上书跪求,太上皇又突发中风,这才让圣上回心转意,遂命大将军陈成为主帅,承恩公府嫡长子年仅十五岁的林宥为前锋将军,前往边关阻敌。   这一战便打了两年之久,战战告捷,不仅将南蛮打退,更让他们割地赔款,俯首称臣。   圣上大喜,不但命忠义亲王出城三十里相迎,更下旨犒赏三军,在武英殿大宴群臣之时,大将军陈成,封庆国公,前锋将军林宥在最后一战,率手下精兵千里奔袭,斩敌方主帅,立下赫赫功劳,圣上大悦,封靖安候。   十七岁勒马封侯,何等荣耀。   有道是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可汗问所欲?答曰我要换个爹!   “把你出继?”圣上差点没端稳手里的茶杯。   阶下是老老实实跪着的靖安侯,两年边关军旅,让他本来白净的脸变成了麦色,倒是掩盖了他本来的秀气,更添英气,最夺神的自然是眼睛了,被杀伐冷意浸过的眼,哪怕此刻笑的狡黠,也能看出眼底的凛冽。   “不然微臣拼死拼活为了什么?好好的当个富贵纨绔不好么?”   重新上了一杯热茶的内侍总管梁平忍不住内心哎呦了一声:侯爷您是存心来给圣上添堵的吧?   圣上喝了一口热茶,也没叫起,就这么看着跪的实实的林宥:“就这么糟了?”   “林家还有两子,皆嫡出,可承恩公的爵位,只能传给一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承恩公夫人为此可伤透了脑筋,如今我这个碍事的嫡长子竟然得了个侯爵,那可是雪中送炭了,我若无后,将来当过继兄弟之子承继爵位为正理。”   “你回来不过三日,那边就有了这等龌龊的想法?”圣上脸色铁青。   “这叫兵贵神速,速战速决。”林宥笑了笑。   “一群跳梁小丑,你且无需理会,如今大势已定,来日承恩公的爵位自是你的,别人岂可肖想。”   “我姐都没了,承恩公的爵位留着有什么用?到时您收回便是,先皇后母族的爵位都被削了,剩下的八公收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圣上叹了口气:“你先起来,跪着挺舒服?”   林宥麻利的爬起来:“礼不可废,小心驶得万年船。”   本来要赐座的圣上冷哼一声,那你就站着吧。   “八公那里朕自有法子,不用你搭上前途爵位,给你个侯,是让你在这京中站住脚,权宜之计,可不是让你顶着个侯一辈子的。”   “微臣尚小,功名利禄自是可以慢慢挣,我原想着挣一番功名,在他面前扬扬威风而已,谁知我想岔了,他竟不以为荣,反而如此忌惮我,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动了那种念头,我难道要日防夜防不成?所幸做个了断。”   “且庆国公如今风头正盛,由他出面归拢军心便好,我宜退一退,冷一冷,朝中那些老臣才会放心。”   “阿姐已葬皇陵,母亲魂归旧土,就剩我一个,来日孤零零葬在他家祖坟,万一那两个的后人过的不顺,拿我泄愤,再刨了我的坟,我不是死不瞑目?”   圣上被他最后这话气的眼皮直跳。谁料他又轻声唤了句:“姐夫,帮个忙呗?”   一腔怒火就这么熄灭了,圣上看着他,恍若回到了他还是个亲王的时候,他就这样垂头丧气的爬墙进他的王府,唤他:姐夫,帮个忙呗?   那时候他是要拜师学武学兵法。   现在他是要出继,从此承恩公府再也拿捏不了他了。   “你可知,一旦你出继,族谱上,你就不再是你阿姐的弟弟了,你也不能再唤你母亲了。”圣上动摇了,他最后说了一句。   “阿姐已是皇家人,本就不在族谱了,母亲生前已断尘缘,为方外之人,亦不在族谱。难道没了族谱名分,您就不认我这个小舅子了?”   既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次日,宫中三道圣旨,震惊京城。   一为,赐靖安侯侯府一座,黄金珠宝若干。   二为,承恩公府嫡长子林宥过继为扬州巡盐御史林海之子,即日赴扬州为林海主持丧葬事宜。   三为,扬州巡盐御史林海,兢兢业业,鞠躬尽瘁,追封一品文渊阁大学士。   一时间京城议论纷纷。   靖安侯年少封侯,正是得意之时,又是先皇后嫡亲的弟弟,正经的国舅爷!将来前途一片光明,可圣上居然将他出继给一个大臣。   说来这个林海祖上跟承恩公倒也是同宗,不过五代而已,但他无爵位,虽追封了一个一品,可人死道消,对靖安侯的前途毫无帮助。   如此反常,大家都不知道圣上何意?   不过此番出继,靖安侯需在家丁忧一年,待一年后再入朝,时光境迁,靖安侯就难以再染指军中了。   这让八公之中的一些人缓了口气。   且不管那些人怎么想,当事人林宥在军营接到圣旨后,立刻跨马扬鞭,直奔扬州而去。   竟没有再回一趟承恩公府的意思。   承恩公府倒是上了折子,请圣上三思,圣上连理都没理,只跟梁平说了句:“承恩公不是还有两个嫡子,两个庶子?倒是枝繁叶茂。”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承恩公府,承恩公心头慌慌,再不敢上折子。   距离扬州不足百里之时,林宥才找了个驿站休整一下,待夜半再启程,第二日晨起至林家刚好。   他身边带了不少亲兵,年纪都不算大,但个个都曾随他征战沙场,如今也都有所封赏,但诸人皆不肯去军营,宁可做这侯府侍卫。   林宥也知他不再带兵,这些人在军营,肯定举步维艰,暂且在他侯府呆着,来日尚有机会,所以也不撵他们。这次来扬州,除了二十人留守侯府,盯着侯府修整事宜,剩下的二十人都跟来了。   这是圣上的意思,风头太盛,小心为上。   “侯爷,您是不是忘了点事?”亲兵队长李青河推门而入。   “对,我忘了关门。”林宥已经躺下了,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李青河讪讪一笑,过去多宿在野外,都忘了敲门这个事情了。   不过眼下有大事:“侯爷,您忘了您还有个妹妹了?”   林宥第一反应是那个老东西又生了个女儿?嫡出庶出?   忽的又想到了什么,从床上一跃而起:“我还真有个妹妹!”   林海之独女,名曰:“黛玉!”   “她以后怎么办?”李青河见他终于想起来了,松了口气。   “什么怎么办?”林宥坐在床边,脸色一冷:“日后,她就是我嫡亲的妹妹,靖安侯府的大小姐。”   “不不不,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她当然是大小姐,可是您恐怕得先把她抢回府中。”   “据我所知,林家族中已无近亲。”林宥皱眉,谁会跟自己抢人?同族最近的活着的恐怕就是承恩公府了吧?   “大小姐还有一门外祖,前两年,林夫人初丧,那边就来人把她接了去,林,林老爷病重,又回了扬州,但那边的公子跟着回来的,想必是要等着料理完,再带回去的。”   “外祖?她外祖是哪家?”林宥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那天圣上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额,荣国公府。”李青河是他的头号心腹,又略通诗书,不是普通的粗鲁武将,所以很多事情多少知道的。   比如圣上对四王八公的态度…   “怎么是他家?庶出?”林宥心存侥幸,倘若是庶出,那倒还好。   “不!正正经经的嫡亲!荣国公贾代???善唯一的嫡女就是林老爷的原配嫡妻!”   林宥噗通躺回床上,我姐夫果然又坑我。   作者有话说:   食用指南:   轻松欢乐文,但不是无厘头爽文。   反派也不会降智商,不是只为了啪啪打脸的文。   加了很多原创人物跟情节,改了时间线,人物年龄等。   还请宽容一二。   再次打滚卖萌么么哒。   弟弟那本已经开始连载,请多多支持!   预收的都会写!还请给个收藏!不甚感谢! 第2章 我有哥哥了   ◎他是我的哥哥了,我有哥哥了。◎   此时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更何况,林宥也没想回头。   “荣国公应该是他的长子承爵吧?我记得是承了个一等将军?降得挺多啊。啧啧,连个伯也没混上?”   李青河嗤笑:“那个一等将军可是个妙人,京城纨绔的陋习他样样都有。要是承了个伯,还不得上天去?”   林宥年少埋头兵法策论,后又在军营磨练,对京中事情知之甚少,可如今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初见妹妹,是要给见面礼的…”   可我两手空空就这么来了!你们一个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提前提醒我!   林宥的眼神不善,李青河心里苦,我们刚从边关回来,对京城都快水土不服了,您又急匆匆的要换爹,节奏太快怪我们了?   他设法补救:“您不是还带了一柄匕首?”那可是战利品,削铁如泥,寒光澈澈!   “林,林老爷,可是文臣,他的女儿,会喜欢匕首?你脑袋是不是留在京城了?”林宥有些喊不出父亲二字,只能先跟李青河一样喊老爷。   “那早点去扬州城内买点珠宝首饰?”   “这样也太怠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个儿再想想。”林宥摆摆手,闭目养神。   他从边关而回,先进宫领宴会,沐浴更衣都是在圣上那里,出了宫他就回了军营,倒不是故意不回承恩公府,是军营有许多急事待办,他刚忙完就收到密报,老头子想给他下药,被夫人劝阻,不要他的命,只断子绝孙就好。   他怒极攻心,只想着断绝关系,等来了圣旨,又急匆匆来扬州,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   如今想想,不止见面礼,他身旁只有亲兵,连个侍女都没有,平时要想给那个妹妹送点东西,传个话都得自己去。   也不知道留守的那帮家伙知不知道买点侍女丫鬟的回去?得传个信,让他们修园子时按照江南的样式去修才好。   或者先见了妹妹问问她的意思?十一岁了,应该很有自己的想法了。园子也是给她玩的,还是要她欢喜才是。   至于见面礼,林宥心里想了一物。   他贴身的玉佩,这原是他母亲的,一共两枚,一枚给了姐姐,后姐姐身陨,圣上把一些姐姐自娘家的物件都给了他留个念想,那枚玉佩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以后也是嫡亲的妹妹了,给了她也好。   先皇后的心爱之物,她戴着在京中也多些体面。   姐姐…   林宥想着昔日在王府的日子渐渐睡去。   次日清晨,扬州城大门刚开,一队人马就扬长而去,直奔林府。   此时林府已白绫素缟,府中众人皆面色悲切。   林海的灵棺停在正堂,一个女孩儿披麻戴孝跪在灵前,哭声孱弱,让人心生不忍。   林宥于街口下马,徒步而来,门口小厮以为他是来吊唁的,忙上前问哪家公子?   “林宥,为父扶灵回乡。”林海祖籍金陵,自然要魂归故里,回金陵入祖坟。   小厮一愣,随即跪地:“见过大爷!”   圣旨八百里加急而来,全府皆知,老爷多了个侯爷儿子。   小厮倒也聪明,喊大爷,不喊侯爷。林宥无瑕管他,径直入门,后面二十亲兵隔十步列队跟随,小厮被他们无意识的肃穆杀气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响仍觉得惶恐。   他这才想起,这位大爷可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侯爷。   林宥至灵堂,先行了三跪三叩的大礼,然后才喊了一声父亲。   灵前哭泣的女孩身形一滞,怯生生的微微抬头,只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跪在那里,身形瘦削,却极其有力端正。   圣旨是她在管家的陪伴下接的,她自然知道自己有了个从武的哥哥。   这几天丫鬟婆子议论纷纷,说这个靖安侯是个杀伐凶狠的人,又说他粗鲁丑陋,不通文墨。   黛玉心中本就悲痛,听着这些更是多了一些惶恐不安。   可如今看来,他并不丑陋,也不凶狠的样子,虽无宝玉的俊秀风流,但自有一股气势,不知怎的,黛玉惶恐的心安了下来。   他是我的哥哥了,我有哥哥了。   林宥上香烧纸后,才重新跪到黛玉身边,轻声道:“妹妹可累了?这里有我,你先去后面歇歇,待午时我再去看你。”   黛玉本就胎里不足,一路舟车劳顿而归,又悲伤过度,此刻不过是强撑,小脸早已血色全无。   “多谢哥哥,黛玉想再陪陪爹爹。”   “父亲在天之灵定不希望妹妹如此强撑,你的心意无论身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旁边的奶娘也低声相劝,黛玉遂起身福了福离开了。   林宥默默的守在灵堂,亲兵们上香祭拜后都退了出去。   李青河点了几人,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几人迅速不见了。   林海已经停灵六天了,明天就要起灵前往金陵,走水路,李青河派人先去码头定船,一边又派人去打听那个荣国府的琏二爷。   能不能抢回大小姐,就得看这琏二爷是个什么人物了。   林宥跪到午时,方起身前往后院,外面等候的管家,一见他,便行了大礼:“老奴林章见过大爷!”   林宥扫了他一眼,嘴里叫起,但脚步不停,他得先去看看黛玉。   林章跟在后面,没有多言,只间歇跟他介绍几句院落的分布。   “待我看完妹妹,再去父亲书房。”   林章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先退下了。   外院他的儿子林远候在那里,见他出来,急忙上前:“爹,大爷他?”   “去后院探望姑娘去了。稍后我去书房候着,你赶紧带人去给大爷带来的那些兵爷上茶上点心。别怠慢了。”   林远见他爹竟然出了一头的汗,不由得压低了声音:“爹,大爷他是不是?”   “闭嘴!大爷也是你能说的?好好当差,兴许还有你的路能走。”   林章瞪了他一眼,神色严肃。   要说他没见到林宥之前,也多少想着一个17岁的少年而已,还未及冠,按规矩伺候着就是了,对方还得指着他在府里行事呢。   可只见了这么一面,他就渗出了一头的汗。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坏心思,如今更是什么都不敢想了。   一个刚从边关杀敌回来的将军,手里不知多少人命,一身杀伐之气还没收敛,岂是他这种只见过杀鸡的人能招惹的?   林宥进了后院,外面的几个婆子,看见他都行了礼,有一个似乎想拦着不让他进姑娘闺房,被另一个拉着衣袖拦住了。   “不要命了你?那是姑娘嫡亲的哥哥了!”   黛玉也刚起身,迎了出来,林宥见她身姿怯弱,眉心微蹙,声音不由得放轻:“妹妹坐吧。”   一个穿着不太一样的丫鬟引着两人坐在东面的罗汉塌上,又上了茶,并未退下,反而低声道:“姑娘不可久坐,一会还是得先卧床歇着,吃了药才好。”   林宥眉头一动,好没规矩的丫鬟。承恩公夫人再狠辣不堪,治下却是严谨,哪里有这种僭越不知礼数的丫鬟。   黛玉回了句:“我跟哥哥说话,哪里会累。倒是哥哥一路辛苦,中午也未用饭,紫鹃快去厨房拿些菜来。”   “是,姑娘。”紫鹃这才走了出去,隐约还能听到她吩咐雪雁拿点心的声音。   林宥也不好上来就教训妹妹的丫鬟,如今先让林海入土为安才是头等大事,府里的人后面再收拾也不迟。   作者有话说:   为了以后的剧情,这里改了黛玉的年龄。还望包容一二。 第3章 抢人全靠胡扯   ◎他当然不会知道林宥是胡扯,他压根忘了有个妹妹◎   “我自边关而回,匆忙之间,也没给妹妹准备什么礼物,这枚玉佩,乃是我母亲当年传给阿姐的,如今给你,也是缘分。”   黛玉这几日已经被管家提点了一些哥哥的身世,他的姐姐就是圣上元配的皇后,因病去世,圣上再未立后,可谓情深。   先皇后之物,这很贵重,但是长兄见面初赐不可辞,黛玉忙起身道谢才双手接过。   “父亲尚未入土而安,眼下也不能跟妹妹好好说话,只一样,望妹妹明白,日后你就是我嫡亲的妹妹,靖安侯府的大小姐,你我身家性命自此相连,它日我若再进一步,妹妹也必与我共享荣华!”   黛玉这些日子的悲伤,还有在荣国公府的寄人篱下,种种郁苦,皆被这句话抚慰了。   她不觉哽咽着点头:“黛玉必不辱没林家,不忤逆兄长。”   林宥喝了一口茶,又???道:“我自小也是四书五经长大的,诗词歌赋略通一二,只是数年戎马,不免沾了些武将习气,妹妹莫要见怪,日后凡事与我直说便好,毕竟,再没有比你我更亲近的了。”   黛玉摇头:“哥哥为国征战,黛玉应以此为荣,岂会见怪。”   林宥暗自满意,看来是个极通透的女孩,那就好,日后相处也能和谐许多。   又说了几句,林宥到底没在这里用膳,匆匆离去了。   行至书房,管家林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进来说吧。”   “是,大爷。”   林宥进来略四下扫了一眼,就捡了张下首的椅子坐了,冲林章挑了挑眉,意思是,有什么赶紧说。   “大爷,老爷临去时,圣旨未到,故而老爷做了些安排。”   林宥眼皮低垂不语,似是疲惫了,但他身姿依旧挺直有力。   林章见他不说话,急忙继续:“老爷说,停灵七日,若有圣旨到,则按照旨意行事,若无圣旨,家产一半交公,一半由琏二爷带回京中,交于史老太君,将来姑娘出嫁,亦由老太君操持。”   “府中下人,出殡后由老奴放身契,各自离去即可。老奴一家跟去金陵,看守老宅。”   “如今自然是由大爷全权做主,府中所有账本就在老爷书房密阁,这是钥匙。”   林章恭恭敬敬的呈上两把钥匙。另一把则是库房钥匙。   “父亲能临终相托,看来你也是个妥帖人。”   林宥拿过钥匙,没有想看账本的意思,反而多看了几眼林章。   “既然父亲让你守老宅,那就守着吧,一年四季,少不了你的份例。”   “告诉他们,身契照放,若有不妥,无需深究,拿命来抵就可。”   林章低头称是,果然如他所想,这位大爷半点都不打算虚伪客套,更没有想通过他了解林家的意思,武人的决断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管你们有什么弯弯绕绕,都得乖乖收起来,若是被发现,没有掰扯也不需陈情,杀了就行,搞不好还得祸及全家。   “你把李青河给我找来。”   “是,大爷。”   林章退了出去,不一会李青河敲门而入。   “侯爷,摸清了,那个琏二爷刚从花街回来,听说您来了,急的不得了呢,想闯进来见您,兄弟们怕惊了灵,又请他外面喝茶去了。”   “也别喝太久了,再伤了身子,晚间让他进来吧。”   “现在你先找人点一下库房,军营查人那套你也擅长,给你一晚上时间,明日起灵后放身契。”   “明白。”李青河拱手领命。   “也不用太不近人情,这里不比边关,人怯的很,别再吓出个好歹。”   “可不,比京里还弱质,说话跟唱曲似的,半天说不到重点。”   “江南吴侬软语,正好磨一磨你们几个的性子。”   林宥起身把账本和钥匙丢给他,就去灵堂了,今晚他要彻夜守灵,入了这家的门,他就得尽本分,不止是守灵送灵,更重要的是顾好黛玉,让她一生无忧。   晚间,那位琏二爷,被带进了前院的一个耳房。   他知道自己被灌了一下午的茶,就是因为里面那位不想见他。   如今就想见了么?恐怕是不得不见了,想到这里,贾琏不自觉的腰板挺了挺,至少看起来底气足了些。   堂堂国公府,岂能怕一个少年侯爵?   “贾表哥,快请坐,自家亲戚,就不必多那些虚礼了。”林宥在主座稳稳的坐着,对着进来还在打量他的贾琏扯出了一抹笑容。   贾琏积蓄的气势一滞,忽的想起此刻山高路远,可没公府撑腰,他一介白身,自然要对侯爷行礼。   不过对方既然让了让,他这个礼到底也没行出来,在下首坐了。   “青河,上茶。”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却不是青河,:“侯爷,您让队长去清点库房了,属下给您上茶可好?”   林宥揉揉额头,“瞧我,竟忘了,你去吧,上那份上好的平水珠茶。”   平水珠茶,又名将军令。   贾琏心一沉,这都清点库房了?为今之计,只有黛玉身上能做做文章了。   “林,林表弟,明儿就起灵回金陵了,我也不便多留,不若让表妹今日就收拾行李,明日我们一同出发。”   “表哥明日便回么?那一会一同用个素斋,当给表哥践行了。表哥送妹妹千里归来,这份情谊,父亲想必甚为感动,我虽不才,但接了这林家门楣,自然也要感谢表哥一二才是。”   林宥端了茶杯,又吩咐办素斋过来。   贾琏立刻知他这是不想放黛玉回国公府,遂笑道:“自家亲戚,表弟无需客气,只是来时,祖母曾严明,表妹无内眷教养,让我回程时,务必带表妹回去,由她老人家亲自教养。”   “外祖母真真疼惜妹妹。”林宥对着东面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我年纪尚轻,又有大师批命,不宜早娶,妹妹近年怕是难有长嫂教养,所幸圣上垂怜,赐了先皇后身边的几位嬷嬷,如今就在侯府,先皇后幼年定为王妃之时,就由这几位嬷嬷教养。”   贾琏懵了,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一出。先皇后也是幼年丧母,宫里便派了嬷嬷进当年还只是个侯府的林家教养她长大。   家里老太君固然一品诰命,可论教养,这几个嬷嬷可算更胜一筹,那可是教导出皇后的嬷嬷啊!   他当然不会知道林宥是胡扯,他压根忘了有个妹妹,更不用说提前要嬷嬷了,不过这都不是事,一封密信入京,也就解决了。   此时此刻贾琏是抓瞎了,他可不敢说嬷嬷们教养不妥,还是外祖母教养更好,也不能说黛玉只有外祖母一家至亲了,她的嫡亲哥哥就在这里端坐着呢!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那边侍卫就来请了,说斋饭已经备好。   这一顿饭,林宥算是极其客气周到,还亲自盛汤给他,可贾琏仍旧吃的消化不良,任谁旁边站着六个大汉持刀而立,也不会吃的舒坦啊。   憋憋屈屈的吃了斋饭,林宥就得继续守灵,不过派侍卫送贾琏去客房,并言明,明日不能相送,今晚会备好礼物送去他房里,等上京后再去国公府跟老太君见礼。   有礼物?贾琏略略来了点精神,总算未曾白跑一趟。 第4章 志高不在年少   ◎“英雄不问出处,志高不在年少。”◎   轻松抢回妹妹的林宥,实打实的跪了一夜,第二日,膝盖略有不适,但习武之人,这点不算什么,故而依旧精神沉稳的打点起灵事宜。   那边李青河已经把府里人都查了一遍,蛀虫也都清了,在管家的协助下,发放卖身契。   除了管家一家子,其他的一个不留。   让林宥有些意外的是,那个紫鹃是荣国公府的人,身契并不在黛玉这里,这更好办了。   林宥在早间就去了黛玉那里,讲了宫里赐了嬷嬷的事,又讲侯府也给她备了丫鬟,问她这里的人留不留?留几个?   黛玉同府里这些已经生疏了,父亲尚且不让她多带人入京给外祖母添乱,如今她更不能给自家哥哥添麻烦,便仍只留着雪雁,本想奶妈也留着,可奶妈一家子都放了身契了,只留奶妈一个去京城也不合适。   还没等她说到紫鹃,林宥就已经点名,紫鹃是国公府的家生子,黛玉既不回那里了,自然要送她回去的,总不能让人家骨肉分离。   他还让黛玉多赏些东西给紫鹃,以谢她照顾之情。   稀里糊涂的紫鹃就这么跟着同样垂头丧气的琏二爷回京了。   “让妹妹受委屈了,虽说很快就会回京,但就一个丫鬟伺候着终归不妥,不若到了金陵老宅,我们再买一些小丫鬟,同是江南人,日后你瞧了也舒心些。”   黛玉见哥哥如此体贴,自然没有不依的。   摔盆起灵,便一路回了金陵,待林海下葬之后,林宥又带黛玉去祠堂祭祀了一番,才回林家老宅。   打算修养几天,就启程回京。   第二日,黛玉起身洗漱完,就见哥哥已经等在院中。   瞧见她,眼里多了一抹笑意。   用过早膳,两人坐到了东小阁,林宥本打算跟黛玉好好说说话,却见她止不住轻咳了几声,脸也血色不多。   “妹妹是胎里不足?如今可吃着什么药?”   “是,自小便吃药,如今还吃人参养荣丸。”   “药可还有?我去使人配一些,暂且先吃着,待回家去,我请黄院判来给你诊脉。”   胎里不足,说病也不是病,黛玉还小,及时调理,应该能好上许多,至少不用如此孱弱。   “让哥哥费心了。”黛玉垂首,她本来还担心哥哥会嫌弃她身子拖累,可见哥哥并无这个意思。   林宥吩咐了李青河去配药,并买些对咳症有缓减的东西。   “本想跟妹妹多说说话,可这样怕是会累着妹妹了,我就先捡着重要的说。”   林宥拿出几张图纸,摊开其中一张,“这是侯府的园子图纸,这宅子当初配置是侯府的规格,但面积却是公府的???大小,如今陛下赐给了咱们,虽不能违制,却可以把园子建的大一些。”   黛玉看着图纸,不明所以。哥哥为何同我说这些?   “这园子日后都是给你玩耍赏花的,所以按照你的想法设计改造为好,你可看得懂图纸?若是不懂,我请人来教你一二,或是你把想法说与我,我来找人画。”   黛玉手不自觉的蜷紧,我竟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喜欢修园子?   林宥见她不语,以为她看不懂,便说:“不如我在金陵当地请个工匠,设计些图纸来给你,金陵算是富贵乡,园林极多,想必工匠设计会合你心意。”   “但凭哥哥做主就是。”黛玉内心欢喜,在国公府处处小心,她已经快忘了被捧在掌心呵护的感觉了。   “我们自己的家,定要住的舒心才是,待看了图纸,你有什么想法尽可提,反正…”   林宥冲她眨眨眼,竟然促狭的笑了:“反正是圣上出钱给我们修缮,不用白不用!”   黛玉不由得捂住嘴笑了,哥哥竟然这样的?她不自觉的放松了些。   林宥又拿出了一张图纸,这次是一个院子。   “这里是东院落,是除了我的正院,最大的院子了,正房是大阔间五间,我让他们给你镶了玻璃窗户,冬日里暖和极了。”   “屋内要等你回去再按照你的喜好布置,你先看看院子,喜欢什么树?什么花?还有要不要搭个秋千?”   “对了,我曾见过忠顺王府里,搭着一个像木亭子的,上层可赏景喝茶,下层是一个大秋千和一个罗汉榻。旁边还有几株西府海棠,春日里看书赏花极为风雅。”   “我画给你。”林宥觉得单单形容,黛玉未必能想象出来,索性给她画出来瞧瞧。   雪雁拿了黛玉的笔墨,林宥也不讲究,在小几上抬笔就画,黛玉则执手磨墨。   “你瞧,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你那个院子不小,可在旁边让花匠按照季节种着花草树木,让你四季都可赏。”   黛玉接过纸,细细瞧了,半响笑道:“哥哥好画技,竟如此写实。”   “跟一个江湖画师学的,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极为贴实,倒也有些用处。”   “你且看看,并非就要照这个样子做,我们也可以自行改建。”   “这样已经很好了,让哥哥费心了。”黛玉心里感动,竟掉了几滴泪。   林宥一惊,以为她这是不舒服,忙让人去请个大夫,又把图纸让雪雁收起来,等黛玉好些再看。   黛玉慌忙解释,“哥哥莫急,我自来如此,喜也哭,不喜也落泪,曾有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脚道人要化我出家,说此生不可见外姓亲人,否则必将泪尽而亡。”   “还有这种无稽之谈?你还是身子骨太弱导致,我们早些回去,让黄院判好好给你诊治。”   黛玉拭了拭眼角,又露了笑意:“父亲也是不信的,当时就给他们打了出去。”   “父亲倒不同一般文人。”林宥也赞了句。   黛玉又跟林宥说了父亲一些趣事,两人越发亲近了些。   李青河配了药请了大夫来,诊了还是跟别的大夫一样的说辞,不过是胎里不足,要好生将养,不可过于悲伤。   林宥听了略略放心,终归没有大病,不过是身体怯弱了些,回京中黄院判定有良方,故而也没让大夫再开药。   “妹妹先歇歇,午膳我便不过来了,晚间再来陪你用膳。”   黛玉起身福了福:“哥哥也该好生歇歇才是。”   林宥对她笑着点头,看她又坐了回去,这才离去。   “刚才你就对我挤眉弄眼的,作什么?”林宥出了院子才问李青河。   “侯爷,您不是让我去买对咳症有用的东西?那药房竟对我说,燕窝最好,性温,滋补养生。”   林宥这才明白他怎么笑的像偷了腥的猫。   “原来是这个事,那就少买点,回京城再说。”   “就这么点事把你乐的,我还以为你去逛秦淮河了。”   李青河脸色一僵:“爷,您没及冠您知道吧?”圣上可早就有言在先,不能让没用的人用那些事笼络了侯爷。   “英雄不问出处,志高不在年少。”   李青河琢磨着这两句话,咽了咽口水,难道爷思春了? 第5章 万事有哥哥呢   ◎“麻姑拜寿。”黛玉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个。◎   李青河最终也不敢问,要不要带侯爷去秦淮河听曲。   谁知,侯爷在吩咐了找工匠画图纸还有找人牙子来买小丫鬟之后,又提起了秦淮河。   “那里画舫当真如传言中的美?”   “这…”李青河犹豫。   “你没看过?”林宥眯了眯眼。   “看过,就,就那么路过扫了一眼,挺好看的,雕工了得。”   “说到雕工,咱们是不是带个琢玉匠回京城?”林宥忽的转了话题,李青河稍稍放了心,赶紧顺着往下说:   “对啊,那么多东西,是得找个好琢玉匠人带回去,慢慢给您雕刻。”   “这事可不能马虎,我得亲自去找,属下告退。”   李青河语速加快,可惜还是不及林宥,一句轻飘飘的:“你等会。”   回头,侯爷笑的很是意味深长,就像一个马上要捣蛋的坏小子,而且是很聪明很会捣蛋的那种!   熟知这个笑容的李青河不再挣扎,回来束手而立。“爷。”   “去定个画舫,明晚,我带大小姐去赏赏秦淮夜景。”   “还有,你说,要不要一起买一批小戏子?京里人家是不是都时兴这个?”   “…”爷,您是真的打算让圣上动手?   圣上会打人,别问李青河为什么知道,问就是他见过,一脚就把自家侯爷踹地上了。   “回头我问问妹妹,她京里不知道有没有相好的手帕交,来日出了孝,她可以请人去看戏。”   李青河生无可恋的出门找工匠,定画舫。   林宥也没闲着,把账本粗略的看了一遍,大致知道了林家的产业,至于库房里的物件,大多孤本字画,他打算回京就给黛玉放院子里去。   瞧她桌上一直有书卷,想必是爱这些的。   扬州产业不少,有庄子,宅院,宅院可以赁出去,防止房子白放着坏掉。几个庄子里都有几户在那里看管,让李青河去看看,若还妥帖就不必再换了。   京里也有一座旧宅,里面家具俱全,是当年林家一位祖母的嫁妆。   还有一个庄子,也要去看看才是,看看管的人家如何,都要敲打一下。   “那个林章,可跟来了?”   门外忽的出现一个侍卫,拱手:“回侯爷,跟来了,说是侯爷准他在这里看守老宅。”   “叫他过来。”   “是!”   不一会,林章匆匆赶来,整了整衣裳才入内拜见。   这次林宥没让他行大礼,还让他在下首坐了。   “金陵与扬州并不远,一日就可来回,扬州林宅属于府衙后宅,自有官家收回,其它的宅子,你就负责继续赁出去,庄子也由你一月一次去查看。我会让李青河先陪你挨个走一趟。”   “谢大爷信任!”林章也知道这个大爷可能也不爱听虚的,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打住了。   “你有个儿子?”林宥漫不经心的问。   “是,林远,原先在外院做个跑腿的小管事。”说来林远也是运气不好,林老爷当初没有男嗣,不然林远定然就是下一任管家了。   “我听青河说,他挺机灵的,心眼也正,我想带他入京,去那里给我管事。”   林章一听,这不就是自己所想吗?忙再次感谢大爷信任。   林宥打量了他好几眼,确定他不是口是心非,不由得笑了。   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他带林远,可是打算带去当个人质的,他懒得在这些庶务上分心太多,尤其是金陵扬州一带,交给林章,再扣住他的儿子,就不怕他敢出什么幺蛾子。   可林章却是感恩戴德,看样子确实忠心不已。   当下态度也缓和了那么一点,还随手赏了他一张银票。   为什么随手?因为他手边就是林海放银票的小箱子。   对于银票的金额,他只能说,父亲还挺廉洁的。额,还有一句话,两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林章出去后,他就把银票箱子推到一边,反而拿过另一个箱子,很有兴趣的打开细看。   里面是一些往来信件,有林海的故交同门,更多是跟荣国公府的信件。   荣国公府,始终是他一个坎。他甚至小心眼的以为,圣上是不是要让他保贾家?他可是知道,贾家有位大小姐要封妃了…   回头还是要多打听一下,看看这贾家什么个状况,若是还好,爵位也已经那么低了,等再削一次也就没什么威胁了,那就看在黛玉的份上,且下手轻点吧。   晚间用饭,林宥果然说了画舫跟小戏子的事给黛玉听。   “哥哥竟可以带我出门?”黛玉小小的惊呼。   “为何不可?你怕人多?没事,我们包了一个画舫,只在河上赏景就好,并无外人。”   “玉儿只是没想到我也可以出门。”昔日父亲也曾带她???出门踏青,可黛玉在国公府这些年,从未出过内院。   “自然可以,我们身在孝期,不可饮酒听曲,但是你来一趟金陵不易,就赏一下秦淮夜色,也没什么的。”林宥也是怕黛玉日日在家伤怀,反而身体更糟。   黛玉点头,小心的拿起汤勺给哥哥盛了一碗汤,“玉儿谢哥哥。”   林宥笑着喝了,又问小戏子的事:“原我也不懂的,可忠顺王府以前总爱设宴唱戏,我去过那么几回,听说不少人家都不从外面叫戏班子,要自己养的才干净利索。”   “我,我并不怎么听过戏。”黛玉实话实说。   “大闹天宫听过吗?”   黛玉摇头。   “八仙过海?”   黛玉还是摇头。   “那你听过什么?”林宥想,或许女眷应该听的不一样的吧?那时候自己哪里会留意女眷,又不是登徒子。   “麻姑拜寿。”黛玉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个。   “就这个?”   “幼时听过,都是折子戏,如今并不很能记得了。”   林宥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幼时?   荣国公府不听戏的?转而一想,那时黛玉尚在母亲孝期,不能听戏实属应该。   “养戏子可要一年半载方好,我们到时养在庄子里,出了孝再接回去。日后你跟姐妹来往应酬,请客赏花,没有几折子戏人家可是会笑你小气。”   他不知,小气二字触动了黛玉,她帕子拭拭眼角:“她们说我小气的地方又何止这个?便说去吧!”   小脸倔强,虽伤感却不怯懦自哀。   林宥想莫不是素日来往的有些身份高些的贵女欺负了她?   “可是那个南安王府的临宁郡主?她素来爱取笑人,不过我知晓她有个弱点,回头哥哥与你出气。你虽暂时只是个侯府小姐,可你哥哥才多大,来日我封王拜相,便只有她们喜你的份了。”   “就是如今,你也不必怕的,喜欢的,就多来往,不喜的,也不需理会,撞你跟前了,只管还回去,万事有哥哥呢!”   林宥心里琢磨着,回头就给黛玉配个会武的丫鬟。   黛玉眼泪一下子停了,她微微蹙眉:“哥哥说的什么郡主?我并未见过的?”   “啊?不是她?那京城还有哪家贵女那么没教养?实在不是哥哥孟浪打听人家女子闺阁之事,这个郡主可谓凶名在外的。”   黛玉虽不解,不过也知哥哥待她之心,只凭那句万事有哥哥呢,就让她心里一片温热。   “就是在外祖家,姐妹们的说笑罢了。京中贵女,我并未见过,何来欺负?”   “你没见过旁人?哦,原是母亲孝期,你不便出门,那国公府请人来,也不曾与你见过吗?”算算时间,黛玉在国公府两月就已经出孝了才对。   黛玉摇头:“姐妹们也不曾请人来。”   这下轮到林宥懵了,难道自己离京两年,世道就变了?京中贵女也不互相交往了?   想想就不太可能啊?   作者有话说:   新手发文,啥也不懂,磕磕绊绊。   谢谢大家的暖心评论和包容。 第6章 吃亏是不能的   ◎要把吃亏的苗头从开始就掐住才好。◎   待用饭漱口后,两人移至东阁。   林宥方又问:“妹妹以前素日里都做些什么?”   “读书,写字,做些针凿之事。”   针凿?   “妹妹是不喜欢投壶,双陆,这些吗?”林宥想,可能黛玉身子弱,玩不得打马球,不过投壶双陆还是可以的吧?   黛玉摇头,“未曾做过,书上倒是有写,听说别有乐趣。”   看来有些兴趣,只是没玩过,那荣国公府不是武将起家吗?怎么比书香门第还无趣?   林宥端茶饮了口,“那日后你可以试试,并不费太多体力,待你身子好转,我带你去庄子跑马。”   黛玉眼亮了亮,林宥见了,又教她如何选马,养马这些趣事。   “我那里马虽不多,可个个不凡,明年春日若有小马驹,就给你选上几匹,你慢慢熟悉。”   黛玉点头,甚是欢喜。   “玉儿定好好学那行针刺绣,给哥哥做身衣服。”   到底小儿心性,内心欢喜,只想力所能及之事于哥哥,聊表心意。   却见林宥微微摇头:“做个香囊荷包的,哥哥出去显摆显摆也就够了,衣服自有下人去做,你何苦伤眼。”   “且,针凿之事无需上心,日后内院归你掌管,你学持家治院方忙不开呢。”   黛玉忙摇头:“内院岂有我做主之理,日后嫂嫂进门,我自听嫂嫂的。”   林宥噗嗤一笑:“你那嫂嫂可要等些年月了。”   又把大师批命这些告知她,黛玉却笑:“哥哥这会子又信那些了?”   “不信不行,阿姐临终让我务必听大师所言,她方安心。我虽不耐那些,可阿姐也是为我之心,我岂能辜负?”   黛玉了然,遂安慰于他:“那哥哥之后数年,便只能被我扰烦了。”   林宥佯装叹息拱手:“既如此,还望妹妹手下留情些才好。”   黛玉被逗的娇笑不止,又咳了一会方停。   林宥也不多留了,让她早些歇息,明日再来。   林宥回去,李青河就在院里候着了。   “侯爷,都办妥了,那个琢玉匠人一共请了两个,是父子二人,连同家中妻小一并买下了。”   “匠人难得,他们如何肯跟你背井离乡,你没仗势欺人吧?”   “哪里,他们得罪了人,正怕着呢,我愿意买下他们一家老小,他们可是感恩戴德的。”   林宥脚步不停,一边换人上茶,一边笑:“得罪了人?可见不是什么大人物,不然你也不会擅专。”   “不过是应天府尹,我仔细打听了的,也不算大事,不过是这匠人雕了个出彩的摆件,被传了出去,有富家夫人瞧上了,付了银子,只待配个紫檀底座就送去府里的,可谁知,府尹夫人知晓了,生生要夺去,让那匠人毁约卖与她。匠人为难,不敢硬碰,只说过几日再雕新的给府尹夫人,这夫人哪里肯依,说岂能同别人一样的物件?因此将她得罪了,不分青红皂白,将他店铺砸了一通。后来虽未曾怎样,但到底没人再敢来买东西了。”   “真是世风日下,竟有妇人如此凶残,你回去赶紧给我找几个会武力气大的丫鬟,给黛玉防身,若是遇到这种胡搅蛮缠的,打了再说。”   李青河觉得有道理,自家大小姐娇弱无比,万一被人冲撞了,就是事后报仇,也终是吃了亏的。   要把吃亏的苗头从开始就掐住才好。   他点头应下,又接着讲:“这个府尹夫人说来好笑,竟是妾扶正的!普通人家尚且没有这样的不知礼数,更何况官宦之家。”   林宥抬眉一笑:“想必你又顺便将那府尹的来龙去脉打听了一遍?”   李青河羞涩的笑笑,一个精壮大汗,摆出这样的笑意,着实让人惊悚。林宥忍不住喷了一口茶:“可快些回京城吧,你都中毒了!”   李青河一愣,不过是学那些江南人,有那么吓人嘛?   只好清清嗓子,接着道:“那府尹说来,跟大小姐有些渊源。”   “恩?”林宥这下正色了一点,手指敲了敲桌子,让李青河下首坐了,好好讲讲。   “他曾是大小姐的西席,教了一年有余,后跟大小姐一同进京,荣国公府出面,给他谋了这么个缺,原先他是因为酷吏被罢黜的。”   林宥脸色不太好看了,这么个人物,竟然做过妹妹的老师。   “跟妹妹一同进京,又能得荣国公府相助,看来是父亲的举荐了。”   父亲竟如此糊涂的吗?不过又一想,那时父亲正是多事之秋,怕是无瑕深查,只觉得进士之身,能给女儿做老师,已经难得了。   “且不说这个,当初来接妹妹的又是谁?”一路慢行两月,这府尹跟随,想必两人会有所私交才对。也不知是贾家哪个同这种人相交,可见也是不太成器的。   “荣国公府的几个仆妇。”这话是问过林章的。   “什么?”林宥面色不愉。   “堂堂国公府,这么没有礼数吗?妹妹那时再小,也是嫡亲的外孙女,朝廷二品大员的嫡女,竟然只派了仆妇来接!贾家是没人了吗!”   李青河可不敢接话,那不是他能跟着骂的了。   林宥却已经想到了别处,当初不曾派人来接,后来又如何会让府里来日承爵位的公子护送回来?还要再带黛玉回去?   细思极恐。   这是来接林家家业的吧?   “园子工匠何时能出图纸?快去催催,园林大多类似,不过细节不同,让他们务必明天弄好,给妹妹看过后,你命人速速送去京城,顺便让咱们的人,仔细打听下这荣国公府。有了消息快马送回。”   “是!”其实来之前他就嘱咐手下,收集各家消息,只是没有要的太精细。   “还有什么事一并给我说了,我明日给圣上写个密折。”   李青河又讲了些四大家族的传闻,还有那甄家如何富贵滔天。   “听说他家也有个宝玉,同荣国公府的那个同名???,相貌也有些相似,都是女儿堆里长大的。”   说到这里,李青河小心的抬头看了看林宥,果然见他又黑了脸。明明爷只是个少年模样,可他一黑脸,李青河就会想到在密林杀敌时,他那刀刀见血的样子。   “你给我解释下,什么叫女儿堆里长大的?”   爷!您这么凶的对着我做什么?我也想知道啊,我也想女儿堆里长大啊,可我爹还不得抽死我?   作者有话说:   弱弱的求一下收藏啊…   好像收藏给的分比较多…   捂脸… 第7章 谁是败家玩意   ◎黛玉却想到了宝玉,心里有些烦闷,不知该怎么跟哥哥说明。◎   李青河老实的摇头,“这属下可打听不到了,只说是喜欢在内帷厮混,不思进取之辈。”   “也就是说,贾家的宝玉,素日里是跟我妹妹一并玩耍的?”   李青河哪敢应声,连忙摆手,“兴许是大家以讹传讹,乱说的吧,哪有钟鸣鼎食之家,如此荒唐的?”   林宥恨不得现在就去问问黛玉,可一想,天色已晚,这么去太过唐突,再吓到她,只得作罢。   “你去办事吧。”   李青河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第二日,林宥早间练完刀,就去了黛玉院里等她洗漱完毕,一并用膳。   黛玉心情好了许多,吃的也多了些,林宥也没在用膳时同她说那些,而是用完了,让她出去走走消食,才状似无意的说:   “妹妹可知,昨儿青河同我说了几件趣事,虽说不知真假,不过你日后也要理家治事,说与你听听,你也有数些,同人交往也会分辨是非,择人而交。”   黛玉很有兴趣的等着下文。   林宥先说了府尹抬妾做正室这事,叮嘱她:“这样的人是不可与之来往的,堕了身份不说,这样的人上不得台面,所言所行更是毫无教养,同她一处,人家都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会如何想你?”   黛玉点头,“哥哥说的是,玉儿明白。”   林宥满意,又接着说:“还有一个是甄家,也是个富贵人家,祖母做过太上皇的乳母,家中还出了一个太贵妃。按说,几代下来,也该门风清正,规矩森严了,可谁知,他家一个男儿,十余岁了,竟还在内帷厮混,实在没有道理。”   林宥到底没用荒唐二字,说完,他用余光看黛玉神色。   果然见她,神色一顿,又变得慌乱起来,似乎十分迷茫。   挣扎几许,抬头问道:“哥哥,这如何没有道理,可否请哥哥给玉儿讲讲?”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古话了,只是如今并不那么迂腐了,至亲之间,规矩少了许多,但也只是见面问安说话,岂能处处一同玩耍?便是男孩无所谓,传出去只当个风流玩笑,可女子却是有损品格。便是同母骨肉,也亦如此。倒不是苛待女子,试想,若不遵礼教,毫无分寸,吃亏的可还是女子也!”   “再者,男子汉志在四方,可文可武,便是什么都不济,骑马逗鸟,也好过厮混内帷,红粉度日。”   黛玉听了,极为震撼,母亲多病,虽甚是疼爱她,然也没有跟她讲过这些。   她不由得呢喃:“哥哥,我,我从前竟是不懂的。”   林宥一听便明白了七八分,不过知她只是无人教导,并非明知故犯,且心思玲珑,已然明白事情厉害。所以又笑着道:   “从前不懂无妨,你还小,日后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敢冲撞你,我不过跟你讲来当个趣事,京中贵女大抵礼教很好,你只管凭心交往便是。”   黛玉却想到了宝玉,心里有些烦闷,不知该怎么跟哥哥说明。   林宥却没有步步紧逼的意思,转了话题:“你都读了什么书?”   “只听了四书。”黛玉如实回答,她觉得哥哥不是那种不喜欢女子读书的。   “那你还想读什么?回京给你请个女先生可好?君子六艺,你有想学的也可以请先生回来。”   “哥哥平日里读什么呢?”黛玉反问。   “我么?我平时多读兵法策论,还有史记杂谈,地理异志也有些。”   “爹爹曾说,读史使人明理。”   那就是想学史书?   “那可读一读春秋,左传,资治通鉴,那个诗经也有些意思,待请了先生,想读什么,同先生说就是。”   “我们这次走水路,要两月余才能回去,路上我先给你讲讲春秋可好?”   自无不好的,黛玉欣喜点头。   “君子六艺呢?骑马我教你就好,棋你可学过?我倒也可以先给你启蒙。”   “哥哥可有不会的?”黛玉捂嘴轻笑。   “我么,可谓都略通一二,但都不算专精,不然哪里用战场搏命,如父亲那般,考个探花郎岂不更好?”   “哥哥,男儿就当建功立业吗?封侯拜相才是正途吗?”   黛玉问完就有些后悔,哥哥年少封侯,可见是个有大志向的,自己有此问,不是质疑哥哥么?   林宥却奖励似的摸了摸她的发髻,“你有此问,可见你的聪慧不凡!”   他见黛玉已经走累微喘,遂带她回屋,喝茶细说。   “你可知,世人并非都有此问,有此问者,又并非会深思熟虑。”   林宥话锋一转,忽而笑道:“我年幼时,读了一些杂书,曾想仗剑天涯,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黛玉也笑:“哥哥如今也甚有侠者风范!”   “但后来,我读了更多的书,明白了更多的道理,才知道,我若是孤身一人,自然可随性而为,可世人哪个像那孙行者,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但凡出身,便有父母姊妹兄弟,若是大族更是姻亲族人无数,总归不是生来就孤零零一个。”   “既有亲人牵绊,那便当努力进取,民间百姓暂且不提,只说我们这种世家门第,若是仗着祖宗基业,便以为可以肆意妄为,不思上进,说好听了叫纨绔子弟,说难听了,那就是败家玩意!”   黛玉噗嗤笑了,哥哥真真不是文人,用词随意不刻意迂腐。   林宥也笑:“你想呀,若昏昏度日,来日成人,则上不能孝敬父母,下不能庇护妻儿,到时又该如何?等着族人庇护?那与废物何异?良心可安?”   “封侯拜相只是一个好的结果而已,我们世家子弟,已经生来优越,生活骄矜些没有什么,最不济就是买官求稳,但若心中毫无成算,只图一时之欢,那可就算家门不幸了,也不必娶妻生子,去祸害无辜了。”   林宥喝了口茶,方又道:“我去战场厮杀,不过是军功最容易直上青云,昔日阿姐为皇后,我若是不争气,她又如何有底气坐稳中宫之位?阿姐如今不在了,可她还有一对儿子,还有你,我嫡亲妹妹,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便是为了你们,也要上进些才是。”   “若你哥哥是个泼皮无赖,你可就有的哭了。”   黛玉笑着摇头:“我曾想,若我有个哥哥,哪怕是个薛家大爷那样的,我也知足了。”   “薛家大爷?哪个薛家?”   林宥警铃大作,荣国公府怎么行事的?竟让我妹见过外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所谓踏水无痕   ◎踏水是不是无痕,只有脚知道啊!◎   不过林宥面上还是微笑的,黛玉并无所觉:“是薛家姐姐的哥哥。”   “皇商薛家?”林宥想起来了,这两家应该是姻亲。   “她们家也进京了?”   “恩,就住在荣国公府的梨香苑。薛家姐姐常与我们一并玩耍。”   林宥有些头疼,他家说好听点叫皇商,可本质还是个商。   一个商家女儿,跟一个官家千金整日玩耍?   他也不好跟妹妹打听闺阁女孩如何如何,只能先忍下,等打听了消息再说。   外边李青河已经带了人牙子来,后面跟了好几排的小丫鬟。   “妹妹,一会你先挑些顺眼的,多挑些,待到京城让嬷嬷□□一番,再贴身伺候你。”   黛玉应了,同他一并到院子选人。   人牙子笑的灿烂,又很懂规矩的不敢靠近,离着几步远福身见礼,然后让丫头们都抬起头来。   小丫头都不大,八九岁的样子,或担忧或害怕或兴奋的看着黛玉。   她们都知道,要伺候的定是眼前这位小姑娘。   林宥没有提点黛玉什么,就任凭她自己挑选,有不好的也没什么,反正回去后就有嬷嬷□□了,实在不好的,打发了就是。   黛玉求助似的看了林宥一眼,见他笑的促狭却又面含鼓励的,怕是不肯帮自己了,只好娇娇的瞪了哥哥一眼,认真的选起来。   总要身体看起来康健的吧?也不能看起来太不顺眼的,眼神太放肆的是不是也不能要?哥哥说过不能主不主,仆不仆。   这么想着,她陆续选了十个人。   “哥哥,是不是太多了?”我哪里用这么多人伺候,她打算再排除一遍。   “不多,十个人也不是个个都能留在你跟前,等嬷嬷们□□了再说。就这样吧。”   林宥扬扬下巴,一直低着头缩在角落的???李青河就带着满脸堆笑的人牙子出去了。   这就是没丫鬟没嬷嬷的坏处,不然侍卫怎可进内院来。李青河每次都尽可能低头缩小存在感,也着实辛苦。   这是把我当嬷嬷使唤了啊。青河心里苦!   “这些人先让雪雁归拢着,规矩都让她们知道,这里不比普通人家,乱走乱跑的,可是会要命的。”   雪雁也不比以前了,沉稳了许多,赶紧福身称是。   “小戏子就不用咱们挑了,自有人操办,你且歇歇,晚间我来接你游湖,晚膳就在湖上用了。”   “是,哥哥也注意休息。”黛玉福了福。   林宥自然回了前院,一进厅就烦躁的问了句:“那个薛家大爷,是个什么东西?”   李青河想,还好我打听到了一二,“就是个纨绔中的纨绔,听说当街杀了人瞒不住了,才躲起来了,杀个人都这么不利索,能让人证据确凿的告上衙门,也是稀奇了。”   “你可知道他躲哪里了?”   “这,终归先躲个清静地方吧?”李青河想,无非是寺庙啊,庄子啊…   “他躲到荣国公府去了!”   “啊?他躲人命官司躲到了天子脚下?”   李青河尴尬了:“这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还懂点兵法?”   “放屁!王法他都不放在眼里,还能管兵法?”   “那倒是。”李青河觉得有道理。   世家大族,其实都很讲究的,都很要脸面,若下人不好,远远的发卖了便是,很少有打死的,被外面的平头百姓得罪了,找个理由折腾折腾,或者丢进衙门,再有小心眼的雇凶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这么大咧咧的当街打死人的,在世家眼中,就属于不要脸了…   “荣国公府,能让这样的人家住进去,他家的女儿们还跟商家女私交甚密,这说明什么?”林宥心里更烦躁了,不过他面上可分毫不显,只目光冷淡。   李青河想,能说明什么?一丘之貉?他可不敢说。   “罢了,等都打听清楚了再说罢,再让兄弟们多出去转转,金陵富贵乡,各路消息多的是。”   刚过午时,工匠就出了图纸过来,给黛玉看过后,就连同林宥写了一下午的密折一并送往京城。   天擦黑,林宥就来接黛玉出门,她年纪尚小,不过还是给她带了个帷帽。   马车上,黛玉听着外面人声鼎沸,仿若幼时父亲带自己踏青那日一般,眼泪忽又滴了几滴,她赶紧偷偷擦去。   林宥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只悄悄帮她挑起一角帘子,让她看看外面的人间烟火。   到了码头,画舫已经等在那里,租的自然是最上等的,雅致非常。   黛玉登船,便摘了帷帽,跟哥哥坐在二楼厅中,不远处,秦淮两岸,灯火阑珊。   不一会就上了点素斋,大多数是清雅的花饼,果糕,茶也是茉莉香的。   黛玉无瑕吃茶,坐在栏杆处,喃喃自语:“秦淮诗词不知几何,如今见这景色才知诗里的意思。”   “所以才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种说法。”   林宥坐在她的旁边,一手端了茶杯,一手搭在栏杆上,明明闲散的坐姿,可他腰背挺直,倒真如书里的侠客一般,潇洒孤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了会诗词歌赋,待月色微凉,雪雁给黛玉披上了披风,她仍有些咳嗽的时候,林宥就让画舫返程了。   “休息两日,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   “有什么要买的,要带的,你写个单子,我让人去备好。”   “玉儿知道了。”   林宥见她明白,便不再多言,余光却见李青河出现在外面。   他没让人进来,而是走了出去:“什么事?”   “府尹的船。”李青河瞥了眼旁边那个几乎并驾齐驱的画舫。   “似乎知道了您的身份,这是想一并靠岸,来跟您请安?”   “跟我请什么?当初举荐他入京的又不是我,他可曾去祭拜过父亲不曾?”   “到底是一方府尹,又跟大小姐有师生之谊…”   “不过是拿钱聘的西席,他还敢称一句老师不曾?再说了,黛玉已经睡了,一会你先去让马车停的再近些,我抱她上马车。”   李青河咽了咽口水,他还是不适应侯爷一本正经的胡扯啊…   大小姐坐着就睡了?那跟雪雁说话的又是谁。   画舫尚未停到岸边,“睡了”的黛玉就被林宥抱上了马车。   后面的府尹贾雨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要搭讪的人,自画舫踏水“飞”到了岸边,引的岸边一片叫好声!   黛玉更是欢喜的惊呼了一声,小脸有些崇拜的看着哥哥。   “哥哥真好。”   “好也不带你飞了。”   林宥尴尬的晃了晃脚:“浸了一脚的水。”   踏水是不是无痕,只有脚知道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加油,就不挨个感谢啦。 第9章 武力值的真相   ◎“呸!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居然这么说一个少年,真是心思阴暗!”◎   第二天,还想着下拜贴来的贾雨村,听手下禀告,林宅已经开始往码头运行李了。   这就要回去了?贾雨村只好作罢。   林宥自然没打算立刻走,不过是让人陆陆续续先把行李运到码头而已。   两日后的清晨,有薄雾,一并五条船,正式启程回京。   船上日子单调,不过黛玉日日跟哥哥学习春秋,倒也不觉得憋闷。   一晃一月,船停靠岸边,检查补给。   “我就不带你下去了,一会有人来跟我们汇合。”   让黛玉没有想到的是,汇合的人里竟有两个嬷嬷,并八个丫鬟。   “启程之前我便跟图纸一并去信给府里,让他们送嬷嬷跟丫鬟来半路候着,如此还有半月多时间,你且同她们熟悉着,有什么不妥当,回府换人就是,记住我的话,主是主,仆是仆,规矩不能乱,方是持久之道。”   黛玉应下,自有嬷嬷们上前跟她见礼。   林宥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等到了京城码头,难免会有人明里暗里瞧着他们,若黛玉孤零零的带着一众小丫鬟下船,到底有些单薄,指不定荣国公府那边就得借题发挥。   再者,很多话他做哥哥的不太好直说,但可以让嬷嬷教她。   嬷嬷们果然不负期待,从规矩礼节讲到世家杂谈,从父母人伦讲到嫡庶有别,说的黛玉从若有所思到恍然大悟。   眼瞅着再有三两日就到京城了。   林宥手中拿着邸报懒洋洋的看着,忽听扣门声,轻巧不似李青河那个粗人。   便知是黛玉来了,亲自开了门迎她进来。后面跟着的嬷嬷丫鬟自觉的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可是呆的闷了?再过两三日就到了,且忍忍可好?”   “玉儿是来跟哥哥说说话的。”   黛玉瞧着略有愁容,不过还是扯出一抹笑意。   坐下后,又想了片刻方道:“哥哥,我在外祖母家,有个表哥,便是那个含玉而生的宝玉,二舅舅的嫡子。”   “含玉而生?”林宥点头:“我恍惚听过这个。”   不过一个五品官的儿子,居然大张旗鼓的满京城宣扬有祥瑞兆头,也不想想,这是把天潢贵胄至于何处?   林宥仿若不知黛玉的用意,随口道:“外祖家嫡子应当还有两个吧?礼物可备了?莫要忘了庶子,但是分量要减两成方是礼数。”   “备了的,也请教了嬷嬷。”黛玉被一打岔,只好先答了,方继续说:   “素日里,外祖母十分疼爱宝玉,因而将他养在自己那里,如今也没有搬出去。”   林宥似是十分吃惊:“竟有这样的事?老太君那般人物,可见是极疼爱孙子。”   “玉儿往日不懂,常与他一同玩耍,如今嬷嬷教了其中厉害,玉儿心中十分惶恐。”   “嬷嬷说了什么,可是吓到你了?”林宥板着脸,似乎要把嬷嬷立刻拖出去的样子。   “不不,哥哥!嬷嬷教的极好,是玉儿觉得自己不懂事,有辱林家门楣。”   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林宥递了帕子给她,摸摸她的发髻:“有辱门楣四个字,可万万不能说的,那些京城纨绔都当不得这四个字呢!何况你一个小丫头了。”   “我大概知你的意思了,我且问你,他待你好么?”   “好的。”平心而论,宝玉待她极好了,小意妥帖。   “那他待别的姊妹呢?”   “也是好的。”便是丫鬟们,他也是好的。   “与你有所特别吗?”   黛玉想了想,“开始有的,后来宝姐姐来了,便一样了。”   “那日后你与他还会一处玩耍吗?”   “自是不会了,玉儿如今懂事了。定不让哥哥为难。”   “那就行了。”   林宥给她倒了杯茶,“如此,你还有什么顾虑?”   “可宝玉这般终究是不好的,还有,还有嬷嬷说,商家女身份有别…”   到底是个小女孩,虽然一知半解了,但仍然不忍心说昔日姐妹。   “玉儿,那个宝玉他待人极好,他不过是被养在深闺,所以有失礼数,这是他的错吗?”   黛玉想了想,摇头。   “那便是外祖母教养太过???溺爱了。可我们身为晚辈,能公然指责长辈吗?”   黛玉又摇了摇头。   “所以啊,你还苦恼什么?宝玉待你有兄妹情分,你便来往备礼时投他所好,妥帖些就是。旁的并不是你需要考虑需要去做的了。”   黛玉抬头看着哥哥,哥哥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啊?   宝玉喜欢胭脂水粉玫瑰香露,我便送他一些就是了。   黛玉豁然开朗,欢喜的给哥哥福了福:“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至于薛家。”林宥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   “也是一样的,客随主便,你在荣国公府也是客,难道能撵走人家的客人?所以,你只要知道,来日你设宴请京中贵女之时,不能给她下帖子就是了。不然那些女孩会觉得你这是在打她们的脸面。”   黛玉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觉得,你的那个宝姐姐,哪里都好,只是投错了胎?所以有些可惜?”   黛玉迟疑着点点头,平心而论,宝钗确实样样都好,虽偶与自己不和,但终归小儿玩闹罢了。   更何况她比自己八面玲珑,更讨人欢喜。   “你想的对,但你不需要想。”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你也学过的。你们生来便不在一路,她努力奋斗是她的事,可你若非要去跟她一路,那便是你的不孝,你至父母兄长乃至祖宗几代的苦心经营于何处?”   黛玉觉得几日的郁结就这么一扫而空,哥哥几句话,句句戳中要害。   “玉儿懂了,那玉儿先回去了,我要再看看礼物单子。”   林宥无所谓的摆摆手,让她自己看着办。匆匆离开的黛玉没看她哥立刻露出的得意笑容:   呵,荣国公府,不就想拿黛玉的情分做筏子嘛,晚喽!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严防死守,那是下下策,把黛玉的思想从根源改变,才是上策。   李青河进来林宥的笑容还没散去,吓了他一跳:“爷,您又算计谁了?”   “呸!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居然这么说一个少年,真是心思阴暗!”   李青河:“……”我竟无法反驳?   “我是觉得自己明明才思敏捷可以舌辩群臣,却偏偏武力太高以一敌百。明明可以当个纨绔混吃等死,偏偏年少有为平步青云。哎,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李青河:呵呵呵,爷你的武力值恐怕就是为了防止这么说话被打的吧? 第10章 有人好办事啊   ◎“圣上说的啊?你不知道么?这就叫宫里有人好办事◎   李青河终于还是想起了正事:“爷,飞鸽传书,荣国公府大小姐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圣旨以下。”   “终于下了啊,看来荣国公府要过个好年了。”   李青河欲言又止。   “你别那副哎呀我不敢说,但我又很想说,快来问我呀的姨娘嘴脸行不行?”   “不就是担心我那两个外甥吗?万一新晋的这些妃子生个一儿半女的,他们就危险了?”   李青河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侯爷英明!属下就是此意!”   “那你说我是想办法给那些妃子下点毒好呢?还是帮两个外甥想办法笼络群臣呢?”林宥一脸忧虑。   “这…”侯爷竟如此信任我吗?这种搞不好满族抄斩的大事都同我说了?   李青河一时感动,想说点什么表表忠心,却见自家小侯爷笑的人仰马翻。   “属下告退!”李青河气鼓鼓的就往外走。   “哎,你不想知道我会怎么做?”   好像还真有点!可大丈夫岂能这么被戏耍?   “哎,绝妙的主意,竟然没人想听,果然是高手总是寂寞的。”   李青河转身,又走了过来,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属下洗耳恭听!”   “那就听好了!我要让圣上选秀!”   李青河愣了,等会等会,如今就是觉得圣上妃子一下子封了好几个,才担心威胁到两位殿下,选秀?再选一堆年轻美人儿进去?是不是还得选好生养的啊?   “对啊,你看你脑袋还是有点用的嘛,就是选好生养的!”   李青河抽了一下自己的嘴,我竟然说出来了?   “可为什么呢侯爷?将来若是蹦出一堆皇子,那…”   “圣上还不到而立之年呢。”林宥捏了个葡萄在手里把玩着,他半低着头,李青河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的声音越发飘忽:   “如今有皇长子在前面顶着,我那两个外甥还有喘息之机,所以,不光要选秀,有机会,我还得助皇长子一臂之力。”   “可,可…”李青河越发着急,越说越乱,他怎么就还没弄懂呢?   “侯爷是觉得两位殿下太显眼了?”他总算抓住了一点。   “岂止显眼?元后嫡子,帝后又是年少夫妻,情深似海,二殿下又得圣上亲自启蒙,更为他请出赵老太师收其为关门弟子。桩桩件件,都是荣宠万分。”   李青河咽了口气,小心道:“那您是怕盛极必衰?”   “差不多的意思吧。我希望圣上后妃越多越好,最好个个家世显赫。”   李青河大概就弄懂了一样,就是让两位殿下暂时低调些。“闷声发大财?”   林宥突然抬头,嘴角一挑:“你提醒我了啊!”   “飞鸽传书给还在扬州的姜蒙!让他立刻在那里采买修园子用的东西!越多越好!”   “我们侯府园子已经快弄好了,日夜赶工,而且圣上批的银子,都采买好了!上上等!”李青河笑的暗搓搓的,比了个大拇指。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有时候别光拿来装水行不行?”   又骂我又骂我?当年我们军营我可是小智多星!   李青河磨牙,敢怒不敢言!   “请侯爷赐教!”   “当然是低价买了存着,等圣上下旨允许后妃省亲之时,我们再高价卖出去!”   “您怎么知道会后妃省亲?”   “圣上说的啊?你不知道么?这就叫宫里有人好办事!”   李青河不说话了,比了两个大拇指,脚趾都想加上!   “但侯爷,这等商贾行为,要是让人知道了,有损您的威严啊?而且你不是向来瞧不上唯利是图的商贾们?”当年南蛮那里,您还下令斩了一位当地的大富商呢!   “对啊,就是瞧不上他们。但这跟我赚钱有冲突吗?”   有冲突吗?有吗?   李青河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了,麻溜的办事去吧。   虽然大丈夫能屈能伸,但不可一辱再辱…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先更一点。   不是没有存稿…存稿好多,是不敢更,等签约消息。   然后,诚恳的说一句:这是小说,衍生小说,不是红学研究论文,只是借用了原着的时间线跟一些人物背景,但是不可能贴合原着每一个细节,而且加入了大量的原创配角,原创人物本身就是一个跟原着的最大矛盾点。   我只希望我的文能给亲们茶余饭后带来一点消遣就好。   最后谢谢大家的收藏跟加油。 第11章 哥哥我们家去   ◎马车迟迟,总能归去。◎   心情又变好了的林宥继续看邸报,那枚葡萄又被他抛回了盘子里。   最讨厌吃葡萄了。   若李青河在一定会被他嫌弃的眼神惊住,侯爷从未拒绝吃葡萄,但凡以前他有一丁点不喜欢的表现,就不会再有葡萄呈上来。   可惜,这一幕他并没有看到,更不会知道林宥所想:   我可以满头的小辫子等着被人去抓,但我绝不会让人知道我的喜好。   喜好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心中所想?   三日后,船稳稳靠岸。   林宥率先出来,黛玉带着帷帽,由两位丫鬟搀扶随后而出,嬷嬷们在后紧紧跟随。雪雁则领着一众小丫鬟在后头。   再后面则是林远一家领着几位厨子,琢玉匠人等几户人家,都各自带着自己的物件。   人虽多,却井井有条,丝毫不见吵闹声。   岸上已有亲兵带一众小厮恭迎。   先给林宥见礼,又恭敬的给黛玉见礼,黛玉知道他们的身份,浅浅回了个半福。   侍卫们忙避开,然后请他们上马车,小厮们则去搬东西。   两方人马交汇,依旧不慌乱嘈杂,足可见规矩严谨。   黛玉刚上马车,林宥本想也随其而上,却被一个大嗓门远远叫住了。   “林大爷请留步!”   能叫他大爷的只能是荣国公府的人了。   他只好收回脚,转身,示意侍卫放人过来。   来人穿的齐整,满脸堆笑:“林大爷,小的是荣国公府的管事,奉老太君之命,前来接您和林姑娘入府。”   “有劳外祖母挂念,我们这里已妥当了。待安置好再去拜见外祖母。”   来人像是知道他会这样说,神色不变继续道:“老太君说了,侯府今日必定忙乱,少不得侯爷回去坐镇,便接了林姑娘去也好,舟车劳顿,姑娘也需得个清静地儿歇歇。”   林宥刚要开口打发了他,却听马车里黛玉轻喝:“如此匆忙去做客,岂不是扰了外祖母的清静?你去回了外祖母,待我回去归置好,必然去请安的!”   来人没想到黛玉会如此说,态度坚定不似从前。   怔愣间,林???宥已经上了马车。   侍卫们护卫两旁,来人到底有些发怵这些侍卫,只好讪讪的退后了。   林宥上车,见黛玉脸色绷紧,并没有打趣,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髻。   第一次总是艰难的。   “哥哥,外祖母只是疼爱于我,所以忘了我有自己的家了。”   林宥点点头。   黛玉这次没有落泪,她扬起一个笑:“往日云妹妹一不高兴了最喜欢嚷着,我要家去,我要家去。如今我也不用羡慕了,等我去做客,若是不开心了,我也这样说,哥哥我们回家去!”   “嗯,回家去。”   马车迟迟,总能归去。   马车行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停下。   林宥携黛玉下马车,黛玉抬头看向大门,只见上无牌匾,中门大开,里面隐约可见人影。   “妹妹,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黛玉不自觉的有些紧张,抓着哥哥的衣袖,方镇定下来。   进中门,侍卫携众小厮在院中大礼相拜。   林宥叫起后,小厮就抬了轿子来。   “你且先坐轿子看吧,待进了正院再带你下轿细瞧。”   黛玉依言坐了轿子,嬷嬷们亦乘几顶小轿。   林宥却是不用的,带着留守的另一个侍卫队长姜启,步行而入。   自前院过仪门,又入南大厅,两侧则是东西暖阁。   再入内仪门,方是林宥的正内院,正院牌匾处也是空着,用蓝布遮了。   黛玉下了轿子,同林宥一同入内,也是正经大阔间的五间正房,比荣国府的荣禧堂略低些,正堂无内匾无挂联,中间画幅之处也是空着的。   堂前是紫檀条案,只呈一个白玉大香炉,堂中只有十二把紫檀交椅,倒也不显空荡。   东侧有一紫檀镂空六扇屏风,过屏风就是一个临窗大炕,放着紫檀炕几,并两套坐褥靠枕。   炕下北边有两套坐椅,似是花梨木,并无坐垫在上,中间有一小高几,放着一个太湖石摆件。   再往里又是一个大坐屏,紫檀底座,丝娟刺绣,绣的是青绿山水图,颜色极清雅。   黛玉仔细看了,忍不住问:“哥哥,这可是那千里江山图?”   “自然不是的,此图只能圣上用,我这里是仿其颜色的普通山水图罢了,一些世家也用,所以不算僭越。”   黛玉了然,又仔细看了看这图。   “回头我去宫里求原图给你看便是了。”   “玉儿于画并不算精通,就不劳烦哥哥了,不过是瞧着颜色新雅,便想多看几眼罢了。”   “精不精通有什么要紧?原画终归有过人之处,你拿来赏了,心中便多了见识,于你作诗亦有益处。”   “哥哥总有道理。”黛玉轻笑。   “那你说,我说的可有不对?”   “自是对的。”   “那便行了,不过是借来观赏,又不是与你吃了,有什么要紧。”   黛玉笑的越发大了:“好端端的我吃画作什么?”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真是有人吃画的,还是个宫廷画师…”   林宥一边讲这趣闻,一边带黛玉继续看这屋子。   屏风后是林宥的卧房了,只一张紫檀架子床,并两个小高几,墙角处一排紫檀柜子,床幔也是简单的白底泼墨梅花纹。   再转去西边。   一个极大正圆的多宝格,充作屏风。格子上放了些太湖石摆件,间或一些白玉雕的动物摆件。   多宝格后是一个类似书房的大开间,中有一整块黄花梨的桌案,无雕琢,只打磨的极光滑。   桌上已摆了笔墨纸砚,并两方漆黑镇纸。   桌旁有一青花瓷大缸,里面插着一副卷轴。桌后是四个黄花梨的书架,皆高六尺六。   架上书稀稀落落竟差不多满了的。   靠窗是一小炕,亦两套坐褥,并无炕几。   “我这里终究无趣的很,我们去你院子瞧瞧。”   林宥又引黛玉往外走。   黛玉却是想到了宝玉的卧房,红帐软枕,极尽奢靡。   若是哥哥也这样?她暗自摇头,还是如此才衬哥哥气质风度。   “哥哥若觉得无趣,多摆几盆花草亦可。”   “倒也是。那些个粗人可想不到这些,日后妹妹多多费心了。”   粗人姜启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   “我们要守孝一年,不必去别家,也不必给别家下帖,所以这个年节就是备礼着人送去即可,明儿起,你就开始学着管家理事吧,到了年下就不会慌乱了。”   黛玉虽觉得有些急,不过也不是全无准备,便低声应了。只心里有些忐忑,日后岂不是如凤姐姐那般忙碌不得安生。   “你只记着一样就好,你的身份。你是侯府大小姐,执掌中馈。不是你要同他们周旋斗气,而是他们要好好做事,才能在你眼前站稳,不然自有无数人想挤上来。”   黛玉不解,又不知从何问起。   林宥携了她慢慢往东跨院走。转而问起别的:   “如今你身边贴身伺候的是哪个?”   “除了雪雁还有非烟和丹朱两个。”   “当时嬷嬷们带了八个丫鬟过去,你为何只用这两个近身服侍?”   这话把黛玉问住了,她抬头看哥哥,却见哥哥冲她眨了眨眼,端是调皮,又把她逗笑了。   “当是个谜语,你慢慢琢磨,不急于一时。”   说的黛玉心里痒痒,自认也是极聪慧之人,岂会被难住?   不过此刻她是无心多想了。   过了垂花门,四个黄花梨底座的太湖石大摆件出现在眼前。   “一石一世界,总比一些冷冰冰的插屏来的有趣些。”   绕过太湖石,就是一个两间小厅,从中而出,便是五间大房,比之正院小了些,但雕廊画柱多了些江南的韵味。两边各有厢房自是不提。   房前,两个嬷嬷带一众丫鬟婆子大礼相迎,黛玉忙叫起。   “姑娘一路辛苦,屋里已收拾过了,暂歇歇吧。”一个嬷嬷过来福了福。   她也是宫里出来的,面相有些年纪了,目光清亮却是众人所不能及的。   “劳嬷嬷费心了。”黛玉报以微笑。宫里赐下的,自然身份不同。   “奴之本分,可当不得姑娘一个劳字。”嬷嬷垂首,甚是谦恭,往旁边侧身,后面的丫鬟婆子也跟着侧身让开。   林宥却不带她入正房,而是携她去后院。   后院中东侧立了一个木亭子,果真如哥哥所画的那般,两层结构,上层有轻纱半掩,下方一个秋千,并一个罗汉榻。   旁边种了两株有年份的了西府海棠,还有两株芙蓉合欢。   亭子前还有两个白瓷大富贵缸,养了几尾小锦鲤。   院子西侧则成了一个小园子,中有羊肠小路,青石铺就,种了各色花草,如今开着的正是秋海棠,有一株红枫与它相对,倒也不显寂寞。   “你也该乏了,院子就在这里,跑不掉了,待你歇歇再起来转转,有什么不合心的就着人重整。我晚膳前再过来同你说话。”   黛玉欢喜的应了。   林宥走了几步又转身:“我竟忘了的,这位陈嬷嬷日后是我那里的掌事嬷嬷,也就不必青河他们来内院了,太不成体统。”   “这位是季嬷嬷,便做你院里的掌事嬷嬷,刘嬷嬷宋嬷嬷日后陪你出门也是便宜。”   几位嬷嬷忙福身称是。   “先带姑娘回去歇歇,莫要在院中多礼。”   黛玉向来等着他离开才进屋子。如今林宥说话了,黛玉只好由非烟扶着先进屋更衣歇息去了。   陈嬷嬷便是打头的年纪最大的嬷嬷,自然跟着林宥离开了。   “多年不见嬷嬷,嬷嬷精神依旧。”   “谢侯爷记着,奴可记得,当年侯爷最是机灵古怪,如今更是将军之姿了。”   “机灵古怪?嬷嬷可别给我找补,我听了都害臊,我那比孙猴子大闹天空那会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侯爷还是爱这个戏。”   “总有些是变不了的。”林宥笑了笑。   “日后嬷嬷就在我院里管事,库房也归嬷嬷掌管,府里如今就我跟妹妹两个主子,可毕竟都年岁少些,经得也少,还劳嬷嬷多费心了。”   “侯爷托付,奴必不辜负。”陈嬷嬷深深福了福。   “这里不是宫里,那般规矩森严,嬷嬷日后且不可如此多礼。我无奶母在世,嬷嬷也无外亲,日后嬷嬷就在这府里养老罢。”   这是待她去奶母一般的地位了。   历来主子们的奶母都身份不同,皆是奉养至终的,庇其子孙的也大有人在。   陈嬷嬷心下大定,她这个年纪求的也只是这个了。 第12章 哥哥看我的吧   ◎“就该如此。”林宥点头鼓励,“你要总觉得,世人皆不及你,才对。”◎   再说黛玉那边。   一众丫鬟簇拥着入内,进门亦有一正堂,却不似正院那里空落落的,除了匾额空着,旁的已然摆上了,黄花梨的条案,摆的是白玉镂空鼎,最妙的是盖子上还飘了一抹天然红沁。   中间挂的却是横幅的《游春图》,也是略带青绿豆黄的色调。   两侧没有放竖联,黛玉却瞧着极好,这画太过出彩,若有别的全是画蛇添足了。   堂中只放了六对黄花梨的交椅,倒显得不过于肃穆,东侧则有黄花梨镂空???隔断,中间一道珠帘,珍珠虽小,聚之却显得流光溢彩。   丫鬟们开珠帘,迎黛玉入内,后面是一个临窗大炕,炕几铺褥一应俱全,颜色皆为浅绿这样的颜色。   炕下西侧也是两张小圈椅,高几上放的是一个浅绿玉壶春瓶,绿色釉面通体天成,乍一看竟似玉瓶的一般。   再往里是黄花梨的四扇屏风,看似如白绢一般空乏,竟是绣的江水连天,只在天边尽头有几只水鸟,再细看,天空有一海市蜃楼,朦胧是女子赏花之景,在第四扇的左下角还有一叶渔舟,正踏歌而归。   全然不似别家雍容华贵,虽说素净了些,但如今黛玉孝期,这屏风竟正正合了她的心意。   屏风后是她的寝室,千工架子床,挂着浅绿木绣球的帐子,西面也是一排的黄花梨柜子,东面比她哥哥处多了一个梳妆台。   依旧是黄花梨的,中间摆着玻璃镜匣,旁边还放着也几个妆匣。   丫鬟们又引黛玉自柜子旁的小门出去,竟直通耳房,隔了一间出来单做了沐浴之处。   黛玉自去沐浴更衣歇息不提。   至下午,黛玉又去看了西间的书房,临窗的炕上,有一玻璃小炕屏,房内东角有一落地大座钟,最让她喜欢的是三个六尺的书架,黛玉忙让丫鬟们把她的书整理了归置上去。   非烟最是细心,便揽了这个差事,带着几个小丫鬟,去理书了。   而宋嬷嬷则带着雪雁和五六个丫鬟去整理黛玉的行李。   季嬷嬷和丹朱便陪着黛玉去院里细看,一出正廊,季嬷嬷就道:“姑娘,图纸上原本两边各有一个青白玉花坛,可这青白玉存货不够了,色泽配起来不美,所以工匠们且过几日方能弄好。”   “这花坛原也是我添上去的,想着大理石围栏的就好,夏日里种些茉莉栀子的,倒不必燃香了。”   “姑娘真真是玲珑心思。”   “嬷嬷可别打趣我,您宫里那些年,什么女孩儿没见过,我又算的了什么。”   “宫里女孩儿是不少,高低贵贱一概有之,可大多长了个富贵心,哪里会像姑娘似的,只看合不合适,不看贵不贵重。”   “嬷嬷越发让我羞了。”黛玉轻笑。   嬷嬷又说了些院子里的细节布局,陪着黛玉赏了一会太湖石,方转去后院。   那边丫鬟们已经把木亭子收拾妥当了,铺了褥垫,还放了瓜果点心。   “如此秋日,午后来这里坐会,真真是好。”   丹朱陪着上楼,不由得笑叹。   “难为哥哥想着,不然一个秋千架子到底无趣。”   黛玉坐于椅中,发现旁边小几上竟放着一部新书,见黛玉诧异,季嬷嬷忙道:   “这是新出的簪花记,并非话本子,说的是各色奇花异草。”   见黛玉想看的意思,又命人立刻上来端了铜盆给黛玉净手,水温刚好,还泛着淡淡的玫瑰香。可见是早就备好了的。   黛玉净了手方打开书,看了几页,觉得还算有这意思,许多花草竟是闻所未闻,不过作者也未亲眼所见,兴许是杜撰也未可知。   她看了几页,就放下了,“便放在这里吧,日后来了,也可读几页。”   丹朱立刻上前将书收进高几下的小抽屉里,而季嬷嬷已经给黛玉上了茶,是她喜欢的清茶,她凑到唇边,果然嗅到了若有似无的玫瑰香。   她喜欢玫瑰花苞煮茶的味道,但不喜欢花苞煮过的模样,所以丹朱就想了法子,煮过后,再过滤用它泡上清茶,水温也恰好。   黛玉看着院子里娇艳的海棠花丛,不由得想到了哥哥说的:   “你为什么非要她们伺候呢?”   “他们自会想法子,在你眼前站稳。”   黛玉觉得,那道谜题,解开一半了,可另一半却还是云里雾里。   正想着,就听丫鬟来报,大爷来了。   又一丫鬟赶来:“大爷说了,姑娘坐着便是,他往这处来同姑娘说话。”   季嬷嬷笑道:“侯爷这点却是没变。”   黛玉来了兴趣,她当然知道这个嬷嬷也是见过哥哥小时候的。   “哥哥是自小就如此体贴吗?”   季嬷嬷却笑的捂住了嘴,连连摆手。   “哪里是体贴,侯爷自小就嫌长姐走路婀娜是有了,却十分慢吞,故而每次给长姐请安,必不让人知会,就是怕长姐出来迎他,一来一回,浪费不知多少时间。”   黛玉怎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却又觉得十分有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边林宥已经到楼下了,听她笑声,还好心的道:“莫要笑大了再咳嗽,作什么这么开心?”   “哥哥怎么自己来的?怎么不带陈嬷嬷?”   黛玉仍旧满脸笑意。   “陈嬷嬷在清理库房,恩?你这话可是话里有话?季嬷嬷又揭我短了可是?”   丹朱已经麻利的另换了一壶茶来,黛玉亲自给林宥倒上,仍旧笑:“哥哥莫不是嫌陈嬷嬷走路慢吞?”   “倒也有这个原由,不像在军营,个个走路带风,哪个敢慢吞,两脚下去,踢飞二里地去。”   黛玉笑的惨了,又咳嗽起来。   一时间拍背的拍背,斟茶的斟茶,还有人捂着嘴跟着笑。   “侯爷说话还是这么有趣。”   “您老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跟我阿姐说,小公子性子如此跳脱,来日当个纨绔都比别个能闯祸可怎么办?吓得我阿姐连夜罚我抄书。”   “竟还有这一段往事?嬷嬷快同我说说,哥哥如何跳脱?”   黛玉拉着季嬷嬷的衣袖央告,全然不管当事人愁眉苦脸的摇头。   “嬷嬷快别同她说,我好容易有个妹妹,再给吓跑了,我哪里哭去?”   亭子里又是一番好笑。   黛玉脸上也多了些血色,她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痕,方道:“哥哥纵是泼皮无赖,我也认了的,或可同哥哥学着点,我们就谁也不用嫌弃谁了!”   “你这法子甚好,改天我先教你如何上房揭瓦养鸽子。”   “嬷嬷,这养鸽子可有典故?”黛玉转而问季嬷嬷。   “自然有的,侯爷可不止养鸽子,他还养了母鸡,鹦鹉和孔雀,全都用绳子系在瓦片上,他倒是聪慧,孔雀那般大的鸟儿,他就用好几块瓦片坠着。鸟儿们吓得四下蹦跳,连带着瓦片掉了下来,那声响,府里都以为是地龙翻身了,吓得人好一阵乱跑。”   “嬷嬷那时候可也跑了?”   黛玉促狭的眨了眨眼。   “瞧瞧,到底是嫡亲的兄妹,这就学成了,拿我打趣呢!”季嬷嬷摆手,连连说着不讲了不讲了。   玩闹过后,林宥开始跟黛玉说正事。   “玉儿,我们四十九天热孝已过,别处去不得,外祖母家里还是要去问个安的,我写个拜贴,三日后登门如何?”   “听哥哥的。”黛玉没有意见,去荣国公府的礼物早就备好了。   这次,她是真真的客了。再不必如初时紧张惶恐,也不必再思虑旁人会如何想,如何看她了。   “我已请了黄院判明日一早就来给你诊脉,身子骨的事才是大事。”   “明日许是圣旨也会到,这你无需紧张,不过是给咱们府里赐个牌匾,也是圣上恩德。待下午呢就让府里的管事婆子都去给你见个礼,你也认认人。”   “我们府里没有旧账可询,季嬷嬷可先教你世家的旧例,你素来有主意,只管参考着去做。”   黛玉一一应下。   “府里其它院子,你坐轿子四处看看,我就不同你一起了,园子里还未修好,后日我陪你进去转转,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改了就是,还有些需得你题匾额对联的。”   “这我如何能题?”黛玉虽心中欢喜,却觉得园子题词哪里能皆由她来。以往虽觉得自己素有才气,但这种事却不曾做过的。   “如何不能题,瞧瞧,又狭隘了不是?”   这回轮到林宥笑她了:“园子是你的,若我请旁人胡乱一气题词,你气也不气?”   “那为何不哥哥自己题?”   “我不耐烦这些。”   瞧瞧多么堂而皇之的偷懒,黛玉想着果然是哥哥的性子。   干脆的应了:“那哥哥且看我的吧!”   “就该如此。”林宥点头鼓励,“你要总觉得,世人皆不及你,才对。”   “哥哥这又如何说的?”黛玉兴冲冲的看着他,哥哥总有不一样的意思。   “你觉得世人不及你,便会更加疼惜自己,便没有人值得你伤心困惑,行事处事也就不必太瞻前顾后,自有自己的主意才是。当你如此做了,世人反而敬你三尺。”   黛玉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啊。   “我原来想岔了,虽然觉得自己才情是有,可处事方得低头一些才行,否则人家便会说我小性不好相处,便会困扰忧虑,如今听了哥哥的,才知是方向错了,日后,便珍重自己,敬重兄长,旁的又有何相干?”   “玉儿最是聪慧,一点就透,那谜题可解了?”   “解了一半了,剩下的,想必也快了,且看明日罢。”黛玉笑,眼里再无怯弱之意。   林宥又同她说了一???会,用了晚膳,便离开了。   趁着黛玉消食,非烟来回禀,书籍,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文房四宝也是姑娘惯用的,都摆上了。   因姑娘守孝,衣服也不多,多是绸缎布匹,等日后再裁开做衣即可。   “你向来心细,我也不必再看了,倒是找块好布料,我也给哥哥做个荷包香囊的。”   “是,姑娘今晚选了布料,明日再作吧?晚上免得伤了眼睛。”   “恩。花样子也一并拿来。”   非烟亲自去找了都拿了来,丹朱雪雁还有几个嬷嬷,一起帮着参考,选好了淡青色的布料,花纹就是一副小山水。   诸人又服侍黛玉洗漱后,便劝她早早睡了。   林宥那边,却看各路消息看到了深夜。   “这个荣国公府,内里竟是这样的了?”   “会武的丫鬟可打听到了?哪里能买到好的?”   林宥捏着一张纸,脸色心情不明。   “最好这种丫鬟还是从小培养的好,也不用多久,一两年就得用了。外面买的,学武的多是原因复杂,心性好不好的太难说了。”   “也有道理,那就去挑有根骨的,再找人教,有心养了,就多养几个。”   “是。”李青河应了。   “不过侯爷,既然消息都打听到了,不如直接同大小姐说说,不是更好?”   “你爹想把家产都给你叔父家的堂弟。”   “那怎么可能?”   “你都不信,我妹妹那么聪慧,更不会信。”   林宥让他赶紧滚去睡觉,有些事情自己发现比别人说几遍都管用。 第13章 仙女的肚子呀   ◎“好嬷嬷,我竟笑的肚子都疼了。”◎   第二日,黄院判下了值就来了。   黛玉那里到底有心事,所以起的也早,待丫鬟来禀,她就已经准备好了。   她并非不能动,所以没让黄院判来内院,而是她坐轿子去了正院。   林宥正跟黄院判叙旧寒暄,陈嬷嬷将黛玉带进东间,炕上西头坐着一位须发微白但眼神透亮的老者,穿着太医官服。   黛玉知这就是黄院判了,忙福了福,又跟哥哥问安。   “这就是我妹妹了。”林宥唤她坐到自己身侧。   黄院判笑着瞧了黛玉几眼,看她脸色就知道是胎里不足。   一老一幼又是诊病也不用那般避,嫌,黄院判就让黛玉坐到西侧的圈椅上,他则坐在另一侧,手腕盖了帕子,开始诊脉。   左右手反复诊了两次,他才收了帕子,却不吭声。黛玉也知道医者都如此,要在心里思量片刻才能开口,写方子,只是心里难免忐忑。   那边林宥已经重新斟了茶,黄院判坐会炕边,又问了一些症状,方抚了抚须,露出一个笑来。   黛玉瞧了,甚是期待,少有大夫诊脉后会笑的。   “胎里不足,后期又忧思过度,所幸没有太伤着心脉,咳症虽看着重,多是窝居不常走动的缘故。”   “我开两个方子,一个先治咳症,一个温补。咳症用两个月便差不多了,温补的用上半年。”   “两个月后我再来诊脉。”   黄院判干净利落,没有旁的大夫那种磨蹭犹豫的样子。   “那胎里不足,可如何调理?多久可与常人无异?”   “胎里不足最好用食补并多走动,切不可闷在一处,也不可闷闷不乐,去院里侍花弄草也好,扑蝴蝶也好,总归要有事情做的,晚间也会睡的好些。”   “温补半年后,跟常人之不同无非就是风寒别人三五日就好,姑娘要七八天。旁的也就不差什么了。”   黛玉听了不由想,以往大夫都让将养着,不许累着,可越养越无力,可见都是错了的。   “那请您开了方子,我这就取药,小子还有一问,那燕窝对妹妹咳症可有好处?”   “燕窝一味,本就对女子有些益处,但要常吃才可,可配牛乳,可配木瓜,但莫要配雪梨等凉物。”   “那您一并写些有益的食物,总好过我们自己瞎作弄。”   “也罢也罢。”黄院判应了,由李青河伺候着去西边书房写药方子。   林宥瞧着黛玉:“可听到了?要做事但不许忧心。”   “从见哥哥,玉儿无一日忧心。”   “说的这般好听?那也无用,快走快走,可不留你用茶了,去各处院子转转,也不必轿子了,等累了再抬回来就是。”   黛玉佯怒,瞪了一眼,拉着季嬷嬷,“嬷嬷我们偏不走,看谁敢拿扫帚撵咱们不成!”   “姑娘越发的像侯爷小时候了,赖在王府不走,被如今的圣上,踹出去好几回呢?”   “嬷嬷不早说?若哥哥踹咱们一脚到了咱们院子里去,倒省得走路了。”   林宥被她的调皮劲弄的无法,又摆手赶人:“我看你们姑娘不是要留着喝茶,是想蹭我个午饭呢!没有没有!快走快走!”   黛玉她们又笑了一回方果真蹭了包新茶,对黄院判福了福才走了。   那边黄院判也开完了方子,林宥仔细看了,又再问了遍可真无大碍?莫诊错才好。   把黄院判气的吹胡子瞪眼,说什么也不喝茶了,林宥追到门口,恭恭敬敬送了他离开。   黄院判离开后约莫半个时辰,圣旨就到了。   因有所准备,接旨的香案已经备好,只抬了黛玉来,就一并跪下了。   圣上果然赐了牌匾:“靖安侯府”   正院也赐了一个牌匾:容安堂,并内匾额:“风光霁月”   还赐了一副挂画:剩山图。   又赐了孤本书籍若干,另各色珠宝绸缎摆件若干。   两人谢恩后,传旨内监收了赏银却不敢拿架子入内喝茶,又带人匆匆离去。   倒是没算折腾,黛玉第一次接旨,又有哥哥在身边,新奇大过了紧张。   笑盈盈的跟哥哥一起看那副剩山图。   “你若喜欢,拿去仔细赏了再挂也不迟。”   “可以这样吗?”   “我们自己家中,有何不可?”   黛玉喜滋滋的亲手捧了,便欲回去。   “你且等等,这些古籍孤本你可喜欢,也挑几本去,或我看完了都给你送去。”   “哥哥且先读吧。”   “你再等等,珠宝首饰这些也拿去,圣上不好明着单独赏你,所以说是赏给府里的,可我要这些何用,你纵然不爱这些,也好生收着,出去也是个体面。”   黛玉遂让丹朱她们几个拿了,方急急的回去赏画了。   林宥坏心眼的没有提醒她,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可都要去给她请安回话的,一时半会她是别想安生坐着赏画了。   黛玉回到自己院里,非烟赶紧收拾了桌案上所有东西,又仔细擦拭了一遍桌子,铺了一层细布,方帮着黛玉把画铺好。   “姑娘,这图很有名吗?”非烟看着黛玉更衣后仔细净手的郑重样子,略有不解。   “何止有名,此乃传世之作,与之并肩的没有几幅。”   “原来如此,不过如今也是咱们侯府的了,姑娘想怎么赏就怎么赏了。”   “你这话说的,姑娘难不成还能躺着赏不成?”丹朱安置好那些珠宝绸缎的,也净手走了过来。   “有何不可,我们替姑娘拿着,姑娘躺在炕上,慢慢赏就是!”   黛玉被逗笑了,“你们可饶了我罢,黄院判今儿说了让我多做事,你们这样惯着我,苦药汁子可也能替我喝了?”   “若我们喝了姑娘就大安了,我们一天三顿也行!”非烟朗声道。   “你怕不是就想喝点药汁子,省点吃食罢?姑娘可别信她,她前几日觉得自己太过丰盈,正想着怎么少吃呢。”   丹朱一副被我揭穿了吧的得意模样,惹的非烟恨不得立时打她两下,可又帮黛玉拖着画轴呢,一时走不开。   只能一脸怒容:“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黛玉闻言瞅了非烟几眼,甚是奇怪:“非烟这样不好么?难道如我这样风吹就倒便好了?”   非烟的确比别的丫鬟丰盈了些,但也远远比不得一个胖字,且在荣国公府,大家都觉得宝钗比自己形态更有福气。   “姑娘可是也在取笑我?那日季嬷嬷可说了,姑娘这叫,这叫…”   “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丹朱小心的帮黛玉拖着另一边的卷轴,一边抢话。   “嬷嬷说,这是宫里一副画上形容美人的,可那画上美人却不及姑娘的。”非烟补充。   黛玉瞧着她们真心不似作伪,不由心叹,还是自己家好,个个都是向着自己的。   画刚赏了一处,季嬷嬷就进来了。   “我的姑娘,可还记得要看看账本去?”   黛玉不甘愿的摇了摇头:“瞧,我这正赏画呢,极风雅的事,嬷嬷那边就来了柴米油盐这等俗事。”   “仙子尚且喜欢下凡看看人间烟火呢,不然可不太寂寞了?姑娘出了这个屋子就当下凡走一趟,转一圈再回仙界也不迟。”   黛玉小心的把画收起来,拿布包了,放回紫檀盒子里。又嘱咐且不可触碰,才跟着季嬷嬷出去。   “那我便随嬷嬷走一遭吧?”   “可了不得,嬷嬷竟成了仙使了。”丹朱捂嘴笑的花枝乱颤。   “有这么老皮巴拉的仙使么?莫不???是把我说成那玄武神龟了罢!”   黛玉笑的止不住了,趴在季嬷嬷身上好一会才直起身。   “好嬷嬷,我竟笑的肚子都疼了。”   丹朱又嚷道:“看吧,仙女下了凡也是要说肚子的,非烟你就放过你那个丰盈的肚子罢,它何错之有啊!”   “那你还杵在这,不去给我端点心去!”   说着揪着丹朱出门去了。又带走了一众丫鬟,在外面廊下看顾。屋里只留了季嬷嬷和宋嬷嬷,刘嬷嬷。   三个嬷嬷簇着黛玉去了东间大炕上。   黛玉坐了东侧,又让嬷嬷们往西坐。嬷嬷们最后拗不过,季嬷嬷斜斜的坐了西侧炕边,另外两个嬷嬷则搬了凳子坐在下边。   炕几上,已放好了一摞账本,并笔墨纸砚。   “姑娘,如今府里刚安置好,事情并不多,姑娘又极聪慧,几日就能上手的。”   季嬷嬷摊开第一本。是丫鬟名册。   “咱们府里总共大小丫鬟一百一十二人,全是外面买来的,没有家生子,也是省事利落。”   “容我先给姑娘说说,这丫鬟配备的惯例。”   季嬷嬷见黛玉点头,才继续道:   “正院定例,应当是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六个,洒扫传话的小丫头八个。侯爷那里不爱使唤丫鬟,只放着来往上茶,打扫罢了,故而不按照定例,只有棠之,桂之两个大丫鬟,六个三等,余者八个都是小丫头了。另有四个三等,六个小丫头管着前院东西暖阁。”   “这二十六个日常归陈嬷嬷约束,但月例银子,四季衣裳都归姑娘这里管的。”   “再说姑娘这里,若是普通侯府嫡女,定例是四个教引嬷嬷,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两个,另六个小丫头。可姑娘是侯府当家小姐,掌府中中馈,自然不能如此了。大丫鬟是必要有的,日后同别的府里来往,二等丫鬟可拿不出手。”   “陈嬷嬷说侯爷的意思是按他那边正院的定例给姑娘配上才好。”   定例,那就是二十二个。黛玉摇头:“哥哥疼我,我自知道的,可那样也太多了些,人多嘈杂,真真是不必了。”   “就大丫鬟两个,二等两个,三等两个,小丫头六个罢。”   竟只要十二个。   宋嬷嬷劝道:“姑娘不爱排场,可也得想着管家理事,来往应酬,总要多点丫头传话张罗才行。”   黛玉想了想,也有道理,遂又各加了两个。   季嬷嬷方问:“那姑娘,大丫鬟的份例给哪个呢?”   说着把本子轻推过去,黛玉看着本子上的名单,棠之,桂之在最前,正院的大丫鬟,自然更体面些。   下面便是雪雁,丹朱,非烟等,那日半途去侍候她的八个都在前面。   黛玉自然勾了雪雁,丹朱,非烟的名字,剩下一个,她思虑片刻,勾了一个唤作“棠云”的。   季嬷嬷看了,不由略惊,竟是这个么。素来不声不响的,怎么姑娘就注意到了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只想有个家罢   ◎黛玉知道她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怕日后听到别人说反而不自在。◎   黛玉却是自有想法。   当初哥哥问她,为何爱用非烟丹朱两个,自然是她们心思细腻妥帖,非烟仔细,做事样样想在前面,断不出错,丹朱又善说笑,让黛玉每每开怀,再顾不得伤感。   这个棠云,并不很爱凑趣,但却事事恰到好处,不刻意逢迎,也不偷奸耍滑。   黛玉瞧见了两次,心里就有些印象了。   旁的也不是不好,只是不若这几个出彩。   再者,哥哥说的对,自己只要立得住身份,她们自然会想办法在自己面前站住脚,断不会犯错去让别人出头的。   纵然真犯了错,自然还有别人补上。而自己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住,瞻前顾后不利落,那如何掌的了家。   黛玉想罢,就推开册子。   “旁的就嬷嬷们定夺吧。想来嬷嬷看人更有成算些,即便看错了也不要紧,及时打发了就好,自有人补上。”   三个嬷嬷称是,心里却对黛玉更多了几分郑重。   季嬷嬷赞道:“姑娘如此想真真是好,可不能同一些旁人家似的,许多丫鬟婆子仗着资历,或是主人恩宠,就不好好做事当差,整日生事攀扯,管家的不打发了,是留着过年么!”   几个人都笑了,黛玉虽笑,想的却是荣国公府。可不就是奴大欺主,听闻外祖母的陪房赖大一家可谓是权势滔天,正经的主子都要对他十分客气。府里奴仆成群,半数偷奸耍滑,遇事只会推诿的。   这样终非长久之道,可外祖母为长辈,自己岂能多言?   于是收了心思,专心眼前自己的家事。   “剩下的丫鬟,每个管着空院子的也给一个三等罢,另配三个打扫的小丫头。管着园子的更要紧些,就给一个二等,两个三等,剩下的小丫头嬷嬷们看着调度,弄好了我看看便是。”   “是。这里要给姑娘说说,府里针线上有八个,给姑娘做外裳的有两个,给侯爷的四个。这些里面姑娘给几等?”   “找个领头的,给个二等,但若出了事,我只拿她是问的,旁的也是如此,哪里出了事,我只拿领头那个是问,有问题提早来回了,到时犯了错什么理由也是无用的。”   “这个法子倒是好,不乱糟糟的,你推我我推你的。”宋嬷嬷合掌赞道。   季嬷嬷也应了,又拿了另一本册子,是丫鬟们月例银子并四季衣裳的。   “就按别家定例给罢。”   大丫鬟是一月一两。二等一吊钱,三等就只有五百钱了。剩下的小丫头二百钱。正院高些有三百钱。   四季衣裳各两套,大丫鬟四套并钗环四套。不过大丫鬟可不指着这点份例的,多是主子赏赐居多。   定了份例,就是婆子管事们了,这才是重头。   “婆子们是归姑娘管的,管事们大都应归府里的旁支爷们管,可咱们府里头没有旁支族人,侯爷是做大事的,哪里能管这些,那些侍卫大人们也不管俗事的,如今我们只能先同姑娘说道说道府里都有哪些管事,旁的就得侯爷来定了。”   黛玉也知道这个,荣国府的庶务都是二舅舅交给琏表哥并旁支的几个管着的。   季嬷嬷顿了顿,喝了口茶,又道:   “姑娘和侯爷自江南只带了一户管事的来,唤作林远的,侯爷说,他作外院管事,月例银子也不是咱们这里出了。”   “剩下的管事都是姜大人买来的,原都是大户人家犯了事,遣散了的,倒没有划为罪奴,也是干净。背景来历姜大人也查了的,有那些当差不好的,就打发去了庄子了,留着的就是从前当差没出过乱子的。”   季嬷嬷说的姜大人就是侍卫队长姜启,他虽是侍卫,可身上有个百夫长的功名,府里下人都称他和李青河一句大人。   季嬷嬷又拿了另一册子给她看。这里写的就是各处管事的职业所在。   “厨房采买,分内厨房,外厨房,外厨房一个管事,厨房厨具等也在其职内。”   “给丫鬟们胭脂水粉,四季衣裳,并一些细碎杂物的另有采买的两个管事。不过姑娘用的东西可不需他们采买,京城银楼自会上门来送与姑娘挑选。”   “咱们家园子极大,园子里也需三个管事。”   “车马管事,管着府里用车调度,也管着抬轿子的小厮们。”   “外院四个大管事。一个是管外院所有小厮调度的,一个管外出接帖子递帖子来往应酬的,两个管各庄子上的查验的。”   “另有账房先生四个。代笔先生四个。”   “厨房各色厨子打杂一并二十个。”   ………   如此等等,说了有小半个时辰方完。   刘嬷嬷亲去换了茶来,每个人都斟了,又劝黛玉起来行走几步,才继续说道。   “小厮们也只在外院活动,跟管事们一户买进来的有二十个,其余八十个都是买的小的,如今怕只能跑个腿,洒扫一下罢了,另有当初侯爷自己宅子使唤的三十个。这些方是最得用的。”   这些其实就是额外说给黛玉听听,了解府中运转的,她如今掌内宅,日后出阁,也是当家主母,多懂一点,不是坏处。   黛玉却心下吃惊,如今侯府不过她跟哥哥两个主子,就这么多人伺候。那那些传承数代的钟鼎之家,岂不是要近千人口的下人?   “再有婆子们,这些就归姑娘管了。”   “内厨房只负责姑娘和侯爷的菜例,要有婆子负责传话,报菜例,杂事打扫都在内,三个婆子就够使唤了。”   “内院公中库房,大到器皿桌椅家具,小到桌垫针头线脑这些管库房的八个,如此分的详细些,没有乱子可趁。”   “再有往前院传话,跟女眷出门往来的一共八个。”   “内院中,门禁守夜亦有四个。”   ……   种种竟也有二十七个仆妇,这还只刚开府,女主子只有黛玉一个。   季嬷嬷拿个花名册出来。   “这些婆子只有一???部分是跟管事的一户买进来的,另有一些是外面进来自卖自身做工的。”   “一些累世大家都是家生子,管事婆子多的是,少有买婆子进来的。如此,关系便会错综复杂,人情来往各有心思。”   “买婆子进来不过是怕身份背景不爽利,但这点,有姜大人他们反复察查,都是无妨的。所以咱们府眼前这些,反而好管理些。”   宋嬷嬷在此时补了句:“不过是外边的人会说道几句,咱们根基浅罢了,那又有什么,总好过被些丫头婆子的称大王来的体面罢。”   黛玉知道她这是说给自己的听的,怕日后听到别人说反而不自在。   当下斟茶给嬷嬷,笑的不以为意:“那些钟鸣鼎食之家,任凭怎么,我们也无需眼馋,哥哥是新贵侯爷,正正经经战场搏命来的,岂有他们笑话的道理,便是笑话我也不理的。”   “姑娘这话说的是,很不必为那些闲言碎语闹心。”宋嬷嬷也附和。   “侯爷年少有为,来日何愁不传世代荣光?姑娘,说句冒犯的话,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季嬷嬷喝着茶,与荣同焉。她们这四个嬷嬷,都是已无亲眷的,侯爷指明了要她们,应当也是看好了这点,她们自当一心一意为姑娘打算,方能得个善终。   “我并不求哥哥更进一步,只求哥哥平安顺遂。”   黛玉此话最是真心不过了,她本就不甚在意什么荣华富贵,好容易得了个哥哥,只想能有个家罢了。   季嬷嬷看她又要忧思,赶紧拿着册子问:“姑娘看看这些人,定哪个缺,又定个几等合适?”   黛玉打起精神,又跟嬷嬷们讨教了一番,方一一定妥。   “等我们这边妥帖了,就去陈嬷嬷那里知会一声,对牌什么的就得拿来了。”   黛玉却忽的想起凤姐姐,来往回事的人络绎不绝,因而道:“季嬷嬷,您既是我的掌事嬷嬷,这一应琐碎事件您白日里处理了便是,下午定一个时辰拿账本于我看看就好,我也腾出手来回仙界呆上一呆。”   “姑娘,您既推了我,我也不能辞,但我年岁在这,让这俩年轻点的老婆子,帮我一帮可好?”   “有什么不好呢?我便是日后出门,带一个嬷嬷指点着我也就够了。这样两位嬷嬷便轮流当值如何?”   两位嬷嬷自无不应的。   季嬷嬷又坠了句:“姑娘,虽说我这老骨头还能帮您两年,可姑娘也得多上心,侯府里万事有侯爷给您撑着呢,来日,来日姑娘出阁还是要自己多个心眼的。”   黛玉不由羞赧:“嬷嬷这就说道哪里去了,我可不听的,你们自歇会,我出去看看她们几个躲哪里玩去了。”   嬷嬷们没再打趣,季嬷嬷收拾了册子,瞧着丹朱她们已经围上来伺候着了,方带着两个嬷嬷去别处了。   午膳后,黛玉小小的歇了会,刚要起来看画,就听宋嬷嬷道:“姑娘,这是那些二等三等的丫鬟名单册子,您瞧瞧,若妥当我们就唤她们来给姑娘请安了,姑娘也认认几个管事的婆子们。”   黛玉看了看,名字大多不熟悉,遂还给嬷嬷:“辛苦嬷嬷,暂且这样吧,且看以后如何再说。”   宋嬷嬷应了就出去了。   黛玉也不去看画了,反反复复的也不能专心,索性先把这些事妥了,再仔细赏画。   一众人有约莫三十个,齐刷刷的站在院子里,廊下已经放好了圈椅。   无一人交头接耳的出声,这就是买来的好处了,不似家生子有关系有底气,再加上季嬷嬷她们毕竟从宫里到侯府,再到王府后又回到宫里,这几番经验,可谓是手段眼界都有的,虽有几年退后不管事了,可仍旧不是这些人能翻出去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9 19:43:22~2022-08-31 06:2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藜小柒、glaci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山飞鸟 100瓶;仲夏的秋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咱们家可真是   ◎那哥哥定不会再离去了的。◎   季嬷嬷亲自扶黛玉坐了,方跟她们道:   “都见过姑娘吧。”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皆大礼相拜,雪雁非烟等也在其列,这一拜下去,她们大丫鬟的地位就算落实了。   “起来吧。”黛玉叫起,自有气度。   季嬷嬷低头请示了黛玉,才让她们一个个的上前两步,单独告知黛玉姓甚名谁,哪家婆子,管什么差事。   黛玉间或问一两句话,也有的一句话也没有,全凭心意。   她记忆本就好,一圈下来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   “我也无甚要同你们教训的,大家各司其职,哪处出了事,我只罚领头的那个,若做了好的,也不要藏着掖着,来这里拿赏就是。也不用觉得我年纪小就想着瞒一瞒,一时半会兴许能行,可若瞒不了我一世,那就别怪我直接打发了出去。”   “至于打发到哪里就不好说了,毕竟我家是武将之家。”   一段话轻轻柔柔的,可院子里的人都心里生汗。   季嬷嬷也心里赞叹:这家可是什么造化?两个年纪都不大,却个个妖孽似的精明。不过这样才立得住,不然京城这种地方,还不够被他们生吞的。   黛玉说完,又让季嬷嬷赏了她们上上下下每人一个月的月例。这是开府的惯例。   众人赶忙谢了,各自退去当差。   季嬷嬷也忙着去正院找陈嬷嬷,询问库房是个怎么情况,还有对牌,出府办事的令牌等等。   丹朱她们正要簇拥黛玉去别的院子逛逛,当散步了。   就有小丫鬟来报,大爷来了。   “就该这么称呼,自家人称什么侯爷。”黛玉让雪雁赏她果子。   小丫鬟欢喜的退下去了。   林宥仍旧自己来的,他如今也是有大丫鬟的人了,却还是不耐烦带。   “哥哥。”黛玉微福。   “这是要出去转转?”林宥瞥了眼非烟手里的披风。   “原本是想去别的院子看看,哥哥来了就不去了。”   “我这是可巧撞上门来让你拿着躲懒了,药可吃了?”   “吃了的,倒是不那么苦。”   “我倒是苦着呢!昨儿不过是说了黄院判一句年事已高,他就转手给我配了一个新药方,苦的那叫一个惨!”   黛玉却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哥哥因何吃药?”   “哦,边关那种地方,潮湿极了,难免有些存了湿气,喝点药汁,祛祛罢了。”   黛玉却仍不免担心,“哥哥可莫要不当回事,药一日不可怠慢!”   “我今儿还是亲去嘱托一趟陈嬷嬷罢。”   林宥无奈的笑笑,“知道了知道了!我是来同你说正事的。”   “你们去给哥哥斟茶去,点心要那个紫薯山药的,再蒸个昨日我用的那个奶酥。”   都是些麻烦点心,非烟了然,上了茶就带丫鬟们退出去了,只留两个在门口守着听使唤。   林宥入东间坐于炕上,把手里的盒子放在炕几上,示意黛玉打开。   黛玉以为是什么礼物,欣喜的打开,却是账本。   不由得苦了脸,“昨儿不是都处理了,怎么又有?”   “这是母亲的嫁妆。”   黛玉愣了愣,这才拿出来略看了看。   母亲么?   眼瞅着她泪就要出来了,林宥赶紧说:“这些自然是要给你的,如今是给你看看清单账册,外面的庄子铺子还是我着人给你打理,每半年给你报一次账。”   黛玉听了蹙眉:“哥哥这是何意?是要同我撇清关系么?我们嫡亲兄妹,如今怎又弄这些俗物来膈应我?”   说了又觉得伤心,又要哭。   林宥只好劝慰:“这些本来就是要你出阁时候给你带着的,现在是先给你看看,你也得学着打理,来日难道你的嫁妆还让夫家打理不成?”   黛玉果然顾不上哭了,佯怒:“哥哥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同我一个姑娘说那些混账话!”   林宥只好拱手认错,又道:“这不是要同妹妹生分的意思,母亲留下的物件,不止嫁妆,连同母亲私库里的我一并给你,你放在你的库房里,或留着惦念,或来日往来应酬都可以。总不能让人家笑话侯府当家女主子连个库房都装不满吧?”   “哥哥惯会哄我,谁会这样无礼,来看我的库房是不是空的!那我一定打她出去!”   林宥叹气:“我那风光霁月的妹妹,如今也被我带的武人习气了。真是罪过。”   黛玉又被他逗笑,喝了茶,林宥又仔细说了说,黛玉方不情愿的收了。   “陈嬷嬷那里都点清了,回头抬过来,你先让季嬷嬷她们收拾出库房,可要大些才行。”   黛玉狐疑:“母亲嫁妆家具都在老宅,未曾带来,怎么还能有那么多东西,你可是又想诓我?”   “我的好妹妹,我已经精明过了头了,你又这般???,咱们家可真是,以后出去让别家可怎么办?不得羞愤死?”   “那我可顾不了别家了,只你别诓我就成。”黛玉不肯上当,虽然笑了,却还是不依不饶,非要他说个来历。   “怕了你了。且听我仔细说。”   “父亲那里的一些孤本,我分你一些,待你看完了再跟我交换看,我们俩一人一半。如此可以吧?”   “再有,父亲库里多少也有些摆件,我给你一些,你自己留着摆。这些并不多。”   “剩下的,是我给你的,你先别急着拒绝。”   林宥摆摆手,让黛玉别恼:“承恩公府,虽然什么都未给我,但是当年祖母留下的一些体己还有我母亲的嫁妆,我姐姐的一些东西,都是给了我的。这些已经极多了,圣上那里这几年更是多有赏赐。”   “我库里可是满满的,有许多新奇的宫里内造的东西,就捡了来给你罢了。圣上有言在先,凡是赏了我们的,皆不算逾矩,只管用就是了。”   黛玉听了,略思索,这才点点头。只是心里极感动,想想别的府里那些姐妹,都要存着月例银子托宝玉出去买点新奇东西,更觉得自己如今的日子再好不过了。   “你先别哭成不成?一会我说完了你再一并哭了干脆,还省点眼泪。”   这么一说黛玉反而不哭了,眨着眼看他。   “盒子里面还有一些银票,都是五十两一百两的,没有旁的意思,就是给你留着零花,作你的私房。回头陈嬷嬷再给你送点金银花生,粿子,你打赏用。”   “这些不是公中的。公中内院所有用钱你只管批条子让她们去账房取,里面有个账房先生专管内院的,账上钱也够够的,你不需担心,也不需俭省。”   黛玉虽感动,却不哭了,只说:“哥哥如此心意,我再推,倒显得我没有心了。”   林宥又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   “最后一样,这是林家几代攒的家业明细,从外至内皆有个总数。我今儿给你看了,是要告诉你,日后里面四分之一是你的。不是哥哥小气,我若给你太多,那是给你招祸!”   黛玉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拿过纸看也没看,叠了两下,放进了茶壶里。   姿态之优雅就像是在泡茶一般,拿起茶壶,给林宥斟了一杯。   “哥哥可得赔我个新茶壶。”   林宥笑了:“成,要金茶壶,银茶壶,还是玉茶壶?”   “都不要,只要自家的破茶壶!”   两人相视,片刻,都笑弯了腰。   没有人在提这个,林宥转而低头微微凑过去,得意又小心的说:“刚才给你说的那些都不算什么!”   “我打仗弄到的东西你才能喜欢呢!不过如今还在路上,等收到了再给你瞧!”   黛玉也小声:“那我可等着了,若不喜欢我可是要折腾的。”   林宥斜了她一眼,你且瞧着罢。   黛玉隔窗唤人进来换茶,点心也一并来了。   林宥吃了两个,就放下了,“你不是要去逛院子,让人抬轿去吧。我也前头看看,那些庶务弄的我头疼。”   “哥哥可找到了大管家?”   “倒是有一个,现姜启去接去了,原是我学武的师父的管家,师父前些年云游去了,留下话来,不会再来京城了,管家可不能跟着四海漂流,就留在了那个宅子,他有两子,却皆不在京城。”   “那个宅子师父本就留给了我,我把他接来,宅子就赁出去吧。”   “这么说,哥哥的师父是个江湖人?”   “对,也不知因为什么来京城定居了有十年,我才能拜师进去,如今怕是再难相见了。”   黛玉看其神色,似乎对江湖十分向往,但很快又掩住了。   “等这个邱伯来了,你也可见见,他可是会武的。”   “一个武人做管家这种事?倒让人好奇的很。”   “武人才好呢,利落,我最不爱宅子里鸡飞狗跳你骂我嚷的,那些小厮有个不好,两脚下去都不用废话的,多轻松。”   黛玉笑着,又犹豫了下,才问道:“哥哥,原先承恩公府是怎样的?”   她只是想多了解点哥哥。   林宥倒是神色未变:“你是问规矩?规矩很好,承恩公夫人很会理事。”   “至于其他的,就给你说说人际关系,日后有什么宴会碰到,你也能有准备。”   “承恩公目前有两个嫡子,两个庶子,还有一个嫡女,三个庶女。他家很重视女儿的教养,庶女也可读书学规矩,毕竟女儿嫁出去就能多几个极好的姻亲。”   “嫡子就是寻常世家公子,招猫逗狗惹是生非的本事也很娴熟,庶子并不清楚,他们不可与嫡子同出入的,听说,有一个想从商,可见也是逼急了。”   黛玉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不过听着哥哥仿若说的是不熟悉的陌生人似的,可见是有伤心过往的。   那哥哥定不会再离去了的。 第16章 这人思想太坏   ◎,他总觉得李青河是个奇怪的物种,花都能长岔了颜色,人也能吧?◎   那哥哥定不会再离去了的。   黛玉为自己的小心思羞赧,赶紧转了话题:“哥哥忙去吧?我也出去转转。”   “好,明天我们一同逛园子,对了你抽空给自己的院子拟个名字,让人去做了牌匾挂上。”   “我们如今孝期,女先生不好入府,你先跟我念着春秋,五经里其它的也可以给你讲讲,待出了孝,再请先生来。”   黛玉应了,林宥又嘱咐了季嬷嬷几句,无非是不许黛玉伤神,才匆匆离去。   “嬷嬷,这盒子,你帮我收着吧。”   黛玉指了指哥哥送来的盒子,只把清单册子拿出来,等陈嬷嬷来送东西的时候核对。   季嬷嬷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含笑拿起来去锁进柜子的暗阁里。   “姑娘,对牌一应东西都拿来了,眼下府里原用的修缮费用,是内务府的账,用不着咱们,内院要采买的东西,明儿就列个单子,姑娘批了,再去采买。”   黛玉喝了口茶:“那所需不能少了,等采买回来,你让人去前头跟管事的要个价给我瞧瞧。”   季嬷嬷应了,外面听着,陈嬷嬷来了。   黛玉也起身迎了出去。   “姑娘。”陈嬷嬷福了福,黛玉让了让:“嬷嬷辛苦,进来吃个茶罢。”   宋嬷嬷和丹朱也忙往里让,陈嬷嬷连连摆手,“先清了东西再喝不迟。”   “也好,季嬷嬷你快去带人接吧,莫让陈嬷嬷等久了。”   季嬷嬷带了非烟和一些婆子跟着去了,后面有三间倒座,正好拿来做了黛玉私库。   公中库房是不在这里的。   黛玉瞧着也没有自己的事,待都归置好了再去看看也不迟,便跟丹朱,宋嬷嬷坐轿子往别的院子转转去了。   府里还有大大小小七个主子住的内院,后门处还有一些小院子,是给陪房大管事等住的,不过府里目前没有陪房。   “嬷嬷,一个太太是不是就一个陪房?”   黛玉想起了周瑞家的,那个极有牌面的婆子。   宋嬷嬷笑道:“太太奶奶们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都有好几户陪房,不过多是放到陪嫁的庄子里去了,能跟到夫家的只有最信任妥帖的一户。”   “信任妥帖么?”   “自然是,陪房大多是太太们先前的丫鬟出去嫁了人的,配的也是家生子,知根知底,又同太太们熟络亲厚,要不怎么说,陪房婆子的性子就能看出太太们的性子。”   这话让黛玉若有所思,周瑞家的行事惯会面上笑,背地里冷。   那二舅母?   初见时的种种仿若就在昨日。   黛玉到底没再深想,以后自己就是客了,何必去寻那烦恼去。   待她回了院子,那边就已然收拾好了,她歇了歇,用过晚膳才去库房看看。   季嬷嬷拿着册子,陪着她,她到底宫里见多识广,给黛玉解释了不少稀奇东西。   “这都是海运来的,这个是自行船,放水里,可以自己划走。”   “这种西洋钟,送人很是体面的。”   “这是一套玻璃酒杯,喝葡萄酒用的。”   黛玉看起来很喜欢这种杯子,上手敲了敲杯壁:“葡萄酒是什么酒?”   “也是海运来的,暗红色,味道微苦而涩,到底不和咱们的口味,时兴了一阵子就没有了,如今宫里只有一些娘娘们设宴偶尔会用它助助兴。”   “但是杯子工艺精湛,备受推崇,只是极稀少,宫里大多娘娘们都是没有的。”   “姑娘这里足足三套,花样还各不相同。以后若用来待娇客,最是体面了。”   黛玉却想,哥哥也不知自己留了没有,回头问问才好。   摆件这里,黛玉极喜欢一套白玉雕的十二生肖,憨态可掬,便让人拿了放在她的多宝阁中。   又取了几套新雅的茶具出去,旁的就是几个花瓶了,多是轻巧雅致的,无一繁复华丽的纹路。   季嬷嬷又带她看首饰,一个个盒子打开:“姑娘如今虽带不得,可这些都是不怕过时的好东西。”   “这套蓝宝,应当是???皇后娘娘的东西,似乎是贡品来着,只此一套,圣上便给了娘娘,只是娘娘从未带过。”   季嬷嬷说起皇后,已隔多年,竟还眼睛发涩。忙告罪:“姑娘可恕我一次。”   黛玉哪里会怪她,“嬷嬷如此,可见是当年情分深厚,岂有怪罪之理。”   本想问问皇后是何等奇女子,看季嬷嬷伤心至此,黛玉体贴的没有多问。   又说了几句旁的,季嬷嬷擦了擦眼角,笑又道:“姑娘可知珍珠有东珠南珠湖珠之分?”   “略知道些,东珠非皇后太后不得用。”   “是,东珠象征着母仪天下,是不会赏旁人的,这几盒是上好的南珠,虽说也是贵重,却没有什么忌讳了。”   盒子一个个打开,每个盒子的珍珠尺寸不同,但个个圆润。最稀奇的是一盒子呈淡粉色,在这屋子里都觉得流光溢彩似有光芒。   “等回头给姑娘打几套首饰,白放着可惜了。”   黛玉觉得珍珠好过金银这等富丽之物,又比玉石多了几分灵动,便应了。   季嬷嬷又给她看了一些红宝,绿宝的头面,只看了极好的那些,次一些的只等着日后可送礼打点。   金银镂空缠丝工艺的也有,也是很贵重,黛玉却兴趣乏乏,一略而过。   绸缎布匹更是没什么兴趣,今年她是穿不得的。   最后黛玉随手指了一些稳重花样的缎子:“嬷嬷,这些您跟宋嬷嬷,刘嬷嬷分了吧,留着霉坏岂不可惜。陈嬷嬷那里也要送两匹,哥哥怕是想不得这些。”   又指了素色的缎子,并一盒于她算很普通的首饰。   “嬷嬷,把这些缎子给几个大丫鬟,棠之,桂之也送点过去。这些首饰,也给她们每人一件。刚才有个匣子里放的是金丝镶碧玺玛瑙的镯子发钗,您们四个嬷嬷每人一套,也是我的心意。”   季嬷嬷知她性子,不计较这些,遂干脆的应了。   “那些和软的素雅料子,就给姑娘做几件衣裳吧。首饰也拿些珍珠的,明日要去荣国公府,太简薄也不好。”   季嬷嬷没说的是,荣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姑娘要是单单薄薄的去了,怕不是要明里暗里给什么脸色瞧,或说大爷苛待姑娘也未可知。   黛玉似乎对此也是知道的,点头应了。   季嬷嬷又帮着选了一个先皇后当年的镯子,极好的羊脂玉,上面天然的一道红纹,形似梅花。   黛玉看完便沐浴更衣歇息去了。   那边林宥却还在跟管家邱伯说话。   “邱伯,当真不用我找找你家两个大哥哥的踪迹吗?”   “不用,找了若是没找到,或是找到了却有坏消息,都只让我徒增伤悲而已。”   林宥只好不再提这个,又说了些过去的往事,各自笑过一场,才亲自送邱伯出了正院。   邱伯就住在西暖阁后面的院子里,一共四个院子,他一个,姜启一个,李青河一个,还未回来的姜蒙一个。各有两个小厮日常服侍。   旁的人是不住在这里的,另有宅子给他们。   邱伯一走,林宥就往炕上一坐,喘了口长气:“可算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推出去了,你说的李兴张和两个,明儿就让他们俩跟着邱伯一起理事吧。邱伯到底年纪大了,可不能真累着他。”   李青河应了,给他倒了茶。   “青河,你当真不回军营?”林宥端着茶,正色道。   “不回。”李青河干脆利落。   “侯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不是您提拔,这个百夫长哪里有我的份,可侯爷暂时回不去军营,那我回去就是个炮灰。我又不傻,跟您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对了,您给月例银子的吧?我刚才可听到了,您给邱伯那个数!”   李青河比了个巴掌。   “你个出息!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话我跟姜启也说了一遍,你们同下面那些不一样,他们回去军营是真没指望了,家境又不好,日后养家糊口都难,所以留在我这里,也是个出路。你们不仅有个功名,家境也说的过去,保不齐将来有什么造化呢!”   林宥端着茶迟迟不喝,两眼看着李青河,似要看到他心里去。   “侯爷,您可别再说了,再说我就当您心疼银子了!若说我来日真的祖坟冒烟,那也是跟您沾的光!否则绝无可能!”   李青河斩钉截铁。   林宥听着却有点不对劲:“你怎么说的好像我要去你家祖坟烧火似的?你这人思想太坏了!”   李青河:???   我不打你不是因为你身份高而是因为我打不过你…   这么一想,李青河又不那么生气了。   姜启那家伙也打不过侯爷,想到这个他心情就更好了。   林宥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啧啧称奇,他总觉得李青河是个奇怪的物种,花都能长岔了颜色,人也能吧?   一夜无话。   第二日,黛玉起身洗漱完,大丫鬟们齐齐谢她昨日的赏。   几人调笑几句就听有丫鬟来问:“大爷差了人来,问姑娘喝了燕窝没?要饭后半个时辰再用汤药,大爷要早膳后再来带姑娘游园,让姑娘莫急。   黛玉又让她去给林宥回话,哥哥自己的汤药莫要忘了才好。   估摸着时间,黛玉早膳后,终于安静的赏了大半个时辰的剩山图,她越看越心里有丘壑,想着待赏完全图,可以临摹一张试试。   又看图上无题诗词,兴起,在炕几上,另写了一张:   迤递三千里,江山一卷横。   村庐依古树,烟桌钓深泓。   整首诗无一丝小女儿作态,黛玉心知,哥哥又说中了,赏这种画,果然可以陶冶心境,对诗词亦大有益处。   小心的把诗放好,等拿给哥哥一看。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呀求收藏   新书预收,欢迎去瞅瞅呀。   打开专栏就可以看到啦!   同样求收藏!   么么哒! 第17章 好大一片林子   ◎务必看起来富丽璀璨些的东西,孤本画卷的可万万不能有的。◎   黛玉便唤人进来净手更衣,刚弄妥,那边就报大爷来了。   黛玉迎了出去,非烟等一并收拾了披风,茶具,坐垫等物跟随。   “可是弄好了?那咱们就走罢?妹妹还是坐轿子吧。”   黛玉也没推辞,坐了轿子一并去了园子。   园子图纸就是她选的,没有要湖,而是一条宽溪呈大之字蜿蜒整个园子,又于地下暗中首尾交汇,成了一个活水。   园子的入口就在之字的那一个点上。   一进大跨门,就见石头路边一个木亭,稻草为顶,旁边是一株老桃树,里面有石头的桌凳,再往里走是一个木栈道,两边悬着木栏杆。   两艘乌篷船停在那里。   “倒是很有野趣,岸上有许多景致还没完全修好,我们走水路先转转。”   林宥携黛玉一艘乌篷船,李青河在外面撑船,又有两个嬷嬷另坐了一船,一个侍卫撑船。   两艘船驶离后,另有婆子撑船过来,接了黛玉的四个大丫鬟,随后跟上。   船不过十几米,就遇一假山伫立,水流自旁绕过,船行至转弯处,只见层峦叠嶂,一侧仿若遮天蔽日,另一侧又郁郁葱葱,高木林立,似入峡谷。   “此图可是那个工匠祖上传下来压箱底的,原也不过是青河催的急,又要独特,就拿来凑数的,不曾想,你选了这个图纸,他事后直言,选此图者,必非凡人也。”   林宥轻声跟黛玉笑道。   黛玉却看着这景色,很是新奇,图纸总是枯燥的,见了景色才知竟可以这样壮丽。   那山壁之上,偶尔有藤蔓覆之,间或一些小草木,或一株普通野菊花,最让她惊喜的是一些金色小猴攀岩而上,瞧见船来,竟摇摇招手。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约莫就是诗里的样子了。”   黛玉不禁叹道。   林宥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了,又要光线不能太过阴暗,又要有峭壁悬崖之感,可见工匠设计之巧妙,不知去过多少名山大川才能有所领悟,不由得暗暗自省,各行各业能人辈出,自己还需谦逊些才好。   黛玉自然不知道哥哥已经想了那么多,只琢磨着,题什么字才衬。   又忙着看另一侧如森之茂密丛林,忽的一只白鹭出来饮水,见船慌的又隐没于林中。   “不止有白鹭,旁的鸟儿也有些的。都有些灵气,并不飞走。”林宥同黛玉指点。   山势渐渐放低,水流又遇蜿蜒,黛玉知道,这是要到下一个景致了。   只见尽头一个小小瀑布自山石中垂下,底下深谭之中有鱼儿一跃而起,荡起一片水花,深谭水又跟主水路汇聚在一起。   深潭另一边的陆地上,一片桃树,皆是老树,间或有几株海棠,梨树。林中隐约可见有个小楼。   白墙黛瓦,还有鸽子盘旋其上。   “桃花未开,倒差了点景致,不过待明年春天,桃花灼灼,方是盛景,此桃树可是特去移植的皇家别院的特殊品种,只开花不结果,花开深粉,久开不落。”   黛玉点头:“再加上那潭瀑布???,方有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意境了。”   林宥笑而不语,船行不止,又见一处水流支路,于桃林中留过,其上有一长桥,桥边有一亭子,旁边是一块光壁石头,方是题词的地方了。   黛玉记下,待回头一一做上。   再往前行,就见那支路水流又从桃林中流回,这次水路宽了许多,另一侧则变成了竹林幽幽。   竹林森森,隐约有风铃之音,仔细一看,林中有一竹屋,离地而起,约有三间。廊下挂着一排风铃,正随风渺渺。   竹屋前是一片院落,未设篱笆,但有石子铺就半园形,靠近竹屋一侧搭了个竹台。   “江湖有竹林论剑之说,皆是飘逸侠士,来日在这林中,你抚琴,我练剑,也是过瘾。”   黛玉听了这话再看竹林,竟觉得风声猎猎,似有杀伐冷冽之气。   当下笑道:“听哥哥这么一说,再一想,竟有了些江湖豪气,再生不出竹林幽怨多伤的想法了。”   “如此甚好。”林宥击掌笑道。   “那这处就是起武幽篁里,弹琴复常笑了。”   两人饮了茶,黛玉心知接下来该到秋景了,春夏秋冬,俗是俗了些,可大俗极大雅,配这些景致,若凌乱处之,方才糟蹋了呢。   却见哥哥神秘一笑,让她仔细留神。   只见约莫三四株大树,竟盘旋纠缠于一起,于树叶繁茂处,隐约可见一个木屋。   旁的树枝处,多有鸟窝在其之上,树下又种了一些芍药牡丹等陪衬。   “此树天生纠葛依偎,最妙的是落雨之时,叶声如笛音呜咽,所以让人移植了过来,建了一个木屋于其中,单单给你听雨用的。”   “和这个一比,那留得残荷听雨声,可真真过于悲切了。”   黛玉两眼笑意莹莹,忍不住也拍手叫好。   船又快了些,至一石碣方缓。   石碣之后,有青石台阶拾级而上,引于林中。此刻红枫林颜色正好,一片红霞层层叠叠,不知凡几。   红色中有些金黄色银杏参杂其中。   “这个是仿山而做,有台阶而上,可登高,至最高处,有几株几百年的银杏树,本来此景若有古刹方是相配,可你我并不大信这些,也无心养什么尼姑道人的,所以就建了房舍几所,权当一个茶室静悟之地。”   黛玉也极为赞同。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过几日定要上岸仔细赏一赏。”   林宥也点头。   接下来就是梅林了,冬日也唯有此花开甚悠。   “京城大户人家,有梅林的着实不少,多是红梅,黄梅。”   “听哥哥这话,咱们家有什么不同么?”   “你可听过绿梅?”   “这个,听过,却未见过。”   “此物来自大漠孤烟之处,不过如今宫中有花匠灵巧,也培育出了能在咱们这里盛开的绿梅,都在皇家别院之中。”   “我便求了圣上,要了几株。”   说着手一指,好大一片林子。   “哥哥,这叫几株?!”   “这些都是重瓣红梅,绿梅枝干矮小,都种在山石之上,里面还有房舍,砖用两层,极其保暖,又设了大炕。等冬日里,咱们也梅林煮雪,风雅一回。”   至此春夏秋冬四景已齐全,船仍前行不止。   又见亭台楼阁,林宥笑道:“这方是人间了。”   “日后你总要宴请闺中姐妹,此处宽敞,投壶听戏,都可。”   又指着另一岸边道:“这一侧前头都是随着水流的密林,里面动物繁多,奇花异草也有,有的地方有路,有的地方没有路,一派野趣,毫无匠气,自然生长。”   “到此方建一个高楼,用于赏全园景致,别的建筑一概没有的。”   黛玉闻之欣喜,更加期待。   如今还有些地方未修建完全,她只能大致浏览也觉得心情舒畅,满心欢喜。   “今日便这样吧,水面到底风冷,日后你随时可来,别看腻了才好。”   “万物生长,岂会腻,待我回去拟了题词等字给哥哥看。”   “好,莫要累着,回去先歇息才是。晚膳我就不来陪你了,明日一早去荣国公府,莫要忘了。”   黛玉点头:“玉儿知道。”   下船,后面的丫鬟嬷嬷也是满脸赞叹的上前来,簇拥着黛玉回去。   “真真好景致,原说宫里御花园就是天下最好的去处了,富贵华丽,这里却截然不同,竟说不出哪个更好了。”   宋嬷嬷笑道。   “你这话说的可该打了,若传了出去,人家可笑我们猖狂。这不是给大爷招祸么!”   陈嬷嬷横了她一眼。   季嬷嬷笑的锤了锤她:“你这老货,是出宫耍野了罢,那份谨慎心思都丢不知哪里去了!”   宋嬷嬷赶忙打嘴:“罪过罪过,姐妹们饶我一次吧!”   不过是互相提点,说了几句,这事就揭过去了,不过四个嬷嬷都警醒了些,大爷如今风头正好,可不能出了错子让人抓了把柄去。   如此更加管束下人,不可胡言乱语。   林宥回去便唤了姜启,同他商议手下亲兵如何安排,都留在府里做侍卫,也太浪费了。   姜启却拿出了姜蒙的信,他俩并无关系,只是巧了同姓而已。   姜蒙刚来信,说是江南采买的,快要到了,又说海贸东西利润极大等等,观其字句,竟是想出海一般。   林宥没有立时决定,只说让他回来再议罢。   姜启方应了就退出去了。   又叫了个小厮去问陈嬷嬷,明日的礼物可打点好了?务必看起来富丽璀璨些的东西,孤本画卷的可万万不能有的。   如此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黛玉起身,喝了燕窝粥,又吃了一点奶馍馍,便停住了。   “去外祖母家,要坐马车,多少颠簸不舒服。”   嬷嬷们也没再劝,又服侍她净手看了会书。   待那边丫鬟来说:“大爷问姑娘可准备起来了?半个时辰内出发可行?”   这边方应了,又给黛玉更衣装扮。因孝期,只穿了白色绣浅黄芍药大袄,下身淡蓝色洋褶裙,林宥送的玉佩坠在腰间,并一个淡黄色香囊。   头上插的是一支白玉芍药簪子,一串珍珠步摇。   身姿纤弱,别有一番风流。   今儿是宋嬷嬷当值,由她带着丹朱雪雁,还有几个二等三等丫鬟同去。   那边季嬷嬷将礼物又点了一遍,让人抬出去装车,另备了一些金银等物,防止姑娘临时有赏。 第18章 哥自然不一样   ◎“宝姐姐也有哥哥,我们这些人可能比得上你哥哥一星半点?”◎   丹朱雪雁则备了不少黛玉的常用东西,茶具都带了一套,让非烟一阵调笑:“真真是笑死人了,你们这样带去,人家岂不是笑咱们轻狂?又笑姑娘娇气!”   丹朱虽觉自己操心太过,仍嘴硬冷哼:“偏你们笑话我,可又知姑娘用不得乱七八糟的,回头肚子里不舒服,又不爱吭声同咱们讲,可怎么弄?”   “是是是,咱们丹朱姐姐一片真心,咱们都是猪油蒙了心的。”非烟又把茶具给她塞了回去。   “索性带着,旁人也瞧不着,若姑娘没有得用的,便是她们待客不周,拿出来也不算咱们失礼。”棠云这般道。   丹朱方不骂了,跟雪雁又好一顿收拾。   轿子一路到了大门,中门未开,走的是东角门,换了马车,林宥骑马而行,后面跟着四个侍卫。   除了黛玉的马车,另有嬷嬷丫鬟婆子的马车六个,还有拉东西的四个,除了驾车的,还有八个小厮在旁跟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宁荣大街而去。   荣国公府那边,也早就知道今日黛玉跟她这个便宜哥哥要来。   老太太早起就吩咐,“可打发人去二门那里候着了?”   “早就候着了,老祖宗真是疼林姑娘,每天都问上三回。”鸳鸯一边伺候老太太更衣一边调笑。   外间王夫人跟邢夫人已经候着了,邢夫人喝了口茶跟王夫人道:“听说林家的这个小侯爷,深得圣上宠爱呢,旁人可万万不及的。”   王夫人抬了抬眼皮:“到底是正经的国舅爷,虽说过继出去了,可血脉这个才是割舍不了的。”   邢夫人听了端茶不再吭声。   你笑我元春万万不及先皇后,我笑你无血脉亲情可依仗。   两两扎心,谁也没赢罢了。   贾母用过饭后,两位太太就自去了,并未特特等着黛玉。   本也不算失礼,一个小辈又不是第一次来。   倒是王夫人,用过饭后又携凤姐回来了,说是陪伴贾母。   过不多时,有小丫鬟匆匆来报,“林姑娘已经进门了。”   却是刚进西角门,换了轿子,往内院开了,林宥自有小厮引着去前院的西暖阁去了。   贾母心里牵挂,忙叫人唤姑娘们来,又让凤姐去迎一迎。   凤姐笑道:“可见老祖宗的心偏的没边了,怕是旁人再显贵也没有这样的急切。”   老祖宗作势要打她,凤姐方笑着出去了。   不过是迎到影壁那里,就见黛玉走了进来。   凤姐眼尖,只一眼就觉得林妹妹哪里不一样了。   黛玉由雪雁扶着,旁边跟着一个嬷嬷,一个大???丫鬟,后面丫鬟跟了两列,仍是一身素衣,却觉得气势不同往日娇怯。   遂脸上叠了笑,快步迎了上去。   “哎呦呦,我的贵客总算是到了,可让我好等。”   黛玉见了凤姐也是亲切,与她握着手,笑意盈盈:“我心里也急,可断没有来吃早膳的客人罢,只能忍了又忍。”   凤姐被她的话一惊,面上不显,只佯怒,对后面的鸳鸯紫鹃等道:“这等没良心的小蹄子,几日不来,就成了客了,可见要我仔细伺候她呢!”   “二奶奶,老太太等的急呢,您行行好,先放林姑娘进去,回头再算账也不迟。”鸳鸯拉了黛玉就要快走。   凤姐却不放手,“是要我来接人,被你抢了功劳我去哪里哭去。”   说着,便亲携黛玉往内而去。   平儿在后头,也去扶了宋嬷嬷:“嬷嬷快些请,鸳鸯姐姐也莫怕没人伺候,这不是还有雪雁跟这个妹妹么!”   一群人相携着进了贾母院中,方停了说笑。   一进门,黛玉见了已经起身的贾母不由酸涩,哭声道:“见过外祖母!”   “我这狠心的玉儿啊!”贾母也抱着她哭。   众人劝了又劝,才止了,黛玉又见过王夫人。   几个姐妹也都上前来,簇拥着黛玉说话。   黛玉又让宋嬷嬷把礼物拿给诸人,都贴了签子的,给贾母的自然是她亲手奉上。   凤姐闹着要打开盒子来看,贾母骂了几句,当真打开了,是一柄珊瑚如意。   通体红的均匀油亮,无一黑点疤痕,可谓极品了。   “可见不止老祖宗惦记妹妹,这样的珊瑚成色,我竟也未见过的!”   “你小小人家,何须如此。”贾母也一惊,她原以为不过是抹额这样的针线活,虽说于她再贵重的东西也海了去了,可黛玉这般送礼,意义大不同了。   这意思是,她不止是客,还是代表林家的女客了。   三春见了老太太的礼,如今也忍不住想看自己的,所以都猴着凤姐,让她先看。   “我就说好事是轮不到我的,这种没皮没脸的都叫我做了!罢了罢了。”   凤姐当真打开了盒子,是一对金刻丝的耳坠,竟如羽毛一般的样式,虽是金的,却觉得飘逸非常,坠首还镶着小小的绿宝石。   华美又不失精致,正正合了凤姐的心意。   “我的好妹妹,便宜了你这样的好东西,可得让我多侍候你几日才好。”   又打开了给大姐儿的盒子,是一组小套娃,彩瓷做的,釉色极其鲜明。   凤姐当即让人给大姐儿送去。   三春如此才忙不迭的打开自己的盒子。   俱是一样的含珠钗,跟黛玉头上戴着的一般无二。   众人又谢过,方让丫鬟都收了起来,李纨却没有看,只让人把贾兰的那份送过去。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道:“可不许走了,就住我这里。”   又问鸳鸯黛玉的屋子收拾妥当了么。   黛玉忙道:“外祖母疼爱,原不应辞,可如今家里事多,待出了孝,定来陪您几日。”   “你能有什么事?我们是嫡亲的亲戚,孝期也无妨的,就在这里,同姐妹们玩耍读书,你一个人闷着总不好。”   凤姐隐隐有个猜测,笑道:“老祖宗,林妹妹如今说事多,可是内院要妹妹管着不是?”   “竟是这样?玉儿你如何会管这些?”   “有几个嬷嬷助我呢,刚开府,倒也还好,只是离不得人。”   贾母一时不知做何感想,事情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那个林宥竟然会让玉儿管家?   她有许多话想问黛玉,可如今人多,也不好撵人,只得先压下,等午后再说。   那边丫鬟又来报:“林大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林宥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门口这种尴尬的地方碰到娇客。   他来给老太太请安也是礼数,只得先跟薛姨妈拱了拱手,相让一番。   薛姨妈却知道他应当就是黛玉的哥哥了,连连称不敢当。   鸳鸯打帘子将他们让了进去,一屋子姑娘媳妇的也不避让,倒让林宥更是尴尬。   只得目不斜视先给老太太行了个晚辈大礼。   老太太面上堆笑,急忙叫起,又让赐座上茶。   “谢老太太赐,可又还未给大舅舅二舅舅请安,晚辈先告退了,改日再来领。”   黛玉知道哥哥是不耐烦这么多女眷,遂拉着老太太的手摇了摇:“外祖母,哥哥你也瞧过了,就放他去吧,咱们也好说话。”   “你这个丫头。”   贾母又问了林宥一些日常的话,让他见过屋内诸人,就放他去了。   林宥全程目光不肯直视,倒是姑娘们瞧着他都面有羞意。   林宥走后,屋里静了会,凤姐噗嗤一笑:“都道靖安候是个战场勇猛的将军,多少人说他凶神恶煞丑陋不堪的,今儿一见,可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再晚几年,那不就是林姑父探花郎的风采么!”   姑娘们可不好接话,薛姨妈道:“偏你个没脸皮的娘们,竟瞧得这么仔细!”   黛玉不爱她们拿哥哥打趣,就看向王夫人:“还未恭喜外祖母跟二舅母,听说大姐姐封了妃了!”   王夫人脸上泛出了一丝笑意,亲生女儿封了妃,以后纵然自己还是五品宜人,也是腰杆挺直的。   贾母也道:“你大姐姐是最像你外祖父的了,如今也算是她的大造化了。”   苦尽甘来,从一个女官熬成了妃位,从前如何已经不再重要,贾母如今也是放了心了。   黛玉却不知这深宫内院,大姐姐过的当真好么?不过这想法一闪而逝罢了,又忙跟姐妹们说话去了。   “宝玉呢?怎么还未过来见他妹妹?他都念叨多时了。”   鸳鸯回到:“老太太忘了,晨起,宝玉就让老爷叫去问书了,应当是前面见过了林大爷才会过来罢。”   “大清早的问什么书!再让人去看看,见过了就叫回来,省得又吓着他了。”   鸳鸯自去安排婆子去看。   黛玉心下叹了口气,只得转身跟姐妹们说话,宝钗瞥了眼她的步摇,笑了笑:“云鬓花颜金步摇,六宫粉黛无颜色。说的可不就是林妹妹了。”   “杨妃若如我这般怯弱,可就没有那么多年的风光了,要说珠圆玉润,富贵美人,还得是宝姐姐呀!”   黛玉轻笑一声,声音清脆。   宝钗知道她素来牙齿伶俐,却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可这次黛玉仿若真的就是打趣她,自己并未伤心半点的。   她端庄的笑了笑:“林妹妹这张嘴,最是了不得,你对你哥哥也这般伶牙俐齿?”   “哥哥自然不一样的。”   “宝姐姐也有哥哥,我们这些人可能比得上你哥哥一星半点?”   黛玉这话,让宝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骨肉至亲,自然是极重的,若是她说林宥不是黛玉的亲哥哥,这话也不敢的。   圣上金口玉言,谁敢反驳。 第19章 说什么都是错   ◎“怎么就不是我妹妹了!”宝玉把手串一摔。◎   探春一笑接了话:“原先林姐姐就酸过咱们都有个哥哥,如今她也有了,这是来显摆的呢!”   “可是这样的!”惜春也笑。   几个人又笑了黛玉一回,话题就揭过去了。   贾母又问黛玉在家除了理事做些什么,闷不闷?   黛玉如实作答。   “在家同哥哥学五经,又有嬷嬷讲规矩礼仪,并不闷。”   黛玉已经没有了初时不敢多说自己学四书的样子了。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各有心思。   贾母想黛玉可能不肯再回来住了,宝钗叹黛玉如今越发随心自在了,凤姐想老太太怕是想法要落空了。   这时,就听一个声音自外面急急的传来:“林妹妹!林妹妹可来了?”   黛玉听着宝玉的声音,又是喜又是叹。到底多时的情分,他又惯会体贴。   叹的是他不知道分寸,自己自然要避嫌的。   面上笑着站起来,让雪雁拿礼物给宝玉。   “快扶着他,做什么那么急!”眼看着宝玉要摔倒,贾母急忙道。   “林妹妹,你可安好?”   宝玉匆匆给贾母行了个礼,又见过王夫人,便欢喜而小心的凑过来。   却不想,被宋嬷嬷挡住了。   “宝二爷,这是我们姑娘给您的礼物。”   宝玉哪里顾得上什么礼物,扒拉开嬷嬷,就想贴着黛玉说话。   黛玉只好起身,与他拉开距离,又忙道:“方才大家都瞧过了礼物,你也瞧瞧你的,可还喜欢?”   宋嬷嬷再次挡在了前面。   贾母这次看的真切,微微蹙眉,又笑道:“这就是宫里的嬷嬷吧?真是失礼,还不快给嬷嬷设座。”   宋嬷嬷自然退让不肯坐,黛玉把她按在椅子上,又拉了宝钗等要去内屋说话。   “嬷嬷且坐歇歇,我跟姐妹们说些话去。”   宝玉一喜,要跟上去,却见黛玉笑着横了他一眼:“我们姐妹们说体己话,你来做什么。”   “我怎么听不得了,咱们素日里可没有这样生分的。”   可没想到宝钗也出声助阵:“宝兄弟,你还是快去读书吧,姨???夫可又布置了功课?你那些小幺们却不能替你写的。”   这话一出,宝玉顿时苦了脸,可见刚才被父亲叫去又是一顿臭骂。   正烦闷,姑娘们已经进了里屋,又有丫鬟婆子挡住了门。   宝玉只好悻悻的回贾母身旁坐了片刻,又苦闷的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袭人立刻跟上,边走还不忘了让茜雪先去给宝玉冲一杯玫瑰香露来哄他。   那边黛玉她们正在一处说话。   先是互相问了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又谢了一回黛玉的礼。   宝钗拿着步摇看了,道:“这珍珠虽小,可颗颗圆润,有暗光流转,应是南珠。”   探春笑的有些酸俏:“如今林姐姐自己当家,南珠于她也没什么的。”   “林妹妹自己当家?”宝钗倒是很意外。   “可不。”惜春接口。   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酸意,往日里大家一样的姐妹,月例银子一应用品也都一样的,可如今却有人一下子不一样了,这样重的礼物说送就送。   宝钗自来也是操心家事的,倒也没有什么酸意,她在意的却是另一点。   日后可不会有人再说林妹妹小气了。   她那个哥哥,竟然如此看重她?一个半路的妹妹,好吃好喝的待着也就是了,当家这种事可是闻所未闻的。   黛玉看众人脸色,只当看不见,低头喝茶,她也懒得多说,说什么都是错。   宝钗笑道:“这是林家哥哥看重妹妹,妹妹当家理事可要收着点小性子。”   这话着实有点过了。   黛玉轻哼:“瞧瞧,宝姐姐这是看我无高堂,来指点我呢。”   宝钗一时被她说的有些脸色难堪。   探春轻推黛玉:“我看哪,若是我,要越发小性才对,毕竟没人管束了,还不怎么舒坦怎么来。”   “哎呦呦,快说说,你若做主,想怎么舒坦?”迎春也凑了个趣。   “我想想啊。”探春竟真认真想了想,半真半假的说了几个话,无非是买点稀奇摆件,姐妹们日日一处赏花作乐之类的话。   宝钗脸色也好了过来,也加入了说笑,恍若刚才黛玉的话并没有让她放在心里一般,这也是她的本事。   接下来都是些家常话了,偶尔探春会问两句黛玉如今的侯府是怎么样的。   黛玉随意说了几句,又道:   “如今孝期,不能请姐妹们去玩,等出了孝,定给你们下贴子。”   “那我们是不是得现在就开始备礼了?”惜春笑道,心里却的确琢磨着送些什么才好。   又是一阵玩闹,就听鸳鸯亲自来请,说老太太要传饭了。   黛玉等自然同老太太一并用饭,今日黛玉仍旧为客,坐了老太太左边第一个。   王夫人和邢夫人侍候了老太太净了手,凤姐李纨捧箸添汤,伺候了几下,老太太就让一并坐了。   饭菜依旧精致富丽,让这一阵吃惯了清淡别致小菜的黛玉,吃的有些勉强,不过她面上不显,各用了一口,方放下筷子。   “宝玉可吃了?”   贾母问了一句。   “房里没有人,问过了说是去前头了。”   “嗯,他是哥儿,也该同林家哥儿一起用膳。”王夫人笑道。   贾母点点头:“你们也散了吧,回去歇歇,我跟玉儿去暖阁说话。”   众人知道这是要跟黛玉单独说体己话的意思,都各自散去了。   黛玉扶着贾母去了暖阁坐着,又亲自捧了茶给她。   “坐吧,同外祖母说说贴心话。”   “如今没有外人了,我只问你,那个林宥,待你如何?”   “哥哥待我极好,事事体贴周到。”   “可是他不让你来我这里住的?”   “外祖母,这话从何说起?这里虽好,您疼爱有加,可这里毕竟不是玉儿的家啊!”   “那林宥毕竟同你无半分血缘,平白进了你林家的门,如何会真心待你?你个傻孩子,我们才是嫡亲的血脉啊!”贾母不禁擦了把眼角。   黛玉看了也不好受,可又想到这些日子哥哥的照顾,自己的舒心,又觉得替哥哥委屈。   “哥哥既入了我林家族谱,为我父亲摔盆守孝,扶灵回乡。就是我嫡亲的哥哥,玉儿日后的依靠。”   说着,黛玉也落了泪,她轻轻擦去,坚定的看向贾母。   贾母叹气又伤心:“你哪里会懂!你林家数代基业,几世积累,可都落到他手里了!”   “自然该给哥哥,有他在,林家才能继续传承。”   黛玉实在聪明,她听着贾母的话,想的却是,若没有哥哥,那林家的基业要给谁?   琏二哥?荣国公府吗?   她不由的又落了泪。她知道贾母是真心疼爱她的,可这府里,终究不是贾母一个人的。   再想想哥哥的坦诚,黛玉此刻,心已然彻底偏了。   “外祖母,且莫再说了,我是林家女,哥哥好了,我才会好。”   贾母气的拍了她两下手掌,到底没再说,只心里打算,要从长计议。   “那你在这里多住几日,陪陪外祖母可好?”   “玉儿也想外祖母,可家里初开府,实在走不开。过些日子,理顺手了,我定来打扰您几日。”   贾母只好作罢,又叮嘱,定要常常来看她才好。   黛玉自然答应。   又说了会话,贾母乏了,黛玉扶她歇息后才也去碧纱橱歪了歪。   下午姐妹们又来,同贾母一处说话逗趣,宝玉亦来了一回,黛玉又同他隔开不肯亲近。   让他好生难过。   还没发作什么,就听丫鬟来说,林大爷接林姑娘回家了。   黛玉立刻起身告辞,贾母看了不免又是神伤,但也没有强留。   命凤姐仍送黛玉出去。   这时,宝玉却冲了过去,硬是挤开了嬷嬷们,递了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给黛玉:“好妹妹,这是那日遇见北静王爷,他送我的手串,我一直给你留着。”   黛玉听了,却气极,看也不看往外走:“旁的男人用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宝玉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怔愣了会。   就这么一会,宋嬷嬷已经扶着黛玉走远了。   “妹妹!好妹妹!”   宝钗拉住了又想追出去的宝玉,笑到:“真是个呆子,你林妹妹如今不是你妹妹了,你妹妹在这里呢!”   说着把探春往前一推。   “怎么就不是我妹妹了!”宝玉把手串一摔。   自早晨被父亲叫去问书,一顿骂,见了林妹妹,她却不许自己亲近了,如今竟说不是他的妹妹了,再不能一处了!   回了自己屋子,他越想越气闷,又闹了起来,旁边的花瓶被他踹了个倒。   破碎声吓了众人一跳。   袭人等赶紧来劝:“小祖宗,你这是又要怎样!你心里不痛快,带茗烟他们出去散散,何苦作贱东西呢!”   “我作贱东西怎么了!如今我连这些都不能了吗!”宝玉气鼓鼓的又是一脚下去。   一屋子兵荒马乱,袭人看着他只是发发脾气,没有又要摔玉这样的闹腾,便示意麝月一起哄着,不要惊动老太太了。   黛玉被凤姐和后来追上来的众姐妹送去了垂花门,又好生说了几句亲热话才离开。   林宥就在垂花门外,笔直挺立,见到众人,微微拱手,一举一动,潇洒有力。   宝钗在人群最外围,被紫鹃挤了一下,接近垂花门口了,刚好抬头看到林宥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却是对着黛玉的。   “慢些,不急。”他说,声音硬朗又透着一股温柔。 第20章 多大点儿事啊   ◎“妹妹,你信不信,此刻荣国公府里跟我说的是一样的话,多大点事儿啊!◎   宝钗不禁低头,虽说人各有命,可林妹妹这命,到底算不算好呢?高堂不在,却有了这么个哥哥。   她又想到了自己,心里一叹,再抬头,人已经看不到了。   凤姐笑着带着她们往后走,还跟平儿打趣:“真真不像个将军模样,但站在那里,气势却足,竟无人能与他争锋一般。”   “你也不害臊!回头说给你爷们听去!看他不治你!”   “你这个死丫头!你以为我没看见你瞥了好几眼!”   “天地良心!他那么大的人杵在那里,我还能装看不见不成!”   后面的三春相视一笑,都没有接话。只听她们主仆说闹。   宝钗在后头,沉默不语,面上微笑如常。   回去后,薛姨妈已经在屋里坐着喝茶了,看她坐下,奇怪的看了一眼:“怎么瞧着伤神了?去宝玉那里了?”   “妈妈怎么就看出来了?”   “你是我的女儿!”薛姨妈笑,“我岂能不知。”   “没去宝玉那里,他正伤心呢。”   “你也不去劝劝?”   “劝什么?他那里自有的是人劝他,且他的病根在林妹妹那里,劝也是没用的。”   薛姨妈奇怪,“往日里你也不这样,可是他给你气受了?”   “没有。”宝钗摇头。   转而岔开话题:“哥哥呢?又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不过是去狐朋狗友的胡玩去了。”   “哥哥如今也这样大了,竟一点不知上进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妈妈,咱们可得想个法子。”   “这么多年,什么法子都有,哪里好了?真真???是个孽障,来讨债的!我现在只求他不要惹出大事来,上进这些事,可再不指望了。”   宝钗不语,她又想起了黛玉的哥哥。   年少封侯,端是威风。   不由得心生烦躁,偏薛姨妈又提起了他:“今儿见的那个林家小侯爷,真是少年才俊,比你哥哥还小上一岁呢!”   “他那是战场搏命,刀枪无眼,纵使哥哥有那个心,咱们也是不肯的,就安安稳稳的,一家人也是好的。”宝钗道。   “若你哥哥是个如你这样的通透,我也不必操这样的心了。”   这样的话薛姨妈已经说过太多次,宝钗硬撑着又安慰了她片刻,就跟薛姨妈道乏了,想回去歇歇。   “对了,听说林姑娘身边有宫里的嬷嬷,我想着,咱们是不是能问问借个嬷嬷来教教你宫里的规矩,你小选的事情也能多点成算。”   薛姨妈拦住她。   宝钗却是为这话想到了别的。   “嬷嬷是圣上赐给侯府的,要借怕是要跟靖安侯借才行。”   “那也成的,如今都是亲戚,不过是多句话的事。待我去跟你姨母提一提。”   “妈妈莫急,这事若是长辈们去说怕是不妥,让人觉得以辈分压人,不若有机会我们姐妹们去侯府自己去说倒显得自然些。”   “你说的也有道理,既如此,我们且看着风吧。”   宝钗方露了笑容,回去歇着了。   话说黛玉出了荣国公府,依然她坐马车,林宥骑马就在旁边。   刚出宁荣大街,就见贾琏自后面骑马追来。   一行人只好停下。林宥下马,对着贾琏拱拱手:“琏表哥,可是有事?”   贾琏下了马,有些气喘,冲林宥也拱了拱手道:“林表弟,我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听说了今儿的事,特特来给你道个不是。”   林宥轻笑,不置可否。   贾琏尴尬,只好接着描补:“今儿大老爷庙里还愿去了,日子实在错不得,二老爷衙门里不休沐,这会子又忙些,也不好为这个告假,只是两个老爷竟未商量,都以为对方在家,才闹了这种大乌龙。”   “林表弟可千万不要误会了才好。”   贾琏讪笑,虽然平时习惯了胡诌,可这个林表弟当初江南就给了他下马威,如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实在有些怵。   咽了口水,继续硬着头皮道:   “我听管家说,那群不长眼的东西竟未曾给林表弟上膳,回头我就全打发庄子上去,治下不严,实在惭愧,还望林表弟千万不要恼了才是。”   林宥嗯了一声,“琏表哥,若是没其它的事情,我跟妹妹要回府了,毕竟我这肚子还空着呢。”   贾琏也是慌,看他的态度,今日这事怕是恼大发了,可如今再没法描补了,不禁暗骂两个老子爷,作出这等好事,还让他出来顶缸!   林宥动不动怒面上看不出,马车里面的黛玉却是气的大了。   手拽着帕子,拧的极紧,她猛的掀开帘子,看着红透脸的贾琏,一字一顿道:“我们林家已无高堂,只剩两个小辈,贵府难免瞧不上,既如此,我们兄妹便不再来打扰了。”   “哥哥,我们快回家去罢。”已然带了哭腔。   林宥当下也不废话,对着贾琏拱拱手,就翻身上马而去。   贾琏看着带刀的侍卫们,愣是没敢再追,只得也打马回府。   这会子两个老爷倒是都坐在了西暖阁贾政的外书房里了。   见他进来,大老爷贾赦问:“那个林家小子怎么说?”   “一句话没说,就笑了笑,倒是林表妹,发了脾气,要再不登门了呢。”   “这话你回老太太去。”贾赦道了句就起身了。   又回头看了眼不吭声的贾政,“你自以为文人清流,看不上武人,今日作为,还真是文人礼仪啊!”   说罢,冷哼一声,自去了。   徒留气愤的贾政还有尴尬的贾琏。   “老爷,如今还是拿个对策的好,那个林宥,可是个杀神。”   “他一个晚辈,还敢怎么样,来质问我们不能?”   贾琏心道,您老是没见到他那一身的杀气。   也无法子,又去内院告知了贾母。   贾母却一拍炕几:“糊涂!”   黛玉本就不想再回来住了,但还是有养育之恩在这里,可这次,前头如此怠慢她的哥哥,她既听着了,又发了火,那必然是同这里离心疏远了的。   鸳鸯急忙给贾母拍背顺气,又让人拿药丸来服。   贾母服了药丸,心悸才好些,又打发人去叫贾政来。   贾政并不意外贾母会叫他,只是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贾母疼黛玉,过去略说几句也就罢了。   所以施施然来了。   一进门,贾母板着脸喝道:“糊涂东西!”   贾政也有年岁了,当着一屋子人,被这样骂,多少脸上挂不住,但也只能弯下腰,长长的作了个揖。   “母亲息怒,身子要紧!”   “我如何息怒?你们就算不看林家同咱们的姻亲关系,也要看圣上的脸面!他亲自下旨让那林宥过继,林宥就是你的嫡亲外甥!”   “你把他晾在这里一天,外人如何去说!说你苛待外甥,还是说你对圣上不满?!”   贾母气的,一个茶杯子砸了过来。   贾政这才知道大事不好,跪了下来。   “母亲息怒,身体要紧。”   “如今,误会虽有,但去林家解释一二,想必他也不会真驳了咱们的颜面。”   贾母瞪了他一眼,“你想的容易,怕是没这么简单。”   “可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无非是礼物备的重些,让琏儿和东府的蓉儿一并去吧。”   “他们两个,也不是个多妥帖的。”贾母叹气。   “那总不能我跟大老爷去吧?他一个晚辈,能担得起么。”贾政脸色不好看。   贾母只好同意:“你们去确实不合适,那就他们俩吧,礼物备的诚心些,我这里再拿两样单独给黛玉。”   贾政应了,退出去找贾琏。   贾琏一听这个差事就苦笑不已,却也不敢不应,丧着脸回了屋子。   凤姐正算完账跟平儿吃果子,见贾琏这幅样子,朗声笑道:“哎呦,这是怎么了?被哪个小蹄子踹了不曾?”   “没空与你说这个!我身上有个苦差事,明儿就得去!”   贾琏往炕上一坐,满脸不爽快。   平儿自去端茶,凤姐也不打趣他了,问道:“可能同我说说?怎样的苦差事?我多少也能同你拿个主意。”   “今儿,前面晾了那个林宥一天,膳都没上!老爷打发我跟蓉哥儿去靖安侯府赔礼道歉去呢!”   凤姐捻了个点心,“我当多大的事儿呢,虽说老爷过分了点,不过晚辈嘛,也说得过去,你这是去道歉面子上挂不住?那就送去了应酬两句,回来便是。”   贾琏瞅了她一眼,冷哼:“说的轻巧,你是没见过那个杀神,眼神一扫,我当自个儿去了乱葬岗似的!”   “怎么没瞧见,他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年岁不大,看着稳重,却也不像个将军。”   贾琏心说,你们才瞅了几眼,可知我的阴影?   烦闷的躺下,琢磨着,明儿个什么态度合适,太低也不行,太高,啧啧,那些侍卫着实让人发怵。   虽说知道他们不敢也不会动手,但就是发怵,贾琏心里苦啊,自己这是被吓破胆了?   “拿酒来。”   平儿看看凤姐,凤姐点头:“温好了再拿上来。”   且不说贾琏喝酒压惊,那边靖安侯府,也气氛紧张。   黛玉一路眼泪未断,一进自己家越发伤心,林宥本来就没有多生气的情绪都变成了心疼又温暖。   “多大点事儿啊!”林宥给她擦了擦眼泪,又问有人给姑娘熬药了吗?   非烟亲自去了。   “妹妹,你信不信,此刻荣国公府里跟我说的是一样的话,多大点事儿啊!”   黛玉不可置信,“他们这是欺我们年幼吗?”   一时间,在荣国公府住的日子里的委屈,都被放大了,又都涌上心头。   林宥拍拍她的发髻。   “玉儿,你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   作者有话说:   继续求票求收藏求营养。   今天不跳舞,撒泼打滚可行?   嘤嘤嘤! 第21章 人不可貌相啊   ◎“水溶整天上窜下跳的瞎忙活,像个招蜂引蝶的大喇叭花。他到底想干嘛?◎   “荣国公府失礼或许并不是因为我们无高堂做主,不过是他们的处事如此。”   黛玉顾不上哭了,什么意思?哥哥是在安慰我?荣国公府没有单独欺负我们,他们是欺负人欺负惯了而已?   可我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啊?   林宥看她不哭了,就赶紧道:“我饿了,今儿就在妹妹这里用膳吧。”   黛玉果然转移了注意力,让嬷嬷赶紧张罗菜去,她中午也用的不多,此时也有点饿了的。   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说话,用过饭,林宥带黛玉院子里消食,黛玉虽不哭了,但仍是生气。   “哥哥,不如日后我自己去罢了。”   “于礼不合。不过我们也不是天天去打秋风,逢年过节去请安送礼就好。”   黛玉笑了。   “如今我跟着???哥哥,可不是去打秋风了,我今儿礼物备的足足的。”   “往日你也不是,父亲那么周全,定然把你的日用花费都送过去了的,只多不少。”   黛玉若有所思。   是啊,父亲那样周全,怎么会不做这些,可自己年少无知,竟以为自己寄居所用皆是旁人的,因此伤了多少心。   “而且,明日那个琏表哥会来送礼致歉的。”   “致歉?”   “对啊,万一不小心传出去,说我去过荣国公府后伤心欲绝,无心寝食,圣上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们这是不待见我?不待见我就是藐视圣上的旨意。”   “所以,他们不得不道歉,而我,也必须接受他们的道歉。”   黛玉没有再问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呢,不过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外祖家。   林宥看她心情不那么激动了,又看她喝了药,才回正院。   院子里李青河沉着脸在转圈,姜启站在廊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看什么?”李青河发现了,冷冷的瞪他。   “驴。”   “什么?”   “驴。”姜启耐心的又回答了一遍。   转圈的驴。   李青河气的青筋直跳,正要上去跟他打一架,林宥就进来了。   “侯爷。”   两人行礼,林宥心情很好的摆摆手。   “都杵在这里作什么?今晚早点歇着吧。”   “侯爷,您不生气?需不需要我们想个对策给您出出气?”   李青河一脸愤慨,要知道,当年的承恩公府吃人的狼窝,都不曾让侯爷在表面上受这样的委屈。   “我又没有生气,出什么气?”   林宥心情不错的样子,“你们俩是不是又打算打架?给我搬张椅子来,我要围观。”   “快快,你们需要木刀吗?我让人拿!”   李青河看向姜启,说句话啊?侯爷把我们当猴看了。   姜启看着他,嘴唇微动,说了一个字:“驴!”   士可杀不可辱!你死定了!   李青河扑了过去!   最后,除了脸哪里都疼的李青河躺在地上,看着星星想,既生瑜何生亮,姜启就是他的诸葛亮!   林宥看完了又觉得无趣,踹了踹李青河,“知耻而后勇,你可不能从此就一蹶不振了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一次,你要振作啊!”   李青河闭上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苦口婆心的劝我都是害怕以后我不挑战姜启了,你就没得看戏了。   第二日,贾琏并贾蓉果然带着礼物来了侯府。   林宥客气的接待了,并且热情的留了用饭,然后贾蓉也体会到了贾琏当初坐立难安的感觉。   毕竟林宥在吃饭的时候放了两列侍卫在那里伫立。   贾琏看着贾蓉食不下咽的表情,居然产生了,呵,大家都一样的舒适心理。   然后吃的还挺欢快。   林宥瞧着他放轻松的嘴脸,反而觉得顺眼了些。   他状似无意的道:“我久不回京城,不知两位表哥在哪里任职?”   这话一说,贾琏就想,呵,不止武力恐吓,这还来人格侮辱了啊?   不情愿的回答:“捐了个户部的同知罢了。”   “户部?”林宥的表情微变,似乎知道什么的意思。   贾琏多机灵的人,一眼就看到了。   但林宥很快就换了表情,换了话题。   贾琏本想追问,可又想今日是来赔礼的,又跟林宥不熟悉,只得先咽下。   不过他又热络了点,一顿饭后,又用了茶,宾客尽欢,他们这才离去。   贾蓉一上马就长出了口气。   “琏二叔,侄儿如今可真是对您刮目相看!”   “怎么说?”贾琏明知故问。   “就这气氛,您都吃的那么多,还笑得出来!”   “呵,你呀,太年轻罢了。”贾琏得意洋洋。   两人回去复命,贾母听了林宥的态度略略放心,心想过几日就去接黛玉来玩,再跟她开解一番,莫要生分了才好。   贾政贾赦则是知道会是这样的和解态度,所以听了也就罢了,不置可否。   贾琏回了自己院子,却为林宥听到他在户部捐了官后的脸色感到奇怪。   他觉得自己没看错,林宥那个脸色应当就是觉得自己竟然那么好运气的意思!   他琢磨着,要不要改天趁热再上门去,仔细问问?   凤姐从屋外回来,看见他,笑了笑:“可怎么样了?瞧着心情可是不错的呢!”   “办妥了,刚都各处通知了。你这是又高兴什么?”   “前几日你不是说,宫里贵妃娘娘可能会省亲吗?今儿老太太那里有了准信了。”   “怎么说的?”   “跟你说的一样,各家造省亲园子,造好了就可以请旨。”   “我就说嘛,吴贵妃的娘家前几日就派了船下江南了。”   贾琏也顾不上林宥的脸色了,又提上鞋子,去贾政那里了。   修省亲园子那可是大工程,贾政素来不爱俗事,想必会将事情放权给他,这里面油水可太多了,他不积极怎么能行?   贾政正在跟文人清客赏画,兴致正浓。   贾琏来了只好先一边候着,他素来不精通这些,也不爱附和,瞥了眼,只觉得平常罢了。   贾政赏了好一会,才散了,看贾琏笑道:“可是修园子的事?”   “老爷英明。”   “明日东府里你珍大哥过来,我们再一同商量吧,少不得你要多出力的。”   贾琏应了,又慢悠悠回了自己院子。   美滋滋喝着茶,但林宥的表情到底让他记在了心里,索性决定过些时日再去一趟。   两不耽误。   他却不知道,林宥此番是故意的钓他。   荣国公府是林家的正经姻亲,高堂不在也不能抹掉的。   但是这个家族已经快烂了,圣上也早有定夺,或早或晚而已。   为了将来省些麻烦,他一方面要黛玉认清那边的状况进而疏远些,一方面想看看能不能现在就扶持个漏网之鱼出来。   大厦将倾,保那么一两个亲戚,也算他仁至义尽。   林宥待客之后,又看了一下午的京城世家情报,各部官员名单简介等。   李青河陪在书房端茶倒水,哈欠连天,在林宥一脸严肃的把资料都收了起来,他忍不住作死的嘟囔:   “侯爷,等您守孝复出还有小一年呢,官员调动不止变化多少了,如今看的这么仔细,多累啊。”   “还有那些世家资料,也不过是一些能打听到的大路货,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呢。”   林宥也不生气,端茶喝了口,才道:“镇国公府大房的庶长子,进了巡防营做了个文职。”   “哦,庶子嘛,总要自力更生赚俸禄的。”李青河不以为然。   “镇国公府的嫡子,是个病秧子,怕是难以成年。”   李青河瞪起了眼,“这这这?没听说啊,难道这个庶长子心思太大,下毒了?”   “我觉得他的心思再大,也没有你的脑子大。动不动就下毒,你是不是有后遗症啊?”   李青河中过毒,这是他一生的阴影。   想到差点死在茅厕的那段日子,李青河就后椎骨发凉。   林宥这个不厚道的,竟然在自己将秘密吐露后,毫不留情的经常拿这个刺激他!   所以跟人促膝长谈这种事,也是李青河的阴影之一。   现在他痛苦的摆摆手,您是爷,您继续!   林宥却没有继续的意思,转而说起了北静郡王。   “水溶整天上窜下跳的瞎忙活,像个招蜂引蝶的大喇叭花。他到底想干嘛?”   李青河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   “北静郡王,世家中人缘可好了,礼贤下士没有架子,百姓里头口碑也好,逢年过节会施粥送药。怎么到您这里就成上蹿下跳了?”   林宥似笑非笑:“哦…我还听说他至今没有侧妃入府,怕是有断袖之癖…而京城不少少年郎仰慕其风姿卓绝…”   “您从哪里听说的?北静王同您差不多大的年纪,哪里就着急娶亲了?虽说有侧妃先入府恭迎正妃的规制,但若王爷是个厚道人,定了正妃再纳侧妃也不是不可能的!”   “哦…青河,你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   林宥说着,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从旁边盒子里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今晚放你假,去喝个花酒吧!哦,叫上姜启,我瞅着他也不太正常。”   李青河有些懵。   侯爷您怎么能说喝花酒这种不文雅的事?   姜启也不正常?可为什么是也?   话题怎么就到了这里的?开始是聊什么来着?哦哦,好像是镇国公府的庶子?   一肚子疑问的李青河还是下意识的接过了银票,行礼告退了。   林宥在书房里笑到肚子都疼了,主要是不能发出声音憋的…   作者有话说:   继续各种求票。   然后新书[重生]大公主今天嚣张了吗?文案开启。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依旧甜宠爽文,搞笑轻松。 第22章 这怎么能还呢   ◎“你是不是看了后觉得她同我兄妹情深?你有种抢了人家哥哥的负罪感?”◎   黛玉那边,却是烦心不已。   却不是为着贾琏两人来访,而是一份礼单。   承恩公府四个大字在落款处明晃晃的刺眼。   黛玉是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她思虑良久,索性沉下心,仔细理了这几日的家事,又给哥哥缝制荷包,缝了有半个时辰,就被丹朱劝了。   “姑娘不如出去散散眼睛?今儿月亮出来的倒是早,已经朦胧见着影子了呢。”   黛玉自无不可,放下荷包,非烟就上前收拾了,仔细去放进了柜子里。   丹朱陪着去了后院,登梯而上,微风徐徐,黛玉看着飘落的秋海棠,不觉内心一阵悲凉,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就听丫鬟来报,   “大爷到了。”   黛玉起身,在栏杆处探身看,果然看到林宥大步而来,却不显得粗鲁,如秋风般飒爽。   她笑了笑,也不下去接了,在栏边道:“早知我就在廊下多站一会儿,也就不用费事来这里聚了。”   林宥听了这话,知道她是刚到的意思,也笑道:“哪有那么多的早知,又何必去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瞧,夕阳红的很,像是宫里御鸡下的蛋黄似的。”   黛玉被他这个比喻逗的发笑,再仔细瞧瞧,又觉得旁边的云霞,颜色清淡像是陪衬的蛋清似的,笑的更厉害了,哪里还有什么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悲凉。   林宥说了几句贾琏他们过来的态度,让黛玉宽心。   黛玉其实也能料到,只是听哥哥亲口说了才觉得安心罢了。   她喝了口茶,尽可能语气正常的道:“我也有事同哥哥说,承恩公府今日送了礼来,说是贺我们开府,但是却是内院婆子以承恩公夫人的名义送来的,故而送到了我这里。我仔细看了,是些古玩,同别家的公府之礼相比,略贵重一成。”   林宥漫不经心的偏头看了看园子,“玉儿特特同我说这个,可见是有自己想法的,说来听听?”   “自从圣旨赐了匾额,这几日来贺我们开府的世家繁多,可都是管事送礼至前院,便是今日来送的几家,也是送到前院的,再由陈嬷嬷造册给我看过。”   “这承恩公府却是特特指明送到内院给我。我们开府才几日,上下管束严谨,孝期也不能来往拜会,那外边如何知道是我掌中馈?唯一知晓的是昨日去的荣国公府,可我昨日才去,今日承恩公府就得了消息?是荣国公府治家疏漏还是这承恩公府消息灵通?”   黛玉一口气说完,不免有些气喘,停了停,林宥给她续了茶,她喝了两口,才继续道:   “纵然有别家知道了此事,可送开府之礼却点名给我,未免有些失礼,承恩公府夫人规矩严谨,怕是另有深意吧?”   到底牵扯承恩公府,黛玉难免顾及哥哥,不知如何是好。   林宥笑叹了口气,“你呀。”   “承恩公夫人要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坐立难安,心里别着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个样子,无非是因为顾忌我出身承恩公府,血脉相连,所以应对起来,才觉得束手束脚。”   黛玉不由得握紧了茶杯,血脉一事,是她的弱点,她同哥哥并无这层牵扯,总让她午夜梦回,患得患失。   “我母亲,生前就已出家,为方外之人,葬于莫云庵后的莫云山上。我阿姐,葬于皇陵,这世间同我血脉相连的两人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所以,承恩公府,跟别的公府并没有什么两样,你日后若是膈应,可以不予理会,但是,切不可另眼相看。”   “承恩公夫人这次,不过是投石问路,想窥一窥你的心性手段罢了。成于不成对她都没有损失。后宅妇人,心思太重,于寿元无益,你莫要学她。”   黛玉点头,却仍有些失神的样子。   “那么,你现在一副心虚的样子做什么?怎么?觉得是你抢了我来?这个样子是想还回去不成?”   林宥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什么?还回去?黛玉猛的回神,摇头急切道:   “不还!这怎么能还呢!你是我的哥哥!承恩公府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圣上金口玉言,圣旨怎可违逆?”   黛玉急的语无伦次,眼泪跟着就下来了,只觉心中惶恐不安,这是我的哥哥,不能还。   林宥也慌了,这怎么就这样难过了?   眼瞅着黛玉哭的似心悸一般,他也顾不得避嫌了,来到黛玉身边,拍了拍她的后背:“哥哥在这儿呢,哪里都不去。”   黛玉被他的气息跟话语安慰到了一点,没那么激动了,林宥赶紧把丹朱拿出来的药丸给她吃了。   这才稍稍放心。   又拍了拍她后背,便拉她一并坐在栏杆处,既显得亲密些,又不逾矩。   林宥一挥手,众人皆退了下去,丹朱下去后立在富贵缸处,只觉得目光灼灼,微微抬头,见林宥在看她,她立刻明白,低头退出了园子,且让众丫鬟退的更远一些,只她一个守在园子口。   林宥收回目光,看着还在哭的黛玉,无奈心疼又有些欢喜的轻声道:   “前几天季嬷嬷就同我说过,你夜里总是惊梦,醒来泪流满面,我本以为是不是这宅子有什么不好,或是你服药有什么不妥,打算请黄院判再来看看。”   “今日,我大概是知道缘由了。”   “有件事情,不甚光彩,我怕你多想,本想瞒你一辈子,可如今,怕是唯有这个能让你心安不再噩梦了。”   黛玉擦泪的手顿住了,她呼吸一滞,泪眼朦胧里,有了一些期待的看着林宥。   “当日我凯旋归来,圣上问我要什么赏赐,我要的是出继。”   林宥目光越过黛玉,看向了已经暮色沉沉的天空。   “无所谓出继到哪家,总归我不想留在承恩公府了。”   “你可能不十分懂,出继意味着什么,世家大族那么多,不如意的子弟也有许多,有的自强不息科考功名自立门户,或是从商寻个锦衣玉食,但都是还在族谱之中的,百年之后,都要葬进同一个祖坟。”   “可我不想这样牵扯不清,后代还要沾亲带故。我要的是一刀两断,再无纠葛。”   黛玉使劲眨了眨眼。   “所以,来日,哥哥同我葬的是金陵的祖坟?”   眼泪未干,但声音却是有些雀跃了。   “我是在那里没得跑了,你可不行。”   林宥笑了,黛玉呆呆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她心算是放回去了。   哥哥不想回去,哥哥是我的,我们要一起葬进祖坟的。   她抹干了眼泪,扯出一抹笑容:“这些日子,过的实在太好,我总怕这是大梦一场,等梦醒了,我还在荣国府看着那小小的天空,不知来日如何。”   林宥心里轻叹,是他疏忽了,这样一个心思敏感又聪慧至极的女孩,自然是会比常人多思多想的,所幸今日她说了出来,若是不说,只这样夜夜难安,那身子如何能好?   慧极必伤,这句话到底是有道理的。   他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再次强调:“我这辈子都只是你的哥哥,给你撑腰,你可以为所欲为。这下可安心了?”   黛玉点头。   再安心不过了。哥哥不走,旁的也就都不重要了。   林宥让她稳了稳情绪,又喝了茶,才缓缓的道:“那么,玉儿,能不能告诉哥哥,承恩公府还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   黛玉瞪大了微红的眼睛,就像一只兔子遇到了山里传说中的妖怪一般。   片刻,黛玉才鼓起勇气道:“礼物里,有一枚喜鹊登梅金钗是送我的,底下压着一首诗。”   黛玉没有注意到林宥微微垂眼,眼神变得模糊不清,左手食指轻轻点着膝盖。   这是他真的生气了的表现。   “本是同根生,何苦生别离,日后岁岁年,不见昔日颜,琛亦无所求,唯愿替加衣。”   “想必是承恩公府的二小姐写给我的。”   琛。承恩公府嫡次女年十二岁,名林琛,珍宝也。   林宥起身点了灯烛,夜色渐浓,他的表情在烛火里看不真切,只听他笑的轻浅,带着一股子秋日的凉意:   “你是不是看了后觉得她同我兄妹情深?你有种抢了人家哥哥的负罪感?”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她低着头,忽的身上一暖,原来是林宥给她披上了披风,又仔细给她打了个结。   林宥又坐了回去,声音还是带着凉凉的笑意,“我同承恩公府二姑娘,总共见过不足五次。”   黛玉惊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没有看出你的隐瞒,那么,此事就会扎在你的心里,你会想到无数的可能,但你唯独想不到真相。你会时不时的疼一疼,或是内疚,或是难过,或是恐慌,总归不是好的。”   黛玉不由的点头,她素来喜欢多想,以前一件不经意的小事,于自己就要挂在心头哀伤几日。   “现在你知道真相了,你再回头看,可有体悟?”   黛玉卷着披风的带子,微微抬头,三分羞赫,七分恍然:“伤人伤己。”   “可能避免?”   “坦诚待之。”   “嗯,甚是聪慧,不点就透,切记以后不要???作茧自缚,你又不是毛毛虫那种丑东西。”   黛玉又被逗笑了。   林宥语重心长嘱咐:“你要时刻记得,旁人不及你聪慧,你若不说,单看你的神情,他们要是猜得出你所思所想岂不是成精了?”   黛玉笑中带着一丝娇蛮:“哥哥总能懂我,旁人不懂又如何!”   “那是你哥哥聪明至极,哪个能及!”   林宥一脸得意。   “你就当可怜可怜旁人的蠢笨,凡事多说几句可好?”   黛玉点头应了,哥哥总有道理。   心结总算解开,林宥又带她回院,陪着用了晚膳方走。   黛玉立在房门处相送,待看不到林宥的身影了才回房吩咐雪雁:   “一会让人去小厨房,给哥哥做碗素丸汤送去。”   雪雁不解:“这刚用了晚膳,大爷还没消食呢,如何吃得下?” 第23章 原是我想岔了   ◎一个孤芳自赏又有才情的爱哭的姑娘,要伤她太容易了。◎   黛玉本不想解释,又想到林宥开解自己的话,遂道:“哥哥每种菜只吃了两口,饭虽用了一碗却没有再添,他心情不好,回去怕是不会早睡,辗转反侧之后胃里会难受,你让人过半个时辰再送去,务必要热热的才好。”   大爷心情不好?雪雁疑惑,不过没有多问,赶紧去内厨房吩咐去了。   那边林宥一路相比较往日有些慢吞的回了正院。   知道他习惯的棠之给他上了一杯清茶就退下了。   李青河今日不当值,当值的是闷葫芦姜启。   他本来要跟进来禀告一些事情,一进屋子,就觉到一股杀意,手里的刀已然出鞘。   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刺客,却见林宥端坐在主座上,手里端着茶,微微垂眸,眼神晦暗不清。   他立刻把刀收了回去,一句话不说的立在一旁当柱子,他不是李青河那个傻子,坟头上还讲鬼故事,这种情况闭嘴最好。   林宥没有拿手下人撒气的习惯,他越生气,越冷静,冷静的显得整个人都慢下来了,寻常人只会觉得有些凉,但姜启军营里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却能觉出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杀意。   荣国公府的规矩松散,下人们嘴碎又张狂,故而他家的事情很容易打听到。   林宥都能打听到黛玉在那里时的品性,说她小性儿,爱计较,爱哭,孤芳自赏…那么其他人自然也能打听到。   一个孤芳自赏又有才情的爱哭的姑娘,要伤她太容易了。   只是,林琛这一手,却是稳准狠,一刀就进了要害。若不是林宥察觉,黛玉不知要伤怀到何时,怕是林宥对她越好,她越内疚自责又害怕失去。   如此下来,兄妹离心事小,黛玉身体垮掉才是根本。   无论承恩公府此举有什么深远的打算,总归不是让林宥好过的意思。   “原是我想岔了。”   林宥冷不丁的出声,姜启纹丝不动,手中的刀握的紧紧的。   “我以为出继是表明我不稀罕承恩公的爵位之意,谁知人家想的却是,我如此狠决,背祖弃宗,那么来日我若是壮大了,岂不是他们的灭顶之日?”   “先下手为强,趁你弱要你命。这没毛病啊。”   “有毛病的是我啊。”   姜启觉得身边空气一松,林宥杀气敛去,竟还笑了。   姜启琢磨着要不要学李青河那个蠢货说点什么调节下气氛?要不表表忠心?侯爷您要杀谁?咱们现在就去?   他还没想出来,就听外面传来了小厮通传的声音:“侯爷,姑娘让人送了汤来。”   “拿进来吧。”林宥挥挥手,示意姜启去接。   姜启松了口气,太好了,不用聊天了!   林宥看到汤,眼神暖了几分。   他慢悠悠的都喝了,净了手,又慢悠悠的喝了一杯清茶。   “姜启啊。”他说。   “侯爷。”姜启拱手听令,来了来了,要杀谁?手好痒啊。   “你去趟北静王府,送封匿名信,告诉北静王,承恩公府大姑娘想做他的正妃。”   “是!”姜启拱手就要退下。   “信要送到王府正院,北静王府的侍卫可不弱,你要小心。”   “是!”姜启再次拱手。等了会见林宥没别的话了,他才退下。   林宥有些无趣,这个闷葫芦,都不知道问句为什么?自己的智商优越感在他面前简直毫无显摆的机会。   还是李青河可爱啊。   “来人!”   门外进来一个带刀侍卫,只进门两步就停下施礼。   “侯爷有何吩咐?”   “哦,张扬啊,你去告诉李青河,罚他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张扬小哥咽了咽口水,“是。”   磨蹭着退到门口,一咬牙又低头拱手:   “额,只是侯爷,这罚银子,是不是给李大人说下他犯了何错,也好让他反省不是?”   李大人,小弟尽力了啊,您要是没了银子怎么还上个月欠我的债啊!   “哎呦,还挺机灵。你告诉他,我今天没瞧见他,心里不爽快,就没吃饱,没吃饱呢就胃疼,为了让他感同身受一下,所以罚他银子,我估摸着心疼跟胃疼差不多,算是扯平了。”   张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再不敢吭声,飞快的执行任务去了。   林宥则优雅的打了个饱嗝,自去安睡了。   黛玉当晚,果然一夜好眠。   次日林宥来陪她用了早膳,而黛玉观其眉目,没有郁色,心里最后一丝担心也放下了。   早膳后,林宥道:“这几日你再熟练下理家,三日后我开始教你读书。一日春秋,一日兵法策。每月逢五之日,晚间我若是有空,就教你下棋对弈。”   “兵法策?”黛玉疑惑,原先不是只讲五经和史书?   “嗯,我想了下,兵法也可用于治家理事,与人相处沟通也能用,心中有丘壑,才无惧无畏。”   “原先我只教你自珍自重,却没给你保护自己的本事,是我的疏忽。”   黛玉道:“哥哥为我之心,我岂能不知,我学便是,更何况,管它什么兵法谋略,只要是书上有的,于我何难?”   林宥就欢喜她这样娇蛮自傲,又同她说了几句才离去。   今儿李青河当值,像个萎靡的鹌鹑似的杵在正院门口。   林宥见了忍不住给了他一脚:“摆这个鬼样子给谁看呢?”   “自然是给您的。您都罚我了,我再不拿出个伤心欲绝的样子,让您看到我的心疼,回头您再罚我咋办?”   说着还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试图来点鳄鱼的眼泪,但是啥也没眨出来。   林宥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上个月赏你的玉坠呢?”   李青河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每次林宥赏了新的玉坠,玉发带之类的,他都第一时间换上,可现在那个新玉坠不见了。   “当,当了…”   林宥一脸稀奇:“李青河你至于吗?我包吃包住,就罚了你三个月的月例,你就迫不及待去当玉坠?”   “说!你是不是学人家包花魁了?”   林宥站在门口,大有你不说我就把你拖出去五十军棍的架势。   李青河疯狂摇头:“怎么可能!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公子,来日要娇妻美妾,子女成群的!怎么能沾惹那种地方!”   “那就是你爹又纳了妾?要你出钱填补?”   “他想得美!”   林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不再问了。   这倒更让李青河胆战心惊了。   他磨磨蹭蹭跟进去站着,心里划算着自己能吃多少军棍不吭声。   三十?最多了吧?五十!五十我就招了!命最重要啊!   但是林宥什么也没问,他转身去书房理事去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大事,如今身上无职,不过是看看来往信件,朝廷邸报之类的。   书桌上有新来的几封信件,应当是刚摆上不久的。   其中一封特别特别厚且大封,看署名林宥有些咂舌。   虽说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说法,可陈逸这家伙也不用给我写这么厚的信吧?这是把分开后的每一天每一顿吃了什么饭都写上了?   林宥有些嫌弃的打开,第一页笔迹潦乱的只有一行字:谁能想到罚跪祠堂的时候我还能写字?   林宥把后面的信纸大概看了看,不由得笑了,确实想不到啊,这家伙竟然抄了他家的开府礼单给他!   庆国公是多少年来新封的唯一国公,圣上也是赐了扩充祖宅,上月重新开府,也得了圣上赐的牌匾等,不同于林宥守孝不得宴请,那边圣上可是赐了宴席的,故而世家纷纷携礼前往。   陈逸是庆国公的嫡次子,当年跟着从军,如今回来也封了个四品将军,在军营数年,同林宥关系极好,两人年纪相仿,又都调皮捣蛋,初时让庆国公很是伤神。   他定是觉得林宥如今自立门户,来往送礼不知轻重,故而抄了家里的部分礼单给他参考。   林宥拿起笔回信:如此心意无以为报,恐君祠堂孤单饥饿,故而将别后所用膳食之清单奉上,聊表心意。   “李青河,让人去内厨房,把我这几个月用的膳食的菜名写下来,可以多加但不可少了!”   李青河对这种奇葩的要求???已经见怪不怪了,赶紧退下找人办事去。   自己绕了一圈又回来候着了。   林宥又拆了剩下的信件,都是军营好友的问候,他一一回复了,也不着急送去,就这么坐着有一眼没一眼的扫着李青河。   李青河拿出扎马步的童子功,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么几个眼神我就招了是不是太没骨气?至少也得打我五十军棍我再招吧?   “青河啊…”   “你去跟陈嬷嬷说,找出一副好的棋盘给姑娘送去,我过几日要教她下棋了。”   “是。”   “青河啊…”   “你再让陈嬷嬷顺便找点棋谱先给姑娘,让她先自己琢磨着。”   “是。”   “青河啊…”   “库里的棋谱都是名本,姑娘现在还用不着,还是打发小厮出去买几本吧。”   “是!”   “青河啊…”   “园子最东角是不是有块独立的空地?给我改成演武场吧。”   “是!”   “青河啊…”   “边关过来的船走到半路了吧?你有没有去信问问,一路可安好?有没有不长眼的江湖草莽想打劫?”   “是!侯爷,我们的船跟着皇家的船,御林军压阵,哪里有人敢打劫?”   “青河啊…”   “那太可惜了,我还真想知道打劫的都怎么说开场白呢?此山是我开?不对啊,应该说此运河是我修?”   “青河啊…”   “哈哈,那就太搞笑了,打劫的敢这么说,还得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李青河忍的脸都快变形了,你说话就说话,怎么总要先拉长了那种我看透你了但我就是逗你玩的音调叫青河…   这么一整天下来,李青河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想哆嗦。   好在晚间邱伯来跟林宥汇报事情,李青河才得以喘息。   待次日交班,姜启一张木头脸像往常一样跟李青河擦肩而过。   以往李青河或是无视,或是冷哼,这次却一把拉住了他。   “姜启,我跟你说!”   姜启打掉他的爪子,站住,等他继续。   李青河却支吾不出来了,最后只恶狠狠的来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姜启看着他踉跄而去的背影,半响吐出一个字:“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青河受伤的一天…   也不知道青河这么惨能不能换个票票营养啥的。   能换的话我就让他再惨一点。哈哈。 第24章 咱能不作了么   ◎林宥被他一噎,有些无奈,祖宗哎,您这不是抬杠么!◎   三日后,林宥依言给黛玉上课。就在林宥的书房,临时支了个小黄花梨的桌子给她,黛玉走着过来,讲半个时辰就休息一刻钟,丹朱雪雁侍候在旁。   每日只讲一上午,用了午膳黛玉就回去。也不是日日都讲,每五日就会让黛玉休息一两日,并不拘泥。   十几日下来,黛玉惊讶的发现,兵法计谋也不是枯燥冷酷的,在林宥讲起来,反而有意思的很。   “今日讲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有未雨绸缪。”   “刚才给你讲的是它们的释义,现在讲讲它们的现实应用。”   “我且问你,狗咬你,你怎么做?”   黛玉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因为她觉得实在不雅,犹豫了下,回道:“让人打狗。”   “嗯,中规中矩的答案。再想想。”   黛玉略一思索:“狗会咬人,遇到则不应该靠近。”   “避之?有点意思了,继续。”   “狗若是有了咬人的举动,即便没有咬到人,也要先下手为强,将它打发了,免得来日不甚吃亏。”   “很好,还有吗?”   黛玉摇了摇头。   “你说的已经很不错了,我只补充一个,狗咬人,咱们不能咬回去对吧?同理可证,有些后宅阴私手段,你可以知道,但不必去做。”   黛玉点头,林宥知道她不能立刻全懂,也不急,又道:   “给你留个题目回去破解一下,若是遇到的是狼呢?又该如何?”   黛玉记下,自己收拾了纸笔,准备回去用膳,她并不是日日在这里用膳的,三五日用一次,林宥教她棋艺时也会陪她用个晚膳。   这也是因为无父母在上,他们兄妹难免亲近些,旁人家里,也没有日日一同用膳的。   黛玉离开后,林宥没有立刻用膳,而是看着手里的帖子笑的意味不明。   “这个贾二爷,居然知道先送帖子再登门了。”   努力挣新玉坠的李青河赶紧道:“礼节谁不知道,不过是肯不肯做罢了。”   “你这话竟也有点道理。让人回他,明日可见。”   “是!”   “姜蒙的船是明日到么?”   “是,这几日已经派了人日日在码头等着了。”   “嗯,声势不要太大,最好傍晚再搬,直接送去城郊的庄子里,然后联系一些大的商户。”   李青河踌躇了下,“侯爷,其实找皇商出手最合适,比如说那个薛大傻子…”   “薛大傻子?”   “是,那个,我不是一直留意着这个神奇的薛大爷么,京城里那帮世家公子,私下里都喊他薛大傻子,也就是他家底深厚,不然早就睡大街去了。”   李青河又顿了下,才道:“侯爷,听说,薛大爷的妹妹颇有能力,所以薛家才能稳住,哦当然,他家舅舅王大人位居高位,这也是薛家不倒的缘故之一。”   “你如何知道薛大姑娘的事?”   听着林宥有些不悦了,李青河赶紧解释:   “我跟太白楼的掌柜买的消息,听说是薛大爷自己喝酒说的,夸自己的妹妹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才情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林宥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真是亲兄妹?他是不是觉得他妹妹的身份大概嫁不到什么官宦人家了?所以破罐子破摔?”   李青河也是一脸嫌弃,便是他,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知道哪怕是庶出妹妹的私事,也是不能外传的。   “到底是荣国公府的姻亲,这生意不做也罢,换别的商户去谈也是一样的。”   “是。”   “价格也不用太高,你们都不是做生意的料,让姜蒙出面就行,他脸生,也比你们强些。”   林宥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姜蒙回来后让他来见我,这小子是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去做海贸。”   李青河应了,心里却在叹息,但凡有的选,谁愿意从商,往后三代都不得科考了。   “今儿晚上,你不必在我院里当值了,带着人撤远点,我有客。”   林宥说完就起身去用膳了,李青河心里嘀咕,陈公子果然忍不住要来翻墙了?   夜里,凉意甚浓,林宥坐在厅里看书,不过亥时刚到,门外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却并不进来。   林宥头也不抬:“怎么,给你留门不好么?非得翻窗?”   人影这才进来,脸色不愉的坐到了主座。   林宥本就随意坐在下首的一张椅子上,此刻放下书,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   “可是需要我给你问安?郡王爷?”   主座上冷着脸的分明是北静郡王水溶。   “行啊,你把从小到大欠我的礼都补齐吧!”   “那这得行到什么时候去?”   “长夜漫漫,无妨。”   “那还是攒着吧。”林宥摆摆手,“没准将来我混个亲王当当,就换你给我行礼了。”   水溶往旁边挪了挪。   “几个意思?”   “我怕傻子传染。”   “那你还送上门来?”   水溶不说话了,又挪了回来。   林宥张了张口,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半响,水溶轻轻拍了拍桌子:“水呢?茶呢?我渴了!”   林宥赶紧给他倒了一杯冷茶,果然见他喝了又嫌弃的皱眉冷哼。   “将就着吧,捏不准你什么时辰来,我也不好给你一直温着。”   林宥声音低低的,显得比平日里温润了些,水溶听了,脸色好了那么一点,却还是不怎么高兴。   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事,林宥想着,到底自己是主人,总要热络点,于是往前坐在了水溶右手边。   “还未恭喜你袭爵,你如今可是这一辈唯一的异姓郡王了。”   “恭喜?恭喜我父王没了?”   林宥被他一噎,有些无奈,祖宗哎,您这不是抬杠么!   “还未谢你给我送的那些消息,不然凭我手下那帮家伙的本事,哪里能打探到那么多隐秘。”   “不用谢,收银子的时候我可没手软。”   “应该的,应该的。”林宥口气很好,哄孩子般还挂着笑。   水溶却脸色更难看了。   “我走了。”   “这就走?你一个人来的?要不要我…”   水溶又猛的坐了回去,盯着林宥,恶狠狠的:“如今你倒是体贴周到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么。”林宥仍旧耐心低声。   “你是在讽刺我这么多年不长进?”   林宥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任谁都要夸一句风姿俊朗温润如玉的北静王,一见他就成了尖酸刻薄的炸毛猫,恨不得挠他几下才舒服。   “要不你挠我几下得了。”   “呵,到底是战场搏命回来的人了,不说挠你几下,就是拿刀砍你两下,你也不当回事吧。”   “那不行,那是真疼!”林宥赶紧澄清,开玩笑,这祖宗没准真能给他两刀。   水溶又不???说话了,气氛再次冷场。林宥深吸一口气,再次低声好气的问他:   “太妃可安好?这些年还亲自下厨给你做汤么?”   水溶斜了他一眼:“你一会是不是还要问问我养的那些猫狗鸟雀是否安好?”   林宥耐心告急,他挺直后背,最后挣扎一下:“我打算在府里修个演武场,到时你来,咱俩打一架得了。”   “凭什么总要我来找你?”   “不是…您这怎么总抓不对重点啊?我如今不是戴孝么!再说了,是你不让外人知道咱们认识的。”   “大小也是个王爷了,咱能不作了么?而且你没觉得你作的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别的纨绔上房揭瓦,溜街打人,再不济一掷千金也行,您倒好,只喜欢吵架抬杠?还不是正经的吵!您这就不是吵架,您就是个刺猬,一针针往人身上心里扎刺。”   “图什么啊?您扎了旁人,自己也秃毛了,多丑啊!损人不利己么这不是!”   “你说我丑?”   林宥捂脸,彻底没辙了:“你大爷的,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听到个丑!”   看着林宥萎靡了,水溶反而乐了。   “打小你就无法无天不可一世,我看你那跟孔雀开屏似的样子就烦,现在没招了吧?”   “那您这几年看不到我,应该舒坦的很,何必又跑来自寻烦恼?”林宥捂着脸声音低沉。   “哦…你这是不想见我的意思?”水溶眼瞅着又要炸了。   “我不过是学你的说话方式而已,让你知道有多伤人。”   林宥放下手,认真的看着水溶:   “太上皇眼见着…圣上不到而立之年,大权即将尽在手中,那时他会怎么整治朝堂我们谁也不知道,但四王八公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水溶,你得保全你自己。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任性妄为了。”   水溶移开视线,声音缓和了许多:“我父王怎么养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临终也有交代,我把军权都上交了,如今就是游手好闲的混日子,也不结交官员,跟后宫贵人也没有牵扯,算是表明态度了。”   “圣上若还是想整治,那也是他为刀俎我为鱼肉,削爵我也得受着。”   林宥有些不忍,又劝慰道:“你到底年少,老王爷在时府里门风也好,圣上虽忌惮膈应从前四王八公的威风,但应当不会太动你,我仔细琢磨了,他可能会留你当个摆设,显得不那么苛薄寡恩,但前提是,你得乖,也不能太乖,小辫子还是要有的。”   水溶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在宁国公府一个小辈的葬礼上亲自出面路祭?还召见荣国公府的那个贾宝玉,你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圣上,你同他们一条心?”   这下轮到水溶被噎了。   他不自在的哼了声:“那也比不得你一回来就换爹,还换成了荣国公府的姻亲。”   林宥奇怪的看着他,又思索了下,凭着他对水溶自小奇葩思维的理解,他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你是为了我才给荣国公府长脸的?”   作者有话说:   昨天存稿时,系统抽了,后面的后面的后面的一章直接覆盖了第一章。   幸好发现了又调整了。   感谢昨天看了莫名其妙的第一章还收藏了的亲们!   还是说只有我这里后台显示是错的?   但最重要的是祝大家:中秋快乐!!教师节快乐!!   特别想给大家加更,然而我今天吃了两顿好吃的,撑的一动不敢动…   存稿留着下周给你们惊喜!么么哒! 第25章 事出反常必有   ◎她苦心教养她唯一的嫡女,想要什么呢?◎   水溶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林宥灌了一杯凉茶,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也是我没同你说清,哎,我也是路上才知道有这么个姻亲的,这一阵子被他家行事膈应的不轻,正想法子远离呢!”   “你日后不必再搭理他们,其他家你也离着远些。”   林宥想了想,又嘱咐道:“也不要明着打压承恩公府,你与他们可没有牵扯!”   水溶嘲讽一笑:“哦?可是你手下那个木头脸轻功真是不怎么样,下次想坑我,还是你自己来吧!”   林宥心里尴尬,但面上是不落下风的,   “多年不见,我总要找个由头跟你再续情分吧?难道你要我娘兮兮的同你说,与君一别,山高水长,如今可好?”   “滚!”   “这可是我家。”   “哦。走了。”   水溶脚下轻点,人已经上了二进门的房顶,林宥却有些忐忑不安,按道理,水溶总是吵架必须他赢才行的,刚才怎么不还嘴就走了?   事出反常必有…火!   很好,这就对了嘛。看着远处的火光,还有小厮们奔走灭火的声音,林宥放心了。   也不知道他烧的是马棚还是东暖阁?明儿我还得待客呢。   次日,黛玉已经知道林宥今儿有事,不能讲课了,早起后依旧散了会步,打算上午赏完那副剩山图,哥哥正堂总空着也不是个事。   至于昨晚走水,听丫鬟来说,不碍事,也没有人伤着,黛玉听过也就过了。   林宥则在西暖阁接待的贾琏,贾琏这次来没那么忐忑了,但还是有点尴尬,因为对面东暖阁乌漆麻黑的门窗实在有些凄惨。   “林表弟,你家这是走水了?”   “嗯,许是天气太过干燥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贾琏又借着这个由头,说了几句场面话。   “我们府里如今修园子呢,材料工匠都有的,表弟若是有需要,我回头给你安排人过来修缮便可。”   “修园子?可是为了迎接贤德妃娘娘省亲?”   “正是。这几日便是忙活这些呢,不然早就来拜访表弟了。”   “这是正雅轩的点心,寻常人家只当这是卖书画字帖的,哪里知道他家的点心可是一绝。”   林宥看着桌子上的几盒点心笑着谢过:“琏表哥看来真是熟知京城铺子,可见也是用了些心思的,不比有的人家,只等着承袭爵位,就凡事皆不上心。”   贾琏乍一听总觉得林宥在讽刺他,可看他兴致勃勃打开点心的样子,又觉得好像话里也没毛病。   这是说我虽然不学无术,但比别家纨绔好些?   铺垫了这么多,细枝末节就不必计较了,贾琏沉吟片刻,喝了口茶,道:   “林表弟,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消息灵通,可知户部是有什么变动么?我好歹捐了同知,若是那边有什么好机会,还请表弟给指点一二。”   林宥摆出一张正直诚恳又仗义的脸色,轻声道:“原我是不能说的,可表哥到底是自家姻亲,来日又是一家之主承袭爵位的,旁人不可相比,故而,就偷偷告诉表哥。”   “圣上有意整顿户部欠银,兴许会组织一个钦差专查,所用官员自然不少,这是大动作,做好了升官是必然的。”   贾琏没想到会是这个,户部欠银?我家好像还欠着呢!   似是感觉到他的退缩,林宥又轻飘飘来了句:“太上皇中风,圣上可忙的很呢,正需要有志之士为之分忧效劳。”   “忠顺王府的郡马爷,听说也想在户部谋个正职呢。”   贾琏端着茶杯不语,心里快速的思量,是啊,太上皇中风了,圣上独掌大权了,往日里最受宠的忠顺王,如今也要向圣上低头了么?   林宥似是没有看到他的纠结,又不紧不慢的道:   “不过宫里有贤德妃,荣国公府又几代显赫,琏表哥倒也不用非得去当差点卯的那么出力。”   贾琏回过神,笑了笑,“我是不成器的,跟林表弟比差远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战场搏命给自己一个出路罢了。毕竟自己得来的就是自己的,至于旁的东西,家产爵位,那都不是咱们说的算的不是?”   贾琏下意识的想,林宥本是承恩公府的嫡长子,爵位的第一继承人,这还能有变化?   “对了,听说府里还有一位衔玉而生的公子?是贤德妃的嫡亲弟弟?还是贤德妃亲自教养过的?那想必这次娘娘省亲,他可高兴极了。”   贾琏越听越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算什么国舅爷,正经的国舅爷是眼前这个,就算是跟贤德妃亲近,那也得是宝玉啊。   若是她有心让宝玉袭爵…如今居正院的可是…   至于家产?老祖宗的体己自己怕是没什么指望了,公中,自己家媳妇倒是管家,但有个什么还是二太太说了算的。   贾琏只觉得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林宥喝了口茶,又给他续了一杯,这让贾琏回了神。   眼下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但他也坐不住了,起身准备告辞。   “林表弟,多谢相告,待我回去思虑一二,再来向你讨教,还忘表弟不要嫌弃才是。”   “琏表哥客气了。”   林宥客客气气的送了他出门,贾琏浑浑噩噩,也骑不了马了,所性走着往荣国公府而去。   而林宥目的达成,心情甚好,让人传话给黛玉,晚上陪她用膳。   然后回了正院书???房,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姜启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林宥看了十几页,才懒懒的开口:“难为你的木头脸还能做出这种表情,有什么就说吧。”   姜启拱拱手,又沉默了会才道:“上次去北静王府送信,属下总觉得被发现了。”   “哦?有人跟踪你?”   “并没有。只是,只是属下的直觉。”   “嗯,直觉也可能是错觉。”   “可,可北静王府至今没有动静。”   林宥放下书,看着姜启犹豫纠结的样子,有些好笑:“那你觉得北静王收了信,该做何反应?去求亲?”   姜启又不吭声了,他只是觉得北静王府太平静了,或许人家北静王压根没把信当回事?毕竟没署名。   “别想了,我就是逗北静王玩的。”   姜启被林宥的直白吓了一跳,侯爷你是在逗我吧?   可林宥又接着看书了,姜启不善言辞,只好又面无表情的接着站着。   但接下来的流言,让姜启更疑惑了。   话说约莫七八日后。   北静王出门游玩途中遇到了承恩公府的夫人跟二姑娘去上香,在小路上狭路相逢,王爷向来谦逊有礼,让了她们的车架先行。   但当时二姑娘的马竟被蛇咬了,发惊奔走,导致姑娘跌了出来,被北静王扶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深情款款。   以上是不是事实谁也不知道,但是流言却已经传开了……   有人说,承恩公府的二姑娘才貌双全,与北静郡王很是相配。   也有人说,两家已经私下议亲了。   还有人说,承恩公府的二姑娘虽然还未及笄,但是北静郡王愿意等待,且不先纳侧妃进门。   还还有人说,侧妃先进门是规矩,北静郡王府的太妃已经在物色侧妃人选了,必然也是世家女子。   总之,身份显赫一表人才的北静郡王终于要纳妃了。   一时间,京城众说纷纭,还有一些门户小些的有嫡女的,也暗自划算,想送女入郡王府做个侧妃,哪怕庶妃也行啊。   李青河听了这些流言很是忧伤,颇为着急的跟林宥道:   “侯爷,咱们是不是提醒下北静郡王?”   “提醒什么?”   “提醒他小心承恩公府啊!”   林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青河啊,这种流言满天飞的情况下,吃亏的可是承恩公府的二姑娘,还没及笄,就有了花色传闻,日后议亲怕是难了。你不同情下人家姑娘,反而担心北静郡王,你这也太明显了。”   “日后议亲?北静郡王不打算娶那个林二姑娘?”   “自然不会。”   李青河半信半疑,自家侯爷再聪敏,那也是于战术上,这种男女之事他能懂多少?   万一北静郡王真就看上了那个林二姑娘呢?那个大姑娘快十三岁了,正常人家这个年纪早就开始提前议亲了,待及笄便会出嫁。   可林宥说的实在笃定,他只好冒死多问几句:   “侯爷,侯爷,嘿嘿,属下愚钝,还求解惑!”   “哦。其实很简单啊,都是男人,这种事太容易想到了。”   李青河一口老血差点闷死自己,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开始人格侮辱了!   都是男人?呵!你都没及冠!   不过面上他老老实实的,求知若渴看着林宥。   “北静郡王,何等身份,怎么会要一个名声有损了的姑娘做正妃?如果他有意,那一定会在流言传来之前将流言压制住,而不是至今毫无动静,任凭流言肆虐。”   “有道理哎,可,可如果承恩公府借此攀附王府,甘愿做个侧妃怎么办?”   林宥有些惊讶的看着李青河,“没想到你脑子里还有点东西嘛!”   “没有如果,是肯定。不过,不会是林二姑娘。”   “不是她是谁?”   “承恩公府可是好几个姑娘呢。”   林宥勾起一抹冷笑,他一早就知道,林二姑娘怎么可能想做一个没有权的北静郡王妃?她的心思可不在水溶身上。   哦不,应该说承恩公夫人的心思可不在这里。   她苦心教养她唯一的嫡女,想要什么呢? 第26章 冬天里的白菜   ◎林宥又被迫跪了一回领赏,他不禁想,梁平回去这是说什么了?◎   自然是,中宫之位。   林宥其实不介意圣上再立后,甚至希望圣上立后。   有了对比,说不定会让圣上再多惦记阿姐几年,毕竟年少夫妻,共患难过的。   可那个继后,决不能是林琛。   如今承恩公府动黛玉就是要跟他不死不休以绝后患了,他若再手下留情,那就是蠢了。   且看着吧。   林宥掩去眼底那一丝难过,目光沉沉。   下午约摸着黛玉午睡醒了,林宥破天荒的带着棠之桂之两个一并去了黛玉的锦澜院。   “今儿带你做点有趣的事。”   林宥看着迎出来的黛玉眼底都是笑意。   黛玉却看着他,有些担心的样子:“这都入冬了,哥哥怎么还穿的这样单薄?”   “我日日练武,这点寒气算不得什么。”   看黛玉不赞同的样子,林宥赶紧转移话题:   “不过今日的事倒也是跟冬日有关。”   一路去了园子,在桃林深处,赫然多了一个玻璃暖房。   “这是?”   “同忠顺王府学的,冬日里种些青菜,吃个新鲜。”   林宥看了看黛玉又补充了句:“还可以给你种些花,冬日里也添点颜色。”   “那个桂之,算是个莳花好手,你有什么想要的,同她说便是,成不成的,先折腾着,你冬日里也常来看看,免得总窝在房里,于身体也无益。”   黛玉欣然点头,带着丫鬟进去细看了好一会,忍不住想自己动手松松土。   林宥示意婆子们都依着黛玉,让她活动活动。   “不要累着姑娘,也要注意不要有虫子惊着姑娘。”   黛玉做了一会,起身笑到:“霜崖和树瘦,冰壑养花清。往日只说的是梅花,今儿冬日,咱们也可以瞧瞧别的花了。”   “玉儿诗词甚有天赋,我如今瞧见这些不过想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哥哥还没出汗呢!”   黛玉却是鬓角微微有了汗意,非烟赶紧上前伺候擦汗,又呈上茶。   林宥拍拍手上的土:“我就是把这里都松两遍也未必出什么汗,素日里练武比这个累多了。”   “哥哥勤勉,玉儿自然…”   黛玉还没说完就被张扬打断了,他匆匆而来,低头躬身:“侯爷,圣上有旨。”   黛玉立刻懂事的道:“哥哥快去吧,我也先回院子去了。”   林宥点头,快步离开,他想着圣上无非又赏东西了。   却不想来人居然是如今的总管梁平。   要说这梁平如今也算熬出来了,自从太上皇中风卧床,到如今的彻底失语,原来的内相戴权就逐渐退了下去,顶替的自然是圣上身边第一人的梁平。   但这梁平可不同戴权,他不冷不热不同人亲近,如今大半年去了,很多官员还都没摸准他家的门路。   此时梁平笑的很是亲和:“林侯爷,这次是圣上口谕:花了朕那么多银子,你替朕去瞧瞧,他是拿银子糊墙了么!”   林宥无奈的叩头起身,摊摊手:“梁总管,您来的怕是有点早,我这里还没修完呢?”   “您快来瞧瞧,昨儿夜里东暖阁又走了水,这门窗得换吧?里面的家具摆件也不成样子了,亏的我还没往里面放置字画,不然损失就更大了!”   梁平跟在他身边半步处,笑而不语。   走至正院坐下,上了茶,梁平才问道:“前些日子,听说侯爷请了黄院判,圣上有些担心。”   “劳圣上惦念了,我不过是旧伤,存了些湿气罢了,我请黄院判是为了给小妹诊脉,我这妹妹,先天不足,如今正调理着。”   看梁平神色认真,林宥心中一动又道:   “不过妹妹才思敏捷,又懂事知礼,也是我的福分了。”   梁平会意,笑道:“侯爷跟大小姐兄妹情深,圣上想必也会欢喜的。”   “我如今也只她一个了,只愿她平安喜乐无忧一生,旁的也是不求的。”   “侯爷所求不多,想必可得偿所愿。”   “那就托您吉言了!”林宥微微拱手一礼。   梁平忙还礼。   两人眼神对视一瞬,其中深意尽在不言中。   也不知道梁平是不是在宫里呆的闷了,竟然在林宥这里消磨了大半日,才悠悠然离去。   却说他回宫后,自然要去跟圣上复命。   圣上正好得闲,趁着晚膳还未上,梁平赶紧回禀侯府所见。   “侯爷的园子修的别具匠心,颇有野趣,大致是江南园林的模样。”   “他修成江南模样,是为了林海的那个女儿?唤作--”   “大小姐唤作黛玉。”   “嗯。”   梁平顿了下又补充道:“兄妹情深,侯爷瞧着人也欢快温和了许多。”   “这小子也不容易,先前闯了祸,还能活蹦乱跳的来找朕做主,自从他阿姐不在了,他便不再闯祸了。”   “侯爷长大了,再过几年,圣上就能给侯爷亲自赐字了。”   “嗯。这倒没错,他的字自然得我来赐。”   “他没再说别的?”   “侯爷好像担心???林大小姐来日嫁入皇家。”   圣上沉默了一会。   “他才丁点大,就操这种嫁娶的心了,哼,他也不想想,来日谁愿意有他这种大舅兄。随他去吧。”   这是应允了的意思。   梁平暗想,如今圣上威严愈盛,可对小侯爷还是有几分柔软的。   “他不是东暖阁走水了?给他送点字画摆件的,你在他那里呆了那么久,茶水可好?给他点新茶,省得在家里没事再琢磨喝酒,唔,酒也给他一些兰酒罢,那种性温,喝了不伤身。”   “跟他说,可不许出去偷喝旁的酒!”   “是!”梁平看着圣上的脸,也不敢说小侯爷守孝喝不得酒。   “他以前爱吃清冉宫里小厨房的点心,那个做点心的嬷嬷朕上次忘了给他,这次一并带去吧。”   “黄唯不是说他在边关受了伤,身体湿气过重?药材他那里能有什么好的?你自去库里给他拿些。”   梁平一一应了,心想,开府的时候赏了一堆,前几日赏了两匹宝马,今儿让自己去侯府看看又赏了一堆物件,如今自己回来明明说小侯爷一切安好,怎么还能让圣上又心疼起来了?   这么个赏赐法,这哪是一点柔软之心啊,这都快成半个爹了。   待圣上说完了,梁平一边让传膳,一边亲自打点了东西,让人立刻送去靖安侯府。   他怕晚了圣上再心血来潮赐菜可怎么办?   不年不节的赐菜,如此荣宠,小侯爷又得日夜不安了吧。   林宥又被迫跪了一回领赏,他不禁想,梁平回去这是说什么了?   不会把我说成冬天里的小白菜了吧?   不过东西都是好东西,尤其是一盏八宝琉璃旋转灯,这可是稀罕物件。   “给姑娘送去罢,小心些。”   “这个嬷嬷,就由陈嬷嬷安排吧,只做我们兄妹的点心就好,嬷嬷有什么跟陈嬷嬷讲便是,哦,同别的嬷嬷们一样拨两个丫头侍候着。”   做点心的陆嬷嬷墩身行礼:“谢侯爷。”   林宥又捡了些好东西让人一并送去给黛玉。   待回了屋子,脸上有了一丝倦意,李青河殷勤的跟在后面:   “侯爷晚膳用的少,要不要让厨房再做个汤来?也好暖暖身子。”   “唔,做个吧,你也喝点。南蛮那种四季常温的地方呆久了,还真有些不喜京城的干冷。”   “属下还是觉得京城好,南蛮毒虫太多了!”   李青河对毒有关的东西耿耿于怀。   林宥没嘲笑他,毒虫他也不喜,防不胜防。   俩人喝了汤,又上了清茶漱口,林宥慢吞吞的坐回了书房的炕上。   “今儿还是让人撤远点。”   李青河应了,忍不住心里嘀咕,陈公子是有多想我家侯爷?还是他实在太无聊了?   哎。不做纨绔公子也不容易啊,都没有什么娱乐的事情做。   亥时一刻,李青河看到一个黑影越了进来。   嗯?怎么感觉身形不像上次那个?   他正色起来,跟随而去,黑影直接去了正院,门开着,黑影正要进去,李青河却一个闪身挡在了前面。   “陈公子?”   李青河赶紧行礼,真是陈公子。那前几天的是谁?陈公子还能突然长矮了?   林宥看了李青河一眼,挥手让他先退下了。   陈逸也不介意,尽职尽责的属下总是好的。   “你这里布置的不错啊?到底是侯爷了,能自己做主了,这房间可真大!”   “怎么?你也想自己当家做主?”   “呸!”   “这是不敢说的意思?”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父亲春秋鼎盛,我还能狐假虎威几年,等我大哥袭爵,我再在他的虎皮下折腾几年。自立门户?呵!我又不傻!”   “你这种性格还能去从军,也是稀奇了。”   “我胸无大志不代表我就得当个废物,我这叫知足常乐懂吗?如今得了四品将军,也够了,我打算去大理寺,过几年怎么也能升个三品。”   林宥有些羡慕的看着陈逸,俩人差不多的年纪,他就没有这份悠闲自得。   到底是有父兄可依仗啊。   不过陈逸最难得的一点是清醒且有分寸,他不会因为家世显赫就放纵自己,对未来规划清晰,也不会过分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样的人最容易快乐。   似乎感受到了林宥羡慕的情绪,陈逸一笑露出了大白牙:   “我还打算对你再好点!”   作者有话说:   果然票票跟营养都是要撒泼打滚来求的。   你们的营养液呢?我快饿死啦? 第27章 西暖阁还可烧   ◎姜启尴尬的点点头,不过他木头脸,尴尬的表情更像是便秘。◎   “不用了,谢谢。”   “看把你吓得。你好了,来日我也多一重依仗,最不济来打打秋风也是好的。”   “乱棍打出去。”   “这是有了旁的亲戚,便不认我这个生死之交了啊?”   陈逸斯文的吃着点心,眼神揶揄。   林宥很无奈:“我跟荣国公府成了亲戚,就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恩?这话问的,可是还有人也同我一样嘲笑你了?”   林宥不说话,陈逸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却总是很敏锐。   “也不是那么难接受,那些国公府,不都差不多的腐烂情况,荣国公府人丁稀落,倒也好些。”   “你家如今也是国公府,还是炙手可热的。”   “哦,对啊。”陈逸笑,但眼里可没什么欢喜的样子。   他把手里的点心丢回盘子,低声道:   “这话我也只能同你说了,我爹和我哥,不过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刀,杀人见血,这辈子血迹是洗不掉了。”   林宥定定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陈逸垂眸。   “你知道我为什么又被罚祠堂了吗?我去偷我哥藏的酒,你知道的,我哥藏酒总是藏书房密室,其实也不算去偷,我有他的钥匙。”   “我就听见了我爹跟我哥的话。”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圣上大权在握,按耐不住了,太上皇如今也管不了了。就剩一个忠顺王,我爹的意思是留个体面给他,可圣上,却不肯。”   “这是要拿忠顺王立威的意思?”   “嗯,四王八公一个都逃不掉。剩下的小鱼小虾圣上也没有留情的意思。我爹觉得未免有些…”   “兔死狐悲。你懂的。如今我家看着是繁花似锦,可日后,谁又知道呢?”   林宥沉吟不语,他知道圣上忍耐已久,那些在王府,在宫中,亲自陪自己过招的日子里,他都能看到圣上眼底压抑的杀意。   如今,再没人能束缚他了。   “你算是圣上亲自带大的,京城人人都说,圣上把林小侯爷当儿子养了。”   “可我知道,你的日子一日也没有松懈过。”   林宥叹气:“我总觉得小时候那个大师批命水份很大,他说我命好,哪里好了?半生未过,已经尽是坎坷了。”   “这话应该配酒才是,哦,你守孝喝不得。”   陈逸喝了一大口茶,“我那天瞧见二殿下了,个子长高了不少。”   林宥身子一下子绷紧,扫了他一眼:“他还小。”   “知道。”   陈逸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我不是打算去大理寺么,就先跟人太白楼喝了两回,你猜我听到什么消息了。”   “别是荣国公府吧?”林宥觉得头皮疼。   “就是他家,啧啧,巾帼英雄啊,包揽诉讼这种事都敢做的。”   “你先别气,我又顺藤摸瓜打听了下,可了不得,她还会放利子呢!”   “荣国公府的男郎没一个能支棱起来的,偏一个内宅妇人胆大包天,听说宫里的也有些手段。啧啧,荣国公府莫不是风水出了问题?”   林宥听到巾帼英雄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都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那倒没有,不过是有个醉了,又胆大的那么秃噜了几句。”   林宥面沉如水,他看了看座钟时辰。   “我这里有几个江南的厨子,很有几个拿手菜,你想不想尝尝?”   “行啊。”陈逸自己报了几个菜名,上次林宥坏心眼的写给他,他就琢磨着要来吃了。   林宥隔窗吩咐了李青河,还让再上壶今天圣上刚给的好茶。   “我喝不得酒,若你一个人喝,也是没意思的很。”   “我也不敢喝,我家祠堂太冷了。”陈逸面色微苦。   菜很快上来了,好几道都是微甜的口味,林宥是不怎么喜的,陈逸倒是吃的欢快。   “赶明儿我也去弄两个江南厨子,味道很是不错。”   “难得你喜欢,我是不行的,给我妹妹备的罢了。”   陈逸听了没接话,你妹妹咋样啊?贴心不?不给你添乱吧?这话不是他能问的,他还没那么孟浪。   林宥一杯接一杯的饮茶,陈逸欢快的吃相让他心情略好了点。   “圣上决议处置这些人家,罪名是早就有了的,如今不过是在温水煮青蛙。”   “偏偏我又跟那府扯上了关系,我原是打算保一个长房长子,也算仁至义尽了。”   陈逸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那个琏二爷?”   “就是他。我已经暗中点了他几下。”   “那就有点麻烦了,咱们???圣上,你最清楚了,一旦动手,一丁点罪名都别想逃。”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再想办法提点琏二爷,让他自己回去处理了,最不济,也得到此为止。”   陈逸停下筷子,也喝起了茶,微微皱眉:“你是想让他休妻?贾王氏可是王子腾嫡亲的侄女。”   “我知道,但他总要自己管住自己的房里人吧。”   林宥深吸一口气,“我不方便出门,这事还得你来帮我。找个妥帖人跟他喝个酒,把事跟他透露了。”   “行。”陈逸很痛快。   “先不急,等他想明白了来找我,户部那里开始当差了再说,不然现在他不知道怕,也不知道疼。”   “好。”   陈逸看着林宥有些憋屈的脸,也是替他叹气。   又转了话题,说了些不疼不痒的传闻。   最近最火热的自然是北静王跟承恩公府的事了。   但陈逸说了一堆,愣是没说到这个事情上去。   他应是觉出这事中有自己的手笔,但自己不提,他便不问,是怕自己为难。   林宥再一次叹他的敏锐,还要赞一次他的心性之正。   聪慧机敏却从没想对不如他的兄长取而代之,反而处处体谅兄长的难处,为了大局甚至有些故意藏拙。   俩人聊了大半夜,陈逸才离去。   林宥勉强睡了会,天微亮就起身练武了。   姜启来交班,被拉着陪练了好一会。   林宥一直到出了一身汗,才肯罢休,回去沐浴更衣,就有小厮来报。   荣国公府来人说老太君想姑娘了,问几时有空让姑娘去小住几日。   “把原话说给姑娘听,让姑娘自己答复便是。”   小厮退下了,赶忙去找陈嬷嬷去了。   过了一会,又有小厮来报:“姑娘说,入冬了,府里要发衣裳还要准备过冬的物件,事情繁多,实在走不开,过几日再去给老太君请安。”   “姑娘已经打发了婆子去门外说话了,这里是姑娘打发人来说给侯爷的。”   林宥摆摆手,小厮赶紧退了下去。   姜启以为林宥会去姑娘那里,结果林宥没有那个意思,略用了点早膳,就进书房,自己呆了一上午才出来。   “这个时间姑娘是不是已经用膳了?”   “属下去问问?”   “不用了。晚膳我再过去吧。”   “承恩公府那里,定了哪个姑娘了?”   “林四姑娘。”   “哦?怎么不是三姑娘?”林宥知道那个三姑娘可是养在承恩公夫人跟前的,平日里还算受宠,而那个四姑娘的姨娘还在世,虽然也读书学规矩,待遇却是不及的。   林宥不禁想,难道承恩公夫人眼光这么高?北静王侧妃的位置她都舍不得一个自己养大的庶女?   呵,那这是得用女儿去配什么?   不可能两个女儿都送进宫,那么,剩下的这个,一定有大用处才对。   如今亲王忠顺王自身难保,四王只剩了水溶还有郡王位,旁的都已经削爵了。   八公?   不不,还有一个新鲜出炉的庆国公!   陈逸?   林宥冷笑,好大的胃口,一个承恩公的庶女想配一个有实权的正经国公的嫡次子!   “你再丢封信去北静王府。”   姜启??   青天白日的,侯爷派自己去,是怕李青河那家伙受不住刑吧?   “放心吧,不会有人抓你的。”林宥回了书房,亲自写信,只有一句话:   “西暖阁可烧。”   姜启拿着信,眼神坚定。要是被抓了我就说李青河跟我打赌,我输了才去的!   对就这样!   林宥用了午膳,又让人去了问了黛玉,今日有没有咳嗽,莫要累着。   又听邱伯来说了开始烧地龙的事。   “这个宅子到底多年没住人了,纵然修缮一新,可内里还是凉的,不如早点开始烧地龙,没有地龙的屋子就点些炭火,不过是丫鬟小厮的注意看着火。”   “都依你。”林宥无所谓这个。   “唔,不过我这里不需太热。”   邱伯去操持了,林宥在书房又看了会书才去歇了个午觉。   醒来姜启已经在屏风那里站着了。   “是不是想好的供词都没用上?”   姜启尴尬的点点头,不过他木头脸,尴尬的表情更像是便秘。   他就这幅表情掏了个茶杯出来。   “北静王爷赏的。”   “哈哈哈哈,他赏你个茶杯?随手拿来砸你的吧?哎呦我看看,内造的,还凑合,你可以去黑市卖,就说北静王用过的,能卖个好价格!可别去当铺,那不值钱。”   “不,或者你去卖给李青河!他定能要!”   林宥坏笑着,光明正大的的出馊主意。   姜启不吭声,拿着茶杯僵硬着,甚是可怜。   林宥笑了好一会,才让他先下去歇着。   “晚膳我去姑娘那里用,今晚你不用来我院里当值了。”   “是!”姜启拱手要告退,林宥又说了一句:“我今晚有客人。”   他怕姜启再把水溶给拦住了,水溶可没有陈逸那么好性,才不管你是不是职责所在。   姜启顿了下,依旧没有说什么,行礼退下了。   林宥有些忧愁,姜启会不会是有口吃?话说多了就会体现出来?所以他才不敢说话?   作者有话说:   亲亲们,本书15号入V啦。   当天至少四更。   第二天开始就每天至少六千+啦。   不知道该咋说,请大家多多支持吧!   我在码每一个字的时候,都会想不能让读者吃亏,所以绝不会敷衍凑字数。   在此鞠躬!卖萌! 第28章 你这是打劫啊   ◎“你怎么老提赚钱?你没考虑过会赔?”◎   林宥依旧孤身一人去黛玉那里用晚膳,他提早了半个时辰过去。   却并没有问黛玉荣国公府的事情,黛玉也没有提。   仿若只是来了一个普通的帖子罢了。   偌大的府邸,当家主人怎么可能每个帖子都拿出来说上一二?   林宥说了烧地龙的事,“你这里也不要太热了,徐徐渐进最好,不然出门容易着凉。”   “我好些日子没有怎么咳嗽了。”黛玉很欢喜。   “那也不可大意,药用了也有一个月了,再过一个月就请黄院判来看看,若他说好了,才可以换药方。”   “玉儿知道。”   “你乖一些,年底我带你去城郊的庄子里,那里有温泉。”   黛玉眼睛亮了亮,点头。   林宥又同她说了些年节来往送礼的事,“咱们今年是不必去别家赴宴的,但礼物要备的,回头我写个名单,孰轻孰重的我都给你列上,你参照着来。”   “再有就是,有过寿的,嫁娶的等等,我也会让人来知会你。”   “你也不必烦恼,有嬷嬷们呢,今年操持一次,就有定例了,日后就省心了。”   黛玉笑着应了,并无不耐烦。倒是林宥看她有了点血色的脸,有些不忍。   “你本该无忧无虑看书赏花,高兴了就笑,不高兴就闹,如今却要同我理这些俗事,没得玷污了你。”   黛玉摇头蹙眉:“玉儿理应给哥哥分忧,哥哥这样说,岂不是跟我生分?”   “再者,若无哥哥,哪里有我的安生日子?不过是理事往来,有这么多人在旁帮扶,我哪里费什么神?”   林宥再三嘱咐,不许累了,不喜了就让嬷嬷们做。   “人多了总归有是非,府里有个什么不妥当的人,切记不可动怒。”   “嗯嗯,玉儿知道,若有犯事的,打一顿丢出去就是了。我哪里会同她们讲道理去?”   林宥略略放心,却被黛玉按住披了件小毛领的披风。   原来针线上早就做出了几件大毛衣裳备着了,林宥自然不肯穿的,黛玉就让人把她哥哥的披风外套都送到了她的院子。   每每他来,临走就给他披上一件,林宥拗不过,也就依她了。   “你怎么还在做荷包?”林宥临走无意间看到了炕边的箩筐。   看花色,又是给自己做的。   “总不能让哥哥总戴着那一个吧?这回我手上熟了呢,费不了多少神。”   林宥只好看了眼嬷嬷们,“仔细看着姑娘。”   嬷嬷们赶紧应了,黛玉推了推他:“哥哥,可快回去吧,莫要在这里吓人了。”   林宥回去,时辰却还尚早,他想了想,又打发人把姜蒙唤来了。   “这些日子可想清楚了?”   原来那日姜蒙自江南回来,就来复命拜见,林宥却什么也不让他说,只让他先去休息,放了他长假。   期间姜蒙憋不住来求见了一回,林宥没有见他。   此刻姜蒙一脸沉静。   “属下的想法从未变过。”   林宥早就料到了,但仍觉得可惜。   “你一路走来不容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属下五岁的时候,父亲就想卖了我,先是想卖去大户人家当小厮,可人家不要,嫌我身子骨弱,后来父亲就让我去乞讨,如此过了一年,父亲又听闻有个内侍总管买人做太监,价钱很不错,父亲就赶紧将我卖了。”   林宥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旧事,不过也没打断。   “进王府要被带去后面净身的时候,侯爷您翻墙进来撞翻了我们一群人,您砸到了我身上,我当时吓坏了,因为听说冲撞贵人是要拉出去打死的,???可没想到您起来后还拉了我一把。”   “后来您又问那个总管要干什么去,总管没敢跟您明说,可我后来想,您定然是明白的,所以您才说带我去治伤,也是您替我说了一句话,我就不用净身了,成了个小厮。”   “王爷,哦不圣上,给您选陪着练武的小厮,我根骨竟然不错,有幸选上了。再后来您给我脱了奴籍,还带我从军挣功名。”   林宥听着乐了,这陈年往事的,恩也报过了,这又扒拉出来想干什么?   “所以啊,你看你,好日子可算来了,你又要从商,你可知,从商三代内不准科举,甚至不准绫罗绸缎上身?”   “属下知道,属下从来没打算成亲。”   这话让林宥真的惊着了。   “额,姜蒙啊,你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姜蒙摇摇头。   “不成亲就不会有后代。那么从商三代不能科考,与我也没有关系,绫罗绸缎锦衣玉食我也不喜。”   “那你图什么?”   姜蒙砰的跪下了。他很久没有给林宥行过这样的大礼了。   “您于我有天大的恩,我本应做牛做马伺候您一辈子。”   “这话就没意思了,战场上你救过我的命,恩早就还上了。”   林宥抬手一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属下想,您身边还有李青河,姜启他们,我可有可无,又不打算成亲,也没有家族牵挂,只有一条命罢了。我就想从商替您赚钱,我也可以四处走走看看,也算不枉来这世上一趟。”   “属下句句属实,可以再入奴籍,做您一辈子的奴才,行商所赚皆奉于侯爷。”   眼看着姜蒙又要跪,林宥拽住他,问了个问题:   “你怎么老提赚钱?你没考虑过会赔?”   这话让姜蒙有点懵。   “这怎么会赔呢?他们若骗我,我就…”   “得,我懂了,你这不是经商,你是打算打劫啊。”   姜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侯爷教的吗?吃亏就打啊?我一身好武功不就为了不吃亏?   林宥坐回椅子,拨棱着茶碗,沉吟许久。   “你不用入奴籍,也不用入商籍,我给你补个龙禁尉暗卫的缺,出去明察暗访罢,定时写个折子给我,我转呈圣上。”   “还有这个缺?要惊动圣上?那怎么行,属下可不能让侯爷去求圣上开恩,属下从商就是了,还能给侯爷赚钱。”   “我又不打算造反,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圣上那里我自有分寸。”   林宥的一句造反让姜蒙又把未出口的话给咽回去了,小侯爷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语出惊人。   “唔,你偶尔看到什么稀罕东西,给我买些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是。”   “但切记不可以仗着武功胡作非为,欺压无辜,你若是因为这个被抓了,我不会救你,我们多年情分也就不作数了。”   姜蒙郑重行礼:“属下绝对不会辱没侯爷的名声。”   “起来吧,也不用那么刻板,被欺负了还是要打回去的。”   “还有,别随便英雄救美,不是怕你转变心意又跑去成亲了,是怕你被美人给坑了,你去问李青河多要点话本子看看,提前有点经验。”   姜蒙乖乖的应了。   “行了,我一会还有事,你先去吧,该干嘛干嘛去,冬日难行,开春再出发吧。”   “是。”   姜蒙心情复杂的再次行了个礼就要出去,林宥突然问道:   “姜蒙,你多大了?”   “属下到年就二十二了。”   “嗯知道了。去吧。”   看着林宥转过多宝阁去了书房,姜蒙才退出去。   二十二啊,大好年华。   此后,他会遇见无数不同的人,看过无数不同的风景,也许会被哪个美人儿坑了,也许会被哪里的一个土坑绊住脚,也许哪里的饭菜合了口味就决定不走了…   总归,有无数的可能。   林宥坐在炕上,他让人弄了个红泥小炉,正煮着茶,他一只手拨弄着火苗,眼神怅然。   水溶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这幅样子。   “你这是喝了安神汤又爬起来了?”   “怎么会,等你呢?喝什么安神汤。”   “那你不死不活的干什么?”   “懒得跟你吵。我就是在想,到年我就十八了,可我的人生啊,一眼就望到头了,余生漫漫,我都要在早就知道的路上爬行。”   “好巧,我也是。”   “而且你比我还好点,我是从出生就注定了以后的路,你至少还有这么十几年的坎坷。”   林宥直起身子,“你这是安慰我?”   “对啊,不明显吗?”   “多谢啊。”   被水溶这么一打岔,他的怅然若失好了许多。   这次有了热茶,林宥给水溶斟了一杯,看他慢慢品了两口,才开始说正事。   “承恩公府四姑娘?”   “嗯。”水溶有些不屑。   “见过卖女求荣的,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若是他们诚心来求,我配合着说那日遇到的就是四姑娘,也不是不可以。”   “可谁知他家竟请了南安老太妃亲自上门,要我收了那个四姑娘,还说若是侧妃之位不可,庶妃也行的。”   “我母亲你知道的,耳根子软和,如今已经动摇了,要给她家一个庶妃之位,还想着连同修国公家的嫡次女一并纳了做侧妃。”   “艳福不浅,双喜临门啊?”林宥没良心的笑了。   “哦?是吗?”水溶眯着眼看他。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林宥赶紧改口。   “那你如何答复了?”   “一口咬定就是林二姑娘呗,她既然有青云之志,那就不能得寸进尺贪心太多。”   “其实他家也就是试探下你的态度,你这么坚决,他们见没有便宜可占自然就退了。有用没用先做了再说,万一成了呢?承恩公夫人一贯的手段了。”   林宥有些内疚的看向水溶:   “到底是因为我,你才惹了这个麻烦。”   “麻烦倒算不上,我又没损失。”   “只是寻常人家遇到这种事,流言满天飞,估计都慌了吧?他家怎么还能琢磨着怎么占我便宜?”   作者有话说:   亲亲们,本书15号入V啦。   当天五更!是的,我豁出去了!   第二天开始就每天至少六千+啦。   不知道该咋说,请大家多多支持吧!   我在码每一个字的时候,都会想不能让读者吃亏,所以绝不会敷衍凑字数。   在此鞠躬!卖萌! 第29章 所谓梅林煮雪   ◎都说赏雪要配梅林,莫不是她家没有像样的林子可瞧?◎   “深宅大院的当家主母, 她们一辈子守着一个府的后宅,哪个不是临危不乱手段利落。”   水溶若有所思,他父王从开始就想明哲保身, 所以后宅干净,但四王八公旁的府里可不那么太平了。   如今, 府里还有老太君的,哪个不是人精似的, 难缠又厉害。   “但总归,这次承恩公府折了一个姑娘, 来日他们就少了一个好姻亲。”   林宥呢喃。   “怎么?不忍心了?准备猫哭耗子了?”   “就是觉得手段不够光明磊落, 毁人名声,过于下三滥了。”   “哦, 那你觉得什么手段比较好?下毒?还是直接杀了?那你要杀的人可就多了。”   林宥沉默。   “若是他家有这样的机会呢?又会如何对你?”   林宥欲言又止。   “你也说过,承恩公夫人没有机会尚且会去制造机会, 一旦被她抓住什么机会, 你觉得她可会有什么恻隐之心吗?”   “自然不会,是我着相了。”林宥面色微冷。   “我记得你以前同我说过,这个女人可是刻意安排自己的夫君同别人生子的, 就为了多生点庶女给她拿捏。可见其心之冷硬决绝。”   “我母亲当年可是连个侧妃都容不下的。”   水溶抬手给林宥斟了一杯茶,林宥下意识喝了, 暖意让他清醒了许多。   扯了个笑出来:“你母亲如今却是恨不得让你两个侧妃四个庶妃的位置都别空着才好。”   “你这是羡慕?”   “不,是嫉妒!”   “那回去就让我母亲给你说亲去, 多多益善, 你也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多少人家想让你做乘龙快婿呢。”   林宥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 认怂, 因为水溶真的干得出来!   “可你究竟怎么想的?正妃可以等等, 侧妃你怎么也得选上两个吧?”   水溶不语。   “你可是担心圣上?那你就选那些没有实权的人家,也不要嫡长女,嫡次女或者是一些侯府二房的嫡女,也就不打眼了。”   “嗯。”   水溶有些不冷不淡的应了,林宥以为他是为圣上的态度担心,遂低声道:   “庆国公准备上书请圣上明年开春选秀,按照以往,秀女并非都入后宫,圣上会给王府跟一些重用的人家赐婚,若是这次圣上给你赐个正妃,那就说明他心里是不想动你的。”   “你今年先定下个侧妃,也是向圣上表明态度,毕竟按规矩,侧妃需要先入府恭迎正妃的。”   “嗯。”   水溶自顾自的斟茶,林宥说了好一会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可到底担心他,喝了口茶后又打算再劝慰他一番。???   却见水溶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这就走?咦?外面可是下雪了?今年这样早的么?”   水溶也看向外面,廊下灯笼的光芒里,雪花细细碎碎的飘落,没有什么风,雪飘的缓而悠。   “你披个披风吧,我这件有兜帽,免得头发回去湿了,甚是不舒服的。”   林宥起身拿了件披风,靛蓝色,兜帽处带着一圈灰色的细皮毛。   “这么点雪不碍事,你如今这絮叨同我母亲一般了。”   水溶不耐烦的抬脚就要走,被林宥一把拉住,强行披上了披风,还帮他系了带子。   “你现在充什么大爷,莫不是忘了你小时候淋雨淋雪就犯头风病了?”   水溶看起来烦躁的低下头,忽的嗤笑:“你这带子系的真够难看的!”   “一个带子要什么好看?”   水溶哼了声,到底没重新系,正待离开,林宥忽的凑近过来,直直的站在他面前。   “你等会。”   林宥贴近他,抬手在两个人的头顶比了比。   “你怎么比我高了?!”   林宥口气里的不可置信跟受伤取悦了水溶。   他有些得意:“我怎么就不能比你高了!”   “你明明比我还小两个月的!”   林宥很不爽,小时候水溶多矮啊,太妃是偷偷给他吃什么了?如今竟然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点了!   “你是不是脚底垫什么东西了?你家丫鬟纳的鞋底是不是太厚?”   眼看着林宥有想脱自己鞋的意思,水溶先发制人一脚踹了过去。   “呵,小人之心。”水溶勾了勾嘴角。   林宥爬起来拍拍腿,不情愿的送他出门,毕竟是第一场雪,俩人不由自主的在廊下站了片刻。   “瑞雪兆丰年。”林宥低声道。   “那也是寻常百姓的年,不是我们的。”   水溶说完,只觉耳朵一热,林宥的手捏在了他的耳朵上。   “你冷?耳朵怎么红的?”   林宥惊奇且欢快的道:   “哎我就说吧,你长那么快,体质容易虚弱,拔苗助长要不得,这种天气就冷了!”   水溶一偏头,眯着眼看他:“你洗手了吗!”   林宥接了点雪花,搓了搓手。   “洗了。”   “林宥,很好。”   完犊子了。   林宥还没补救一下,水溶已经足下轻点,跃上了前面的房顶。   他只能心里祈祷,别是西暖阁啊,那里还有我一套极好的茶具。   次日黛玉来上课,纯白无杂色的狐毛领披风,衬得她脸小而精致。   “哥哥,昨夜竟下过雪,可惜小了些,今儿都化了,了无痕迹。”   “想必以后雪就多了,等来一场遮天大雪,咱们就去梅林围炉煮雪。”   “嗯!”黛玉很是期待。   林宥一边翻书,一边随口道:   “其实雪水泡茶,不过是个噱头,哪里就好喝了?那些文人雅士非说雪水带着梅花的冷香,直接把梅花一并煮茶不更香?”   黛玉笑:“哥哥可别说了,再说下去我便信了。”   “那我们说别的,到时候我们煮锅子吃,用南蛮的菌子做汤底,甚是鲜美,唔,你喜欢什么肉?我亲自给你切,保证片片透光!”   “哥哥!”黛玉佯怒,极风雅的梅林煮雪,日后自己想起怕都是菌汤锅子味的了。   “好好好,到时候给你扔两捧梅花进去一并煮了,不过说真的,花煮了后可难看了!”   黛玉瞪了他一眼,林宥赶紧拿起书,“今日给你讲,善不可失,恶不可长…”   一堂课毕,林宥照例留了问题:   “善恶一说,可有定论?打不还手为善?若还手过重可为恶?”   “玉儿记下了。”黛玉自己收拾了纸笔,又由雪雁伺候着披上了披风。   “这皮毛果然衬你,来年秋日,若是圣上秋弥,我再去给你猎更好的。”   “秋弥?”   “嗯,太上皇在位时,极爱这个,不过这几年太上皇不便出行了,圣上仁孝,也并不曾再去。”   林宥想,太上皇的身体,未必撑到明年秋日,那么秋弥还得推迟两年。   “即便不能去,围场跟北地每年也都进献皮毛等物,待更冷些,圣上就会赏咱们的,有好的你只管做披风衣裳,不必留着,这东西年年都有。”   “哥哥也要做几件才好,这雪一下,就要大寒了。”   “好好。”林宥敷衍的应了。   黛玉也不同他讲道理了,只心想,待得了,自己让针线上的给哥哥做了便是。   黛玉正要出门回院子去,忽想起昨夜东暖阁又走了水,回头问林宥:   “哥哥,昨夜东暖阁又走了水,可是烧炭火的缘故?”   林宥也有些苦恼的叹口气:“约莫就是这个缘故。”   “也不严重,但总要再修缮一番的,圣上知道了没准以为我是为了折腾他的银子!”   “那我们便用自己的银子来修就是。”   “那怎么能行?”林宥摇头。   “不过是骂我几句罢了,而且如今我无法面圣,他只能来信骂我,或是让人传个口谕,不痛不痒的,我何苦浪费咱们自家的银子。”   林宥说的义正言辞。   黛玉哭笑不得,施了礼便赶紧走了,再留下去又被哥哥带偏了。   却不知林宥在书房独自叹气,水溶竟又烧了一遍东暖阁。   那套茶具是保住了,可我更糟心了怎么办?   要不干脆不修了?   让林宥没想到的是,东暖阁还真没修好,因为第二场雪在三天后,就纷纷扬扬的撒了下来。   林宥早起仍旧院子里打了会拳,待练完回屋就打发人赶紧去黛玉院子。   “去跟姑娘说,今儿风大,莫要贪玩,想看雪在炕上隔着玻璃看就好,实在喜欢,也不能出去,把玻璃窗开个缝,也一样的。”   “是。”   桂之亲自撑伞去了。   “姑娘院子里的厚帘子可挂好了?”   “回侯爷,都弄好了,旁的院子里,炭火也都烧着了,丫鬟婆子交替日夜看管。”   棠之回道。   “嗯。”   林宥心想,日夜看管有什么用,那个祖宗不定哪天就又来了,不定又怎么踩到他哪里的毛,就又炸了。   用过早膳,雪竟没有变小,地上已然铺了薄薄的一层。   林宥不太放心,打算去黛玉那里看看,可有咳嗽复发。   自己取了披风披上,也不打伞,刚出正院,就见一个小厮顶着风雪匆匆跑来。   “侯爷,荣国公府来了几个婆子,说是忠鼎侯家的大姑娘来了,请姑娘过去玩一天。”   跟在林宥后面打算送他出院子就回去窝着的李青河很震惊,他不由得抹了把脸上的雪,那位史大姑娘可真是个雅致人,这天气莫不是来赏雪的?   都说赏雪要配梅林,莫不是她家没有像样的林子可瞧?   也是可怜。   林宥挥手让人退下,自己则继续往黛玉院子里去了。   这是要亲自去给黛玉传话的意思了。   李青河自然不能跟着的,又回了正院廊下窝着,手里拨楞着腰间新得的白玉平安扣。   有些忧愁。   下雪了啊,天就冷了,哎,我莫不是还要把这个拿去当了?   侯爷会不会抽死我?   作者有话说:   在此解释下。   不是DM。是言情。   后期妹妹感情线为主。   水溶性格傲娇别扭,是根据他的成长原因设定的。   他们的友谊后期会略略带出原因的。   啦啦啦,放心食用吧。爱你们啊。 第30章 再入荣国公府   ◎“云妹妹说是难得,不过是你如今家里功成名就,亦不从武了罢了。”◎   林宥一进锦澜院, 黛玉就瞧见了。   她自炕上急急下来,一边吩咐雪雁快去给哥哥打帘子进来。   又让人赶紧新上一壶热茶来。   林宥冲她一笑,“走那么急作什么, 就一点雪,不碍事的。”   “哥哥既然披了披风, 把兜帽带上又能如何?”   “这不是怕听不到雪落的声音么!”   黛玉被他这话一噎,又是气又是无奈。   索性不理他了, 又回炕上看窗外去了。   林宥自己坐了,又喝了茶, 才道:   “你今日怕是没空同我生气了, 荣国公府来人接你,说是史家大姑娘来了, 请你去玩一天。”   黛玉吃惊回头:“这样的天气,她怎么这样早来了?莫不是昨儿就来了罢?”   “既然是她来了, 又只玩一天, 我便过去吧,也给外祖母请个安,年前怕是没什么空再去了的。”   “都依你。我打发她们回去传话吧, 一会你这边收拾妥帖了,我送你去。”   “哪里就用哥哥跑这一趟了?”   黛玉摇头。   一边又下了炕, 问非烟:“你去问问宋嬷嬷,可有费时少点又软和的点心, 做两盒子, 我带去孝敬外祖母。”   那边丹朱已经自去打点要带的出行用品了,棠云则去吩咐婆子通知管事的备车, 要提前把车暖着, 不能冻着姑娘。   宋嬷嬷在旁道:“姑娘可要备什么礼物?”   “不过是去请安的, 正经礼物便不必了,圣上新赏的宫花,拿上一盒子同姐妹们分了,便也够了。再拿一罐子新得的大红袍,送与凤姐姐,她素来喜欢那个,清茶给纨大嫂子。”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玫瑰露可还有?给宝玉两罐,旁的人???就拿些点心也是个心意罢。”   宋嬷嬷应了,自去准备。   雪雁取了一套新衣过来给黛玉看,淡绿色,领子处并袖子处都缀了一圈珍珠和兔毛。   披风还是白狐狸毛领的,不过外面的缎子是暖黄色的,里面是轻巧些的兔绒。   见黛玉点头,便扶着黛玉去里面更衣梳洗去了。   林宥也不着急,自个儿喝着茶看黛玉这边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过了好一会,见非烟那里得空了点,他便让她打发个婆子去告知李青河,自己要送黛玉去荣国公府,让他备马并点几个侍卫跟着。   黛玉已经换了衣裳出来,听见他如此吩咐,娇嗔道:   “哥哥当真要送?那也不必骑马的,同我坐车也好。”   “我不过是闷的慌,借你的由头出去跑两圈马罢了,你又要我坐车,那有什么趣?”   黛玉听了这才点头,又嘱咐不可转太久。   见林宥干脆的应下,黛玉忍不住轻哼了声:   “哥哥每回这样痛快,就是打算糊弄我的意思,竟是嫌我小,不懂事,只哄着我玩罢了!”   黛玉虽生气,呼吸都重了些,却没有落泪的意思,林宥放心了许多。   赶紧小意讨好:“这次绝不诓你,就跑两圈便回,兜帽也带着,定暖暖和和的。”   “你便是又诓我了,我也不知道的,这诓不诓我,不过是看哥哥的心意罢了。”   林宥又保证了许多,黛玉才又笑了。   “也就是哥哥,旁人的事我可懒得管的。”   “那自然。旁人再哪有比咱们亲近的。”   林宥很是认同。   待快收拾妥当,林宥先行一步,黛玉坐小轿,随后也带着一众人往大门处去了。   这会子风小了些,雪却越发的大了,林宥带了兜帽,亲手扶了黛玉上车,才翻身上马,带着李青河打头前行。   一行人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黛玉车里早用上好的银霜炭暖过了,又备了手炉,此刻也不觉得冷。   这次陪着过来的大丫鬟却是非烟跟棠云了。   黛玉有心问雪雁要不要来,雪雁自己却兴趣寥寥,她在那府里不过是个小丫鬟,也没什么朋友,唯一个紫鹃罢了,可上次自己欢喜的同她说话,紫鹃却一味的伤感,话里话外是姑娘不要她了的意思。   雪雁觉得这话好没道理,辩解几句,见她仍那样想,也就不再说了,但到底再没兴致去同她玩了。   因而就让给了棠云。   待到了宁荣大街,林宥就打马到黛玉车边,同她说了几句话。   无非是让她莫要着凉,好容易将养好的身体,可不能大意。   黛玉自然应了,又嘱咐哥哥早点回家去。   “那我便送你到这里,晚上再来接你便是。”   再往里就太近了,如不进去拜见有些失礼。   林宥留下两个侍卫跟着黛玉的车队同去,然后带着剩下的自街口转道而去。   “侯爷,咱们哪里去?”李青河骑马落后一步问道。   “八大胡同?”   “爷,爷…”   李青河差点摔下来,爷您又逗我?   等会等会这方向怎么还真的是啊?   李青河期期艾艾跟在后面,“爷,京城啊,这是京城啊,天子脚下,您忘了圣上的无影脚了?”   “我就看看,不进去。”   林宥一副真的很好奇的样子。   “不是,爷,青天白日的,人家不开门。”   “哦?这样的?你这么有经验?那我们晚上再来?”   李青河不敢说话了,他捏不准林宥是不是来真的,这个爷对什么好奇了,那真是什么都敢做的。   林宥骑着马,一路哒哒哒的果真朝着八大胡同去了。   李青河越想越不对,爷怎么路这么熟?   直到从八大胡同口路过,林宥下马徒步又转进了对面的一个巷子,李青河才反应过来。   自己侯爷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世家子弟啊!   林宥看他恍然的表情,大笑:   “傻了吧?我早就去过了!”   李青河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笑吧笑吧,只要您不想着故地重游,随便笑!   林宥七拐八拐的在一个宅子前停下,李青河立刻上前敲门。   等了一会,才有一个中年男子冷漠的打开一条缝。   “牌子。”   林宥抛了一个小木牌给李青河,李青河冲那人晃了晃,那人探出一只手,接了过去。   依旧冷淡的说了句:“等会。”   又过了许久,带了一个盒子出来,递给李青河,然后啪的又关上了门。   李青河把盒子拿给林宥。   林宥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合上。   “回府。”   李青河立刻跟上,他没有问林宥来干嘛,也没有问盒子里是什么。   该闭嘴的时候,李青河的嘴比谁都紧。   林宥没有再去别的地方,打马回府去了。   桂之上了茶,林宥破天荒的要她再去找陆嬷嬷做两盘点心。   李青河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帖子。   “侯爷,荣国公府琏二爷的帖子。”   林宥让他坐下一并喝茶暖暖,李青河端着杯子喝了一大口,并不坐。   “让人回了,明日我不得空,后日再来罢。”   “是。”   李青河出去吩咐了,又回来站着。   “姜蒙说,再过几日南蛮过来的船就要到了?”   “是,御林军已经报了宫里去了,我们也就得了消息,约摸着三日后抵达。我已经派了两个弟兄日日去等着了。”   “嗯,东西先拉庄子里去,你亲自清点。”   “是。”   林宥没再说话,坐在书房炕上,看起书来,赫然是前朝的《断案记》。   再说黛玉那边,一路进了荣国公府,这回凤姐并未相迎,原是家里事务繁多,这会子还在理事。   倒是三春并湘云,宝钗,等在了贾母那里,一屋子正说说笑笑给贾母凑趣。   黛玉来了自然先拜见贾母,呈上了点心盒子,起身后又与众姐妹互相见过。   贾母将她拉到身边,“这个狠心的丫头,如今要请来,可得三顾茅庐了。”   黛玉笑道:“这样大雪,我巴巴的就来了,可见是等不及您使人三顾了。”   说罢,微微咳嗽了两声。   “快上热茶来。”   贾母握着她的手,倒是温热的。   “可是着了凉?如今还吃人参养荣丸么?我这里配药呢,再给你配些去。”   “我原想待雪停了,过几日好天气再唤你来,她们姐妹几个要请你梅林赏雪作诗,竟是等不得了。”   黛玉喝了口热茶道:   “外祖母不必忙,我如今喝着旁的药方呢,人参养荣丸已不必吃了,这一个多月咳嗽好了极多,再过月余,这个药也可停了的。”   “什么药方子,可是妥帖的大夫?”   贾母想着,京城有名的大夫这府里哪有不知道的,又怎么能好过宫里的太医。   可别是林宥胡乱请的罢!   “是宫里的黄院判。”   贾母眼神微变,面上却没有什么,道:   “竟是他么,那自然是好的。”   还能不好么,那可是给圣上诊脉的人物了。   下首的三春姐妹们却不由得吃惊,面上不免也带了出来。   湘云笑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林姐姐可比我们高贵多了,寻常人家不过请个太医,院判可是哪里去请呢!”   这话一出,姐妹们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不过仍笑着。   黛玉倒是淡然一笑:   “哥哥自边关受了伤,圣上体恤,特地派了黄院判来给他诊脉,这是圣上的恩德,其他臣子也是一样的,并不独哥哥一个。”   “云妹妹说是难得,不过是你如今家里功成名就,亦不从武了罢了。”   一番话轻轻软软,可听在湘云耳朵里却不是滋味了。   这是说,想要这个恩德就得先家里有人受伤?   还是在说自己父母早故,无人可依仗?   遂眼圈微红道:“林姐姐这是笑话我呢!你如今有哥哥依仗,正经的侯门千金小姐了,可瞧不上我们这些了!” 第31章 自然要家去的   ◎“得偿所愿?”宝玉皱着脸,“宝姐姐这样想,可是也想着做那尊贵人?”◎   黛玉尚未说话, 宝钗先笑着拉了拉湘云。   “你如今怎么也这样小性子了,你林姐姐不过是解释一下,并无炫耀之意, 你这样说,岂不是伤咱们姐妹情分?”   湘云仍是不乐意, 别过脸去手帕拭了两下眼角。   黛玉此时已端坐在塌上,双手交叠于膝, 鬓间的花丝蝶翅云纹步摇纹丝不动。   她似笑非笑:   “云妹妹也是侯府千金,往日里也无瞧不上咱们的意思, 怎么如今就觉得我会那样想呢?”   许是她到底管家理事了, 气势不同以往,众姐妹一时顿住了, 气氛有些凝滞。   却见黛玉又噗嗤一笑,步摇也跟着微微颤动:   “可见云妹妹也是羡慕我有哥哥的了, 我这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可不得炫耀一番。”   探春笑着也推了湘云一把:“上回她便炫耀过哥哥了,你那时不在,可见她想着你的, 这会子巴巴的跟你再炫耀一回!”   旁的姐妹又跟着笑了一回,这事便算是揭过了。   贾母一直歪在榻上, 眼神掠过众人又在黛玉身上停了停。   她这才看清黛玉一???身打扮,乍一看因为守孝, 装扮素雅, 但身上样样不简单。   衣服是专供宫里的暖锻,刺绣精致, 几朵花颇有意境, 领口跟袖口处的珍珠, 颗粒虽小,也是南珠。   左手腕一个白玉镯子若隐若现,那羊脂般的细腻度,她自诩侯府千金又成了国公夫人,见过的好东西无数,却也没有这样的镯子的。   鬓间只别了一支步摇,却也不是京里银楼能有的款式。   待看到腰间的玉佩,她就明白了。   当年先皇后新封,诰命朝拜,她的位置靠前,皇后更衣褪去朝服后回来,她的腰间缀的就是这枚玉佩。   那么,黛玉的手镯怕也是先皇后的东西,皇后之尊母仪天下,她的东西自然非比寻常。   上次来她只顾着黛玉过的如何,还有林家的产业这些事,倒也没仔细看黛玉的装扮。   再加上,上次的珍珠步摇虽然精致却也不是多难得的东西,如今再看今儿这身,贾母心里着实吃惊不已。   那个林宥,竟然把先皇后的东西就这么给了黛玉?   贾母心里怎么惊讶面上丝毫不显,身子坐起来,仍笑着,看向那两盒子糕点,道:   “玉儿送了两盒子糕点来,你们都尝尝,也甜甜嘴。”   黛玉听了起身,亲自捧了盒子,先呈给贾母,贾母低头一瞧,果然是宫里的样式。   她捏了块,尚有余温,是新鲜做的,并不是宫里赏出来的。   圣上这是把宫里做点心的嬷嬷赐了一个给那林宥不成?   这样的宠爱,对皇子们也不过如此了吧?   贾母不禁想到了宫里的贤德妃,圣上定是对先皇后情深才爱屋及乌,对林宥一个半大小子如此偏爱,未及冠就赐了侯爵,来日封个国公也不是不可能。   可见圣上重情,贤德妃好好伺候,将来也能有宝玉的一番前程。   思及此,贾母笑容更盛:“给她们也都尝尝,待甜了嘴,看她们还胡沁不!”   非烟接过盒子,托着呈给每个姑娘。   湘云虽别扭,探春拿了一个塞给她,她也是吃了的。   气氛缓和了许多,就听外面丫鬟道:   “宝二爷来了。”   “林妹妹!”   宝玉依旧一身大红锦缎的衣裳,兴冲冲的奔了进来,草草站定给贾母行了个礼,又往黛玉身边去了。   黛玉起身福了福,又笑着坐回贾母身边,宝玉弯腰凑过去:   “妹妹这回不走了吧?”   黛玉笑:“自然要家去的!”   宝玉很伤心:“妹妹许久不来,来了就又要走,有什么趣!我们这些人竟是不配的了!”   “又哪里来的混账话?你出了门子也是夜夜归来的,旁的地方都比不得家里顺心顺意,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许了?”   黛玉说完又看了一眼非烟,道:   “给宝玉的玫瑰露拿出来给他,回头吃了在家也少怨我几句!”   非烟从小丫鬟托着的盒子里拿出两瓶,笑着给了袭人。   “我家姑娘总说宝二爷爱这个,特特留出来的。”   袭人接了谢过,宝玉脸色好了点,林妹妹到底是惦记自己的。   又想黏上去再说些话,非烟又转身拿了一个大盒子过来。   “这些是给姑娘们的宫花。”   “我如今戴不得这些,给姐妹们分了也好。”   黛玉示意非烟拿过去,非烟先给贾母看了,又去给姑娘们,按顺序从迎春开始。   非烟一边托着盒子一边笑道:“这是宫里新制的绒花,款式各有不同,请姑娘们一人挑两朵喜欢的。”   迎春挑了两朵不甚起眼的,一朵淡绿色一朵秋香色。   非烟又呈给探春,探春选了一朵茜红色,一朵宝蓝色。   然后是惜春,惜春本来也不甚爱这些,看了后却发现款式质地都从未见过,也兴冲冲选了一朵粉色一朵姜黄色。   宝钗跟湘云坐在另一侧,湘云在前,宝钗在后,非烟走过去,先呈给了湘云。   她还有些不自在,宝玉凑过来要帮她选:   “这品红色极衬你,再选一个银红,冬日里戴极好。”   湘云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非烟就又拿去给了宝钗。   盒子里如今还剩四朵。   宝钗想着莫不是还有凤姐姐的两朵?但几乎最后了才轮到自己,到底有些不舒服。   只笑着选了两朵不太起眼的淡黄色。   却见非烟收了盒子又让小丫鬟拿着了,另拿了两罐子茶来。   “不知哪位姐姐给带个路?这是给珠大奶奶和琏二奶奶的茶。”   宝钗方知,那绒花并没有要给凤姐的意思。   有些无趣的把花让身后的丫鬟拿着了,自己则低头喝茶。   贾母指了个丫头给非烟带路,又让黛玉日后不必这样多礼。   宝钗又想,这样好的东西,黛玉随手就送了人,可见平日里好东西是多的是的。   那个林侯爷当真是疼爱黛玉。   若是嫡亲兄妹也没什么,可这样半路得的哥哥,竟也这样好,着实让人眼酸。   湘云被宝玉央着,已经戴上了一朵品红色的,宝玉一边夸好看,又问黛玉:   “这是什么做的?颜色好看又不俗气。”   “听说是以蚕丝为原料。”   “妹妹头上的步摇也是宫里制的?好看的很。”   黛玉笑而不语。   湘云此时心情也好了,笑骂道:“你是觉得林姐姐哪里都好罢,怎么不问问她的胭脂是不是宫里制的?”   宝玉一听还真来了精神,又要凑过去仔细瞧黛玉。   “妹妹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黛玉不肯让他瞧,往贾母身上躲,贾母一推她:   “不是要去梅林赏雪?这会子怕是正好呢!”   众姑娘纷纷起身,身边的丫鬟皆上前服侍着披上披风。   非烟尚未回来,服侍黛玉的是棠云。   给黛玉披上披风,又给她拿了个手炉。   “外祖母可同去?”   “我就不去了,昨儿夜里觉得不太爽利,今儿虽没事,还是躲着些吧。”   黛玉福了福:“玉儿回来再陪外祖母。”   “去吧。”   贾母看着一众姑娘行礼后,亲亲热热的往外走,还有一个劲儿想靠近黛玉,却被躲开的宝玉。   眼神复杂。   玉儿如今越来越生分了,可要想办法笼回来才好。   黛玉等人出门后,雪小了些,零零落落的,她们说笑着,一路往梅园而去。   “爱哥哥,听说为迎大姐姐省亲,这里的园子要改了?梅林也会扩一些?”   “已经绘了图纸了,和隔壁珍大哥哥的园子并在一处。”   “那咱们日后,可多了地方玩了。”湘云等欢笑。   宝玉因为近不得黛玉,闷闷不乐,又想到了元春。   “大姐姐回来,也是要回去的,有什么可欢喜的?”   宝钗在他身侧,听了,笑骂:“可不许说这糊涂话,大姐姐在宫中好些年,如今得偿所愿,身份尊贵,当为她高兴才是。”   “得偿所愿?”宝玉皱着脸,“宝姐姐这样想,可是也想着做那尊贵人?”   宝钗一滞,“我哪里有那样的福气!”   说罢,匆匆前面去了。   宝玉更加郁闷了,跟着众姐妹到了梅园,才略精神些。   “咱们这样干巴巴的赏玩,未免无趣,不若每人出个词牌,让人藏在梅林中,咱们再分散去找了,找到了作出诗来。作的多又好的得胜!如何?”   “既然要有胜者,那可有彩头?”湘云朗声道。   “那还不容易的很,咱们每个人出个玩意,凑一起,胜了的都拿走就是。”   姐妹们互相私语了几句,觉得有些意思,便应了。   宝玉欢喜了些,将腰间的一块玉佩摘了下来。   袭人笑着拿手捧了,又去姑娘们那里。   三春皆是摘了戒指放到袭人手里,湘云撸下了一个细绞丝的金镯子,宝钗有意想黛玉先放,可袭人先朝着她伸出了手。   她亦褪下了手里的一个金镯子,只是比湘云的精致又重了许多。   最后一个就是黛玉了,黛玉早已让非烟拿出了剩下的两枚绒花,一并放进了袭人的手里。   探春不依:“林妹妹好糊弄我们。”   湘云也跟着起哄:“林姐姐这会又小气起来了,浑身那样多的物件,只拿剩的两朵花搪塞我们呢!”   宝钗亦笑闹:“旁的也就罢了,刚可瞧见了,林妹妹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上有一道红纹,形似梅花,真真是极应景了,且这镯子温润至极,应是产自蓝田的老坑料子。”   “哦?原来是有来历的?怪不得林姐姐不肯呢!”   作者有话说:   三章啦。   有点紧张,哈哈。   如果我是熊猫崽崽我就给你们滚一个卖萌   求票票跟营养呀!   么么哒! 第32章 都是自家亲戚   ◎笑话什么?笑话宝钗小选去做宫女还是笑话堂堂二夫人脸皮如此之厚?◎   黛玉被她们又一通打趣, 也不恼,只轻笑道:   “哪里产的我是不知的,这原也不是新的, 先皇后留给哥哥的,哥哥怕放着可惜了, 让我戴着养着罢了。”   一句先皇后,让众人又静默了一会。   大家又仔细看了看黛玉的装扮, 腰间的玉佩看着也是个老物件了。   难不成也是先皇后的东西?那就意味着这些东西都是贡品啊,可不是简???单的宫中内造, 大多数都是独一无二, 无比贵重的。   这满京城的千金小姐,黛玉是独一份了吧?   “我的天呐, 这样贵重的东西,林姐姐就这么戴在身上?”   惜春小小的惊呼出声。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到底没有再打趣, 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黛玉不禁心里叹气,这下同她们是越来越远了,但若要任由她们打趣, 那更是不可的。   宝玉倒是没觉得珍贵,只是好奇道:   “听闻圣上对先皇后念念不忘, 也不知她是怎样的女子?”   黛玉斜了他一眼。   宝钗则拍了拍他,“如今真是口无遮拦了, 什么样的话都敢说的!你不是要玩么?彩头都在这里了, 让人去藏罢。”   袭人捧了彩头,跟几个丫鬟嬉笑着进了梅林。   探春指着地上道:“这雪覆了一层, 她们走过脚印如此明显, 可太容易找了些。”   “那就让她们多走一些地方。脚印满了, 乱了,也就都一样了。”宝钗道。   又吩咐了剩下的丫头,都进林子里去了。   只剩了棠云,仍陪在黛玉身边。   宝钗看向她:“这个姐姐不进去玩玩么?”   棠云微微一笑:   “不敢当薛姑娘一声姐姐,服侍我们家姑娘要紧。”   “就这么一会儿,你家姑娘还能丢了不曾?”   “侍候姑娘是我的本分,跟我们家姑娘丢不丢的并无关系。姑娘性子宽和是姑娘的好处,我若不知分寸,忘了身份就是我的错处了。”   也不知是不是宝钗想多了,她总觉得这个棠云话里有话。   身份么?   自己缺的可不就是个身份?   旁的姑娘听了也有些不自在,这是在嘲讽她们身边的人没有规矩没有分寸?   可偏偏棠云这话听着并无错处。   末了,宝钗回了句:“好伶俐的丫头。”   便不再说了,那边七零八落的脚步声传来,进梅林的丫鬟们回来了。   莺歌笑语,好不热闹。   “该咱们了。”探春说了句。   “那便各凭本事罢!”湘云择了一个方向,带着翠缕走了进去。   迎春惜春也随后进去了,探春仔细看了看,才择了一个方向而去。   “林妹妹,你怎还不着急?咱们俩一路可好?”宝玉带袭人和麝月凑过来道。   “哪有一路的,找到了可怎么分?”   “都与你便是!”   黛玉冷笑:“这是瞧不起我呢,还要你让我?”   说罢带着棠云并两个二等丫鬟走了进去。   宝玉想跟,又怕黛玉生气,只得回头对宝钗道:   “宝姐姐,你先请!”   宝钗也不同他谦让,先行一步。   宝玉在原地,只听着林子里女儿家的娇笑声频频,却不见人影。   徒留自己孤零零一个,有些怅然。   那边黛玉其实只是随意走着,并没有认真去找纸条。   往日里她总爱争先拔尖的,如今竟觉得有什么呢?   输了赢了都不过是个玩笑,哪用得着伤心生气的?   赢了就证明自己多么能耐么?输了就一定不如么?   再者,自己气着了,气坏了,旁人还是该如何如何,何必呢?   哥哥说的对,自己最重要。   这么想着,她更不着急了,慢悠悠的捡着脚印稀落的地方赏花。   “可惜咱们回去时,天就黑了,自家的梅林竟不能去赏了!”   “姑娘可见是想家了,不然梅林又跑不了,改日落雪再跟大爷去赏,岂不是更好?”   棠云扶着黛玉,小声笑道。   “你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哥哥还说要同我去梅林吃暖锅子呢!”   就这么雪中走了一会,就转了回去,黛玉只拿了一个纸条,随手作了首诗交给了袭人。   那边陆陆续续姑娘们都回来了。   宝玉同湘云一路回来的,湘云欢喜的脚步轻快,雪白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宝玉见了,拿了自己的帕子就要给她擦。   湘云躲了躲,自己拿了帕子擦了,宝玉却看着她的帕子绣的好看,讨了过去,顺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你又不是没有!作什么赖我的去!”   宝玉只憨笑,也不还与她。   袭人在后面欲言又止。   一会子功夫,大家就聚齐了,开始看各自得的诗。   宝玉两手空空,原是把自己的都给了湘云。   如此湘云数量上倒是最多,轮诗意,宝钗则更胜一筹。   黛玉反而平平,她笑道:“这俩定个魁首罢!”   宝钗心里意外,若说黛玉突然不会作诗了,那才是不可能的,可她这样敷衍,可见是真不在意输赢了。   以前总觉得自己同她并不差什么,甚至自己还有个兄长可依仗。   可这才多少时日,黛玉就已经不屑于同她争了。   一时间,宝钗觉得索然无味。   那边黛玉却也了了一个心事,她本来觉得自己疏远宝玉,未免有些对不住他对自己的好。   可看他跟湘云这般,她也就明白了,宝玉这样的人,对谁都如此,自己固然有所不同,那也是从小住在一起的情分罢了,可若没有自己,他也并没有什么。   如此这般,黛玉最后的心事也放下了。   心里只想着,待会用了午膳就告辞回去吧?也不知哥哥有没有好好带兜帽?   最后由于宝钗的谦让,魁首被湘云夺了,翠缕替她拿着彩头,笑意盈盈。   刚好贾母那边来叫,该回去用午膳了。   雪天路滑,又怕姑娘们累了,还打发了轿子来。   待回了贾母处,王夫人邢夫人并凤姐,李纨,都在一旁坐着了。   见了她们,凤姐站起来声音清脆:“可了不得,咱们家的女诗人们回来了。”   “可得了什么诗?拿出来也给我们这些睁眼瞎的见识见识。”   宝玉眉眼含笑,猴过去,“见识见识倒没什么,只我们今儿是有彩头的,凤姐姐可是给我们添上些?”   “就会打我的风,我还不知打谁的去呢!没有,一个子都没有!”   “好姐姐!我瞧着你这戒指就好得很!”   说完就要上手,凤姐哪里敢推他,被他夺了去,又捧给宝钗去了。   “宝姐姐也该得个。”   贾母看着,拉了给王夫人邢夫人行过礼又问候了几句的黛玉坐到她身边,问她可有冷到?可有咳嗽?   凤姐一边命人传菜,一边问:“魁首可是宝妹妹?”   “是云妹妹。”探春回道。   凤姐又细细问了比试的情节,一群人又说笑了一回。   “老祖宗但凡林妹妹来,眼里就没有旁人的了,可也把妹妹借给我,让我好好谢谢她的茶才是。”   贾母起身拉着黛玉往前一送:   “喏谢去吧!”   然后先坐了桌子旁。   凤姐拉着林妹妹去入座,一边谢道:“难得妹妹记着我的喜好,今儿我实在忙乱,改日定要去我那里,咱们好好亲热亲热才是。”   黛玉笑应了。   凤姐虽说是改日,可这话却也是诚心的,她是看贾母放不开黛玉,今日自己若是邀请过去,贾母怕是会心里不快,所以说了改日,更是给贾母留了个由头,过几日再请黛玉来一回。   王夫人邢夫人服侍了贾母一会,贾母就让她们一并坐下了。   “你们就在这里用吧,晚间就不必过来了。”   席间无话,黛玉照旧用的不多,待漱了口,上了茶。   王夫人先开口了:“请老太太示下,我那妹妹最近想着请个宫里的嬷嬷给宝丫头教教规矩,明年小选也容易些,我想着,宫里贤德妃要省亲,难免召见姑娘们,不若一起学学规矩,到时候也不失礼。”   “那便占宝丫头的光了。”贾母道。   “自家亲戚,有什么占不占的,只原先说好的嬷嬷,却不得空,如今也是在寻着呢。”   贾母听了这个已清楚王夫人的打算,她想要黛玉身边的嬷嬷。   宝钗在王夫人说第一句的时候就明白了,因着这个是她同母亲提起的,本想着有机会跟林侯爷提,可母亲到底耐不住,去寻了姨母。   “宝丫头素日里规矩极好,旁人都不及她的,便是不学也定能中选。”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贾母也有自己的思虑,黛玉如今待荣国公府,客气疏离,再这样的事为难她,怕是更加远了。   王夫人是跟妹妹保证了的,知道贾母的意思,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   “其实我想着,若说宫里的嬷嬷,有哪个比得上玉儿身边的,何必舍近求远?”   “玉儿,暂借你身边的嬷嬷几日可好?你宝姐姐来日中选,必好好答谢你的。”   贾母登时脸色就不悦了,她这个二儿媳,自元春封妃就有了依仗,说话行事也是不复以往的木纳谦和。   可一屋子媳妇姑娘的,她也不能直接训斥。   只说:“玉儿身边的人是圣上赐给靖安侯府的,她一个小人儿家哪里做得了主。”   王夫人此刻话一出口,也就不能顾忌了。   “那就问问靖安侯的意思?都是自家亲戚,倒也不怕他笑话了。”   笑话什么?笑话宝钗小选去做宫女还是笑话堂堂二夫人脸皮如此之厚?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   继续给你们打滚求票票呀。 第33章 是你们要不起   ◎不是我不???给你们,是你们要不起!◎   看贾母压抑着怒气, 邢夫人在另一边,忍了忍,终是没忍住落井下石, 笑道:   “弟妹如此着急,何不请宫里娘娘赐个嬷嬷出来, 更是体面。”   贾母呵斥道:“这样点小事就麻烦娘娘,咱们可就真成笑话了。”   一众姑娘皆垂眸不语, 便是凤姐,此时也不好插嘴。   宝钗心知这事因她而起, 却也不敢开口。   黛玉一直端坐如斯, 仿若在谈的不是她的嬷嬷一般,现在看着贾母脸色不好, 才开口:   “二舅母,不是玉儿不肯, 这嬷嬷是圣上赐给哥哥的, 旨意里说的是,嬷嬷们是侍候先皇后的,身份不同旁人, 切不可怠慢。”   先不说王夫人听了这话有几分不悦,宝钗只觉得分外难堪。   不可怠慢, 这是说我不配么!   不是我不给你们,是你们要不起!   这样□□裸的打脸, 让这阵子春风得意的王夫人很是不悦。   可她到底还有理智, 贾母尚在,轮不到她在这里发怒。   “那便罢了, 我也不过是说说。”   “谢二舅母体恤。”   黛玉端茶自饮, 仿若没看见王夫人冷下来的眼神。   事情本就该到此为止了, 一直安静着的宝玉突然闹了起来:   “大姐姐一个在那宫里头还不够吗?宝姐姐这是也要进去?”   宝贝疙瘩这么一闹,贾母跟王夫人都泄了气,忙劝他:   “你又哭什么!你大姐姐如今金尊玉贵,再无不好的。”   “那宝姐姐呢?难道姐妹们一个个的都存了进宫的心思不曾?”   “她们还小呢,哪里想的了这个,你不许再胡说了!让袭人先服侍你去歇歇,回头再来跟你姐妹们玩罢,她们都在这里呢,一个也不会少。”   宝玉看贾母实在脸色不太好了,才神色郁郁的离去。   王夫人想去再哄哄他,也起身告退。   贾母摆摆手:“你们都回去歇歇罢,玉儿陪我就行。”   黛玉本想告辞,又不忍心再让贾母伤心一回,只得送了王夫人邢夫人和众姐妹,又回来伴着贾母坐下。   “好孩子,今儿让你为难了。”   贾母一片慈祥,黛玉心里的那点子委屈被勾了起来,但她并未流泪,只哽咽道:“外祖母!”   “莫哭,有外祖母呢。”   黛玉只伤感一会,就扶了贾母起来,“外祖母先去歇歇吧?”   “你也去,碧纱橱还给你留着呢。”   如此温情,让黛玉心里有了暖意,旁人暂且不说,外祖母也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贾母见黛玉动容,趁热打铁:   “你和宝玉也是自小的情分,他待你最是不同,真心痴意,绝非旁人能比,莫要同他生分了才好。”   黛玉心里一冷,外祖母是在说哥哥比不得宝玉待我之真心么?   “幼时姐妹们同哪个不是亲密无间,可如今我们都大了,自然不能再亲近了,于礼不合。”   贾母半躺下,听着她这样说,不禁问道:   “你们是嫡亲的表兄妹,又在我眼底下瞧着呢,什么于礼不合?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果然是那个林宥不许黛玉同宝玉亲近的罢!   黛玉心里越发难受,贾母只想着宝玉喜欢同我们玩耍,却不想着姑娘家大了,名声要紧。   还只一味的攀扯到哥哥身上。   “哪里用人说去?我也读了书的,该不该的,自有分寸。”   贾母拉着她的手,“玉儿,你竟要同外祖母如此生分了吗?”   “我待外祖母孝心从未变过。”   旁的,外祖母莫要强求了。   黛玉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外祖母歇歇吧,雪天路滑,玉儿先行告辞了。”   一个小辈,也用不着人送,此时回去刚好。   贾母想再拉她,人却已经快步出去了,不由得滴了泪,又越发不喜林宥了。   黛玉带着人,跟鸳鸯说了声,就往外走了,鸳鸯看着脸色不太对,赶忙去看老太太。   果然正伤心呢。   鸳鸯上前帮她拭泪,她自然知道贾母的心思。   遂道:“林姑娘是您自小带大的,如今不过是想岔了,待过些日子,定然能明白过来的,老太太是太着急了些。”   “如今叫几回她才来一回,又这样急匆匆的就走,便是有体己话,也说不得。”   贾母捶手,又是伤心又是生气。   鸳鸯拿了药丸给她服下,又小心劝慰了一会,她才歇下。   那边黛玉已经出门了。   马车里,棠云给她拢了拢披风,塞了两个手炉:   “姑娘走的急,马车没烘暖,多拿个手炉会好些。”   见黛玉神色郁郁,非烟笑道:“姑娘可算是给大爷一个惊喜了,他估摸着以为姑娘要傍晚才回的。”   棠云也配合道:“你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大爷还想趁着接姑娘回去,多跑两圈马呢!”   听她们提起哥哥,黛玉脸上带了笑意,哥哥见了我定然欢喜吧?   我若为旁人家的事这样闷闷不乐,可对不起哥哥往日里的疼爱了。   “回去直接去正院吧。”   “是。”   林宥的确没想到黛玉会这样早回来,他打算傍晚再去接的。   黛玉进门时,林宥已经午歇起来了,在书房看信件。   有小丫鬟提早两步跑进来道:“大爷,姑娘来了。”   林宥赶紧迎出去,黛玉看到他,不由得加快步子,在廊下,林宥笑道:   “回来了?冷不冷?快进来。”   黛玉一听,眼泪就珠子似的往下掉。   林宥慌了,这是怎么了?   一边扶了下她,让她先进去,一边温声道:“不哭了,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   黛玉又觉得安心了,忍不住笑了。   一时间又哭又笑,弄的林宥也跟着哭笑不得。   过了会,黛玉情绪稳定了些,棠之带人打了水来,给她净脸,又重新更衣。   兄妹两个这才在书房炕上坐了,好好说话。   “可吃亏了?”林宥问。   “不曾。”黛玉摇头。   “很好。”   “那就是想家了?”   “嗯,想着家里的梅林那样好,不赏实在可惜。”   “那我让人准备准备,我们去梅林吃锅子去。”   “好!”   林宥吩咐了几声,自有人去准备了。   “可累了?我今儿读了一本有意思的书,是一个异志杂谈,给你讲讲可好?”   黛玉眼亮了亮,忙点头。   棠之来送了两盘水果,退下的时候看了一眼非烟。   非烟跟棠云对视一眼,棠云微不可见的点点头,非烟又看了眼正在兴致勃勃听故事的黛玉,方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棠之果然在东厢房的廊下等她。   见她来了,笑道:“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姑娘今日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大爷现在看着没什么,可心里定然是担心的,不问姑娘,是怕惹了姑娘再伤心,所以定然会再问问你们的,我先问过了,一会也少了你们的麻烦。”   非烟亦笑道:“谢姐姐体恤了,若是大爷问,那可是吃人的架势了。”   然后才将今日种种说了说。   “姑娘并未吃亏的,只那府里态度实在让人难受。”   简直无耻了。但这话非烟不能明说。   “姑娘难受,你们好生劝慰着,别让她伤了身子,旁的我告诉大爷,自有大爷定夺。”   棠之又同非烟说了几句,就忙去了。   林宥给黛玉讲了两个小故事,看她眉眼欢喜,没有郁色,才略略放心。   “虽然雪停了,赏赏梅花也好,咱们先去园子吧?”   黛玉自然愿意。   一路去了梅林,梅花尚未全开,可仍觉香气清冷,让人心旷神怡。   “这就是绿梅,开的晚些,不过能见到花苞了。”   黛玉顺着林宥的视线看去,一段悬崖峭壁映入眼帘。   “这里本就是地势高,所以就着这个坡度,作了个悬崖,来衬那绿梅,下方还有个小小的湖,你脚下小心些,要从那边台阶下去。”   林宥说着,黛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其实可以在悬崖上种些兰花,不然夏日里,只有干巴巴的绿梅枝子,太荒凉了些。”   见黛玉也很有兴趣,林宥又道:   “我记得御花园里有一种兰花名品,叫素冠荷鼎,素雅又大气,等我能入宫了,就去给你薅一些来。”   黛玉笑的花枝乱颤,什么话到她哥哥嘴里,总是分外有画面感。   “其实还有一种叫鬼兰,花只在夜里开,开花时飘渺如幽,空灵的很,坏就坏在名字不好,也不知道最初是谁起的名字,所以即便如此好看又难得,也少有人家种的。”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湖边,黛玉惊呼:“兔子!”   原来是有三只白兔子在湖边喝水,见了人来,也不跑,似乎习惯了。   林宥看着黛玉欣喜的样子,有些头疼的道:“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吃兔肉了?”   麻辣兔头!香辣兔腿!   黛玉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林宥,坚定的摇了摇头。   “可是这里兔子太多了,这府原先荒废太久,这个地方杂草丛生,兔子泛滥,修园子的时候抓了好几天,才把兔子洞都堵死了。”   林宥试图争取下。   “反正我是不吃的。”   林宥懂了,他明智的没有提醒黛玉,你领口跟袖???口都是兔子毛…   黛玉兴致勃勃看了会兔子,天色渐暗,才跟林宥往梅林深处走去。   路上还让林宥给她折了最顶上的一枝梅花。   “从前觉得落花可惜孤零,见了心生不忍,可现在,我觉得花就是花,再无别的意思了。”   黛玉看着这一树树的梅花灿然一笑。   林宥正用匕首给她把花枝末端削平,防止她亲手拿着时伤了手,听到她的话,回头一笑:   “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说:   好啦,今天五更结束!   可以用票票营养砸我了。   给你们滚一个…   再滚一个…   然后特别谢谢最开始支持我包容我的那些亲亲们。   你们评论里每一句加油都让我更有勇气。 第34章 这离谱的真相   ◎贾母觉得不可能的,却恰恰是真相,林宥还真的是明说的。◎   锅子很快煮了起来, 一室温热。   最让黛玉惊喜的是锅子做的特别小巧,她和哥哥坐在炕上,中间换了一个大炕桌, 放满了菜品肉类,一人一个小锅子, 也不用人伺候,各自刷了吃便好。   还有蘸料就足足二十多种, 林宥熟练的搭配着,一边问她:“醋要不要?要辣一点吗?这个是微辣。”   一顿饭下来, 黛玉的笑就没停过。   林宥心里得意, 又刻意显摆:   “这没有什么,等天暖和了, 我带你烤肉,唔, 就去桃林罢, 待夏日嘛,就去竹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曲水流觞。”   “秋日呢?”   “秋天自然去庄子里去, 跑马泡温泉。”   “如此甚好!”黛玉学他的声调道。   一番玩笑后,林宥亲自送了黛玉回院子, 又看她喝了药才走。   棠之跟随在后,出了黛玉的院子, 他的脸果然沉下来了。   “问了?”   棠之赶紧小跑跟上, 一边道:“问了非烟,姑娘今日同那个宝二爷并不亲近, 亦没有被唐突, 只是那府里的姑娘们, 说话含沙射影的,尤其,尤其是那位薛姑娘还有忠鼎侯府的史大姑娘。这些咱们姑娘都没有吃亏,话里也都还回去了。”   “继续!”   “是!后来是那家的二太太,开口就想要姑娘身边的嬷嬷,说是给薛大姑娘教教规矩去小选,姑娘没应。”   “后来姑娘陪着老太太午歇,老太太想同姑娘续续往日情分,又说了些同宝二爷亲近的话,姑娘恼了,急急回来了。”   “哦。听这么说,姑娘去那府里,一刻也没舒坦?个个都忙着给她添堵去了?”   棠之不敢应声,小跑跟着,呼吸都不敢重了。   正院里,是姜启当值,他一看林宥凉凉的神色,就暗呼倒霉。   李青河最近是不是背地里扎他小人了?侯爷心情不好的时候都被他碰到了?   林宥回了书房,几笔写了封信。   “明日送去给陈逸。”   呼!还好不是去北静王府丢小纸条了。   姜启赶紧接过。   然后林宥又拿出了一个折子,姜启眉头一挑,这是要给圣上的。   林宥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个折子,才封起来,也递给姜启。   姜启自然知道如何递进宫中。   眼看着林宥又又坐下了,拿了新的信纸。   别烧东暖阁了可好?   信依旧给了姜启:“送去北静王府吧,老规矩。”   姜启…   “便宜你了,不知道水溶这次赏你什么?”   姜启…   拱手退出了。   林宥信手在白纸上写了个贾字,一脸讽刺的又揉成一团,丢到了一边。   次日,晨起。   黛玉梳洗完毕,非烟伺候着她选今日戴的首饰,黛玉只拿了个镯子,戒指等一概不要。   待喝了燕窝羹,润了喉,还没上早膳,黛玉坐在暖阁的炕上看花样子。   哥哥的荷包还可以再做一个。   丹朱去看早膳了,非烟一个人伺候在里面,只见她一咬牙,突然跪下了。   黛玉被唬了一下,拍着胸口道:   “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又让她赶紧起来,非烟不起,直直的跪着道:   “姑娘容禀,昨儿您在正院时,棠之姐姐问了我昨日姑娘可受了什么委屈,我没忍住,如实告知了。”   “昨夜里,我同季嬷嬷说了,嬷嬷当即就要压我来给姑娘请罪,我是姑娘的大丫鬟,姑娘的事绝不可外传,我央求嬷嬷,今儿自来请罪。”   黛玉将她扶了起来,淡笑道:   “原来是为这个,我知道的。”   非烟惊讶,姑娘看到了?   “棠之问你,是代哥哥问的,她也是揣摩哥哥的意思罢了,可我觉得哥哥不会自己问你,他总是顾及我,他以为我不愿意说,其实是羞于启齿罢了,你代我说了,也省的哥哥想法子去那府里打听去。”   “季嬷嬷说的也没错,你是我的大丫鬟,我的事自然不能同外人说,可你也得记着一点,我哥哥不是外人。”   非烟赶紧行礼称是!   “按理,这整个府都是哥哥的,哥哥若要问什么,谁敢隐瞒?可哥哥没有插手我的院子,不过是尊重我,我亦敬重哥哥,我们兄妹无二心,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黛玉眨了眨眼:“这话你也要想法子同哥哥说了才好。”   非烟尴尬的不知该应还是不应,最后黛玉当着几个大丫鬟的面,罚了非烟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以儆效尤。   非烟才觉得松了口气。   过了几日才知道,棠之也被大爷罚了月钱,不过这是后话了。   宫里圣上批完奏折,歇息了片刻,梁平就呈上了林宥的折子。   梁平端着杯子去给圣上换茶,刚走到门口,就听圣上笑出声来。   梁平也微微一笑,如今最能让圣上欢喜的除了几位小殿下就是那位小侯爷了。   换了茶回来,圣上已经把折子放在了一旁,似乎是在写回信。   一张纸上只四个大字:   胡说八道!   “给他送回去。”   “是!”   “贡橘给他两筐子,一并带去。”   “是!”   梁平想,后宫的娘娘们一人只得两盘子,到了小侯爷这里就是两筐子了。   吩咐了太监去,梁平又回来伺候着,看圣上居然把折子又打开了。   再看了一遍后,突然道:“今儿去凤藻宫!”   “是!”   这是不翻牌子直接去贤德妃那里了?素日里圣上对这位可是冷淡的很么,小侯爷这是写了什么?总不是给贤德妃说好话的吧?   到了晚间,梁平就明白了。   圣上这是来找茬的。   起初还看不出来,圣上饶有兴趣的跟贤德妃对弈了一局,才无意中看到贤德妃的项圈:   “你这项圈倒是别致,不似宫里的东西。”   “回圣上,这是入宫前,家母所赠。”   贤德妃想着,圣上重情,自己一片孝心兴许可以让圣上欢颜。   却不想,圣上突然翻脸:“你母亲好大的胆子,先皇后的项圈也敢仿制!”   贤德妃不可置信的跪下,先皇后的项圈?   “圣上明鉴,母亲诰命低,从未见过先皇后,如何会特意仿制她的项圈呢?”   “你是说朕冤枉你?”   贤德妃不敢说话了,圣上如今威严甚重,原先有甄太贵妃在,她还敢同圣上说几句话,可甄太贵妃自顾不暇,她只能处处小心,哪里敢跟圣上辩驳?   “还请圣上宽宥!”   “贤德妃冲撞先皇后,罚禁足一个月。”   “其母,以下犯上,看在荣国公的份上,不予惩罚了,贤德妃自己派个嬷嬷回去,给你母亲好好讲讲规矩罢!”   “臣妾,遵旨!”   贤德妃再次叩首。   待她抬头,圣上已经离开了。抱琴扶起她,心疼道:“娘娘!”   贤德妃起来凄苦的笑:“这有什么,咱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只是连累了母亲,圣上旨意不可违背,你派嬷嬷回去吧!要同母亲说,无需害怕,我好着呢!”   “是!”   抱琴自去安排。   那边贾府收了这样的旨意,却如晴天霹雳。   冒犯先皇后?   贤德妃禁足?   赐嬷嬷讲规矩?   好生打点太监走了后,贾母却觉得不对劲。   王夫人已经瘫软慌张不已,“我的元春啊!”   “闭嘴!”贾母呵斥。   元春如今也是你能叫的?   被赐下来的嬷嬷,脸色严肃道:“哪位是贾宜人?”   王夫人身边的金钏急忙屈膝行礼:“这位就是贾宜人。”   嬷嬷看了一眼,对贾母福了福:   “老太君,奴职责所在,还请见谅,不知府里可有佛堂?贾宜人需佛堂跪听规矩。”   “嬷嬷辛苦,先喝杯茶吧?我这就让人去清扫佛堂。”   嬷嬷又客气了下,才坐了。   待上了茶,贾母才问:“敢问嬷嬷,贤德妃娘娘可有别的教谕?”   “娘娘说,望贾宜人,谨言慎行,莫要给她招祸了,府里众人,皆应如此。”   王夫人一听,更是坐都坐不稳了。   贾母却觉得更不对劲了,元春自来孝顺,如何会说这样的话?   可若不是元春说的,这个嬷嬷如何敢说谎?   先皇后?嬷嬷?规矩?   贾母惊愕,难道是林宥?前日黛玉才回去,今儿就来了嬷嬷训斥,也太巧了吧?   想明白的贾母心里愤恨,那个林宥竟如此睚眦必报?他怎么做到的?总不能直接跟圣上明说吧?   贾母觉得不可???能的,却恰恰是真相,林宥还真的是明说的。   一整本折子,除了第一句叩圣安,剩下的全是小白菜似的诉苦。   如今自力更生,跟妹妹犹如冬天里的小白菜,什么玩意都敢来吃两口,跑又跑不掉,躲也躲不开,啊!好怀念在王府的时候啊,仗着姐夫疼爱,可以为非作歹,欺男霸女…   离谱吧?但是管用!很管用!   只有林宥敢这样,也只有他这样,才能让圣上不怒反喜。   用梁平的心里话就是,圣上的心啊,偏的没边了。   荣国公府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贾母压下心头的火气,好生将嬷嬷跟王夫人送去了佛堂。   一呆就是三日。   出来后,王夫人憔悴不已,又恢复了往日的木纳沉稳,只是,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贾母又将她独自叫去,摒退众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是安抚,还是训斥,亦无人知道。   贾母虽然怨恨林宥,但又不得不说,林宥此举,让她再次把王夫人的野心压了下去。   此事最大的输家看似是王夫人,其实不然,还有一位,才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是那客居梨香苑的薛姨妈。   “妈妈,怎么不去看看姨母?”宝钗看着伤神的母亲,不解。   “宝丫头,你有所不知…” 第35章 打劫要喊口号   ◎再看看自己如今的处境,宝钗觉得满心酸涩。◎   薛姨妈说了半响, 宝钗方听明白了。   原来薛姨妈惦记着黛玉的嬷嬷,忍不住同王夫人说了,而王夫人自然应了, 又说了宫里贤德妃如何如何受宠,来日宝钗进宫如何如何便宜。   薛姨妈与汝荣焉, 王夫人忽的话锋一转,说到了省亲, 如今修园子,要富丽堂皇才能配贵妃身份, 可现在银两有些不那么凑手。   薛姨妈懂了, 回头就送了五万两银票过去。   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才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妈妈糊涂!”   旁人不知, 宝钗却是知道的,她们一家初入京城, 客居荣国公府求个庇护, 母亲就给了姨妈五万两银票。   一是哥哥闯祸的事,二是住在荣国公府,旁人就得敬她家几分。   “且不说姨妈做不得主, 就是做的主您觉得她会愿意我进宫去么?更别提让我去凤藻宫了。”   薛姨妈转而一想,对啊, 元春的年纪不小了,自家女儿却是花一样的年纪。   又是这样的才情容貌。   “可, 那是你姨母啊, 你同贤德妃是嫡亲的表姐妹,你去了宫里, 也可以助她不是?”   “妈妈忘了么?若论亲近, 还有三个春姑娘呢, 哪里轮得到我。”   “可,老太太,也没有要多送个女孩子入宫的意思啊?”   “您也说老太太的意思了,可见这府里,也不是姨母一个人说的算的,日后莫要如此糊涂了。”   如今薛家生意日渐亏败,哥哥又不成器,她们不过是守着旧产度日,哪里能这样整日打水漂去?   薛姨妈又是悔又是气,却也无可奈何。   宝钗又何尝不气?   她聪慧至极,听闻王夫人这事,已然猜了个七七八八,定然是黛玉回去不开心,那个林侯爷这是给她出气呢!   到底是身份尊贵,又得圣上疼爱,妹妹受了一点子委屈,且还未吃亏呢,竟立刻就还了回来,一刻都不等的。   打蛇打七寸,林侯爷直接动了宫里的贤德妃,可谓正正打在了荣国公府的七寸上,府里上上下下都不好过。   日后黛玉再来,府里那更是得小心伺候了。   再看看自己如今的处境,宝钗觉得满心酸涩。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薛姨妈同宝钗各怀心思睡去了,第二日,就收了消息。   薛蟠打死人的事,已经上报京城了,宝钗小选的资格被取消了。   薛姨妈又是大哭起来,宝钗身心俱疲,还要劝她。   “妈妈,不去也好,我仍在你身边,不若大姐姐似的,骨肉分离,有什么趣儿?”   薛姨妈却叹:“你这样好的才貌,偏偏被你哥哥耽误了!”   宝钗想,耽误她的又怎是哥哥一个?   “妈妈也说,我才情极好,那来日,我定能给自己挣个好前程。”   来日方长,命运未定,谁好谁坏还未可知呢!   薛姨妈看她眼睛清亮,斗志不减,才止了哭。   “说起来,哥哥如今跟那个林侯爷,也是亲戚了,平日里,哥哥也该去拜访一下才是。”   薛姨妈也是眼神一亮,“你说的对,你哥哥整日玩耍吃酒,何不同那林侯爷亲近亲近?那才是正经人物!”   “待晚上我同他说说。”   宝钗又叮嘱,林侯爷不是哥哥的那些狐朋狗友,可不能犯浑,要极客气才是。   薛姨妈应了,宝钗方回房休息。   再说靖安侯府。   黛玉毫不知哥哥做了什么,荣国公府的伤感也抛之脑后了,只读书画画管家理事,好不自在。   林宥那边正在西暖阁同贾琏说话。   贾琏这次带的可就不是点心了,正经的古董盘子一整套,还有一副古画。   “林表弟,户部那里,不知你能不能给周旋一二?”   他开门见山,他琢磨着,林宥能同他说,就有可能帮他一把,自己再拐弯抹角倒是不好了。   “表哥有何需要顾虑的?你本有户部的职,每日去点卯办差就是。”   贾琏为难:“可我毕竟只是捐得的庶五品的同知,从未当过差。”   “表哥且去吧,自有人给你派差事。”   贾琏这才放心。   林宥话锋一转,道:“只是府里不是忙着修建省亲园子?表哥可有空当差?户部不同往日,又到这个时间了,忙得很。”   提起园子,贾琏一肚子火气呢。原以为能大赚一笔,可开始动工了才知道,公中账上寥寥无几。   钱呢?钱呢?   说是有五万两存在了江南甄家,去取了银子刚好采买小戏子,并彩灯窗幔等物。   可旁的东西,砖瓦树木,金银器皿,这才是大头,账上这点钱,怕是扔进去只够听个响的。   因问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大老爷冷哼:“我哪里知道?”说罢又支银子买扇子去了。   二老爷却道:“先置办着吧,年底不是有进项都就送来了?”就打发他先走了。   贾琏回去越琢磨越不对,看那图纸,一二百万才能修得,荣国公府哪里有那么多的现钱?年底进项才十几万罢了,够做什么的?   便是连带着当了库里的东西,凑了银子出来,建好了,日后自己袭爵,岂不是就得了个空落落的园子?   兴许还要背上一大笔的外债。   往日里他是不会往这处想的,只想着搂着点银子体己,享乐罢了,可林宥那日提醒了他,他是要袭爵的,若是没了这个,他日后还有什么可依仗?   明白了这个,他现在看事情已然不同了。   但此时,他是什么也不能说的。   喝了口茶,避重就轻的道:   “这修园子,又不用我去挑砖搬瓦,自有老爷们定夺,一些差事也分派了族里的几个哥儿。”   林宥了然,也没多问,又说了几个户部的官员,让他熟悉熟悉,日后也好交往。   贾琏自然感激,又同他说了些京里世家子弟的秘闻作回报。   两人倒也算是相谈甚欢,只是林宥留饭,贾琏连连推辞,赶紧离去了。   林宥也没让他空手,给他带了一篮子的贡橘回去了。   李青河看着神清气爽的林宥,也跟着感叹:“这个琏二爷,没准还真能成器。”   “够呛,他如今不过是知道自己的利益被动了,而且是伤筋动骨的,所以才急了,不过我也不用他骨子里浪子回头,只要能督促着他不得不好好安生的过日子就行。”   “来日不给我惹祸,就是我对他最大的要求了。”   李青河想这话好像有点耳熟?好像圣上时常这么说侯爷?   啊呸,侯爷怎么可能像琏二爷那种人!   林宥看他自己在那里变脸,乐不可支。   “赏你几个贡橘,今晚不用来正院了。”   “侯爷有客?”李青河试探着问。   “嗯。”   “是!”   李青河犹犹豫豫,又请示道:   “侯爷啊,那若是陈公子又突然长高了,或是又长矮了,属下要不要拦?”   林宥一开始没听明白,看他一脸纠结,才想到了上次,他突然拦住了陈逸。   原来是看着身形不像?   “不用,你也拦不住他。”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拦不住?武功极好的世家公子可不多,不过也可能不是世家公子,江湖中人?侯爷一直向往江湖,跟江湖高手私下里往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样侯爷会不会哪天真的行走江湖去了?   自己咋办?还是跟着吧?一起做个土匪也不是不行!打劫的时候还能喊口号,定个什么口号好呢?   正在吃橘子的林宥绝对想不到李青河的脑子里已经想了那么多了…   他在想水溶今晚会过来吧?他约了陈逸是明晚,若是水溶今晚不来,明晚来,这俩撞在一起…   啧啧!陈逸不得惊掉下巴!   不过他想的并没有发生,晚上,水溶如约而至。   林宥依???旧给他煮着茶,见他来了,急忙倒上一杯。   “快喝点,暖暖。”   水溶褪去披风,自炕上坐了,才应了声:“嗯。”   “你声音怎么了?着凉了?”   水溶喝完茶微微抬头,林宥看着果然面色不对,似有病态。   “没有。”   没有?声音都这样了,鼻音明显,还略带一点嘶哑。   “你同我嘴硬什么呢?几时病的?可喝了药?”   “有几日了,下午看了太医,说快好了,不过仍能传染人的。”   “所以你这是故意来传染我的?”林宥气笑了。   “没错。”   见林宥又给他倒茶,他撑着下巴,懒洋洋道:   “你别倒了,我喝不出什么味,还难受。”   水溶比平时说话缓慢了些,音调也不一样了,没有郡王爷端着的那种味了,反而如一个困了不得睡的少年般,委屈又懵懂。   “我让人给你煮姜汤来。”   “别!”   水溶皱眉,这几日喝的快吐了。   “那我给你烤一块姜尝尝,你冷天而来,驱驱寒才行。”   林宥不等他拒绝,就出门唤人来吩咐了一番。   回来就见水溶依在靠枕上,似睡非睡。   林宥不禁有些内疚,下次去信得加一句,若病了不可逞强。   可又想,这不是咒他病么!   水溶听到他回来坐下,眼睛眯着,声音依旧委屈巴巴:   “承恩公府低头了,三姑娘算是废了。”   “不会的,只要嫁出京城,自有一些地方官愿意娶这样的名门庶女,毕竟能攀上承恩公府。”   “承恩公夫人这样会打算,怎么养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呢?”   林宥听了这话,许久不出声。   水溶睁开眼,眼睛里登时流出泪来,他用手指抹去,懒懒的道:   “怎么,有什么隐情不曾?”   “我以前不懂,后来有一回,也突然想到,承恩公夫人这样能算计,无非是想两个儿子来日有个好前程,她好做个富贵荣华的老太君,这样的人岂能不好好教导孩子?”   “我想到了这个之后,我就琢磨,回忆。”   “然后呢?”   林宥看着他,眼神挣扎:“是圣上。”   作者有话说:   猫狗打架第三期要开始了。   在此强调,不是DM文。   林哥哥的感情线几乎没有。   后面重点的是林妹妹的感情线。   林哥哥的重心就在妹妹,外甥,圣上,朋友,下属。   猫狗的感情由来后面会略微带出来一点哈。   然后继续求灌溉啊。啦啦啦。饿了饿了。 第36章 那我抵死不从   ◎呵,得瑟,我妹妹就长的比你好看,你看我炫耀了吗?◎   “圣上?”水溶坐了起来。   “嗯。”   “这话我从未同旁人说过。”   “哦?这是要我发誓保密?还是怕我拿这个去要挟圣上?”   林宥无奈:“你怎么总想的同别人不一样?你不是应该感动涕零?我竟对你如此信任, 只同你说这样的话!”   “你的姜来了。”水溶抬了抬下巴,又半躺了回去。   林宥出去拿了进来,托盘上好大一个碗, 几块整姜去皮泡在不知道什么液体里,还有几根铁签子。   “熏死我了!”   水溶皱眉。   “不是, 你味觉都没有了,鼻子还能闻到?”   “闻不到啊, 不过肯定不好闻!”   林宥艰难的扯了一抹笑,很好, 你赢了!   他坐下, 把姜用铁签子穿好了,就着煮茶的红泥小炉, 开始烤。   “你洗手了吗?”水溶踹了踹他。   “没有。”   真没有。   林宥想要不烤完这个,就去洗洗手再给他串一个。   “糊了!”又踹了一脚。   林宥仔细看看, “没有啊。”   “我闻到了。”   你鼻子不好使还作!林宥不想搭理他, 然后又被踹了一脚。   好不容易烤好了,水溶伸手,略带嫌弃的拿过来。   放到嘴边又停住:“你这个我就这么啃?”   简直有辱斯文。   “你给我切切, 切小一点,银叉子给我插上。”   林宥语重心长:“猫吃鱼都是用啃的, 真的!”   水溶抬起眼看他。   林宥无奈,掏出匕首, 给他切了, 又把匕首递过去:“喏,凑合吃吧。”   水溶接过, 多看了几眼匕首:“不错。”   “送你了。”林宥向来大方。   “防身还是杀人?”   “两用, 随你。”林宥继续烤他的秘方姜块。   水溶慢悠悠的吃了两块, 就不肯吃了。   “虽然我味觉不好,但我知道一定很难吃。”   意思是,吃了两块够给你面子了。   林宥啃着自己的那串,“再吃一块吧,管用的,我在边关,靠这个救过自己的命。”   水溶把玩着匕首:“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哦,是不是路祭棚子都备好了?不对,我还轮不到一个郡王给我设路祭。”   “没事,你现在死了就够格了,我刚好拿你体现我的礼贤下士。”   林宥咬牙,微笑:“咱们聊点别的?比如你侧妃选好了吗?”   “没有。”   “啧,你好歹说说你的喜好,京城名门贵女那么多,总有符合的。”   “我说过啊。”   水溶一脸无辜:“我要长的比我好看的,武功比我厉害的。”   呵,得瑟,我妹妹就长的比你好看,你看我炫耀了吗?   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林宥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不忍的道:“水溶,她…”   “闭嘴!我知道!我懂!收起你同情的眼神!”   水溶垂眸,故作轻松转移话题:“那就满足武功比我高这一条就行。”   “呵。”   林宥觉得这个话题也可以到此为止了。世家贵女会武功就已经很离谱了,满京城怕只一个临宁郡主罢了。   还要武功比你高?你自小习武,你爹的暗卫手把手教的,什么水平自己没数吗?   水溶似乎也知道自己又把天给聊死了。   所以自己转了话题:“你刚才说,圣上?继续?”   “也没什么,我也是猜测,圣上大概从立为太子时,就有意不让那两兄弟成才了。”   “我是发现那两兄弟的贴身小厮会武功才开始怀疑的。”   “可为什么呢?怕外戚?那也说不通啊?你还活着呢!”水溶蹙眉。   “是啊,我还活着呢。”   林宥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像是熄灭了,一片虚无。   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无波。   水溶撑着下巴,无意识的又把剩下的姜块吃了。   “其实吧…或许你想多了呢。”   “我觉得,只是圣上的脾气,他有点太过爱恨分明了。”   “怎么说?”   “他欢喜的,就是犯了错也无妨,比如你,那时候你闯了多少祸啊,你知道我父王怎么说么?他说六王爷是不是自己想做而不能做的都故意纵容你去做了?”   林宥一愣,他还真没想过,是当局者迷吗?   “反之,他厌恶的,那就是连喘口气都是错的。”   林宥半低着头,沉思。   “你别想了,一时半会捋不明白,有空了再慢慢想吧。”   水溶踹了他一脚,打断他。   林宥觉得也对,回忆太长,一时半刻是想不全的。   不过,他抬头看水溶:“你还真让我刮目相看了啊。”   所以这些年你过得也不那么好吧?那么作死别扭的人,也会察言观色了。   “其实很简单,我也是这样的脾气啊。”   林宥…   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残忍。   这么敷衍的推断理由,我居然信了?还有点打开了新思路的意思!   水溶得意洋洋,“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   “还有一事。”   “忠顺王府。”   “哦。我也听了点风。”水溶又坐了回去。   “圣上说不定会召你进宫,问你的意思。”   “我无官无职,找我做什么?这是想把我牵扯进去?一并削爵?”   林宥也端坐好:“你今晚来之前,我想的是,圣上或许会让你抄忠顺王府。”   水溶咬牙:“那我抵死不从。”   “你先听我说,若你抄了,圣上会留你的爵位,拿来警示众人,以后便不会动你。”   “那还是让他削吧。”   相比以后京城无立足之地,削爵也没那么可怕了,哪个王府不是降级承袭了?自己也不丢人。   “我本想今晚咱们商量下如何应对,可你刚才同我说的话,让我有了新的想法。”   “可我一时半会想不完全…”   “没事,你慢慢想,我睡会。”   水溶就势躺了下去,就要睡去。   “你在这里睡多憋屈,去我寝室罢。”   水溶半响没动静,林宥再仔细看,竟然已睡过去了。   这是有多困?   只好去给他拿了被子盖上,然后一个人慢慢的烤着姜块,思索。   水溶是被烤姜的辣糊味熏醒的,他第一反应是我鼻子好用了。   然后是林宥个王八蛋,肯定故意的。   还没开骂,就见林宥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还拿着铁签字,睡了。   红泥小炉里炭火都几乎熄灭了,姜跟黑炭一个颜色了。   水溶在踹他一脚跟给他盖个被子之间犹豫了一会。   还是选了盖被子。   他想,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手还没靠近,林宥猛的睁开眼,抬手就打了过来,水溶下意识的还手,两人过了两招,林宥才清醒。   急忙收手:“对不住啊。”   水溶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你比我???还需要找一个武功高强的夫人。”   不然每次醒来都是在生死边缘。   “过几年应该就好了吧?”林宥不太确定的道。   “什么时辰了?”林宥看了眼大座钟,“丑时了?”   “我明儿再来罢。”   “不用,我刚才想出来了。”   林宥喝了口凉茶。   “圣上也许并不想动忠顺王爷。”   “我们先说,忠顺王爷有什么碍着圣上的?”   “太上皇最宠爱的小儿子,跟四王八公来往甚密。”   “忠顺王的确仗着宠爱,生活奢靡,可他从未揽权,只是爱享乐,跟四王八公来往,也只是节礼来往,或是设宴一同听戏,旁的你可见过他帮忙?”   水溶略思索,摇头。   “那么咱们再来说圣上不想动他的理由。”   “这还是你提醒我的,圣上爱恨分明,他以前还是王爷的时候,就经常带我去忠顺王府,他不爱听戏,每回去,他俩就会玩角抵,忠顺王不会武功,可玩这个却在行。”   “圣上既然能去同忠顺王玩这个,那必然是待他亲昵的,至少不讨厌吧?忠义王府我可从未去过。”   “一个无心揽权,只纵情享乐的亲王,对皇权并没有威胁,甚至因为有了这些污点,反而让忠顺王离着皇位越来越远。”   “哦,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忠顺王至今无子,嫡子庶子统统没有,只有一个嫡女罢了,庶女也没有,可见子嗣艰难。”   “你说的我都听懂了,可我还是不明白,圣上既然不讨厌忠顺王,也不怕他威胁皇权,那何必动他?”   林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圣上如今是不得不动他。”   “不得不?”   “对,如果不动满头小辫子的忠顺王,那他怎么动下面的人?”   水溶眼也有了神采:“但圣上心里不想动他!至少不想大动!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给忠顺王爷求情?”   “恭喜,那个人就是你!”   “为什么是我?庆国公不是有这个意思?被圣上驳回了。”   “他有军权,且是新贵,不如你这个世袭的王爷有分量。”   “而且,你求情,圣上再顺手推舟,成全你,会让下面的八公以为,他们还是安全的,你和忠顺王会跟他们站在一起。”   “等他们以为没事了,该干嘛干嘛了,灭顶之灾也就来了。”   水溶冷笑:“咱们俩都看出来的东西,若其他王府还有下面的公府侯府,却看不出来,那真是内里腐烂了,拔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不过我也没什么可笑话别人的,我父王那会就夹着尾巴做人了,到我这里,也就是个空壳子罢了。”   林宥看他神色寂寥,却不知该如何去劝。   只道:“还好,圣上不动你。”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帝王心术,最是复杂,若错了呢?”   作者有话说:   哥哥长的没有水溶好看,也打不过他。   哥哥这么包容他,是有原因的。就像圣上为什么对哥哥那么好,都会在以后的剧情里用几句顺带说明。   水溶的择偶条件是有原型的!!!   好想把存稿给你们先看看啊。哈哈。   本来想改掉这章,怕你们又误会他俩…   但是过渡很重要,把很多情况都在他俩的交流中做了介绍。   水溶的性格傲娇别扭,是根据他的成长设定的啦。   毕竟从小被刻意养的很憋屈。   但是戏份不多啦。   所以亲亲们,不怕不怕不怕啦。 第37章 可怕的不要脸   ◎上梁不正下梁歪,林宥这根梁从小就不太正。◎   “圣上曾允诺我守完孝就去刑部。”林宥突然道。   “怎么是刑部, 不是兵部?”   “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沾兵权了。”林宥脸色坦然。   “不过刑部是我所喜欢的,断人间奇案,是跟江湖离着最近的差事了。”   “圣上会让我做先刑部侍郎, 待过个数年,刘尚书告老, 刑部尚书之位就是我的了。”   “如果圣上真的要动你,我就用这个位置去跟他换, 其实我的亲兵队长还空着一个。”   林宥一副你看我多仗义的表情继续道:   “不过若是这样,以后侯府就是个冷清的地方了, 三节两寿也没人来给我送礼了, 咱们就得自力更生了,你体己多不多?趁现在赶紧多存点啊!”   “不对, 圣上会抄家,你不如现在就把好东西运到我这里来?我先给你存着。是不是很感动?咱俩这关系, 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水溶一脚踹了过去, 冷笑:“你拐了那么大一个弯,就想坑我的东西吧!”   林宥一副被你看穿的样子,笑的很是欠揍。   “说正经的, 圣上若是找你,你先装傻, 你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傻, 等圣上暗示你了, 你再往前冲!”   “不过如果一切如咱们所料,那你今年会受冷落了, 这个年你府门口怕是得冷清了。”   “无妨, 你这里必然好东西不缺的。”   “那个橘子, 先给我一筐。”   水溶颐指气使的指了指桌上的贡橘。   “不是,你抗回去?你还能飞起来?”   “不是有那个木头脸么!让他给我送去。哦,别忘了要偷偷的。咱俩不熟!”   林宥咬牙,拱手:“您大爷!”   可怜的姜启,绝对想不到自己不止要去扔小纸条,还要去扔橘子。   次日,从北静王府回来的姜启,又得了一个茶杯。   他快凑齐一套了,不知道配套的茶壶王爷会不会扔给自己?   一套去卖的话是不是更好卖?   换了衣服又回去当值的姜启面无表情的打算着。   他努力不去回想自己扛着橘子狼狈的飞进北静王府的画面,还有北静王观赏的眼神。   林宥只在姜启回来后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一直呆在书房,写写画画,不知道忙些什么。   午膳都用的匆忙。到了晚间,林宥看看时辰才道:“姑娘该用饭了吧?我去看看,咱们这里也传饭吧,简单些,我回来再去。”   姜启拱手应下,一抬头发现林宥居然是从屋顶走的。   侯爷这是有多急?   林宥自屋顶跃进黛玉院子的时候,吓了众人一跳。   看到林宥面无表情的走进屋子,众人才真的意识到,自家看起来文雅清瘦的侯爷是个武将。   黛玉正在用饭,听到了丫鬟的惊呼,不由得停下了:“怎么了?”   丹朱已经出门看了,正撞见了林宥,赶紧行礼:“请大爷安!”   “哥哥?怎么这个时辰来的?可用膳了?”黛玉急忙起身。   哥哥又板着脸吓唬丫鬟婆子们了?可也不至于惊呼吧?   丹朱出了院子,小声呵斥小丫鬟们,作什么一惊一乍的,规矩都忘了么!   小丫鬟们赶紧告知丹朱,是看到侯爷从天而降,所以才吓到了。   丹朱瞪了她们一眼:“这有什么稀奇的,大爷可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别说飞来飞去了,杀人都不带眨眼的!”   吓得小丫鬟们赶紧低头求饶。   丹朱又说了几句,才让她们赶紧散了。   里面林宥坐在桌前,给黛玉盛汤。   “哥哥真的不用点么?”   “不用,那边也传了膳了,我回去吃就好。就是来看看你,今儿有没有咳嗽?”   “不曾呢。定是大好了的!”   “嗯,吃饭,别说话。”   黛玉瞪了他一眼,这会子又不让我说了,刚才还不是你起的头。   用过饭,黛玉去净手漱口,顺便问丹朱,是怎么了?   丹朱小声说了,黛玉笑了笑,忽的想起当初哥哥带自己从船里飞上岸时,自己也曾小声惊呼。   待她出来后,林宥站起身。   “明日有好东西给你,当初说好的,可还记得?”   黛玉欣喜:“船到了?”   “自然。”   “那玉儿就等着了。”   “一会喝了药,早点歇息。我先走了,别送了,屋里呆着吧。”   黛玉仍送到门口,促狭道:“哥哥可还是要飞着回去?”   林宥回头:“怎么,是要我带你再飞一次?”   “若是哥哥非要如此,那我勉强应了也不是不可以。”   林宥笑了,黛玉有些嚣张的样子让他甚是满意,果然自己没有白白教导。   “今日不行,明儿我打发人去问问钦天监,何时有星坠,再带你找个地方看去。”   “往年这个时候就经常有的,或多或少而已。”   黛玉赶紧点头。   林宥让她往里站了站,别沾了门外的凉气,才开门离去。   回去正院,姜启还杵在门口那里,见他回来忙跟上。   林宥也不嫌弃饭菜有些凉了,仍吃了许多,只边上两盘子特意没动筷子。   “这两盘你拿回去吃吧,一会不用来这里了。”   姜启拱手告退,自己端着两盘子走了。   林宥在后面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呆子,也不知道找人进来给我把剩菜撤了!难道他其实是个吃货?   所以迫不及待?   姜启是不是吃货不一定,李青河一定是。   俩人的房间相临,姜启端着盘子还没进房,李青河就从房间里窜了出来。   鼻子动了动。   “侯爷赏的?这个怎么是酸甜口的?啧啧,侯爷不知道你不吃吗?算了算了,我帮你吃了吧???。”   然后夺过盘子就走。   姜启看着手里还剩的一盘肉炒笋片,想了想回了自己屋子。   还是不跟他打了,上次李青河的房门还是自己掏钱给修的。   万一他在房间里摆个花瓶,自己恐怕赔不起。   李青河算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弱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要脸!   林宥今晚换了个炉子,依旧煮了茶,然后在炕上剥橘子,橘子皮随手塞进小炉子里。   陈逸来的时候,一屋子橘皮烧焦的味道。   他忍不住扇了扇鼻子下面,道:   “你有没有点待客之道?不说熏香扫榻相迎,至少也不能弄这味道毒害我吧?”   “纯属巧合。”   林宥讪笑:“我这不是听说橘皮清香,可入香料,就尝试了下,果然传闻不可信!”   陈逸忍着这股味道,勉强坐在对面的圈椅上,炕上他是不去的。   “说吧,什么事?这大冷天的。”   这一问林宥笑的更加尴尬了,他也坐了过来,凑近了,小声道:“我记得,你有个嫡亲的小堂妹?”   陈逸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就骂:   “林宥,你个人面兽心的!我堂妹才多大啊!你还要不要脸!”   林宥尴尬又好笑,赶紧解释:   “你听我说完啊,我这不是没法子了么,我家无女长辈带着妹妹交际,她原先荣国公府的姐妹们如今道不同,见了也是徒增烦忧,所以我想着,就你有个年龄相仿的嫡亲堂妹,你家门风又好,你那堂妹估计性子也不差的。”   “所以能否劳烦她同我妹妹通个信?认识一番,等玉儿出孝,俩人再见面走动?”   “竟是这样?”陈逸这才脸色好看了点,又坐了回去。   “你妹妹原是叫玉儿?贾宝玉那个玉?”   这下轮到林宥脸黑了。   “陈逸,你要不要脸?我妹妹的名讳也是你个外男能叫的?”   “还有别把贾宝玉同我妹妹比。”   陈逸冷哼:“是我孟浪了,可你态度也得好点,有求于我呢。”   “求?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使唤你比较顺手而已。”   “呵,你觉得我家门风好,我如今却觉得你家门风不太好呢!”   林宥咬牙:“我有船到了,明儿分你点好东西。”   “这才叫人话嘛!”   “明儿就让你见着信去。”   “你等会。”   林宥低声问:“你那堂妹,平日里没什么不妥吧?”   陈逸立刻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林宥赶紧转换态度,给他塞了个橘子:“贡橘!甜!”   “我家也有!”   话虽如此,陈逸还是冷着脸剥了,吃着吃着火气也小了。   “其实你也真可怜,又当爹又当娘的,你干脆娶个夫人回来得了,你妹妹也有人教养了,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先不说我不能早娶,不是你说的,自从你哥娶了长嫂,你家有了女主人,你那日子过的水深火热的?”   陈逸又怒了:“你敢污蔑我长嫂!”   “不是,这不你自己说的?说管你这个,管你那个,你藏私房钱都藏我这里!”   “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是不是还有私房在你这里?快还我!你都侯爷了,库房都满了,还贪没我那点私房!”   “没有。没看见。污蔑侯爷可是大罪。”   陈逸看着他,居然没生气,而是压低声音:   “我说,你这么不着调,你妹妹性子没什么不妥吧?我不能把我嫡亲的堂妹往火坑里推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林宥这根梁从小就不太正。   还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逸觉得自己自从跟林宥混在一起,跪祠堂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作者有话说:   咳咳,明天是三更。   快来夸夸我啊!   要不抱抱也行,不定时掉落加更哦。   然后发个新书预收文案。下本就是这个啦。目前存稿三万+。求收藏求收藏啊亲亲们!   [清穿]贵妃她只想修妖! 第38章 但是你命好啊   ◎“那你会去想这跟签怎么被从一根木头雕成签的?你还要去为它成为签子的◎   “我妹妹如何, 呵,我同你说的着么。”   “也罢,再差还能差过临宁郡主?她都在议亲了呢!”   “哪家公子这么倒霉?”   “听说原本南安老太妃看中了西宁王府的小世子, 但西宁王府哪里肯?如今又看中了修国公府来日承爵的大公子。”   “日后承爵也最多不过是个三品将军的爵位,也没有职位在身, 当个郡马倒也是个出路。”   “南安王府也就是老太妃尚在,仍称王府, 如今承爵的只是个国公罢了。临宁郡主也就是太上皇当年赏的一个空头爵位,没有食邑, 有什么用?”   陈逸不以为然。   临宁郡主仗着自己是这一辈除了忠顺王府嫡出的安嘉郡主之外, 唯一有郡主封号的姑娘,所以整日里嚣张跋扈, 谁娶了她,那真是倒大霉了。   不过临宁郡主再不济, 也是个姑娘家, 俩人皆不是那等孟浪之人,便也不再提起了。   转而说了其它朝廷之事,大多是陈逸打听来的, 说与林宥知道,好让他心里有些成算。   至亥时三刻, 陈逸方离去。   次日,李青河带着两本册子呈给了林宥。   “侯爷, 点清了, 分毫不差。”   “嗯,我让你拿来的可一并带来了?”   “是, 在库里了, 陈嬷嬷那里已经记下了。”   “知道了。”   不多时, 黛玉仍来听课,林宥只字未提,只讲了课,又提前半时辰下课。   才眨眨眼得意道:“今儿提前半时辰下课,我带你瞧点好东西去。”   黛玉了然,顾不得再更衣了,索性衣服并没有沾染笔磨,只净了手,就跟着林宥一并去了。   林宥刻意放慢脚步,一边同她说别的:“再过个三五日就请黄院判来给你诊脉吧,虽离着两个月还差了些日子,但也无妨了,要入腊月里了,早点诊了,咱们好好准备过年。”   黛玉用力的点点头。   这是她同哥哥过的第一个年,虽说守孝,不得欢庆,可能一同守岁也好。   “待入了腊月,就不给你讲课了,你也松懈松懈。”   黛玉点头,只见陈嬷嬷站在后厢房一间房门处冲她行礼。   “请大爷,姑娘安。”   陈嬷嬷打开门,立在一边,待林宥带着黛玉走进去了,才落后一步跟上。   “大爷说要带姑娘来看,我就先让人放了几个炭盆,免得冻着姑娘,待看过了,还是要把炭盆搬走的。”   另一边非烟已经把一个手炉放进了黛玉的手心。   只见一共两间的屋内堆着一地的大箱子,每个箱子至少半人高,整整齐齐,只留了一条小路出来。   陈嬷嬷只往里走了几步就停下了,黛玉的丫鬟,也识趣的没有往里挤。   只林宥带着黛玉步入。   他打开第一个最小的箱子,黛玉一瞧里面竟然另有几十个盒子,不得见真面目。   好奇心越发的重了。   林宥却不打开盒子,反而先指着剩下的那些大箱子道:“箱子里跟这里的都是一种东西,不过是这里的是成品,给你看看罢了。”   黛玉点头:“哥哥,快打开呀!”   林宥却还卖关子,眼神一扫,故作惊讶:“我倒忘了,还有那两个箱子,并不一样的,先给你瞧瞧。”   黛玉急了,上手就要去开盒子,却被林宥拦住,只得一跺脚,娇哼一声。   林宥也不怕她,只带她过去看,黛玉兴致寥寥的扫了一眼:   “燕窝?”   “嗯,里面盒子里都是这个,南蛮特有的燕窝,听说比咱们这里的官燕还好上许多。幸而船大,我觉得带着也无妨。如今你不是刚好用上了?回头就都抬到你院子里去。”   黛玉笑了:“谢哥哥,可哥哥自己也该留些,来往送礼也是极好。”   “我自还有的,这箱子是单单给你的。”   说罢又开了旁边的箱子,里面是些干菌菇,各式各样都有。   “这个才是我喜欢的,做暖锅极为鲜美,分你一些罢。”   黛玉应了也是欢喜。   林宥这才又带她回来看最初的箱子,黛玉此刻也不着急了:“哥哥只管再想个法子磨蹭吧,我是不急了。”   “那我偏要打开给你看!”   林宥也学她冷哼。   门口的人都忍不住捂嘴笑,难得两个人儿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林宥打开了第一个盒子,把它托起来给黛玉看:   “这叫翡翠。当地人说红翡绿翠,紫为贵。”   盒子里赫然是一对晶莹冰透的镯子,通体湖绿色,极为清新。   黛玉忍不住拿了起来,“倒是同蓝田玉不一样的,好通透,又不似琉璃清脆单薄。”   “这个京城银楼其实也有的,只是不多,大家也不怎么认这个,只觉得蓝田玉才是贵重。”   “这是南蛮的独有特产,我们攻入了他的王府,在他库房里这样的成品多得很,我挑拣了一些带了回来。”   林宥把盒子一个个掏出来打开,多是镯子,玉佩,也有发簪耳坠,却都是用金子镶嵌的了。   “我这里的只是一些上等货罢了,极品的都呈给了圣上。尤其是紫色和红色的,不是咱们能留的。”   “???这些已经极好了。”   黛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眼花了。   “这些也不是让你戴的,这种东西在南蛮王府,谁知道以前有没有给别人戴过?就是给你当个样品,还有以后来往送礼用的,你戴的东西,自然要现雕琢。”   说着霸气一指:“剩下的箱子里全是原石,你随便做,不仅首饰,摆件,茶杯,花瓶,都可以。”   “咱们府里有琢玉的师傅,明儿就让他开工罢。”   黛玉虽欢喜仍摇头:“哪里能都归我,我如今还未长成,镯子如今戴着合适的,明年或许就小了,一年做几对就好。”   “哥哥也该多留点,这种好东西可传世的,我只要一箱子就好。”   “你呀!”林宥拍拍她的发髻。   “哥哥好东西都想着我,玉儿心里欢喜,可是哥哥也得想想日后,我嫂嫂,侄子,这些好东西自然要给他们留一份。”   “八字还没落笔呢,你就想的那么长远。”   “我那里还有一屋子呢,而且,日后这东西怕是就源源不断了。南蛮已经归咱们所有,圣上派了巡抚过去,日后这东西定然大量入京,或许能跟蓝田玉平分秋色也未可知。”   林宥随手拿了个镯子看了看,又丢了回去:“不过这些东西包括原石都是南蛮王府库房里拉出来的,不是寻常东西,将来就是京城人家的个个都用了,你的也比她们强些。”   黛玉摇头,有些难过:“我作什么同别人比这些东西,我宁可没有的。哥哥战场厮杀得来的,我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从没问林宥战场有多凶险,因为她知道他只会云淡风轻的回答她,跟真相定然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不问,不代表不心疼哥哥。   这么想着,只觉得也没有那么欢喜了。   林宥没说话,带她往外走,后面陈嬷嬷立刻带丹朱她们收拾了,准备把成品先给黛玉送去院子。   进了正房,让黛玉炕上坐了,棠之上了茶,林宥才净手坐下。   黛玉抢先道:“哥哥这样笑就是又得诓我了。”   “那你听不听?”   黛玉娇哼:“听不听的都在这里呢。”   “那好,那咱们就说道说道。”   “我出征时候,你在哪里?”   “哥哥差不多两年多前出征的?那我还未到荣国公府。”   “我凯旋归来时你在哪里?”   “扬州。”   “所以啊,从头到尾,都跟你没关系,但是呢,你命好啊!”   黛玉瞪大了眼睛,从小到大,她还真未听过有人说她命好的!   “你看,我刚好收获了战利品,你呢,刚好出现,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黛玉轻哼:“这个说法也太勉强了些。”   “那就再换一个说法。”林宥喝了口茶,继续。   “你若抽签抽了一根上上签,批文极好,你会如何?”   “欢喜!”黛玉如实回答。   “那你会去想这跟签怎么被从一根木头雕成签的?你还要去为它成为签子的过程痛哭么?”   “这,这,我为什么要为一根签子哭?”   “我就是那跟签子,成为一支极好的签子,是我的荣耀,而你,不过是恰好抽出了我。来日旁人也有可能抽到,只能说你们幸运,不能说,签子命苦。”   “这话对也不对?”   黛玉沉思一会,又无奈的笑了:“明明是歪理,可哥哥总叫我无法反驳。”   “那也是我占理。”   林宥喝了茶,又让传午膳。“你就在这里用吧?”   黛玉自然愿意。   等膳的功夫,林宥又给黛玉讲了会翡翠。   “话里说的是紫为贵,但其实紫色的料子极少,灵动通透的就更少了。他那库里多是绿色,管事的说,最好的是帝王绿,其次是阳绿色,然后还有湖绿,豆绿等等…这说的是颜色,还有水头,就是通透的程度,又分豆种,冰种,琉璃种。”   “可是既要有水头,又要有颜色的最好?”   “真是聪慧。”林宥赞赏的点头。   “极品自然是琉璃种的帝王绿,库里倒是有些,都呈给圣上了,只要是帝王绿的,水头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不能留的,紫色红色亦如此。”   “不过,幸而我分到了一块粉色,不太大,约莫给你做一对镯子,并两个钗子的。”   “还有几块水蓝色,颜色灵动空幽,你定然喜欢,下午先让人给你找出来。”   黛玉也很期待:“水蓝色哥哥也可用,给哥哥做几个玉佩也好。”   “好料子就先取镯子,镯子中间的芯给我做个玉佩就行。”   “那哪里行?最好的自然给哥哥。”   “这你就外行了吧?当地人都是先取镯子,因为镯子就是一个圈,中间的料子也都不差的,取出来做玉佩,或是做钗子。次点的料子,就可以做摆件。”   “如果有的料子极好但太小,取不了镯子,就做戒指或是耳坠子,这些小玩意。”   黛玉听的津津有味,还揶揄的拍手:“哥哥什么都懂!” 第39章 卖惨这个技能   ◎“哥哥,你是不是为我求人了?”   “不不,我全凭卖惨!”林宥摆◎   “你如今也会促狭了!”   林宥摆摆手, 不讲了,黛玉笑了会又央求,再讲些南蛮如何如何。   林宥捡着好玩的同她说了几句, 那边棠之就道已经摆饭了。   用了午膳,黛玉自回去歇着。   林宥也小憩了一会, 刚起来,就听李青河来报:“陈公子送了信来。”   “还挺快。”   林宥看了看外面的信封, 写的他的名字,遂拆开, 里面果然另有一个小点的信封, 已然封好了的。   李青河在一旁不明所以,陈公子这算不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整日送信来, 偶尔还来翻墙。   他莫不是没别的朋友了?   哎,也是可怜。   林宥又在书房忙活了一阵, 才让人去问姑娘可醒了。   黛玉自然醒了, 她正在炕上坐着,几个嬷嬷还有大丫鬟们,当值的不当值的都围在这里。   地上是那个满是成品的大箱子, 她们一个个捧出来,给黛玉看。   “这个玉牌子上的颜色像不像姑娘的画?”雪雁惊呼。   “果然有些像。”   “还有这个镯子, 一半绿色一半乳白色,泾渭分明, 又都水汪汪的!”非烟托着一个镯子, 也是惊喜道。   “不知这个尺寸合不合姑娘的手腕?”   “大爷说了,这些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人戴过, 可不能给姑娘戴的, 只留着送人的。”   “那真真可惜了。”   “不若找琢玉的师傅问问, 能不能重新雕琢打磨一番,这样不就是新的了?”   棠云突然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主意好啊!”   于是越发仔细的呈给黛玉挑选,她点头的,就是要找师傅再处理的,摇头的,就是留着送礼的。   林宥进门,这里正忙的热火朝天。   黛玉赶紧下来,林宥素日里一天最多看她一回,中午刚一同用了膳,这会哥哥又来,定是有事。   “哥哥,咱们书房去。”   又让上茶来。   “茶不必了,我就几句话,说了便走。”   黛玉点头,跟他进了书房那里,丫鬟们识趣的仍留在东间。   林宥拿出那封信递了过去。   “这是庆国公府陈家二房嫡女给你的信。”   “唔,庆国公就是当年征战南蛮的大将军,回来圣上封了国公,他是陈家长房,二房与他一母同胞,虽然分家了,可两家关系亲密,二房陈大人官拜礼部尚书,庆国公有两个嫡子,没有女儿,而陈大人只这一个嫡女,所以算是阖家的掌上明珠。”   “我同陈家嫡次子也算是自小相识,又在庆国公麾下打仗,故而知道他家门风清正,你可以放心结交。”   见黛玉还是怔愣,他又补充了一句:“若你同她书信往来,觉得性子不和,那也不必勉强的。”   黛玉接过信,“陈姑娘,如何知道我?又如何会给我写信?”   礼部尚书的独女,庆国公的嫡亲侄女,一家子的掌上明珠,如何会主动给她这样一个从未同京城世家姑娘结交过的人写信?   黛玉有了猜测,不觉眼睛发酸,眼泪欲坠,又忍了下来。   “哥哥,你是不是为我求人了?”   “不不,我全凭卖惨!”林宥摆摆手。   “卖惨?”   “江湖卖艺的说法,开头就是:我们兄妹二人闯荡江湖,盘缠用尽,只能在此卖艺,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呢捧个人场就行!”   “回回都是这套说辞,表演完了就拿着一面锣收钱。俗称卖惨!”   黛玉又得了新见识,可这跟哥哥有什么关系?   哥哥也给人表演翻跟头,耍大刀了?   黛玉不由得更感动了。   林宥全然不知黛玉想偏了,还道:“你莫要嫌我多事就好。”   “我若这样想,那才真是没心肝了!”   “那你看信吧,若有回信,你自己打发人送去陈大人府上便是。”   林宥说完,也不要她送,又自去了。   黛玉拆了信,只一张信纸,内容不多,更像是一番自我介绍,但字迹秀美,文笔婉转,最后署名唤作陈蕴。   黛玉细读了数遍,才坐???在书桌前,亲自研磨回信。   亦是寥寥数句,写自己日常喜好,末了署名:林黛玉。   写完了又细看了一番,吹了吹,方叠起来。   那边非烟已过来伺候着了,见状,忙给她找信封来。   黛玉亲自封好了,却在犹豫,可要立时让人送出。   会不会显得自己过于急切了?   在炕边坐了会,又忽的笑了,哥哥都卖惨了,我还在这里瞻前顾后,倒是没意思了。   遂让非烟打发人好生送去。   林宥那里自然不会再来问妹妹闺中书信往来如何如何。   只看黛玉时不时的打发人往返陈府,便知应当是不错的。   黛玉心里亦是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同哥哥所说,命竟很好?   这个陈姑娘与自己竟十分投契,于诗词书画之上,也颇有灵气,两人虽不可见面,但于各自园子里作诗或一副小画,互赠之,不过几回,便觉得熟络起来。   要说那陈姑娘,也是有些寂寞的,她这样的身份,原本就在世家姑娘中地位颇高,如今大伯又是新晋国公,更是水涨船高。   她却懂事的很,并不以此自傲,反而越发不出门了。   因而陈逸去求她,她才一口便应了。   两人书信往来,如此不断,只待来日相见了。   腊月将近,黄院判于一日下了值,便来侯府给黛玉诊脉。   依旧在正院,黛玉这会笑意盈盈,半点没有紧张的,倒是林宥,盯着黄院判,生怕他手一抖,再错了。   “已然好多了,只如今这个季节,本就是容易伤风的,那个药方一定要再喝足十天,就可停上十日,我再另写个调理不足之症的方子,以后就用这个方子便可。”   黛玉心里欢喜,忙谢过。   林宥亲自伺候着黄院判去写方子,还暗搓搓的讨好:“大人,我这里有极好的燕窝,一会带两筐给您补身子。”   “补身子?你小子这是又怕我年老诊的不对?”   “那给您炖汤行吗?这种时候怎么还挑字眼呢?您要不要吧!”   “既然你诚心孝敬,那就一会带上吧。”   林宥笑的灿烂,见他写好了方子,又道:“您不再仔细看看?这万一写错了…”   黄院判一只毛笔扔他脸上,抬腿就走。   “哎哎,燕窝呀!不要了?那您慢走,不送了啊?”   黄院判健步如飞,声音也洪亮:“燕窝给我送家里去!少一丝都不行!”   “那这就算年礼了啊!”   黄院判差点摔着,回头瞪他:“林宥,你如今也是个侯爷了,怎么还这么焉坏的呢?”   “圣上多少好东西往你府里扔,你还舍不得一点年礼?你以前不都是仗义疏财么?打仗还能让人变抠门不成?”   林宥苦着脸:   “百姓有句话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如今同妹妹孤苦伶仃,就跟那冬天里的小白菜似的,我又没有职位在身,没人与我送礼,圣上赏的东西您也知道,中看不中用啊!我还敢去当了不成?”   黛玉在里面本想出来代哥哥给黄院判赔礼,一听这话,再想想府里的库房,还有圣上衣食住行的赏赐,硬是不好意思踏出门了。   她算是对哥哥说的卖惨有了新的理解了!   黄院判到底了解林宥,虽然神色动了下,想到他确实成长不易,又吃了许多苦头,许是一个人撑着艰难些,但又想到他素来调皮,这会子怕又是诓他玩呢!   遂不为所动:“你说什么也没用,我的年礼一点都不许少!”   林宥一听,立马换了个神色:“哦,来人,把廊下的几个燕窝给我拆下来,给黄大人带走,务必装满两筐子。”   黄院判冷哼,不再理他作怪,林宥又笑着跟着一路送了出去。   “你小子作怪不想让我诊脉,可是没有认真喝药?”   黄院判盯着他,一眼看透。   “喝了的喝了的。”林宥诚恳的敷衍。   “哦?既如此,那个方子也差不多了,我再给你换个吧?回头让人给你送来。”   “别!别!我错了!我也就少喝了几日?并不是我不想喝,是那药实在太苦了,还带着一股霉了的味!”   “你说说你,一个见过血的将军,怕喝药!丢不丢人?”   “丢人又不疼,我喝药浑身疼!”林宥理直气壮。   黄院判竖起大拇指,对他冷笑一声,直接上了车。   林宥想着,不会明儿进宫告我状吧?这算不算告御状?我要不要提醒他,不可这样越级上告?应该先去京兆府尹?   可我不喝药又不犯国法!   这么一想林宥又安心了。   回来看到一脸复杂看着他的黛玉,还安慰道:“没事,最多圣上口谕又来骂我,又见不到我,也打不到。”   黛玉都不知该作什么神色了,哭笑不得的给林宥福了福,一句话没说,带人回院子里去了。   林宥奇怪的想,妹妹这是身子好了太欢喜了?所以说不出话了?   让人拿方子备药,又想了想,咬牙跟陈嬷嬷说,我的药也备几副吧!   不知黄院判第二日是怎么禀告圣上的,但梁平又来了,仍旧是口谕,给陈嬷嬷的:“朕命你一日两次监督靖安侯服药,不得有误。”   给林宥的则是:“你无法入宫,不代表不能军法伺候。”   林宥爬起来,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   “侯爷,圣上还说,听闻他赏的东西中看不中用,所以这回便不赏东西了。”   这下林宥脸色才绷不住了:“我怎么会说那种话呢?误会啊!都是误会!梁总管,您回去可得给我澄清一下啊?要不我写个折子您带回去?”   梁平言笑晏晏:“圣上这次赏您黄金三千两。”   说罢往后一指,一个大箱子。 第40章 选秀这个事儿   ◎“玉儿,你要知道,你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林宥着实没想到, 圣上居然赏他金子。   他穷不穷,圣上是知道的。   那为什么呢?三千两黄金想让我做什么?   林宥垂眸谢恩,面上却不动声色。   梁平多精的人呢, 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宥请他进去喝茶,他摆摆手:“今儿我当值呢, 还得回宫去。”   林宥又送他出门,梁平状似无意的叹息:   “圣上今儿还说, 怎么他的皇子们都不像小侯爷小时候那般,顽皮捣蛋, 竟没人敢去揪太傅胡子的?”   林宥差点没绷住。   圣上这是夸我么?就因为这, 赏了我三千两黄金?当初我揪夫子胡子的时候是谁打的我三天起不来床的!   梁平可不管他如何想,只回宫复命去了, 林宥都没来得及给他塞个翡翠把件。   林宥站在府门口,踌躇半响。   姜启跟在后面, 内心忐忑。   我终于要凑齐一套茶具了吗?   但是并没有, 林宥又回了书房,独自一人不知忙些什么。   姜启在门口站着,今日难得阳光正好且无风, 他的木头脸都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直到林宥出来了。   “姜启啊,你觉得进宫扔小纸条怎么样?”   姜启…   他这次真的觉得不说话不行了:“侯爷, 您给圣上的折子都可以专人立刻呈上去的!”   所以您是想扔小纸条给梁总管吗!   “是啊,不止给圣上, 我跟二殿下的通信也有人时刻传递。”   姜启直觉侯爷话里有话, 可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难道说:侯爷,这样挺好的吧?   林宥也没让他回答, 打发他拿了个椅子, 然后坐在廊下晒太阳。   “你说那些告老还乡的老大人们, 是不是就这样,晴天就晒着太阳,雨天就听雨声,那阴天怎么办呢?”   姜启想,我应该说点什么?可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啊?   林宥一直坐到夕阳西下,寒风瑟瑟。   姜启这下终于知道说什么了。   他一拱手:“侯爷,天色已晚,传膳吧?”   林宥哦了一声,懒洋洋的回去了。   接下来一连数日,风平浪静。林宥没再想着扔小纸条,也没再暮气沉沉的晒太阳,更没有再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依旧每日看黛玉一回,每日按时用一副老子不死就能祸害人间的脸色喝药。   直到腊月初一那天,朝堂传来大消息。   庆国公于朝会结束之时,奏请圣上,明年春日,恢复选秀。   每三年一次的大选,已经停了七年了。   圣上怒:“太上皇身体抱恙,朕甚忧心,选秀一事,过后再议。”   腊月初三,庆国公再次请奏,数位大臣附议!   圣上依旧驳回。   腊月初八,林宥早起,看着宫中的方向,跟李青河打赌:   “我掐指一算,今日是个好日子,所以庆国公如果今天再奏,圣上定能允之。”   李青河使劲摇头:“我不赌,虽然您这话不靠谱,但我还是相信您。”   “不行,你不赌也得赌。”   李青河…   “那我赌您说的对,姜启赌您说的不对,行吗?”   林宥暗搓搓:“姜启不会是你老爹的私生子吧?”   李青河吓了一跳:“您别吓我成吗?他要是我爹的私生子,我就大义灭亲,把他跟我爹一起发落了得了。”   “那你整天怎么总想着坑他?”   “侯爷你这话太影响团结了,我那是坑???他吗?他整天不说话,我那是帮他融入进来。”   林宥啧啧称奇:“你这不要脸跟谁学的?”   跟您啊,可我不敢说。给您个眼神自己体会好吗?   李青河露出了一个微笑。   林宥活动着手腕,打算为姜启除害,还没动手,就有小厮一路跑来。   “侯爷!下朝了!圣上准了!”   林宥点头,让他退下了。   李青河双眼发亮:“侯爷,您真神了?我是不是可以找姜启要他输了的赌注了?”   “青河啊,万一姜启的赌注是跟你打一架呢?”   “这不能啊?还能赌注用这个?”   “怎么不能?我说了就算啊!”   李青河…   还是转话题吧:“侯爷,这选秀,承恩公府明年可算落空了。”   大选年龄在十五至十七岁,林琛明年才堪堪十三岁。   “那边说不定正庆幸呢,三年后年龄刚好合适,如今跟北静王这段云里雾里的邂逅也会被淡忘。”   李青河撇嘴:“三年那么久,谁知道会如何呢。”   三年宫里不知道会蹦出多少小殿下小公主呢。   林宥想的截然不同,他觉得让一个人最痛苦的,莫过于最想要的,为之努力许久的,终于触手可及,立刻马上就要碰到了!   然后在她忍不住露出笑容的那一刻:   “砰”化为了乌有!碎的干干净净!   这才叫痛不欲生吧?   “还早呢。”林宥轻声呢喃。   李青河没听清,但也不敢问了。   选秀一事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家里有适龄姑娘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人家想送女入宫,搏一搏满门富贵荣华,因而欢喜的很。   有的人家只想要姑娘平安顺遂的,就不怎么高兴了,立时忙着给姑娘赶紧定个人家,或是原来还在相看的人家,也不再那么矜持了,赶紧交换了八字去合。   最近数年圣上都不曾选秀,因而半数姑娘,皆十二三岁就定了人家的,待及笄之后便可出嫁。   这里面若有父母想送女入宫的,难免动了退婚的心思。   一时间,京城哗然,出宫将养的嬷嬷们成了抢手货,京兆府尹断不完的退婚官司,世家诰命们,纷纷出门,各种宴会,就为了相看姑娘们。   京城如此,想必全国各处也是如此。   林宥倒是也同黛玉说了此事,黛玉蹙眉,只问道:   “可是世家姑娘都要去备选?”   “四品以上官员的姑娘方可,嫡出庶出皆可,一家一个名额,不过庶出即便中选,初封也是位份极低的。再有就是有爵位的人家,没有官职亦可以去参选。”   黛玉心里算着,三年一次,自己再过三年春日,刚好及笄。   想想荣国公府再未归家的大姐姐,还有嬷嬷偶尔几句话带出来了宫里女子的不易,她难免觉得害怕。   可这样的事自己如何跟哥哥开口?哥哥会不会觉得他的阿姐也曾在宫中,自己怎么就吃不了那苦?   林宥瞥了她犹豫的神色,却不主动提,只继续有意无意的说宫里位份低的小主住的有多差,伺候的宫女都只有两个而已,想吃点顺口的还要自己打点御膳房。   最最主要的是,圣上说的省亲只有妃位以上方可,而秀女初封,最多也不过是个嫔位,那还是家世极为显赫的,有的人一辈子也就是个嫔罢了。   黛玉只觉得酸涩害怕,终鼓起勇气:“哥哥,我不想去的!”   她半低着头,脸色发红,是羞怯也是恐惧。   半响不见林宥出声,以为哥哥生气了,急急的抬头,却见林宥正无声的笑呢!   “以后就该这样,知道吗?你害怕的,不喜欢的,厌恶的,都可以说出来。”   “我当然做不到所有事情都如你意,但是你说出来,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才能为之想办法,哪怕没有办法,你说出来,也比闷在心里要好。懂吗?”   黛玉微微点头,仍是红着脸,但到底没有流泪。   “我知道你是怕我为难,可那要分情况,如果你非要天上的星星,那就莫提了,憋着吧!”   黛玉忍不住笑了,又瞪了林宥一眼,哥哥总是弄的她又哭又笑。   “你不必去选秀的。放心吧。”   黛玉的心才算是放下了,又觉哥哥事事想到前面,自己不知如何才能回报一二。   也不知道新年之时,能不能给哥哥赶制一套新衣?   “再想如何报答我?”   冷不丁的,林宥出声,黛玉懵懂的点头,又反应过来,哥哥怎么又知道了?   “玉儿,你要知道,你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否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过这些年,有什么意思呢?   黛玉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似乎懂了。   哥哥,是不是也同我一般,想要有个家呢?   她郑重的点头:“我会一直在的,哥哥。”   “嗯,乖。所以不要想着给我做什么衣服鞋子的了。知道吗?”   黛玉惊愕:“哥哥你莫不是山灵野怪?”   林宥老神在在的摇头:“人心么,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黛玉刚觉心疼哥哥儿时不易,就见林宥得意洋洋:   “不过,在此道,我确是比旁人有天赋多了!我来日未必不能因断案如神而青史留名。”   黛玉…   那点子心疼就这么变成了好笑…   俩人还未再聊旁的,就听几个丫鬟急急来道:   “大爷,圣上有赏,内侍已然进门了。”   “大爷,姑娘,荣国公府送了节礼来。”   林宥站起来:“咱们家小白菜是不是能吃了?你让人即刻去薅点,给圣上回个礼。”   黛玉应了。   林宥出门直接上了屋顶,从上面走刚好来得及接旨。   这次院里的丫鬟不再惊呼,只偷偷用余光看了几眼,大爷真是厉害。   这次来的不是梁平,约莫是个副总管,不过也极为温和,并不敢跟林宥摆架子。   林宥请他喝茶,也很给面子进屋喝了一杯才道身上还有差事,便不多留了。   这次林宥终于想起来给人塞了个玉佩。   内侍笑着谢过,林宥送到门口,将黛玉打发人送来的大盒子交给了他。   俩人又客气了一番,方离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三更结束啦。   明天开始继续两更。   不定时掉落加更。 第41章 属下想不通啊   ◎林宥也已经走远了,他得去黛玉那里看戏。   妹妹终于发飙了!喜大◎   那边黛玉也腾出手来, 看荣国公府回的节礼,不过是些点心果子等物。   只凤姐单独给她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沉香木的笔筒, 并一套沉香木的笔。   她这次给荣国公府送节礼却并未独独给凤姐什么东西,若说凤姐是回她以前的礼, 又有些牵强。   遂想着,回头或可同哥哥提一提?琏表哥近来同哥哥有些来往, 莫不是他的意思?   丹朱见黛玉看到了,便把东西收了起来。   一出门, 就见棠之从外面来了。   赶紧把东西让小丫鬟好生拿了, 自己迎上去:“棠之姐姐。”   又往屋子里让,棠之进去给黛玉请了安, 才道:   “大爷问,姑娘可忙完了?圣上赏了腊八粥, 要同姑娘一起用。”   “忙完了, 待我更衣便去。”   棠之笑着福了福就要告退,丹朱拦着她,“好姐姐, 喝了茶再走吧?”   那边非烟伺候着黛玉更衣去了,棠之想着正院也无要紧事, 又推辞不过,遂留了留。   跟丹朱在门口处喝茶, 却不肯坐炕上的。   俩人聊了几句, 左不过是些打趣的话,待黛玉出来, 棠之便跟着一并走了。   去了正院, 林宥正对着好大一盆腊八粥发愁。   跟年夜赐菜一样, 这个粥必须全家人用尽才是对圣上的恭敬。   可他家,只有他跟黛玉两个,想想黛玉的胃口,林宥就觉得圣上定然是故意的。   知道他不喜这个,还赏这么一大盆。   见黛玉来了,他先道:“圣上赐,我们该先去祭奠了父母才能用的。”   说罢,亲自舀了两碗,又亲自捧了,带着黛玉去了特地设的供奉之处。   黛玉看到父母的牌位难免神伤,不禁垂泪,跟着林宥大礼拜过,林宥又轻声安慰了几句,方止了泪。   俩人往后走时,林宥不无哀伤的道:“剩下的粥需咱们两个用尽才好,一会摆饭,你只要你的菜样就好,我是不吃了的。”   黛玉也挺吃惊,那么大一盆!   很同情哥哥,但又很想笑怎么办?   摆了饭,黛玉只意思意思的喝了半碗,就专心用膳了。   林宥则视死如归的一碗接一碗的喝着腊八粥。   然而等他喝完,刚想出去散散,就见陈嬷嬷慈祥的端着药碗而来。   “侯爷,药刚好,等会晾一晾再喝罢。”   林宥一瞬间特别想进宫谢恩。   看看圣上的良心会不会痛…   黛玉只坐着看笑话,还好心道:“哥哥是不是喝不下?出去散散回来刚好。”   林宥瞪她:“亏的我有好东西要给你,这般打趣我,不给了,赶紧走!”   “那也拿了东西再走!”   黛玉一偏头:“我可瞧见了,那个盒子放的就是吧?”   林宥见了,才要去收起来,黛玉离着近,也赶紧探身去拿。   可林宥吃的肚子???难受,动作不能过大,竟然真的被黛玉抢着了。   一手打开,是个翡翠镯子。   最近黛玉见多了翡翠,可这个还是让她微微失神。   “怎么是紫色的?”   黛玉不知该不该上手拿出来看,紫色不是帝王的专属么?   “圣上赏的,不止这个,还有旁的,是帝王绿,就不给你了,那些不能戴也不能送,且留着吧。这个紫色只有一只,我瞧着应当适合你如今的手腕,就给你吧。”   黛玉这才拿出来细看。   她没见过旁的紫色,只能跟别的颜色的比,这个水头极好,冰种以上了,通体紫色,杂质几乎不见。   如梦似幻,应是上上等的了。   “这个你戴着吧,我刚问了,圣上这个颜色不止赏了咱们,庆国公府也得了。”   “既如此,就是可以戴的,日后出门应酬,这个也是你的护身符,任谁见了,也得让三分的。”   黛玉很是喜欢,她知哥哥自有分寸,便痛快应了。   林宥摆摆手:“东西拿了就赶紧走!”   黛玉我不生气,亲自拿了盒子,有些得意的笑着走了。   还说了句:“药凉了,哥哥莫要耽搁了!”   林宥只能看着陈嬷嬷讪笑:“好嬷嬷,就饶我这一回不行么!”   陈嬷嬷也笑,一脸同情,但是头摇的十分坚决。   “要不你放这里?我一会自己喝?”   “放这里?您是打算让那盆松喝了还是让姜启替您喝呢?”   林宥好没意思的接过药碗,一口喝了。   陈嬷嬷这才给了他两颗蜜饯,又拿着空碗退下了。   林宥并没有吃蜜饯,一旁的姜启拿了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方方正正的姜糖。   林宥吃了,含糊不清地问:“药渣还没有消息?”   “问了好几个了,都说就是祛湿的药材,并无不妥。”   “侯爷为何不让我拿方子去问?”   “这方子寻常太医都开不出来,拿出去会惹祸。”   “罢了,别再问了,就这样吧。”   “还有,不必同旁人提。”   旁人是谁?无非是李青河那个蠢货,他若是知道侯爷怀疑药有问题,怕是能炸了,都敢去宫里放火!   姜启嘴皮子动了动,到底没再说话。   看着林宥挺直的后背,他从未如此的恨自己嘴拙。   “没你想的那么凄苦,你快松手吧,你那皮糙肉厚的手都给掐烂了。”   林宥笑的没心没肺。   “主要是,这药味太熟了,我阿姐病重时,我被允许去探望,她那整个寝殿,都是这个味儿。”   “祛湿药我也喝过,不是这个味,这个药方未必是我阿姐的药方,但一定有哪味药是一样的。”   姜启很震惊,那就是说,当年皇后娘娘病重是另有隐情?   他再次握紧了手心。   这次他终于想到了一句话:   “侯爷,我这条命是您的,如有吩咐,万死不辞。”   林宥笑的都快坐不住了。   姜启…   “你想哪里去了?”   “圣上于我有教养之恩,我信他。”   林宥想,要他死,圣上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要他病弱,就更不必了。   至于他的阿姐,是忧思过度,至心肺郁结,这个在她自己,不在旁人。   姜启还很懵,圣上给侯爷下毒?侯爷还坚决赴死?   这这这?属下想不通!   林宥却不打算再说了,他慢悠悠起来,带着一肚子腊八粥打算出去散散。   一出门就看见了一个婆子,正在央求守门的两个小厮,让他们给通传,要见林宥。   “叫陈嬷嬷来。”   林宥吩咐了一声,就视而不见,继续走。   那个婆子一看,竟飞扑过来:“大爷救命!”   林宥冷笑:“真是稀奇了,在我的府里,喊救命?”   隐隐已经能听到脚步声了,应当是陈嬷嬷带着人匆匆赶来了。   那婆子又喊:“大爷饶命,姑娘要打死奴婢们了!”   本来打算继续走的林宥来了兴趣,笑的特别开心:“真的?”   婆子虽觉得林宥反应奇怪,可如今只能赶紧叩头:“求大爷饶命!”   “饶命就算了,陈嬷嬷,打发了吧,剩下的,规矩也得紧一紧,快过年了。”   陈嬷嬷赶紧称是,她后面两个婆子立刻上前抓住地上这个。   这个跪着的惊慌失措,大爷怎么什么都不问就要打发了自己?   可她没有机会再说话了,一个婆子堵住了她的嘴。   林宥也已经走远了,他得去黛玉那里看戏。   妹妹终于发飙了!喜大普奔啊!   到了锦澜院,就听里面季嬷嬷的声音:   “姑娘心善,今儿还赏了你们腊八粥和果子,竟养的你们如此胆大妄为,吃里扒外!”   吃里扒外?   林宥想,这个词儿有意思了。   他索性站在太湖石外,光明正大的听墙角。   季嬷嬷又骂了几句,一院子跪着的丫鬟婆子,都一声不敢吭。   黛玉坐在廊下,裹着披风,面色冷淡。   等季嬷嬷骂完了,退了回来,黛玉抚摸着手里的暖炉,半响,道:   “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今儿到底过节。”   她顿了顿,最前头跪着的两个婆子心里陡的生出了一点希望。   “先压下去,明日拉去个闲着的院子,一人二十板子再打发出去吧。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去看着吧。”   话音落了,半响鸦雀无声。   前头两个婆子反应过来刚要求饶,季嬷嬷已经示意人堵了嘴,拉下去了。   黛玉悠悠然回了屋子,满院子的人才敢悄无声息慢慢爬起来,继续做事去了。   “可打发人跟邱伯那里说了?就说跟咱们这里的一样的处置,知而不报的同罪,一并打了板子打发出去。”   “是。”季嬷嬷赶紧亲自出去找邱伯了。   然后就看到林宥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大爷。”   季嬷嬷不由自主的行了大礼。   姑娘差点被唐突了,大爷一会不知该怎么发怒呢。   “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吧。”   林宥很欢快,径自进屋去了。   里面几个大丫鬟围着黛玉,都神色气愤,尤其是雪雁,手里的帕子都快拧烂了。   “姑娘,让奴婢去跟她拼了!”   林宥轻轻咳嗽了一下,众人这才看到他,纷纷跪地。   再看黛玉显然也是气极的样子,林宥蹙眉,原以为黛玉是要借机立威,但看来,事情似乎很严重?   他也没叫起,坐在黛玉对面,温声道:“是不是没午歇?睡会吧?明晚上有星坠,我带你去看。”   黛玉拭了拭眼角,应了。   非烟服侍着她进了内室,焚了安神香,然后又打算回去跪着。   却见林宥已经去了外面的西二房。   一众大丫鬟皆跪在了那里,非烟也赶紧去跪好。   作者有话说:   感觉你们看完这章都在心里画圈圈骂我卡在这里。哈哈   哎呀,晚上的那章要不不更了,等明天?   啦啦啦,打不到我打不到我。 第42章 兴师问罪去也   ◎“贾员外怕是误会了,我来,是想问问你,还有贵府的宝二爷,何为礼义廉◎   “雪雁, 你说。”   雪雁听着林宥凉凉的声音,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个寒颤。   又叩了个头才道:   “大爷容禀,今儿荣国公府的紫鹃来了, 她没有帖子,咱们府里角门处不让进, 谁知外院一个婆子出门,被她瞧见了, 拿了五两银子和一个金耳坠给了婆子,那婆子竟替她一路打点着捎了东西进来, 转给内院一个婆子, 想让她呈给姑娘。”   “那婆子进不得姑娘屋子,竟又买通了一个二等丫鬟叫做红菱的, 想趁着给姑娘擦拭花瓶的时候把东西呈给姑娘,幸而被非烟发现她鬼鬼祟祟的, 呵斥了几句, 她竟吓着了,不打自招,我们才知道竟有这些吃里扒外的!”   “什么东西?”林宥问道。   雪雁又抖了抖, 咬牙道:“回大爷,是, 是两条汗巾子并两首诗。”   “哦?”   雪雁只觉得林宥这一声哦?像是在她脑海里炸响的一样,她额头顿时冒出了汗珠。   “奴婢认得, 是荣国公府宝二爷的字。”   所以汗巾子也应是宝玉的。   “东西呢?”   “姑娘让拿去烧了。”   “烧了吗?”   “还未。”丹朱回答。   她本要去的, 棠云拦了她,说大爷必定问的, 若问了, 必定要证据的, 才好给姑娘做主。   所以她们便把东西留了留。   “拿来。”   “是。”   丹朱连忙去了后面她们丫鬟的屋子,把东西取了过来,呈给林宥。   “这颦颦,又有何说法?”林宥弹了弹手里的纸,上面赫然是宝玉所作的诗。   仍旧是雪雁颤声回答:“是,是当年姑娘初入荣国公府,那个宝二爷给姑娘起的字。”   林宥冷笑出声,地下跪着的大丫鬟只觉得冷汗都下来了,雪雁伏在地上,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滴。   虽说这事上她们并没有大错,最多是个管教小丫头不严,可林宥的眼神,总让她们觉得如在尸山血海般,恐惧颤抖。   “起来吧,好生伺候着姑娘。”   直到林宥走了半响,她们才慢慢想爬起来,都腿酸了,互相搀扶着才站稳。   彼此看了一眼,皆又哭又笑。   又赶紧去净脸更衣,去姑娘那里伺候着。   外院季???嬷嬷亲自去找了邱伯,邱伯早就知道了此事,拿下了给外院婆子行方便进了内院的小厮。   还有放婆子跑去正院找林宥的两个小厮。   一并关押在马棚,一人赏了三脚,扔里面等候发落。   听了季嬷嬷的话,邱伯冷着脸应了,他也觉得管束不利,正难堪呢。   “既冲撞了姑娘,那必然不能留的,姑娘这法子也好,让那些小子们知道,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要打死不论的架势了。   季嬷嬷没多话,也没说那婆子到底拿了什么进去冲撞了姑娘,只郑重嘱咐:   “一干人等务必毒哑了才能打发。”   若传了出去,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一个男人用过的汗巾子递了进来,季嬷嬷一想到这个只觉得气的心口都疼了。   荣国公府后辈这样无耻,也不知荣国公府的老太君来日有何颜面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季嬷嬷嘱咐完了就去正院请罪,差点让这种东西进了姑娘的屋子,就是她的失职。   谁知去了,林宥并不见她,留了话,罚了一个月的月例。   在姜启看来,这简直跟没罚一样,可谁知季嬷嬷面色惨败的在院子里行了个大礼才走了。   殊不知,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才是最响亮的一耳光。   林宥在书房,写帖子。   正经的靖安侯府的帖子,还盖了印。   “送去荣国公府,明日拜会工部员外郎贾员外。”   “这张送去给工部侍郎,明日,贾员外沐休。”   “是!”   姜启拿着两张帖子,让张扬代替他进屋当值,他要亲自去送。   先送的自然是工部,侍郎大人亲自接见,看了帖子,抚须微笑:“回去吧。”   这就是应了。   姜启拱手行礼告退。   又去了荣国公府,带了一队十二名亲兵,浩浩荡荡进了荣国公府,有外院管事的要接帖子,他冷哼一声,面无表情。   直到大管家赖大亲自来接了,他才把帖子交了出去。   又一身杀气的带着人扬长而去。   不多时贾政回来,上封同他说明日让他休一日,他本莫名其妙,以为是因为宫里贤德妃,所以上封想讨好他,便应了。   回来见了帖子,还有憋屈的赖大,才知道,竟然只是因为林宥要见他!   “一个黄口小儿,竟然这样大的排场!”   “他下这样的帖子是什么意思?要我们开仪门迎接么?”   赖大也是愤恨,他在荣国公府,旁支的爷们见了他都得问个安的人物,竟然憋憋屈屈的跪接了一张帖子。   遂道:“咱们是敕造荣国公府,一个侯罢了,怎么能开仪门!”   贾政冷笑:“开!怎么不开!也要看他敢不敢进!”   “既然点名了找我,不是作为晚辈来请安的,此事,便不必知会内院了。”   “是,老爷。”   贾政也是有自己的打算,老太太疼女儿,进而疼黛玉,连带着林宥也是不愿意明面上怠慢的。   若让老太太知道了,不定又得生出波折。   第二日,荣国公府外院严阵以待,中门,仪门大开。   贾政端坐外书房,等着林宥送上门来。   林宥那边,陪黛玉用了早膳,问了翡翠雕琢的进度,又道跟宫里内务府求了些钗环花样,过几日就给送来,给黛玉挑选。   又在书房,写了会字,才更衣准备出门。   李青河,姜启,皆陪同在侧。   两人另各带十二亲兵,皆佩刀。   林宥自书房密室,亲自捧出一个盒子,打开。   是一把刀,乌黑玄铁,但末端系着不太和谐的明黄色穗子。   明黄色,圣上专用,玄铁刀,圣上钦差专属,见此刀者,如圣上亲临。   林宥拿刀而出,众侍卫纷纷跪地,叩首,高呼万岁。   李青河不明所以,却也心头直跳,圣上在先皇后去世后,亲手将这把刀送给了侯爷,可侯爷这么多年从未拿出来过。   荣国公府到底做了什么?不会去掀了侯爷的祖坟吧?   也不对啊,金陵还埋着贾府嫡亲的姑奶奶呢。   林宥拿了刀径自出门,坐大轿而行。   待到荣国公府,中门大开,李青河毫不犹豫,命人抬轿进门。   至仪门,林宥才下轿,拿着刀,信步而入,身后的侍卫到底不能,走的是角门。   贾政此时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林宥真的敢走中门不下轿子,又自仪门而入。   林宥进门,冷冷一笑,自坐于主座。   贾政正要发怒,却见他手里的刀。   荣国公府到底武将起家,他虽苦读诗书,从了文,却还是知道这刀的来历的。   只得跪地叩首,称万岁,一旁的赖大不明所以,还怔愣着,圣上?哪呢?   姜启一脚踢过去,赖大被踢的直接趴跪于地。   一时间头昏眼花,只觉腿怕是断了。   “贾员外,起来吧。”   贾政此时已经憋屈愤怒到了极点,只小声骂道:“林宥,你一个小辈,如此嚣张,至礼仪人伦于何处?”   林宥冷笑:“贾员外,当着圣上御赐玄铁刀,说我嚣张?莫不是觉得此刀进不得你的中门?”   贾政气竭,满脸通红,“你究竟要如何?”   不就是上次没给你用膳,用得着这么来报复?   “贾员外怕是误会了,我来,是想问问你,还有贵府的宝二爷,何为礼义廉耻?”   说罢,微微抬手,李青河并姜启带着人退了出去,还不忘了拖走疼痛难忍的赖大。   林宥这才拿出宝玉的东西丢了过去。   贾政低头一看,两个汗巾子,还有两张纸,是诗,那笔迹,赫然是宝玉的。   “荣国公,宁国公,赫赫威名,不知道他们泉下有知,自己的子孙后人,如此糜烂,该做何感想?”   “林宥,你别欺人太甚,我贾家祖辈,岂是你配提的!”   “那就请贾员外,给我个交代吧。此物,为何会被你们府里的丫鬟送进我的侯府?还指明要给我侯府大小姐?”   贾政没想到会是这样,再看那两首诗,相思之意跃然于纸,顿时目瞪欲裂:   “这个孽障!”   林宥凉凉的补充:“还有,女子成婚后由夫家赐字,且不说我妹妹年幼,便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一个五品官的嫡次子,可配不上侯府千金。”   “颦颦二字,若是以后再让从贵公子口中说出,或是从贵府里传出,那就用阖府荣耀来抵吧。”   贾政又是愤怒,又是屈辱,他竟被一个小辈这样居高临下的侮辱。   偏偏又无从还口。   林宥最后又说了句:“还请员外夫人,替我问宫里贤德妃安好。”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   贤德妃还没解除禁足呢!若是林宥再告一个贤德妃管束母家不严,接着禁足,那年夜大明宫赐宴都无法出席了!   贾政想到女儿,想到荣国公府的指望,只得咽下嘴里的血。   拱手道:“林侯爷,我自会重罚那个孽障,给你一个交代。”   林宥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是要立刻看着他处置的意思了。   贾政只好喊人,立刻把宝玉带来。   李青河踢了踢还在装死的赖大:“喂,你主子叫人呢,你没听到么?”   赖大疼的一头冷汗,睁开眼,满目怨毒的看了一眼李青河和姜启,才偏头喊外面立着的小厮:“老爷叫宝二爷来。快去。”   李青河拦住小厮,拿着刀嘱咐了一句:“只叫宝二爷,旁的仔细你的脖子。”   小厮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使劲点头,吓得连滚带爬去了。   李青河示意外面的亲兵放他出去,一边小小声跟姜启说:“啧啧,荣国公府好歹也是武将传家的,怎么府里的人这么胆小?”   姜启往旁边站了站。   我跟你不熟。   作者有话说:   这次卡的不多了吧?   今晚可别画圈圈骂我啊。   啦啦啦。   如果一定要砸我,就用营养液吧。哈哈。 第43章 晚上演武场么   ◎再说林宥回去,仍不解气,琢磨着,怎么让荣国公府再疼上一疼。◎   那小厮被吓得不轻, 到底没敢告诉贾母或是王夫人。   只让茗烟通传给了宝玉,又急急的催着,一并去了外书房。   宝玉忐忑, 父亲每次传唤都不是好事,大多是要骂的, 所以走的极慢,垂头丧气哪有在姐妹中的风流倜傥。   小厮心里急, 却也不敢催的太紧,好容易磨蹭到了, 宝玉被一群带刀侍卫齐齐转头的注目礼惊的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   茗烟扶住了他,小厮道:“老爷说只要宝二爷一个进去。”   茗烟只好候在外面, 却不敢打量这些侍卫,想躲远点, 却被拦了回来。   也不说话, 只不让他走。   宝玉一个人进去,拿不准这是家里来了什么客人,老爷是叫自己来见客的?   李青河给他打开了门, 宝玉进去,只见一个少年坐在主座, 面色冷淡,而自己的父亲却在下首站着, 瞧见他, 立刻目露怒火,恨不得打死这个孽障。   宝玉吓得赶紧行礼, 他也不傻, 先给林宥, 又给他父亲。   “这就是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呵,真是粉雕玉琢,胭脂香浓啊。”   贾政受着这份嘲讽,只道:“孽障,跪下!”   而后指着地上的汗巾???子跟诗句,道:“你干的蠢事!今儿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宝玉看着地上的东西,惊呆了:“紫鹃不是帮我送去给林妹妹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贾政一声怒呵,将他踹倒在地:“混账东西!”   “来人,家法伺候!”   外面半响没动静,李青河又踢了踢似乎真的要晕过去的赖大:   “哎,你主子让你动家法呢?要不我帮你去?”   赖大愤恨,只得挣扎着爬起来,扶着柱子,让人请家法。   宝玉在内吓得魂不附体,竟满脸泪水,倒地不起,林宥见了这般,更是冷哼。   “好歹给贵公子留点颜面,就在这屋子里打吧。”   “再有就是,宝二爷,书若是读多了,就乱说话,乱做事,那便不必再读书了。”   荣国公府这一代无一成器,若说贾政自来厌恶宝玉流连内帷,但也想这宝玉长大读书或能所成,宫里有他嫡姐帮扶,未必不能做个一官半职。   可林宥,竟是轻飘飘的想要断了他的前途。   贾政又恨又气,待板子拿来,竟然自己动手就要打。   让两个小厮按住了,褪下外裤,贾政砰砰打了数下,却体力欠缺,刚想要小厮代打。   林宥却一挥手,换了张扬来:“贾员外,且歇着吧,我这侍卫,在军中做过廷仗执行,便让他代劳吧。”   这话让贾政心头一跳。   廷仗执行?那是外表无伤,内里全烂的手艺啊!   他咬咬牙:“林侯爷,我这孽障,到底是你嫡亲表弟,还请手下留情。”   宝玉疼的嗷嗷叫中听到父亲这话,才悟了,原来这就是抢了林妹妹的那个林宥。   抢了林妹妹,还来打自己?   宝玉正想挣扎着骂几句,就觉一阵剧痛。   原来张扬已经上手了。   林宥慢悠悠的道:“今日不论亲戚。”   张扬手里有分寸,见宝玉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样子,只用了五分力,打了二十板子,人活生生晕了过去,才堪堪住手。   “便这样吧。总要给已故的老国公几分面子。”   “贾员外,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一点风声,咱们便不死不休。”   “哦,还有那个什么紫鹃,绿鹃的,想必您会妥善处置了?若是不会,我不介意代劳。”   “不劳烦林侯爷了。”   贾政狠狠咬牙。   林宥起身,看也不看宝玉,扬长而去,仍旧走仪门,乘轿自中门而出。   徒留荣国公府兵荒马乱。   贾政先让人把宝玉抬回去疗伤,又让人速速抓了紫鹃来审问。   紫鹃来了,看着暴怒的贾政,还有被抬走的生死不知的宝玉,顿时瘫倒在地。   原来腊八这日,湘云回了家去过节,宝钗最近病了,亦见不得人。   宝玉顿觉无趣,不由得想念黛玉,写了诗来,又去黛玉素来住的碧纱橱躺着伤神。   紫鹃如今亦伺候在宝玉这里,见他如此,便宽慰了几句,宝玉道:   “我做了诗,可林妹妹竟看不到的。”   紫鹃心生一计:“不如给林姑娘送去?”   宝玉眼睛一亮,顿觉甚好,又拿了自己两块汗巾子,以表相思。   紫鹃自觉伺候过黛玉,便亲自去了,谁知被拦下了,侯府守门的,铁面无私,断不肯放她进去,因她偷偷而来,无身份信物,更没有帖子,小厮也不肯替她通传。   幸而遇到了一个婆子,她上前攀谈,用了五两银子,又现摘下一个耳坠子,才央她去转送。   并说来日还来的,更有重谢。   如此才让本来想拿钱不办事的婆子改了主意,想做她长远生意。   贾政听闻来龙去脉,气的直嚷嚷:“拖出去,乱棍打死!”   紫鹃求饶不止。   那边又有小厮来报:“老太太请老爷过去。”   贾政只好先将紫鹃关押,容后处理。   贾母此刻正搂着昏迷的宝玉痛哭,旁边王夫人,凤姐等皆抹泪不止。   尤其是王夫人,前有贤德妃被禁足,后有宝玉被打,真真是伤心至极。   贾政来了,脸上怒色未消,看的贾母更是生气:   “你个狠心的!要打死我的宝玉,索性我跟他搬出去,让你这个老爷好好清静,到底是我们碍了你的眼了!”   “平日里就骂他,吓的他整日睡不好,如今竟下这样重的手!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呢!”   贾政无法,只好跪地,“老太太,这个混账东西,闯了大祸了,不打他,咱们满府都不得安宁了!”   贾母见他面色难堪,遂让人都先出去,只留了王夫人。   也不叫贾政起来,问道:“说罢,什么祸事?”   贾政把紫鹃刚说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说了一遍林宥的嚣张跟狠辣。   气的贾母大呼:“混账!他怎么敢!”   也不知这个他说的是谁?多半是林宥罢!   眼瞅着贾母要气晕过去,贾政赶紧起来扶着,又急急叫鸳鸯进来喂药服侍。   一屋子又是一阵忙乱。   再说林宥回去,仍不解气,琢磨着,怎么让荣国公府再疼上一疼。   李青河小心翼翼的建议:   “侯爷,姜启轻功好,让他一天去打那个宝二爷一回,坚持个十天半月的,打不死怕也吓死了。”   姜启…   林宥嗤笑:“姜启,你茶杯还差几个就一套了?”   “回侯爷,还差一个茶壶。”   “嗯,等齐全了,就卖给李青河吧。”   “是!”   被当面安排了的李青河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买姜启的茶杯?谁也别想从我兜里坑钱!   棠之上了茶,林宥饮了两杯才觉得心里的火气不那么大了。   又担心黛玉,抬起脚,又坐了回去。   自己这一身杀气的,再吓着她。   于是让棠之去一趟:“跟姑娘说,午膳后歇歇,我带她出门。”   棠之应了,赶紧亲自去了。   丹朱这次也不敢拉她喝茶了,只送了送她,又赶紧回去当差了。   黛玉面上瞧着并无什么,但早晨林宥走后,她很是咳嗽了几声。   满院子的人都轻手轻脚,生怕再扰着姑娘。   听了要带她出门的话,黛玉好歹笑了笑,又让人传膳。   “问问哥哥那里传膳了吗?若是没有,就打发人去问,让哥哥也好好用饭。”   林宥本想着随意两个菜打发了自己,黛玉遣人来问,他只好又多要了些菜,跟李青河,姜启一并分了。   用完膳,林宥在书房看信,李青河跟姜启轮流吃了又一起来当值。   在外间,李青河踢了姜启一脚:   “都说闷葫芦心里主意多,你也给侯爷出个点子啊?这种事不能总我一个人出头啊?我总怕你会自卑过度。”   姜启拍拍衣服,站的远了点。   看也不看他。   李青河也不生气,又凑过去,一脚。   “你说话啊,要不我替你想一个?哎,可这样你真的不会羞愧?”   姜启没动弹,已经到了隔断了,再往旁边走,该惊动侯爷了。   “你说要不我们弄点痒痒虫?南蛮特产,你记得不?让你差点扒了皮的那种,我们弄点送去那府里?啧啧,那场面…”   姜启终于看了他一眼:“晚上演武场?”   李青河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其实我还有别的点子,但我不想跟你说了!”   李青河的点子终究没用上,第三日,朝堂再次哗然。   左都御史参忠顺王纵奴行凶,欺压良民。   还有太上皇久病,忠顺王不曾榻前伺候,是为不孝。   总之,一时间,能给忠顺王安上的罪名,都有人参本。   就差说他造反了,如果不是忠顺王府府兵只有两百,且武艺太过稀松,这个罪名也不是不能提一提的。   在这危机时刻,四王八公相当着急,奈何朝中族人甚少,孤掌难鸣。   幸而北静郡王水溶,有入宫请见之权,遂入宫为忠顺王求情。   圣上大怒,让北静王从早晨跪到了晚上,差点把人跪晕过去,而北静王一边跪一边承述当年祖辈们一起打江山的艰辛,还有忠顺王对他们这些家族的亲近,以及对圣上的兄弟之情感人肺腑。   圣上也不知是不是被感动了?三日后,北静郡王被训斥在家闭门反省,但忠顺王,也是一样的惩罚。   抄家,削爵,都没有发生。   是真的放过了,还是待过完年再发作?   重拿轻放的架势,让满朝文武越发琢磨不透圣上的想法了。   不过八公等一派的还是略略放心了些,圣上还是念旧情的,恩?跟圣上没有旧情,可太上皇还在世呢!   作者有话说:   这次不卡文了吧?   但是吧,我透露下,下一章,是去看流星哦。   还有…………(此处省略三千字)   哈哈哈,我简直太坏了。 第44章 今日谁的缘分   ◎陈逸往旁边走了几步,背对着她们道: “林姑娘,今日唐突,还望勿怪。◎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且先说说那日星坠。   林宥于午歇后, 亲去接了黛玉,让她换了一身便利些的衣服。   这次林宥没有骑马,同黛玉一起坐车。   “你可知京城有个宏文寺?文人墨客极推崇的, 科举之时,学子们也爱去上香, 求个好成绩。”   黛玉摇头,不过仍笑:“哥哥当年可去求过?”   “我倒是没有,??? 但我知道京城不少文官家的公子小时候都去求过,只求别在街上遇见我。”   黛玉笑的花枝乱颤, 半响不能言语。   “谁还没个黑历史了。”   林宥不以为然, 小时候能横行霸道也是一种荣耀好不好?!   “我们要去的是宏文寺后山,一会让人抬了你上去罢。”   “后山?要去山顶么?”   “自然。”   林宥眼神神秘。   黛玉越发来了兴趣, 再问,林宥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惹的她娇哼不已。   大概行了大半个时辰, 就到了宏文寺山脚下,台阶一眼望不到头。   可能因已然是下午的缘故,台阶上一个人都没有, 黛玉带着帷帽执意想自己先走,待走不动了再让人抬。   林宥也依了她, 陪她慢慢的,一步步的往上走。   两个大丫鬟并一些小厮侍卫坠在后头十个台阶之外。   “这些台阶对于一些体力一般的文人, 本身就是一场考验, 很多学子爬上去的过程,就会对人生之路有所顿悟, 方而打开新的格局。”   林宥气息平稳, 还有闲情薅了两把路边的枯萎野草, 三两下编了个小兔子出来,递给黛玉。   黛玉停下歇息,虽累,但拿着兔子一脸笑意。   “莫要逞强,再往上走五十个台阶,就让人抬着。”   “哎。”黛玉点头。   歇了一盏茶,两人又开始走,果然走了五十个台阶,黛玉用过水,又歇息了片刻,就让两个小厮抬着了。   林宥依旧毫不费力,陪在旁边,同黛玉说一些宏文寺杂谈。   宏文寺在半山腰,寺门古朴,不如皇家寺庙那般宏伟堂皇,但乍一看,犹如千年传承的古刹一般,极有韵味。   林宥携黛玉而入,有小沙弥正在扫地,瞧见了,双手合十。   林宥拱手还礼,问道:“方丈可在?能否代为通传,林家小子前来拜会。”   小沙弥又合十微微弯腰,然后快步入内去了。   不一会出来:“施主里边请。”   说罢又自己去扫地去了,林宥自己带着黛玉,熟门熟路的,并不进大殿,而是一路往后,去了后殿。   方丈正在一株叶子落尽的大银杏树下,石桌子上摆着三碗茶。   林宥过去拱手行礼,黛玉亦跟着福了福。   方丈还礼,又道:“坐吧。”   两人坐下,林宥仔细看了看茶杯,有些犹豫。   “方丈,您几时倒的茶?用的什么水?”   方丈道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林小施主,血海归来,童心仍在。”   “您是想骂我顽劣如初吧?”   “出家人岂能骂人,不可,不可!”   方丈又示意黛玉:“姑娘好福气,请用茶。”   黛玉不由得欢喜,这个方丈一看就是胸有成竹的高人大师,他说自己有福气,那定然是真的。   “谢方丈。”   黛玉也不扭捏,摘下帷帽喝了口。   只觉得茶香清冽,入口甘甜。   林宥也端茶饮了,又道:“你莫不是山里随意折了几个枯茶枝煮的?怎么净是山泉水的甘甜?”   方丈乐呵呵的点头:“对呀。”   黛玉不禁好奇,竟有如此甘甜的泉水?   林宥看出她所想:“一会我带你看去,水里不知还有没有鱼,抓来给你烤了也是美味。”   又跟方丈道:“我们兄妹今晚借宿一晚,明早让我妹妹上了头道香便走。”   方丈点头:“借宿可以,抓鱼不行。”   林宥眨眨眼,带着黛玉自己去找禅房了。   “一会我让她们进来,寺庙之地,我们又是借宿,只要两个丫鬟伺候你便罢了,旁的就让他们回去了。”   黛玉自然同意:“只留非烟一个就好,不过是一晚,我也没什么要她们服侍的。”   林宥先去吩咐了,才带着黛玉非烟和两个搬着东西的婆子往禅房而去。   “今日借宿,方丈实在太痛快了些。”   林宥随口道。   “怎么?以往方丈大师都是不肯的吗?”   “恩,他这里只有两间客用禅房罢了,轻易不让人留宿,至于我,多是怕我抓他的鱼,所以更是很少应我。”   “难不成是觉得你有福气?所以格外殷勤?”   黛玉瞪他:“哥哥!”   佛门净地!怎能如此揶揄大师!   林宥赶紧拱手认错,黛玉方又笑了。   快靠近禅房了,忽的,林宥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蕴儿,一会我带你去看看那山泉水,若是有鱼,我们可以抓来吃了!”   黛玉也听到了,有些惊讶,这人怎么说的同哥哥一样?   又赶紧拿帷帽想要戴上,却已然晚了。   迎面出现了一个跟林宥差不多大的少年男子带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也没戴帷帽,见了林宥,同样急急闪躲,竟躲去了少年身后。   黛玉见状也赶紧往哥哥身后站去。   林宥看着对面的人哭笑不得:   “竟然是你,我就说方丈怎么这么痛快?原来是想让我白跑一趟!”   对面赫然是带着堂妹陈蕴的陈逸,也是一脸惊讶:   “好端端的,你跑这里做什么?!”   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俩人身后还各躲着一个小姑娘呢。   林宥轻咳一声,示意陈逸同他先避开,让两个姑娘先一处去。   陈逸点头。   林宥轻声道:“玉儿,对面是陈家姑娘。”   黛玉三分惊讶七分惊喜,小手戳了戳哥哥的后背。   “你莫急,一会我跟她哥哥避开,你们自去屋子里说话吧?若有事,打发非烟同我们说去。”   黛玉又戳了戳,示意知道了。   那边陈逸也同堂妹说好了,两人对了下眼神,同时转身避开彼此的妹妹。   陈逸往旁边走了几步,背对着她们道:   “林姑娘,今日唐突,还望勿怪。”   林宥亦如此说与陈蕴。   两个小姑娘哪里顾得上他们,对视一笑,携了对方的手,快步回屋去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林宥跟陈逸才敢回身,无奈一笑。   “今日竟是她们的缘分的。”   “可不,屋子咱们是去不得了,抓鱼去?”   “当然!”   两人一拍即合,往那一泉山水而去。   先说黛玉同陈蕴,两人神交已久,此番意外得见,欣喜不已。   “我竟觉得,哪里见过你似的!”陈蕴先道。   她声音爽朗清脆,黛玉听之欢喜。   “见字如面,咱们自然早就见过的。”   想到那些书信往来,两人不免又欢喜的笑了一会。   “你可是也来看星坠的?”   黛玉点头:“你竟也是?”   “嗯嗯,我第一次来。你呢?”   “我也是!”   初次见面,两人并未有什么疏离感,反而亲切的很,你一言我一语,说不完的话似的。   非烟还有陈蕴的丫鬟叫晓词的,见状也不打扰,打了水给她俩上了茶和果子,也去门口廊下对坐,小声攀谈起来。   这边语笑嫣然,那边林宥跟陈逸就没这么舒坦了。   他俩此刻被装在网子里倒挂在树上,动弹不得。   “你匕首呢?你不是得了一把极好的匕首从不离身么?”陈逸咬牙切齿。   “我送人了…”林宥也是尴尬至极。   陈逸…很想骂你怎么办!   “那我们怎么办?大声喊人吗?”   “然后等方丈来围观嘲笑我们?而且他还未必会立刻把我们放下去!”林宥道。   “他弄这个陷阱,就是防你的吧!”陈逸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   “呵!你不也打算抓鱼!咱们彼此彼此!”   两人在各自的网子里对视,齐齐叹了口气。   “我试试看能不能撕开,这网子也不那么结实,估计时日已久了。”   林宥挣扎着蓄力。   陈逸武功差些,可撕网子是力气活,于是也跟着用力撕扯自己的网子。   过了约莫两盏茶时间,林宥手都见血了,总算破了一个网格。   “有戏了!”陈逸那边也破开了一点。   “得快点了,我闻到方丈身上的香火气了。”   陈逸嗅了嗅,一无所获。不过他依旧相信,毕竟林宥鼻子之好用在南蛮他就见识到了。   两人拼命撕扯出了一个洞,钻了出来。   方丈抵达时,表情有点遗憾。   两个人虽然狼狈但依旧挺直的站立着。   “两位施主,安好。”   “方丈到这里来,是想吃鱼?”   “路过而已,你们继续。”   方丈拐了个弯离开了。   林宥跟陈逸却不怎么敢继续了,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陷阱?   “我觉得那泉水湾里应该没什么鱼了。”   “我也觉得,方丈那么聪慧,肯定不会留着鱼等我们去祸害。”   “所言甚是。”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愉快的打道回府了,至于两个人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回了禅房处,陈逸引他去了另一间。   “今晚咱们凑合凑合?”   “这里凑合是没什么,可看星坠怎么办?她俩自己上不去。”   陈逸也犯难了。   “先来后到,我们只能改日了。”   林宥已有去意,再怎么样,陈逸也是外男,而自己于陈家姑娘,亦是如此。   刚才无意撞见,属意外,可若结伴前去山顶,那就不妥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下也不算卡文吧?   我再友情提示一下,下一章,我写的时候都哭了!!   你们猜猜是哪一段?   哦不好意思,你们还看不到,得明天???了…   啦啦啦,来打我呀! 第45章 他家不得纳妾   ◎“那你如今凯旋归来,你长嫂可给你相看人家了?”◎   “不若咱们错开?我们先行, 你们过一盏茶再去。”   “山顶也不是只有一处可以看星坠,咱们互不见面如何?”   “那下山怎么办?如何约定时辰?”   “口哨呗。山里夜黑寂静,我们应当听得到的, 我估摸着时辰就下山,通知你后, 你过一盏茶再走。”   “也好。还是问问她们的意思吧?”   林宥说罢,出去唤了非烟, 让她去问。   黛玉还在听陈蕴说京里姑娘们举办花宴如何如何,非烟进来说了林宥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 皆点头应了。   黛玉道:“今日虽不能跟蕴姐姐同去, 但日后我家园子里的观景楼修好了,再请你同赏。”   陈蕴笑道:   “好呀, 今日虽说不能山顶共处,可到底是同一片星空, 咱们亦可以作诗一首, 回来互赏,如何?”   “长夜漫漫,那今晚就叨扰了。”   非烟见状, 赶紧出去回了林宥,如此方各自准备起来。   亥时初, 陈逸便携堂妹陈蕴出发了,后山并不多高, 尚不及寺门口的台阶之一半, 只是道路拐弯甚多,亦有台阶自禅房之后延伸而去。   一盏茶后, 林宥才携黛玉出门。   “哥哥竟然知道系上披风了!”   “还不是怕你让我回去拿, 索性带着了。”   林宥拿了两个灯笼, 分了一个与她,又看看她可有戴好手套。   然后带她,慢慢前行。   “山路崎岖,只看脚下就好。”   “如今冬日,山里的动物多数冬眠去了,并不出来。”   “可说来奇怪,往年如何寒冷,那山泉水都不曾结冰的。”   林宥跟黛玉一直低声的说着话,黛玉注意力被他吸引,便没因黑夜如墨而怕了。   “到了,可累?”   “不累的。”黑夜里,黛玉声音软糯。   “我们去那边吧,那里有块大石头,极为平整,可坐。”   林宥引着她前行,果然见到一块大石,就在悬崖边上。   给她铺了个软垫,才让她坐下,他自己则没有什么讲究,直接坐了。   “冷不冷?山顶有些风的,你把帷帽戴上吧,也能挡挡,等星坠开始,我唤你。”   黛玉应了,她环顾四周,并不见旁的灯笼光,知这山顶应当大得很,陈蕴大概在别处了。   “希望钦天监靠谱些,别让咱们等太久。”   林宥把灯笼放置一边,同黛玉坐在石头上。   微微抬头,漫天星辰在冷冽的冬夜里格外清晰,他忍不住伸出手。   一瞬间,星辰变得那么遥远。   又自嘲般无声的笑了笑,缓缓放下手。   突然,一颗星星坠了下来,还带着一道尾光,长长的划过大半个天空。   “来了!”   林宥道。   黛玉赶紧挑开帷帽的纱,微微抬头仔细看着天空。   又一颗星星坠落,黛玉瞧见了,忍不住指着欢呼:“哥哥,哥哥,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你别激动,小心掉下去。”   一颗接一颗的星星坠落,后来,竟同时有四五颗星星一起在不同的位置坠落,长长的尾光在天空交织。   如梦似幻。   整个过程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林宥听到了一阵口哨声。   陈逸下山了。   他便带着黛玉起来。   “先在山顶走动一下,一盏茶后咱们就下山。”   黛玉很兴奋,迫不及待的想下山跟陈蕴分享交流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更顾不得看路两边的黑暗丛林了。   “听说夏日有银河盛景,哥哥可看过?”   “看过啊,有一次偷喝酒,醉了,就在屋顶看了一夜的星河。”   “那我就不问哥哥,银河是否绚丽了。”   “但你一会可以体验我醉酒的第二日,被灌了一天的姜汤和驱寒的药汤。”   “一会下山,务必喝一大碗姜汤,要出了汗,把寒气催出来才好。知道吗?”   “知道了。”   下了山,非烟跟晓词急忙上前伺候。   喝姜汤,擦身,又泡了脚。   林宥跟陈逸没人伺候,只能自力更生。   两人一边泡脚一边低声谈事。   “那个琏二爷,我已经找人跟他搭上话了,太白楼都去了一回了。”   “再过几日,就透露给他吧。”   “会不会着急了点?要不过了年?”   “我听说,荣国公府都是琏二奶奶当家,做事利落手段厉害,若是年前她有个什么不妥,荣国公府这年,可怎么过呢?”   林宥冷笑。   陈逸点头:“那我明日就去安排。”   又笑道:“听说宫里贤德妃禁足了,四王八公的依靠忠顺王,如今自身难保,荣国公府这个年啊,可真不好过。”   “既然都不好过了,也就不差这点了。”   “不过圣上的意思,着实让人猜不透。”   “无它,圣上毕竟刚揽大权,着急不得,那些世家贵族,哪有那么容易倒下的,虽看着都不景气,亦后继无人,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宥道。   “那我可得仔细安排这事,或成了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也未可知呢!”   陈逸笑道。   “不用太麻烦,不牵扯到你身上才最为重要。”   “放心吧,这点手段都没有,我才算白长了。”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   末了陈逸道:“如今偶尔有弹劾忠顺王的了,这怕就是个信号了。”   林宥道:“北静郡王会给他求情。”   “北静王府其实有抽身出来的意思了,如今怎么肯这么做?”   林宥道:“你怎么看?”   陈逸笑了笑:   “我没看法,也不能有。无论结果如何,今年送年礼,两位王爷的,我家一分都不会少。”   林宥也不再问,陈逸自己接着道:   “我兄长明年就外放了,长嫂随行,但留下嫡长子,由父亲教养,父亲如今无职,也不打算进六部,不过圣上仍让他再掌两年兵权,父亲便跟圣上讨了两个副将,等副将上手了,父亲就只做个含饴弄孙的国公爷,如此,我叔父刚坐稳的尚书之位,还能多坐几年。”   陈逸说的是他家日后的路,也是他日后的路。   长房为爵,二房为官,相辅相成。既不让君主忌惮,又可保家族荣华。   在这样的打算之下,他们家唯一的看法就是圣上的旨意。   旨意不到,绝不自作聪明,也不落井下石。   如此方是正道。   林宥点头:“甚好。”   不贪求位极人臣,也不送女入宫搏一个皇亲贵胄,只精心教养子孙,安安稳稳亦世代荣华。   这才是世家大族应有的风范。   “其实若不是我叔父只得一女,这官也轮不到我。”   “咱俩也算幼时就见过的,只并不常一起玩罢了。”   林宥苦笑打断:“别说那么好听,先不说你家门风好,就是那些门风不好的,家里也是不许同我玩的。坏的怕被我打,好的怕被我带坏。”   陈逸故作惊讶:“你居然知道?”   “但有一样你肯定不知道。”   陈逸面色复杂的犹豫了一下:“我父亲说,当年没人同你玩耍,圣上当年为此,私底下跟一些人家示好,只求人家设宴时,能让你去。”   说罢别开视线,不等林宥反应,快速的继续道:   “我还没说完呢,我小时候,父亲虽然让我好好读书,教养严厉,可从未打算让我科考有大造化的,只是我叔父久久未有子嗣,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便同父亲商议,让我去科考,以辅助哥哥撑起门楣。”   “可巧,南蛮之战爆发,父亲想军功最容易直上青云,若是走科考还要慢慢熬资历,所以就让我去从军,但并无优待,也有生死由命的意思。”   “所幸,咱们抓住了机会,否则如今四海升平,我们想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怕是要等个十年不止。”   陈逸如今说的云淡风轻,可战场种种,还是偶尔会让他在午夜梦回时惊醒。   他如此,林宥亦如此,甚至更甚。   不只是他,整个先锋军都记得,林宥斩敌军主将后,那冷冽的杀意,就像寒冬腊月里落满了冰雪的松树。   眼神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让,不敢与之对视。   “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陈逸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   “回不来了?”林宥轻笑。   “对!或者说会性情大变?但好在,你没有。”   “差一点。就差一点。”   林宥从未同人说过此事,所以有些缓慢而沉重:   “后来我在洗身上的血时,突然想到了当年王府屋顶的那群鸽子,我想把它们养大了养肥了,给我阿姐吃了补身子的,我养鸽子的时候她刚生了我的小外甥。”   陈逸只觉得眼睛发涩,他没有问后来呢,没有后来了。   皇后生了三殿下后,没多久就重病不愈。   然后他没有再见过林宥,也再没听过他又闯祸。   后来再见就是行军前,圣上力排众议定要他做前锋主将,他眉目如刀,身姿挺立的在军前立军令状。   一点也不像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的混世魔王了。   那时他想,原来真的有一夜长大这种说法啊。   陈???逸艰难的笑了笑,转移话题:   “你知道我家为什么没有庶子庶女吗?”   林宥声音语调平直,配合着问:   “为什么?我记得伯母出自江南书香门第?”   “因为我家男子不得纳妾,通房也不能有的。”   “自我曾祖父开始吧,他同我曾祖母伉俪情深,后得一子,亦体谅儿媳传宗接代又操持家事,也不许我祖父辜负,就这么传着下来了,我父亲干脆将此写进了家规。”   “若实在两看相厌,也只能和离,不得休妻不得纳妾。”   林宥没想到会这样,全京城也只这一家了吧?   “那外面怎么从未听说,还总说你家主母善妒?不然求亲的怕是得踩破你家的门槛。”   “防的就是这个啊,至于说主母善妒,我们家好歹也算位高权重,主母出门赴宴,哪个敢怠慢?不过是心里编排一番罢了。”   陈逸又道:“不过我家定亲都早,我若不是要从军,生死难测,早就定下了,也不是着急成婚,定亲后就可以偶尔往来,总能看出彼此是否相投,总好过成婚后,两相耽误。”   林宥啧啧称奇,又暗搓搓的揶揄:   “那你如今凯旋归来,你长嫂可给你相看人家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个题目够不够直接!   妹夫的家世规矩够不够给力!   再说要打死我,我就哭给你们看! 第46章 你竟敢打我的   ◎宝玉做了祸事,老太太心疼,就得我去顶缸,赔礼道歉,做小伏低都是得我◎   “我又不急, 且我如今才四品,怎么也等几年,好好做事, 得个三品吧?从三品也成啊。”   “这有什么说法?”林宥莫名其妙。   陈逸糟心的看了他一眼:“四品和三品之间是一道大坎,而如今京城三品以上诰命大多是一些长辈了, 咱们这个年纪,若是有个三品诰命在身, 来往应酬,岂不便宜?”   林宥这才反应过来, 他说的诰命是未来夫人的意思。   不由得大笑起来:“你家果然耳濡目染, 都是伉俪情深的,你如今夫人还不知在哪里呢, 就想着她来日应酬不能受委屈了!”   陈逸不理他,擦了脚就要往炕上去。   忽听外面有人叩门:   “两位爷, 姑娘说, 这里有几个汤婆子,给爷滚滚枕头被子,也好睡的舒服些。”   听着是晓词, 陈逸遂出去拿了。   虽说从军后,什么都睡得, 可若舒服些也好。   只是陈逸想,这么贴心的绝对不是他那个堂妹, 应当是林姑娘了。   可这话也不好问, 也不能道谢,只让林宥赶紧的, 滚了被褥好歇息。   他俩一人睡床榻, 一个睡炕上。   迷迷糊糊间, 林宥嘟囔了一句:   “我其实也没那么惨,我小时候还是有个朋友的。”   陈逸翻了个身,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如此将就了一晚,第二日,两位姑娘一起上了头柱香,便分头回府去了。   再说荣国公府,宝玉挨了打,老太君气晕过去,一派忙乱。   贾母醒来,虽知道他们理亏,可被林宥这样欺负,也是心火难咽,正想着去找南宁老太妃,也不说别的,只暗示说林宥目无尊长嚣张跋扈,四王八公里头先传遍了,来日总有屎盆子往他头上扣的时候。   可谁料,朝堂哗然,忠顺王府被弹劾,三王也跟着被弹劾,只北静王府没有什么错处,可北静王因给忠顺王求情,被圣上罚了闭府反省。   忠顺王那里,虽只让他先反省,可圣上到底也没说那些罪名到底如何?大理寺跟刑部口风也紧,到底有没有在搜集证据,一时间世家中,众说纷谈,都有些慌然。   贾母也知这样的时候,也不必再去求太妃了,甚至,还得先着人去林宥那里赔礼,以防他在这个当口撕破脸去。   这样的差事本来是贾琏的,可偏偏贾琏转了性子,日日去户部当差,做的还有滋有味。   贾母只得让贾政再安排旁人,也只有宁国公府贾蓉了。   可贾蓉推推拖拖,很是不愿意。   开玩笑,让他自己去面对一屋子杀神?   上次回来两天都吃不下饭呢!   不去!不去!   而旁支子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无法,只得逼着贾琏请了一日的假。   “你不过是个微末小官,请一天假有什么打紧的?”   “宝玉如今起不来,就是起来了,他那点胆子,去了怕也是要吓坏,老太太这个岁数,晕了一场,又担心的很,你把这事去办妥了,老太太也能好些不是?”   贾政如是说道。   贾琏拱手应了,心里却是在骂。   宝玉做了祸事,老太太心疼,就得我去顶缸,赔礼道歉,做小伏低都是得我?   宝玉会吓坏,我就是个活该的?   也不说他到底错哪里了,我去了怎么说?   贾琏回房去,凤姐正伺候完老太太回来,见了他问道:   “我的爷,可要传膳?”   “你自己用吧。”   贾琏脸阴沉着去了小书房。   凤姐不明所以,跟平儿嘀咕:“这是办差不利?吃了气了?又回来拿咱们撒气?要我说,那芝麻绿豆的官不做也罢的。”   贾琏听到了,出来冷笑:“芝麻绿豆大?你自己呢?也不知是在给谁当着家呢?一点子权的就撑了你的眼了!”   凤姐被他这么一说,很是愣了一会子。   “呦!这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官老爷了?跑我们跟前拿架子来了?我苦心苦力的竟赚不得你半点好的?既如此,咱们老太太那里分辩去!这家我不管了就是!”   “老太太?如今有功夫管你么?”   贾琏冷哼一声,又回了书房。   凤姐火气被挑了起来,正要跟过去说个分明,被平儿拉住:   “我的奶奶,您消消气,咱先屋里去。”   凤姐哪里肯依,边哭边喊:   “你听听!他竟这么作践我的!”   平儿硬拉着,又小声哄着,好歹把她弄进了屋子里。   “我的奶奶,二爷如今当差了,也不出去胡天海地了,您前几日不是心里还欢喜么?怎么这会子就非要拿话臊他?”   “二爷上进,也是为您挣诰命呢!”   旁人不知,平儿是看出来的,凤姐一直要强,若说对诰命夫人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而正五品官员的嫡妻就可以封诰命,称宜人。   王夫人便是。   “呸,他还没那个能耐呢!就这么猖狂了!来日我也不指望他的!我们王家正一品的门第,我都还未张狂呢!”   “奶奶,您快先喝口茶,顺顺气,二爷怕也不是跟您置气的意思,我听婆子说,宝玉的祸事,需得咱们二爷去赔礼呢!”   “今儿二爷这样晚回来,怕是在前头被老爷拦住了,安排了这事吧,不然二爷几时同您大声?也是您臊了他几句,他才恼了的。”   凤姐喝了茶,也冷静了点,拿帕子擦着眼角,口气也软和了一点:   “我原也不指望他如何出息,只别出去胡三胡四就好,他嘲讽我管家,我为了谁?还不是他跟大姐?今儿跟我要点银子打点,明儿又要出去应酬喝酒,眼下还要备年礼去,哪个给他操心?”   平儿服侍她净面净手,又吩咐去传膳食上来。   方回来道:“奶奶管家也不是一天两日了,二爷哪里说过的?这次奶奶在气头上,等缓和缓和,同二爷吃个酒,问一问,可是话里有什么话不曾?”   她这么一说,凤姐也不禁回想,贾琏今儿说:也不知是当的谁的家?   好端端的,他怎会说这样的胡话?   可让自己现在拉下面子去问,也是不能的,只待过几日再说罢。   如今贾母同王夫人皆一心在宝玉身上,凤姐许多事情更是不必请示,便可做主了,因而越发的忙碌起来。   那话便搁置了,她没再问,贾琏也不曾再说。   倒是平儿,难免多思多想了几回,心里隐隐有些想法。   可她知道,凤姐这样的人,是说不得的,也只能在心里叹息。   一晃腊月二十二这日,贾琏下了值,打发小厮回来说与人喝酒应酬。   凤姐虽不悦,却也不敢拦的,只让人看着,仔细喝多了着凉,又让家里马车去太白楼候着。   她自己则也忙着明日小年的事,晚膳后来旺家的还来回事。   本以为贾琏又得至亥时三刻才能回,见她乏了,平儿劝她先歇着,等二爷回来,再起来也可。   凤姐应了,洗漱后歇下,平儿打发了两个小丫鬟在炕那里候着,自己也去歇了歇。   谁知贾琏不到亥时便回来了,怒气冲冲,铁青的脸,唬的两个小丫头忍不住惊呼起来。   何曾见过一向风流文弱的二爷这个样子?   像是要吃人似的。   贾琏顾不得两个小丫鬟,直奔床榻而去。   凤姐睡的沉,还未惊醒,那边平儿却醒了,匆匆更衣过来。   还未进门,就听凤姐一声大哭:   “你竟打我!我跟你拼了!”   然后是贾琏怒气冲天的道:   “我打你!打死你犹不够的!你个无法无天的东西!作下那等事儿来!你这是想要我的命!想要整个府的命!”   平儿听了,只觉???胸口一口气堵住,却也顾不得了,赶紧进去拼命护住凤姐。   贾琏也不管她,一并胡乱打了几下,犹不解恨,竟转身去了书房。   拿了墙上挂着的佩剑,抽出来,往屋里来了。   院子里的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瘫软的也有,跪地的也有,有个机灵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二奶奶,快走!”   平儿听到了,心里又是一突,赶紧扶凤姐起来,想先带她别处去。   只见贾琏杀气腾腾的举着剑进来了,嘴里道:   “既然都不打算过了的,那就一并死了算了!”   凤姐素来不怎么怕他,见他这样,又是恨又是恼,竟站起来,要扑过来撕扯。   平儿赶紧拦住,又喊外面的来拦着贾琏,一屋子的人,挤挤攘攘,倒是让贾琏靠近不得了。   “二爷喊打喊杀的,可也要说个明白才好,奶奶纵有千般不是,也该有一样好的罢!难道当不得爷坐下来说道说道!”   平儿拦在中间,又怕贾琏动手打,又怕凤姐再撒泼让这事没法收场,只得大声劝道。   贾琏听这话,刚要骂,又想到了什么,到底没再说。   扔了剑去,让她们都下去,只留平儿。   平儿知是这得说道说道了,便让她们走去远些,自己也不收拾,只给凤姐擦了脸。   又倒了茶水来,给两人斟上。   自己也不坐,在凤姐那边站着。   贾琏灌了两杯茶水,稍稍解了所剩无几的酒气。   “长安府一个守备要来京城状告我,你可知是何事情?”   凤姐眉毛一挑,心已然砰砰直跳,面上却还遮掩:   “我如何知道那么远的事去!”   “你不知道?那我问你,京里有人放三滚三的利子,你可知?”   凤姐几乎撑不住脸色了,却仍说不知。   “既然不知,那来日官府里查问,我便实话实说了。你要知道咱家今时不同往日,忠顺王爷都闭府思过了,旁的小鱼小虾有个什么不好,圣上可没什么旧情可念的。”   凤姐本想着王家叔父升了官,荣国公府犹在,宫里还有贤德妃,自己便是做了这些,又有哪个官府敢来追究自己?   可听着贾琏冷冷的话,刀子似的割着她的心一般。   竟也犹豫了。   作者有话说:   营养液呢!!   你们这些小可爱,每次都得我打滚要才行。   真真小气的很。   PS:学生党不要投地雷哈。订阅就很感谢了。 第47章 没牙的老虎呀   ◎?难不成以后奶奶就老虎变猫了?没了牙的老虎到底还是老虎呢!”◎   贾琏突然一拍炕桌, 桌上的一个铜香炉叽里咕噜滚下去。   凤姐还想再佯装疾言厉色一番,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吓,只得强撑着道:   “原有人求, 我推脱不过,便应了声, 许是有人拿着我的敷衍去当了令箭去了。”   “现在还这样胡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知那守备如何敢告?他家一个亲戚升了刑部去了,指不定哪天就把这事提出来审, 到时是你去还是我去?”   “你当还是太上皇时,咱们几家的威风呢?你还能比忠顺王爷威风?弹劾他的尚且没有这杀头流放的罪过, 你倒是先惹了进来!”   若是以前凤姐是不服气的, 少不得跟他辩白一二,可贾琏正经当了差, 同以往已然不同了,凤姐听了这话, 支支吾吾竟然软和了。   贾琏见此, 又加一锤:   “你作的这事,若是老太太老爷太太知道了,又当着这种口子, 我若说要休妻,你信不信他们也能应了的!”   “你敢!你敢休我!”   凤姐大怒。   “怎么不敢?你以为你叔父会向着你?沾了这些事, 他怎会因你影响王家?”   “至于这府里,宫里有贤德妃呢, 上次来嬷嬷讲规矩你忘了不曾?若你的事发, 圣上定会治娘娘一个管教不严之罪,连累了娘娘, 你觉得府里哪个能饶了你?”   凤姐被他说的怔楞起来。   平儿亦脸色惨白, 有道是旁观者清, 她本就模糊觉得不好,如今贾琏一说,她是信了的。   二太太素日里什么都推给奶奶做,自己片叶不沾身的,可好处却没有少的,奶奶不过是经个手,要不也不会去放利子。   贾琏见凤姐听进去了,又知她最聪明伶俐,只是没读书,自小又家世显赫,因而骄傲自负,不知道王法人伦。   此番若是能进了耳朵进了心里,待她想明白,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的。   他自然不能休妻的,在太白楼回来的路上,借着酒气这样想了,不止是为这些事,也是为凤姐向来拈酸吃醋,不许他近身旁人,又蛮横霸道,不会小意温存,让他很是没趣。   可冷静下来一想,那帖子用的是自己的名,便是休妻,自己也难逃干系,且王子腾刚升了九门提督,于自己仕途也有助力。   不若用此事拿捏了凤姐,让她乖乖听话岂不更好?   当下也不着急了,又喝了一杯子茶,冷哼:   “你自个儿琢磨琢磨,日子要如何过?跟谁过?好好想清楚罢!”   说完径自去书房歇着了。   平儿见他走了,打发人进来轻手轻脚收拾了,又扶凤姐上床榻歇息。   凤姐哪里睡的着,拉着她一起躺着。   “你说他可是吓唬咱们呢?”   “我看不像。”平儿见她信了几分便试探着道。   “旁的不说,宫里娘娘被禁足这事可是真的,又来了嬷嬷训斥规矩,可见若是府里有什么不好,娘娘那里果然是要跟着受罚的,老太太,太太对娘娘的要紧程度您是知晓的。”   平儿缓缓道。   凤姐一听,虽然难受,可却是事实,宫里贤德妃可是府里如今的命脉所在。   “我何尝不知,平日里有个什么,都是拿我是问的,整日里操持,怕也没落几个好的!”   平儿一看凤姐果然软和了点,更加劝道:   “奶奶,旁的我是不懂的,只看眼前这点子罢了,还是得有自己嫡亲的孩子,越多越福气。”   “您只看大太太和二太太便是了。”   凤姐自然知道大太太跟二太太相差甚远,往日里只觉得是大太太出身差,为人又小气,自然上不得什么台面,可被平儿这么一说,她再倒过来想。   若是大太太的孩子成了娘娘,那她的出身还是个事吗?自己是不是就得做小伏低的服侍她去了?   还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嫡子傍身,别的不说,老太太的体己是没得跑了,公中她也当家多年,自然知道那些东西比不得老太太的私库。   她只觉得平儿说的极是,甚至多想了许多,平儿没想到的或者说不敢说的,凤姐也想到了。   如今这样多儿女的是二太太,虽只是个宜人,但是娘娘生母,自然尊贵些,而来日老太太的体己也尽是宝玉的,自己如此尽心伺候,也不过是得点扫出来的灰罢了!   更甚的是,待宝玉娶了亲,自己这个嫡亲侄女哪里比得上嫡亲的媳妇儿?   说是自己当家,可那说的是二太太礼佛,又不爱管,才让她管了去。   来日把管家之权给了旁人,也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凤姐越想,越觉得往日里疏忽的才是要紧的。   黛玉初来府里,老太太那架势,是要将她配给宝玉的,可转眼人家有了个哥哥,年少得志,全然不把这里放在眼里的,又怎么会把黛玉再嫁过来?   二太太呢,尽管没有明说,但明显中意宝钗的。   宝钗如今就帮她母亲理家,为人又周全,丫鬟婆子无不说好的,若她来日嫁进来,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细思极恐。   平儿只觉凤姐竟打了个寒颤。   她赶紧给她掖了掖被子,又劝:   “奶奶素来最是聪慧,哪个比得上您?二爷也是多敬佩您的,这次这样大的事,我瞧着爷也没有真要怎么样的意思,不过是想奶奶自己想明白,同他好好过日子罢了。”   “他往日里,什么小妖精都作弄的,哪里会顾着我?我这样的把柄在他手里,若是服了软,往后不定怎么磋磨我呢!”   凤姐这么想也是对的,贾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平儿没想到这个,不过她噗嗤一笑:“奶奶这些年拿捏的二爷,不是顺心贴意?难不成以后奶奶就老虎变猫了?没了牙的老虎到底还是老虎呢!”   这话说的凤姐也终于跟着笑了。   她脸上又有了神采,是啊,自己自诩脂粉堆里的英雄,就是掉了颗牙,还能降不住一只猫?   “要我说,奶奶如今先睡去,明儿起来还要跟二爷对对话,今晚这样闹的,老太太,太太那里想必会问的,还是要圆过去才是。”   “我知道的,只若是宝玉院子里这样的大的动静,也就等不得明儿说道了。”   凤姐到底心里不自在了,有了不自在,日后就会处处留心,不自在就会变成了旁的。   荣国公府这边暂且不提,再说靖安侯府。   出了那次吃里扒外的事后,几个嬷嬷还有邱伯,牟足了劲把府里规矩又紧了一遍,一干人等也越发清晰的???认识到,这里是武将之家,同旁的几代传世的世家是不同的。   因此皆小心谨慎,待小年,黛玉大大方方赏了每人两吊钱。   大家又觉得,姑娘赏罚分明,只要好好做事,也没有哪个会被刻意磋磨,又觉得欢喜起来。   再者府里会武的多,没得就会让人壮了胆气,出门送礼传话采办都看着神清气爽没有猥琐糜烂之气。   小年夜,黛玉自然同林宥一起用膳。   饭后两人闲谈消食,林宥问礼单的事。   “明儿你打发人来给我,没什么的明日就开始送吧。”   “各处庄子里来送进项,很是带了些土仪,有些是咱们庄子里独有的,比如御鸡,我圈几个人家,一并放进给他们的礼单里去。”   “御鸡咱们庄子里怎么会有?圣上赏的?”   圣上赏了一堆鸡?唔,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前几日还赏了两坛子玉泉水。   “圣上赏我的庄子里,有两只御鸡,鸡生蛋,蛋生鸡,庄子里的管事照料的好,如今很大一群了,我问过圣上了,要不要给他送回去。”   林宥顿了顿,又不爽的道:“他竟然特特写了信来骂我!说我如今闲的,一群鸡都要给他上个折子!”   黛玉噗嗤一笑。   “那便不用还了,吃不了的以后让人给你炖汤,用汤做底子,做什么菜都鲜美,又不让你吃出鸡汤味。”   “听哥哥的。”   林宥又犹豫了下:“有些话本我不该说,可咱们没有母亲,只得我来说了。”   黛玉倾听状。   “你同陈家姑娘也有了往来,你若不当家也没什么,既当家,你可遣人给她也送份礼,不拘什么,你的心意罢了,只需从你私库里出。”   “所有你旁的姐妹,也可送的。”   每一家的当家主母都会以自己的名义给自己的手帕交送份礼,也是情分不断的意思。   “只陈姑娘便够了,她虽给我引荐了一个杜姑娘,可到底没见过,也没那样熟络,以后见了再来往也不迟。”   “都依你。”   林宥不置可否,他不知道黛玉是忘了贾家那些还是故意不提,反正他是不会提的。   三日后,黛玉便忙了起来,打发人送礼,又不时的有人来送与他们,因是第一年,几个嬷嬷陪着她把礼单都大致看了,并给她说道那些吉祥名字的物件是什么模样,有稀奇的,还会让人呈上来给她看过。   林宥那边也忙的很,有的帖子要亲自回,那边水溶给他递了消息:   江南甄家自海外寻了良药,想暗中进献给太上皇。 第48章 是狼是羊是猫   ◎可贾母听说北静王太妃要去相看姑娘,又动了心思。◎   林宥看着纸条瞳孔微缩, 太上皇是那些家族最大的指望,他不认为能让太上皇久病的身体恢复,但是若能让他清醒一阵呢?   那也足够他下一些旨意了。   宫里可是还有一个当年宠冠后宫的甄太贵妃。   她如今手里怕是已经攒了不少要求太上皇做主的事了。   林宥沉思, 水溶是他父亲当年留下的消息网,自然灵通些, 但哪里比得上圣上?   所以此刻圣上定然也早有了消息了,宫里人员复杂, 甄贵太妃横行多年,安插了不少钉子, 阿姐当年为此劳心劳力, 可太上皇那时健在,圣上朝堂之上尚且处处受制, 更何况是她?   如今不知圣上对宫中是否尽在掌握?他不知,也不能问。   甚至阿姐留下的人, 他也没有联系。   他不能拿自己跟圣上多年的情分去赌一个君王的猜忌之心。   甄家会如何献药呢?圣上又会如何?那些家族会求什么呢?   林宥一整日都坐在书房, 当值还是倒霉催的姜启。   林宥虽然想了整日,却没有太好的主意,主要是圣上那里不说话, 他就是知道了药在哪里,想暗中劫杀都不能。   不由得心生烦躁, 起来转了两圈。姜启眼角余光看到,也是心里叹气。   怎么又是我?   不过还缺了一个茶壶, 要不要先去黑市问问价?然后再卖给李青河?   林宥坐回去写了个字条, 封起来给他,这次姜启很痛快, 接了就要走。   “不是, 你回来, 你都不问我给谁?”   “茶壶?”   姜启嘴一秃噜,吓了一跳,赶紧拱手认错。   林宥糟心的摆摆手:“去吧,以后你离李青河远点吧。”   本来你就不怎么会说话,要是再像他一样蠢…哎。   晚间,林宥不止备了茶,还让陆嬷嬷做了几样不那么甜腻的点心,并一个圣上赏的大红香柚。   水溶来的时候,林宥正在拿着把小刀切柚子皮。   “你倒是吃好喝好。”   林宥头也没抬:“我哪里吃过了?昨儿刚得的,给你留着呢,你尝着好,明儿让姜启给你送去。”   说到姜启,水溶脸上难得笑意甚浓。   “你家那个木头脸,今儿去等我了好一会,他走了我才想,他是不是等我拿东西砸他呢?”   “可不,他还缺个茶壶了。”   水溶更乐了,还真有这样一根筋的人。   “可我那套杯子没有茶壶啊,喝白水用的。”   林宥手一抖,一块柚子皮飞了出去。   姜启知道了得多失望啊!   这个小可怜的。   林宥掰了一瓣柚子递给水溶,“这个就不用什么叉子了吧?”   水溶掏出林宥送他的匕首,叉住,优雅的吃了起来。   “毛病!”   林宥自己拿了块,直接就啃。   吃完了柚子,水溶又喝了茶,才慢悠悠的谈正事。   “想出什么了么?”   “不曾,怎么做都不妥,圣上那里咱们绕不过去。”   “嗯。除非我主动交代情报的事。”   林宥猛的抬头:“你疯了?”   在他看来,水溶的除非两个字就是摆设,他分明已经做了决定了。   “圣上从一个不太受宠的王爷,夹缝求生,一路成了九五至尊,你当他是幸运?皇位是馅饼?砸他怀里的?”   “我也是想了一日,圣上无论知不知道我家有情报渠道这件事,我如今都得去坦白了。”   “不是让我在家反省么,我这不就反省出东西来了?也是你说的,我还小呢,能懂什么,能做什么?想必圣上不至于因此要我的命。”   “你这是把命主动送上去了!”林宥道。   “我若是这个时候不去交代,怕才是要了命了。”   “现在那些人脉就是个炸药包,我都打算当个闲散王爷一生了,留着这些人做什么?我哪有那么多闲钱去养?我有银子还不如给我的白尾买鱼吃。”   “白尾?”   “有人送了我两条大豚鱼,甚是好玩,我特地修了个池子,可它们甚是挑食,只爱吃浔鱼。”   林宥头疼,“你这都什么爱好?”   你家太妃也不管管你,府里遍地是池子了!   “你喜欢天上飞的,我喜欢水里游的,你凭什么歧视我?”   林宥…   “你打算怎么说?”   “写个折子先,能写上的都写上。”   水溶显然想通了,说的轻描淡写:   “我其实觉得,圣上这么多年一直对你那么好,可见他不是个刻薄寡恩的人,只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罢了。”   “我坦白交代了,又没用这个做过什么错事,他想必不会为难我的。”   林宥还是不放心:“那也只是猜测。”   “我其实一直不敢把我姐夫跟圣上当做同一个人。”   水溶看了他一眼,笑道:“只要你不是得造反,圣上就一直是你姐夫。除此之外,你还能闯出什么触及他利益的祸来?”   林宥切着柚子皮,低声道:   “我还有两个外甥。”   水溶一下子懂了,嗤笑:“那又如何?你还得手把手教他们夺嫡不曾?”   “林宥,杀出来的才是狼,圣上当年为你也是操碎了心,可是去战场厮杀涅槃归来的人是你,你遭受的生生死死,他都无法帮你。”   “同样的,两位殿下,若是没有那份本事,趁早认命的好,还能做个闲散亲王,若是指着你这个孤家寡人的舅舅才能争位,呵,那才是自寻死路。”   水溶的话句句难听,可又句句在理。   “成王败寇,厮杀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一出生就得学着当一只羊。”   林宥笑:“你不是羊,你是只猫!”   水溶凉凉的看着他,不说话了。   林宥只好倒茶赔罪。   “就这么着吧,明日我就上折子,早点了结了,我也好过年不是。”   “你府里还安稳吧?”   林宥早就让姜启扔纸条问过,可到底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安稳的正好试试我的白尾吃不吃。”   “倒是荣国公府和宁国公府有趣的很,年礼比以往多了两成,还带话说有什么吩咐尽可打发人去说。”   “吩咐什么?吩咐他们赶紧找根绳子把自己吊了?省得以后活遭罪?”   水溶还真笑了起来,他在家反省,的确平白多出了许多乐子。   林宥也冷笑:“你知我那次去他府里吧?”   “嗯,却不知为了什么,这次贾家口风倒是紧,只说那个宝玉犯了糊病,又摔了玉了。”   “原因我也不便说,总归是恶心人的事,我正琢磨着怎么???再让他们疼一疼呢!”   水溶眼睛一亮,“这事我擅长啊,唔。也不是想帮你,反省实在太闲了,权当弄个乐子吧。”   “你先度过你那一关吧,不管怎样,明日若是圣上宣昭,态度要诚恳,说话不要带刺,你这讽刺人深刻入骨的毛病,也是要命!”   “哦。”   “那我回去写折子了,明儿别忘了我的香柚。”   “都给你,都给你!”   水溶冷哼一声,才施施然离去。   他走后不久,竟又下了雪,大雪纷飞不止,一下就是三天三夜。   这几日,京里又有了新的消息。   一是圣上宣昭北静王入宫,出宫后解除了他的闭府反省,并赐他除夕夜大明宫夜宴。   但是忠顺王并未解禁,也不能去夜宴。   然后就是小道消息,今年除夕夜宴,圣上要分封诸位殿下了。   至于京郊村子里,被积雪压塌了房子,死了不少人这样的事,世家是不感兴趣的。   林宥写了小纸条仔细问了水溶,是否真的安好无事,水溶回了个“福大命大”。   还赏了姜启一个单独的茶壶。   林宥才稍稍放心,年根了,也不好再让他来,只想着正月里再说罢。   解禁又被赐宴的北静王自然成了香饽饽,门口又开始车水马龙,送年礼的络绎不绝。   只北静王一改之前礼贤下士的风范,一概不曾接见。   只派人照旧城外施粥施药,倒引的不少人家纷纷效仿。   北静王府太妃倒是出门了一趟赴宴,是镇国公府重孙子的周岁宴。   这样的宴席太妃原也不爱去的,又是大雪难行,她这样积极,无非是要去给水溶相看侧妃。   知道她去的,对侧妃之位或是庶妃之位有意思的人家,也都特特带了姑娘去。   今年喜忧参半的荣国公府也得了帖子,宝玉还浑浑噩噩,贾母跟二太太本不想去的,大太太也不太上得了台面。   可贾母听说北静王太妃要去相看姑娘,又动了心思。   明年选秀,每府里可有一个名额,可姑娘们年纪不够,也只能再等等,但再过三年,名额还是只有一个,惜春是宁国公府的,自然用的是那边的名额。   府里还有迎春探春,迎春性格懦弱,探春却有几分伶俐,搏一搏入宫也不是不可能,哪怕初封位份低,可到底年轻,来日于贤德妃也是个助力。   迎春过三年年龄也有些大了,不如趁这次机会,去让北静王太妃相看一番,凭着两家的旧交情,得个庶妃之位总是能行的吧?   想到这些,贾母遂决定自己亲自带着迎春去赴宴。   往年贾母是不爱出去的,今年也是被林宥逼急了,忠顺王又这么一倒,倒让她心生不安了,趁着还能活动几年,也给府里多挣些依仗。   晚间吩咐了二太太,一并同行,倒是明明袭爵的大太太那里,只能干看着。   凤姐亦伺候在侧,只听二太太道:   “母亲只带迎春,到底太显眼了些,不若都带着一并去见识见识。”   贾母不想带探春就是怕她被太妃瞧上,反而将迎春挤了下去,惜春倒是无妨,还太小,看不出什么,太妃想必不会在意。   要说二太太往日里对探春也不见多么疼爱,都是探春小意侍奉,知道二太太不喜,对自己的姨娘兄弟也不假辞色,只一心认宝玉一个兄弟罢了。   现在二太太说这话,自然另有打算。   凤姐如今心里存了不自在,就凡事也多想了些,听着这话,不由得心里冷哼。   作者有话说: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我要是不写作话,怕你们会想我。   写吧,也没啥要说的。哈哈。   新书预收求收藏?来点收藏让我存稿更有动力点?   捂脸跑。 第49章 忧思过度之危   ◎善良要有度,否则那就是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   真是谁的算盘谁就打的响。   老太太想让探春入宫让公府多一重依仗, 她又年轻,若生下龙子,于贾家就是另一番造化了。   也不是老太太不疼元春, 若没有重新选秀,她也不动这样的心思, 可既然机会都到眼前了,那自然公府荣耀为先。   二太太呢, 是怕探春入宫影响了贤德妃本就不多的圣宠。   毕竟她们的身份都是荣国公府的孙女,嫡出庶出在宫里那种地方, 是最没用的。   但如今府里, 老太太的话还是最有分量的。   她只道:“都知道太妃的用意,自然只带给她相看的姑娘过去, 难不成还要同太妃每个都说道一番?”   二太太居然也不坚持,仿若真的只是体贴姑娘们随口一提罢了。   她话锋一转, 又笑道:“那不若我带着宝丫头, 她来年就及笄了,让她出去给诸位夫人看看也好。”   她说的是夫人,也是知道宝钗的身份, 太妃是瞧不上的,哪怕做个没有名份的侍妾。   凤姐在一旁斟茶, 很是奇怪,二太太不是跟薛家姨妈眉来眼去, 有撮合宝钗宝玉的意思么?怎么这回又变了心思?   贾母也不好一直驳二太太的面子, 便无所谓的应了。   一个商家女,虽说是皇商, 那日赴宴的夫人们怕是瞧都不会瞧的。   而宝钗也不像是能给人做妾室的模样。   二太太没有再多说什么, 可见目的已然达成。   凤姐暗自琢磨了会, 莫不是薛家姨妈又给了二太太银子?想让宝丫头去见见世面而已?   再想不出别的可能的。   她回去自己院子,倒是跟贾琏说道了一番。   且说那日俩人闹了一顿,第二日老太太果然只遣了琥珀来问了几句罢了。   两人对了词,胡乱的圆过去了。   待晚上贾琏下了值,凤姐找了机会,温了酒,亲去小书房请了贾琏回去,俩人把话说了个清楚。   凤姐只道:“我如今虽有把柄在你手上,可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一个锅里的蚂蚱,任你拿捏是不可能的。”   “我知你骂我不过是觉得我过错了日子,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我也想了想,咱们不若各退一步,我日后处处留心,只为咱们自己的日子,你也外头上进些,莫要阿猫阿狗的招惹。”   贾琏看凤姐绝然的神色,知道自己不可能让她真的做小伏低,任他揉搓,如今这样,倒也还好。   便敬了凤姐一杯,算是应了。   如今两人重新磨合着,竟比以往更多了几分亲密。   贾琏回府也会多看顾一会大姐儿,还带了一回太白楼的招牌酒菜回来同凤姐共饮。   凤姐仍旧管着家,利子钱却不肯再放了的。   先前她得了利子多有孝敬二太太,如今孝敬全然没了,二太太明里暗里的问了几次,凤姐就哭诉,说是贾琏竟发现了的,给她把银子都贪墨了去。   以后也断不做了,没得便宜了外面的小妖精们。   二太太半信半疑,可也无法。   凤姐明面上仍旧尽力管家,可内里,却只算计着都归了自己,再不肯多给二太太了。   凤姐这会同贾琏一说,贾琏冷哼:   “莫不是贤德妃又缺银子了,前儿宫里夏太监还来了一趟。二太太能把宝丫头带出去,还不知收了姨妈多少好处。”   “二太太真真一心只她自己的孩子。”凤姐叹道。   “哪个不是?可也不能就只管着自己,作贱旁人去。”   凤姐一听也是,她如今也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抛开不谈了。   待周岁宴那日,二太太侍奉贾母出门,大太太凤姐等送到门口。   探春坐在自己屋里,她知道贾母不带她的用意,只觉得心生希翼,贾母私下告诉她,要给她请嬷嬷学规矩,更要让她以后多去贾母的院子里住着。   贾母要用她去博一场富贵荣华,她又何尝不想,自己能搏另一番天地。   那边北静王府里,水溶正陪着太妃说话。   “母亲,圣上还未大选,我们这里不必着急。”   “我知道。”太妃看着儿子,又是疼爱又是惋惜。   明明文韬武略,却不能出头。   “只是这个宴许久前我就应了的,倒也不好不去。”   “雪天路滑,我只是担心母亲身体。”   “我如今还好,荣国公府的贾老太君,亦去的,她可是重孙子都有了的人的。”   水溶却眉毛一动,荣国公府?她们去做什么?莫不是也敢打他的主意?   遂道:“有些话,本不想污了母亲的耳朵,可那贾家,母亲万不要搭理的,旁的也来不及细说,只一样,他家的公子哥如今十三了尚且在内帷同姐妹们厮混。”   “竟这样的?可是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   “正是。”   “素日里就听说贾老太君十分溺爱这个孙子,心肝宝贝似的,不曾想竟如此荒唐的!”   太妃嫌恶的轻拍桌子。   “母亲何必动怒,不搭理便也是了。”   “不知他家是单纯贺喜去,还是也带姑娘去赴宴,我记得他家没有嫡出的女儿了,难不成想带个庶出的来给我看?”   太妃冷哼,“我们北静王府今时不同往日,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折辱的!”   说罢,气势汹汹赴宴去了。   水溶???独自坐着饮茶,有些走神。   他倒是不担心母亲去赴宴,如今京城,能给母亲委屈的人都在宫里,旁的只有奉承的。   他这几日一直想的都是那日进宫。   一进御书房,他行大礼后,圣上并未叫起。   而是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你这折子还挺细致的,只是朕想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林宥同你想的?”   水溶当时跪在那里,想,果然圣上是知道的。   他回道:“回圣上,是臣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也是,你自小就拗的很。”   自小?果然是林宥小时候经常翻墙去找他的时候,圣上就知道了。   也是,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宥定然也是明白的。   “折子朕收下了。”   “起来吧。”   “谢圣上。”水溶叩首才起身站着。   “水溶,朕知道你聪明的很,只是你父王不许你出头,他想明哲保身,让你平安一生。”   “是。”水溶想,事实而已,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知道林宥的阿姐是怎么重病的么?”   圣上话题转的让水溶莫名其妙,先皇后去世时,他只记得陪林宥在他家墙角坐了一夜,只字未说。   难道有什么隐情?   只得如实回道:“臣不知。只听说皇后娘娘是心脉受损。”   “忧思过度。”   “他阿姐如此,他又如此。”   水溶小心的抬头,只见圣上脸色平淡,可他总觉得,圣上此刻在压抑着什么。   “圣上是担心林宥?重蹈覆辙?”   “你好好看顾他,你于他,终究不一样的,毕竟,他那些年只有你一个朋友。”   “那些年,也只有林宥是我的朋友,我同他并没有什么两样。”水溶道。   “也好。以后你们不必再偷偷摸摸得了。”   这是不会猜忌他俩来往是有什么不轨之心的意思?   “是!”   “你想说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回去吧。”   “是。臣,告退!”   水溶退出去前又看了一眼圣上,恍惚觉得他这样腰背挺直的样子很像林宥。   不,是林宥像他。   水溶从回来的路上到现在,就一直在想,该如何同林宥说。   林宥定然想过圣上对他了若指掌,可是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只要这事不摊开了说,林宥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当一切□□裸的摊出来,林宥会如何。   忧思过度。   水溶想到这四个字,就觉得什么话都无法开口了。   那边林宥却是一无所知,在同黛玉说施粥施药的事。   “京郊不少房屋倒塌,我让人去看过了,冬日未完,这几日怕是难熬了。”   “圣上已经着人去修缮了,咱们照别的人家一般施粥施药便好,只是粥要熬的稠稠的。”   黛玉也是面露不忍,“我原只想着雪这样大,咱家梅林定是盛景,想画了给陈姐姐看。”   “可竟没想到这雪于旁人家,却是灭顶之灾。”   林宥不动声色的问:“只要有天灾人祸,就会有灾民流连失所,他们会想办法涌进城来,咱们家园子大,你觉得,是否要安置一些?”   “如何安置?咱们要给搭棚子吗?园子里要先除雪吗?”黛玉竟思索起来。   什么位置呢?桃林?   林宥不答,反而继续道:“等他们住进来,有的人会感恩戴德,有的人会看,嚯,这家怎么住的这么宽敞?凭什么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接下来,也许会是联合起来,在府里烧杀抢掠,外面知道了,派兵来镇压,倒是很容易镇压,可府里也已经血流成河。”   黛玉混不知怎么会这样?   哥哥同自己说这些是何用意?   见黛玉不说话,林宥温声道:“玉儿,可吓着你了?”   黛玉点头又摇头:“请哥哥解惑。”   林宥给她倒了杯热茶,见她喝了,才缓缓道:“我们家不会如此,因为我们府兵个个武功高超,可放眼京城,有几家的侍卫是战场厮杀过的?寻常人家更是只有小厮罢了,遇到不要命的,根本无法抵挡。”   “我并不是要吓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善良要有度,否则那就是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 第50章 快还那银子来   ◎林宥给他画了好大一张饼!◎   “若是你有一日去上香, 路遇弱女子求救,或是老妪老翁求助,让你捎上一程, 你该如何?”   “若遇一群流民,无家可归, 无饭可吃,你车上刚好有点心, 你又该如何?”   黛玉想了想:“若是哥哥未同我说这些,我大抵会让后面的婆子马车送他们一程, 点心也会散了去的。”   “那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黛玉点头:“约莫能猜到一二。”   “他们拿了点心, 或许会群起而攻之,想要更多, 比如你们的珠宝首饰。你要知道,人总是贪心的, 他今日想要的不过是一顿饱饭, 那明日可能就想要一身新衣,再后来,欲望越来越大…”   “玉儿, 我并非危言耸听,我见过的。”   “无论何时何地, 你要始终记得,你善良的前提都是不让自己置身险境, 否则, 那不是善良,是愚蠢。”   黛玉点头:“玉儿记下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都学过的, 哥哥如今说了, 我更知其意。”   林宥赞赏的对她笑了笑。   “可还有疑问?”   “并无。只是觉得分寸二字极妙。”   “果然一点就透。本想陪你去梅林,眼下看是不能了,你自去吧,雪厚,多带些人伺候着。”   黛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棠之步履匆匆而来。   “哥哥自去忙吧。”   棠之见林宥出来,便于窗外对黛玉行了礼,又跟林宥匆匆而去。   “大爷,荣国公府琏二爷上门求见,说是有急事叨扰,来不及下帖子了,还请大爷勿怪。”   “人呢?”   “邱伯不敢擅专,如今请了李大人陪着在东暖阁喝茶。”   林宥点头,也不着急,反而边走边问棠之:   “除夕那日,桂之同陈嬷嬷求了回家去,你呢?”   棠之心里一顿,大爷向来对丫鬟冷淡,这话是寻常问还是自己有什么不妥?   她规矩的低头回答:“我是签了死契的,家里既卖了我,那便没有家了。姑娘仁慈,说不回去的,给赏个席面,大家一同守夜。”   “你家是不是在京郊的一个村子里?”   “是的。田丰村。”   “我记得那里是个大村,靠近京城颇为富庶,你父母如何会卖你?”   棠之声音没有波澜,回道:   “父亲续娶的媳妇觉得我生的不好看,卖不到什么好人家,手指又笨,做不好针线活,索性把我卖了做丫头。村里不少出来做丫头的,每个月都能给家里补贴。”   “开始签的是活契,在永定候府做粗使丫鬟,那边就每月来要月钱,后来熬到了二等丫鬟,月钱涨了,他们仍旧一分不给我留,我不给了,他们就去府上门房闹,天子脚下,也不好打出去的,管家婆子又觉得麻烦,便把我打发出来了。”   “咱们府上买人,我便自己签了死契,银子都给了他们,一刀两断。”   棠之说到这里,突然抬头:   “大爷,可是他们又来闹了?”   她到底是正院大丫鬟,也能听到些消息,知道大雪附近村子遭了灾了,也没往心里去,只觉得跟自己没关系了。   可大爷从来不同她多说一句话的,如今开口,定然是他们又闹到这里了。   她咬咬牙跪下:“给大爷添麻烦了,我自己去打发了他们。”   “你怎么打发?给银子?”   棠之摇头:“不给。我跟他们回家。”   “哦?”林宥抬抬手,让她起来说话。   “我回去,他们就得管饭,我不会针线,手上也没力气,只能白养着我,回去我就说是被府上赶出来的,想必也没人愿意提亲。就这么同他们耗着吧,我有耐心,他们家孩子都大了,缺钱,耗不过我的。”   林宥轻笑了一声。倒是有意思。   他其实若今儿看不到棠之,也想不到张扬同他随口说的这事。   邱伯是个暴脾气,早就知道棠之的身世,小厮来报,有人要见棠之,说是棠之的家人。   狗屁家人!   邱伯压根没让人去知会棠之,而是命人直接赶走。   那家人撒泼打滚不肯走,说他们侯府仗势欺人,要撞死在侯府大门。   这话让出去办事回来的张扬听见了,直接冷笑长刀出鞘:   “不用费事了,撞门万一一下子死不了也是遭罪,你们那边走远点,别脏了这里,我行行好,送你们上路吧。”   又笑着问:“是一家人一起吗?”   那家人哪里见过这种?   他们又不是真的要拼命,只是想要钱罢了,当下犹豫了。   张扬见了冷哼:“咱先说好了,可不是我故意杀人,是你们要求死,我做善事积德呢。”   没听说杀人还能积德的。   再看张扬同寻常侍卫不同,比官府里的官差还有气势,不像吓唬他们的样子,便怂了。   灰溜溜的去了,可难保卷土重来。   张扬当值,林宥问他去京郊看的如何,他说完了又顺???口说了这事。   “我瞧着那家人也不是过不下去的样子,不过是想快过年了,咱们这种府邸,怕晦气,来闹一闹,总能得点东西。”   林宥这才随口问问棠之的意思,毕竟是他的大丫鬟,哪怕他向来不爱使唤她们。   棠之安静,也有眼力见儿,若是她不是个拎不清的,让邱伯替她料理了就是。   如今看来,却是有点坚韧性子的,于是道:   “既如此,你也别费那力气了。自己去同邱伯说说,他自有法子给你打发了他们。”   棠之没料到大爷不嫌弃她,但也不傻,利落的跪地叩头:“谢大爷恩典。”   “嗯。”   林宥便将这事撂过去了。   倒是黛玉后来听说了,把棠之叫去,很是跟她说了会话,赞她心性坚韧不自怨自艾。   又特特赏了一荷包的银豆子给她。   府里有同棠之类似家世的丫鬟,原本觉得是自己命不好,可听了棠之的事,都尝试着抗争起来。   所以说,这世间阴差阳错,总有归处。   再说那日林宥见贾琏。   他心里早就有数的,无非是户部催缴欠银的事。   果然贾琏先说了这次不止京郊遭灾,各地也陆续报了灾情,圣上要户部拨银子下去救灾。   可户部尚书说,刚打完仗,国库空虚,在朝上好一顿哭穷。   圣上让众人拿主意。   拿什么主意?都支支吾吾,末了户部左侍郎出列谏言,往年世家多有从户部借银,如今日子好了,国库空虚,该还钱了吧?   众大臣才知道圣上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有不吭声的,也有赶紧附和的。   圣上并没有当场拍板,只说让户部先拨第一批银子救灾要紧。   贾琏在户部当差,自然得了消息,而且他还同上封关系处的热乎,上封暗示他,催缴欠银板上钉钉的事了,这差事做完了,能升个一两级的。   他再升这不就能成正五品了,还是有点实权的了。   这跟当初林宥透露给他的消息一样,就琢磨着,赶紧来问问林宥,想进催缴欠银的班子里去。   林宥一笑:“这也没什么难的。”   “过了年出了正月,这差事估计就下来了,到时候自然有琏表哥一个。”   “只是这样难为的事,琏表哥都肯的,可见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贾琏心里琢磨这个事已久,自然知道这是得罪人的差事,可他又不是那个出头的,一个后备记录的罢了。   他在户部当差了,见识也上去了点,而且忠顺王算是落下来了,圣上雷霆之势,不是哪个能挡的住的,不如趁势而为,也搏一搏去。   贾琏笑道:“林表弟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浪子回头,敬佩才是。”   林宥半真半假的赞了他一句,又道:   “不过琏表哥,我听说贵府里也欠着银呢?这钦差班子自己若都不利索,那岂不是让人笑话嘛!”   贾琏哪里不知道这个,可这个不是他能做主的,且白花花的银子谁想往外掏?本想当做不知,糊弄着吧。   林宥这么说了,他一脸尴尬的道:   “林表弟,倒不是我推脱,那家里头我说了不算的。”   “如今府里做主的是二老爷?那倒是没有他家什么事的,这个欠银不还,若是后头要抓人去,也是袭爵的撑着。”   对啊,若是圣上追究,顶包的就得是大老爷。   就是这次不还,来日还不得到自己头上?   如今当家的又是二房,这银子也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呢,以后还不知剩下多少去。   既如此,那还不如还了呢!自己在户部落个好,家里银子也不便宜了旁人去!   想明白了贾琏,起身告辞:“林表弟,我觉得我身为户部一员,当以身作则,我这就回去劝说大老爷。”   “琏表哥的觉悟竟然如此之高,若有机会,我定禀告圣上。”   林宥给他画了好大一张饼!   贾琏更是喜不自胜,走到门口突然顿住,低声道:   “林表弟,听你嫂子说,老太太想给探丫头请个嬷嬷,可哪里有嬷嬷比得上你家里的,你让林表妹,心里有数些。”   这是卖林宥个好的意思。   林宥一笑:“上次二太太提过,玉儿推拒了的,哪里会再提?”   “你有所不知,老太太那日去镇国公府赴宴,回来就身子不爽利了,约莫是气着了。”   “除夕圣上赐宴又没有咱家娘娘的份,老太太心里着急呢。”贾琏又道。   着急什么?着急送探春进宫?那也得三年啊。 第51章 冷香丸之妙用   ◎“咱们?”贾赦冷笑:“这是吃了什么药了,知道咱们了?”◎   林宥谢过他的好意, 又亲送他去了门口。   待回了正院,林宥唤李青河,去打听下那日镇国公府宴会, 贾老太太是为了什么气着了?   居然还气病了?   再怎么说也是正一品的国公夫人,寻常夫人哪里会给她气受?   那就只能是北静太妃或者南安老太妃了。   可南安老太妃跟贾老太太算是手帕交啊, 难道友谊的帕子碎了?   李青河在林宥午歇后回来了。   打听来的消息零零碎碎复述给林宥:   “听说那日,开席之前, 夫人们都携自家姑娘给北静太妃见礼,虽未明说, 可都知道北静太妃是干什么去的, 而太妃给每个姑娘都备了表礼。”   “轮到贾老太君时,她带着二太太并两个姑娘。”   “坏就坏在两个姑娘身上, 一个是荣国公府长房庶出,一个是她家姻亲皇商薛家的姑娘, 倒是嫡出。”   “北静太妃当时就冷笑:未曾给庶女准备表礼, 改日再补上吧!至于另一个薛姑娘,太妃看都没看。”   林宥坐在炕上,示意他继续。   “侯爷, 就这些,这种女眷宴会上的是非很难打听的, 我这还是让人从荣国公府二太太的陪房周瑞的女婿,一个古董贩子口中弄出来的消息, 他的原话也不是这个, 说是北静太妃忒猖狂了…”   “南安老太妃没去?”   “去了啊!”   “她没给贾老太君撑腰?”两人不是关系不错么,那个老太妃又向来爱多管闲事。   “听说是去晚了的。”   李青河又一拍脑袋:“还真有一个事!那天临宁郡主瞧上了薛大姑娘!”   林宥扑哧把茶都吐了出来。   “青河啊, 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侯爷, 什么什么意思?哦, 您是觉得一个郡主!跟一个商家女,交谈甚欢,很匪夷所思是吧?”   “嗯,你成语用的很好。”   林宥唤人进来收拾炕桌,他则坐到了书桌前。   “只是恐怕不止匪夷所思,这才是贾老太君气着的真正原因。”   “且贾老太君跟南安太妃的手帕子真要裂开了呢。”   李青河莫名其妙:“她们在家撕手帕?”   两位老太太手里可没什么力气吧?怎么可能撕的开?难道是要丫头婆子撕了听声音?   就像古代有个什么妖妃似的?   林宥嘲讽一笑:“我觉得,此刻,贾老太君应该在琢磨着怎么把薛家赶出荣国公府呢!就是不知道这事,二太太是否提前知情,又会站在哪一边?”   再想想回去要还国库欠银的贾琏。   啧啧,这个年,荣国公府真真热闹至极了。   “哦,对了侯爷,还有…”   林宥危险的笑:“你如今学会卖关子了啊?”   “不不不!”李青河赶紧摇手。   “是我出门时,看到薛大公子又来咱们府外转悠了。应当又是被邱伯打发走了,不甘心,想等着看看,万一您出门呢?”   “不必理会。”   “是!这下真没事了!”   林宥点头,还是很疑惑:“那个临宁郡主最是嚣张,又自诩有郡主封号,怎么会纡尊降贵,同薛大姑娘交谈甚欢?”   薛家有什么能打动她的?   钱?   呵,那得倾家荡产才行。   荣国公府,梨香院,薛姨妈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不过她是一脸欢喜荣耀:   “你是如何让那临宁郡主对你另眼相看的?”   宝钗在另一边坐着,并没有什么得意之色,身上不新不旧的袄子,衬着她面色有些淡:   “妈妈,把我埋着的冷香丸,拿出半坛子出来,找个富丽的盒子装了,给南安王府送去罢。”   薛姨妈脸色一变:“我的孩子,你竟然要把你救命的东西给人?给临宁郡主?她是为了这个?她要来做什么呢?没听说她也有你这样的症状啊!”   宝钗倒是笑了笑,安抚薛姨妈:“妈妈莫急,方子在咱们这里,说不得哪日又配了许多出来。我如今还有好些,也是不怕的。”   又放低声音:“临宁郡主,身有异香,久治不愈,这冷香丸至于肚脐之上,有遍体生香之效,我便给她试了试。果然如此。”   “只妈妈且不可让让人知道,那就是冷香丸,这府里知道我吃这个的还是有的,不过若是不说,想不到这里去,只觉得是奇特的香料罢了。”   薛姨妈到底心疼女儿,“可,可若年节不好…”   “妈妈,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凭着这个,我算是入了临宁郡主的???眼了,不管她心里如何想我,可她如今用着我,自然也要给咱们些好处的。”   薛姨妈叹气:“什么好处?她还能给你弄一个大选的名额不成?重开选秀,多好的机会啊,偏偏你哥哥不争气!不然凭着咱们祖上出了个紫薇舍人,也不是不能打点出一个名额的。”   宝钗笑着安慰了几句,也不说她的打算,如今也只是且看着吧。   “只是妈妈,姨妈那边再要银子,断不能给了的。”   “我知道,这回的我已经送去了。按你说的,多给了两千两。莫不是你姨妈同你说的临宁郡主的事?”   宝钗点头。   “可是你姨妈如何知道?她也并不太常同旁人交际,且这样隐秘的事,除了南安王府贴身的丫鬟,旁的如何得知?”   “妈妈莫不是忘了,姨妈每月可以去见一次贤德妃娘娘。”   “娘娘?”薛姨妈恍然,宫里头贤德妃也是从女官开始伺候的,自有她的消息路子。   “可这番,到底让老太太不悦了,明儿出了正月,怕不得撵咱们走呢。”   “咱们如今,走不走的不打紧,只我想,姨妈未必肯让咱们走。”   宝钗冷笑,“宫里缺银子的很呢。”   不等薛姨妈再说,宝钗就问:“哥哥可进了靖安侯府的门了?”   “不曾。”   薛姨妈来了火气:“那个小侯爷好大的架子,你哥哥去了那么多回,竟然从未见的,只一个老管家,打发了小厮给你哥哥喝了一天的茶水。”   宝钗自嘲一笑:“咱们不过是吃了闭门羹,那府里吃的亏才大呢。”   “如今倒也只能这样想了。左右先过了这个年再说罢。”   薛姨妈叹口气,又强笑着同宝钗说让她年节里也好好装扮装扮,还有给姑娘们的礼。   宝钗却想到了那一盒子的绒花。   也不知黛玉,正月里会给她们什么样的礼?   总归,是她如今没有的。   这边母女叙话,那边荣国公府,却是热闹的很。   话说贾琏从林宥那里回来,便直奔大老爷贾赦处。   拦住了又要出去寻欢的大老爷。   “你说什么?归还欠银?你小子是魔怔了不成?”贾赦冷哼。   抬脚就要走,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父亲!”   贾琏少这样称呼贾赦,这让贾赦不禁想起来他幼时,又站住了脚。   “你同我说有什么?库房钥匙在荣禧堂呢!”   “可到底是父亲袭爵了,来日圣上追究,还不得咱们长房担着?”   “咱们?”贾赦冷笑:“这是吃了什么药了,知道咱们了?”   “原也是我不懂事,再说,父亲只一味的玩乐,又搬这处院子里窝着,可哪还顾得上我们?”   “那你如今又是怎么了?”   贾赦索性坐下,听他掰扯。   “如今不是当差了么?尊卑人伦再不懂可不够人笑话的了。”   “今儿只同父亲说说,这欠银一事。咱们家欠着约莫三十万两白银,说多也不甚多,不拘哪里就挤出来了。可若是不还,我可听着风了,圣上定不会轻饶的!”   贾赦怒:“你说的倒是轻巧,不拘哪里就挤出来了?如今家里建园子,还没处弄银子了,你倒好,三十万两都不在眼里的!”   “正要同父亲说这个建园子的事儿呢!这园子给谁建的?贤德妃!娘娘省亲后,留着做什么呢?您信不信,定会让那宝玉住进去,住着住着,那园子就成谁的了?”   “从头到尾,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么?”   贾赦沉思,贾琏一看有门儿,越发凑过来,低声道:   “父亲再怎么样,我也知道您疼我的,爵位没打算给旁人的,可咱们若到最后只落个光杆爵位,银子家产的一概没有,指不定还得有一屁股的外债,那才叫憋屈呢!”   贾赦看了他一眼:“我不知你哪里想出这么些混账话,对也不对的我且不说,只老太太还在呢?!纵使咱们有什么憋屈,都得憋着。”   “我自然知道,可父亲,形势所迫啊,圣上大权在握,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谁知道他念几分旧情?咱们不赶紧奉承上去,难道让父亲一把年纪了去吃那牢狱之灾?”   贾赦皱眉:“有这么严重?”   贾琏点头:“我诓父亲做什么?又不是想把银子搂自己兜里!”   贾赦被一鼓动,已然犹豫了的,说的也是,这银子放着也不过是落到二房手里,他们可不会想些不还钱自己会不会遭殃!   “可老太太未必同意,你二老爷就更别提了,八成推脱装傻的!”   贾琏眼睛一转,把早就想好的主意一说:“父亲,不如先求见圣上,主动说还银子的事去。等圣上知道了,府里谁又能奈何?” 第52章 听说您向着我   ◎贾赦不解:“不知母亲为何如此之怒,莫不是咱们家有什么特赦?可不必还◎   贾赦一听, 先斩后奏?   主意挺馊,可真管用啊。   又愁:“我如何见得到圣上?求见还不知等多久,我身上无职, 肯不肯见我还两说呢!”   贾琏又一想道:“或许父亲也不用入宫,您写个折子, 我想法子递进去。”   “你?如今还有这样的门路了?”   贾琏笑,却没有说跟林宥的私下往来。   贾琏又趁热打铁, 怂恿贾赦快快写来。   贾赦就这么半推半就的写了一本折子,签了名字。   贾琏赶紧揣了起来, 又笑道:“父亲, 您且歇着,我先去办事了, 回头咱爷俩吃个酒,好好亲香亲香, 我刚得了一坛子好酒呢!”   贾赦心里其实欢喜, 仍端着摆摆手:   “且再说吧,你去吧。”   贾琏又匆匆出门,驾车往靖安侯府而去。   这个忙, 林宥自然应了,连同自己的折子, 一起让人即刻送进宫里去了。   只等着圣上批阅。   御书房里,圣上看了两本折子, 面露笑意:“这小子, 挑拨离间倒是一把好手。”   梁平想,得, 今儿小侯爷又不知该得什么赏了!   快除夕了, 怕是得大赏吧?   圣上在贾赦那本磕磕绊绊的折子上批了个准字。   跟梁平道:   “命人去荣国公府, 赏贾将军,金玉如意各一柄,御景酒四坛。旁的你再看着添点。”   “是!”梁平躬身,却还没动。   果然圣上又道:“今年贡上来的珍珠给林宥两盒子,最大的那种。”   说着笑了:“你可记得他小时候用珍珠打鸟?那可是上好的南珠,咱们府里统共没多少,可把清冉心疼坏了!”   梁平跟着笑:“后来小侯爷就只用石头子了,奴才还帮他磨过许多呢!要磨的圆圆的,才打的高!”   圣上回忆了片刻,突然道:“再给老三一盒,我瞅着他有那么点像他舅舅,听说前儿他折腾着去园子里要抓孔雀拔毛?”   可不止孔雀,园子里的锦鸡等等,但凡毛色好看的,三殿下都想拔!   “是!三殿下孝顺,说是要拔毛给您做个帽子。”   “他也四岁了,明年让他进上书房去罢。”   去上书房拔太傅的胡子么?   “你先去把他接来,让他来我这里用晚膳吧。”   “是!”梁平告退。   他从不会贴心的提醒圣上,还有大殿下,二殿下,要不要一起请来共叙父子天伦?   至于生于先皇后薨的那一年的四殿下,更是从来不提。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其中分寸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他知道,这也是圣上用他的原因。   待他带着走路蹦蹦哒哒的三殿下回来,副总管祝好已经得了旨意,给林宥的赏赐,果然又是一长串。   两人对了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又各自忙去了。   圣上在宫里同儿子享天伦之乐,宫外荣国公府,却被圣上的赏赐炸了雷。   内侍念完赏赐,笑眯眯的跟贾赦进屋喝茶。   待拿了荷包又客气的走了。   徒留贾家一群人面面相觑。   还是贾政先开口:“圣上为何说是嘉奖大老爷主动归还欠银一事?大老爷何时归还的?”   贾赦笑:“二老爷不看朝廷邸报的吗?虽然你上不得朝会,可消息未免太闭塞了些,圣上如今不是愁银子嘛,户部侍郎说世家借的银子该还了,为圣上分忧。”   “我一听对啊,咱们府上如今被冷落,再没个由头,怎么让圣上想起来?我就赶紧写了折子呈上去了。”   “一会你就赶紧让人开库房,拿银子,送户部去。”   贾政气极:“这样大的事!大老爷就自己做主了不成!”   贾赦冷笑:“二老爷这话奇怪,我是袭爵的一等将军,难不成还做不得这府里主?”   贾政咬牙:“那也得禀告老太太才是!”   “这是朝廷大事,老太太岂可掺和?难不成你往日当差,有个什么还得老太太示下?”   “你!”贾政被他混不吝的态度堵的一句话说不出了。   只冷哼:“这开库房总要同老太太说一声的,大老爷且等着吧!”   “我等得,可圣上未必等得。二老爷,三思啊。”   贾政一听差点气摔着,带着赖大匆匆而去。   贾赦心情舒畅的带着赏赐回自己院子去了。   老???太太一会便是传唤,也得先把东西送回去,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得圣上赏的东西,以往说是给了老太太,可谁知去了哪里?   这些更加不一样,这是圣上独独赏给他的!   已经休沐在家的贾琏,刚才也跟着来跪了一会,跟他对了个眼神。   又各自去了。   再说贾母,一听贾政的话,只觉得喉头发紧,心痛难忍。   “孽障!!”   鸳鸯赶紧喂药丸,倒热茶。   贾母只觉得说不出话来,半响道:“叫他来!”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赖大赶紧打发人去叫,贾政已经亲自上前伺候老太太用茶了。   “母亲息怒,怎么罚大老爷另说,可圣上已经准了这事,还赐了东西来。板上钉钉了,咱们该如何?”   贾母厉色:“还能如何?我们敢欺君不曾?开库房,抬银子!”   贾政面露难色:“母亲,有所不知,为了修园子,眼下库里,怕是没那么多现银了!”   贾母更是要气晕了,怎么就没银子了!当年老国公存了那么多的家底,银子呢?   贾政赶紧道:“母亲知道的,咱们家多少口人,月例吃穿用度就一大笔了,三节两寿,给圣上的,还有同旁家来往送礼采买,都是花费。”   “那也不该如此。你太太如何当的家?”   贾母又让鸳鸯去叫二太太并凤姐来。   这是要一并发落了!   贾政叫苦不迭,老太太若追究银子还真不好办,旁的他不知,只往宫里给贤德妃的就是大头!   到如此,他也不敢提议当一些物件来还欠银了。   二太太离着近,跟贾赦前后脚进来了。   贾母吃了好几粒各色丸子,才觉得气喘的不那么疼了。   看着站着的几人,一个茶碗就扔了过去。   贾赦下意识一跳,躲开了,二太太就有点惨,裙摆被砸到,一身茶汤,人没伤着,丫鬟婆子也都打发出去了,可屋子里还有跟过来的大太太呢。   眼下不用看都知道,她定然在笑话呢。   “母亲息怒。”贾赦,贾政拱手作揖。   贾母急喘了几口气:“孽障!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息怒?”   贾赦不解:“不知母亲为何如此之怒,莫不是咱们家有什么特赦?可不必还银子?”   “你忤逆不孝,这样大的事就自己做主了,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贾母自然不能说银子不该还,只能说贾赦不孝。   “可母亲,朝堂之事并非内宅之事,不可混为一谈,我好歹是承爵的将军,这种事若是不能让我做主,那是不是说来日受罚也不必我去?”   “既如此,那这爵位不如让给老二吧,倒也干净。”   贾母被他又是一噎,只得道:“混账!你自小不成器,可我岂有不向着你的!拿爵位当儿戏,这就不怕圣上治罪了!”   您向着我?呵。   要不是气氛不允许,贾赦都能笑出来。   又道:   “如今圣上已批了折子,母亲不如早点打发送银子过去,咱们也讨个好,宫里的贤德妃娘娘没准大明宫能得个座呢!”   贾政脸色铁青,这是拿了他的银子,还要卖他人情!   真真无耻!   贾母看向一直不吭声的二太太,她如今冷静了一些,便觉得不能当着大房敲打她。   遂道贾赦:“你且去吧。”   贾赦今日越发诡辩,她一时竟拿他没有什么法子。   只道:“既然还银子,还得修园子,咱们家日后就得节俭些,不能那么散漫了。”   以后你就少支点银子享乐罢。   贾赦心想,修园子?呵?看你们拿什么修去!   拱手带着大太太走了,也没回自己处,倒是先去账房支银子去了。   做什么?圣上赏赐的如意,他那里没有合适的条案供奉,不得去买个古董去?   又打发人叫贾琏,晚上去他那里喝御赐的酒去。   如此,贾母房里,只剩了二房还有一直低头不语的凤姐。   “老二家的,咱们家此番要出三十余万两银子,你开库取吧。”   二太太早想到是为这个找她,也不慌,转头看向凤姐:“老太太知道的,这两年我多打发了凤丫头管着,让她去取也一样的。”   凤姐心想,果然屎盆子得扣我头上,幸亏二爷提前同我说道了,路上也想了应对。   遂向前福了福道:   “老太太,库里银子可是不够呢。”   不等贾母发怒,她就快速的继续道:   “原银子也是差不得多少的,只年礼上,您说今年给各处的要多上一两分,尤其是北静郡王府上,因而东西都是出去采买的新鲜物件,并不是原府里的东西。”   “这一大笔花费出去,再加上宫里娘娘那里,也是大头,两两相加,如今库里不得够了。”   “且园子如今才动工,也是很有些花费尚未拨银子,且欠着呢。”   贾母冷笑:“便是如你所说,咱们家这日子,可是过不下去了的?!”   “老太太息怒。”凤姐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什么别的话了。   贾母瞥了她一眼,心生疑虑,凤姐何时这样不狡辩也不说点漂亮话缓缓的?   作者有话说:   这园子是盖不起来了…啦啦啦。 第53章 妹妹赴汤蹈火   ◎“玉儿愿为哥哥赴汤蹈火。”◎   “纵然你们理由再多, 圣上那里可不听的。”   贾政赶紧道:“可家中确实无力还银,大老爷这样为了贪功,不顾家中情况就上报圣上, 当属欺君之罪。”   这是要大义灭亲的意思了!   “糊涂!老大若是欺君之罪,咱们府里哪个逃得了!”   “凤丫头, 你自去清点现银,看看还差多少, 我私库出两万两,再剩下的, 去当物件罢。”   贾母吩咐完, 怅然一叹:“祖宗家业,衰败至此。”   贾政赶紧跪地:“母亲不可出此言啊。”   二太太跟凤姐也跟着跪地, 这话诛心,几乎就是在说家门不幸, 子孙不孝的意思了。   “你们去吧。”   贾母摆摆手。   她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的国公府,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二太太:“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龌龊,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且好自为之吧。”   二太太跪在下面, 看不清表情,心里却一瞬间的快感, 她被贾母捏在手心里那么多年,孩子都养在贾母那里, 不得同她亲近几分。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二太太抬起头, 朝老太太笑了笑:“媳妇有话,想同老太太说。”   贾母看着她, 半响, 打发凤姐出去了。   凤姐有心想听一听, 可贾政竟然出来了,就站在门口。   她只得快步离开了。   后来,她企图从日常抓点什么蛛丝马迹,却什么也没有,一切如旧。   还了国库银子后,就到了除夕。   宫里传来消息,圣上赐了贤德妃夜宴,还特特给荣国公府赐了福字。   贾府方欢喜热闹了些。   那边靖安侯府,林宥和黛玉虽不得贴红挂绿,只让人将床幔帘子灯笼等物换了新的。   又给尚有家人的排了日子,或除夕,或初一,或初二的可回家去一日,没有家人的,黛玉赏了席面,让他们只管吃去,只不得喝酒。   又上上下下赏了一个月的月钱,并新衣一套,点心果子一包。   因而府里也是人人喜气洋洋。   琢玉的师傅带着儿子紧赶慢赶,赶出了一托盘翡翠首饰出来,让自家婆子去呈给黛玉。   季嬷嬷如今谨慎的很,只让她在西厢房候着,略看了东西,又听她说了不少话,才亲自捧了呈给黛玉去了。   不过指了个丫头给她倒水,让她等着,说不得姑娘就有赏。   婆子赶紧满脸堆笑的应了。   进了屋子,大丫鬟伺候着黛玉,都一脸期待。   季嬷嬷微微一笑把绸布揭开:“姑娘请看。”   只见一托盘只有八样东西。   一样是那个成品的半绿半冰的,重新打磨了,水润通透,色泽独特。   “师傅说,玉有灵,姑娘的东西又都是顶顶好的,当可取个名字。”   季嬷嬷道。   “那这个就叫半城山色吧。”黛玉道。   第二样第三样是一对水蓝色的镯子,天水蓝,眼睛看不到杂质的纯,一眼望去,仿若蓝的深不见底的天池,空灵又带着直入人心的清冷。   “师傅说,水蓝色的一整块料子,取出的这对镯子是最极品的。镯心只得了一个如这般好的,可做个玉牌,等姑娘看过了花样再吩咐。”   “师傅还说,他不擅细腻的雕花,若姑娘要复杂的,还得另请人的,这样好的料子不能毁他手里去。”季嬷嬷道。   “这个师傅倒是坦诚。可我也不要复杂的雕花,没得浪费这样纯净的料子,给哥哥做个平安扣便好。”   季嬷嬷点头记下了。   黛玉又道:“这对就叫天空之镜吧。”   “真真好名字!”丹朱不由得笑道。   “姑娘今儿就带这对吧?颜色也妥当。”棠云道。   黛玉应了。   又看下一个,是一个十八子的珠串。   琉璃种的白冰色,乍一看玻璃似的,却比玻璃多了许多质感。   再仔细看,里面是雪花一般的飞絮。   每两个白冰色中间夹着一枚水蓝色小号圆珠,作为陪???衬。   “师傅说,这块料子散,做不得镯子,做戒指又不出彩,便把最好的几块地方取出来,做成了手串,若只用这个又显得单薄,故而用水蓝色的余料做了小珠子间插进来,既活了,又不抢风头。”   黛玉拿起来细看看,雪花飞絮排列毫无规律,一片天然野性。   便拢在腕上道:“这个便叫花积吧。”   见她们不明所以,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一首诗: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   “这诗听不懂,可听着就好。”非烟笑道。   旁的人都笑了起来,黛玉却道:“非烟你可是喜欢诗词?”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非烟点头:“虽听不懂,可姑娘每每说的,我听着极好听。”   “那我日后闲暇可教你一二。”   “这怎么能行?且我不识几个字的。”非烟赶紧摆手,她一个丫鬟,这不合规矩。   “有什么可不可的?看不懂字,我念,你记着也好,你们都可以学。”   几个丫鬟面露欣喜,忙谢过黛玉。   方再看最后的四样:正是林宥特特让先做的粉色。   一对镯子并一只钗,还有一串极细的镯子。   这一对的镯子是圆条,冰粉色,于阳光所到之处,会有一丝丝粉紫若有若现。   “待明年桃花盛开,姑娘定要带着应景才是。”季嬷嬷笑道。   又看钗,通体只用翡翠,未加金银,末端是一簇桃花。   黛玉拿起最后一样,一共三枚极细圆条,中间那枚镶了一朵小小的金桃花。   丹朱服侍黛玉戴上,季嬷嬷笑道:“此为叮当镯,环佩叮当之意。”   黛玉轻轻晃了晃手腕,果然听到叮咚脆响,霎是轻灵。   “好巧的心思。”   黛玉极喜这个,道:“便叫玲珑心吧。”   “这个款我极喜欢,你告诉师傅,旁的料子也给我做些来。”   季嬷嬷应了。   “人可还在等着?”   “等着呢。不知姑娘的意思,不敢先走的。”   “嬷嬷看着赏她吧,要大赏,就说我很喜欢。”   季嬷嬷这才把托盘给了非烟,然后自去安排了。   黛玉摘了手上的,换上那对天空之镜。   非烟赶紧去把剩下的好生收了起来。   黛玉喝了口茶:“丹朱,你去找季嬷嬷,拿一盒子首饰来,还有一盒子金银角子,嬷嬷知道的。”   丹朱赶紧亲自去了。   季嬷嬷这会正在库房里给琢玉的师傅家拿赏赐,听丹朱说黛玉的吩咐,点点头,拿了两个一大一小的盒子给她:“重了点,你小心手腕。”   丹朱有些吃力的抱了回来。   黛玉把放大点的那个盒子打开往四个大丫鬟面前一推:   “你们自选吧,一人两样。”   只见盒子里全是金玉首饰,分量不轻的样子。   四人也不矫情,谢过黛玉后就各自挑了两样。   黛玉又打开另一个,里面尽然是各种花生,桃子,荷花,元宝等形状的小金银粿子。   “你们一人金三银三,图个喜庆,剩下的给院子里的分了吧。”   丹朱上前拿了,又谢了黛玉一回。   几人挑了自己喜欢的图案放荷包里,丹朱才把剩下的准备拿出去分了。   只见季嬷嬷拿着一个小盒子回来了,对丹朱道:“你且等等,姑娘还有东西给你们。”   季嬷嬷先同黛玉回了,给琢玉师傅赏了什么,又把小盒子放到黛玉面前道:   “姑娘吩咐的也拿回来了。”   盒子里原是粉色翡翠的几个坠子和几个戒指。   季嬷嬷对着几个大丫鬟道:“姑娘特特吩咐的,给你们每个做个坠子和一个戒指,粉色只你们独有的,棠之桂之得的是阳绿色。”   黛玉笑着示意她们各自拿去。   众人知道这些料子应当是姑娘的首饰用不上的边角料,可难得的是姑娘的心意。   皆郑重谢过黛玉,才小心翼翼各拿了一个分了。   方各自散去做事去了。   黛玉又问季嬷嬷,几位嬷嬷的东西可都各自拿了?   季嬷嬷一一回了,亦谢了黛玉一遍。   正院小丫鬟来问,“大爷问姑娘可收拾好了?午膳去正院一同用可好?”   黛玉自然点头,非烟打发走小丫头,又服侍黛玉更衣梳洗,乘了小轿往正院而去。   一进去,林宥正在书房写字,见了她笑道:“你先炕上暖暖,我写完这个。”   黛玉不知他是不是要忙正事,也不过去看,自在炕上坐了。   棠之上了茶,又忙谢黛玉的赏。   “哪里要谢我,我不过是帮你们大爷做个白工,他心里是有的,却偏要我去做罢了。”   棠之又顺势谢了林宥一回,才告退出去。   林宥写了好一会,才拿着两张红纸过来。   一张递给黛玉:“这是我抄的经,纸是跟那个宏文寺方丈讨的,这段经也是他给的,你叠好放荷包里,带足一个正月,可保一年顺顺当当活蹦乱跳。”   说着自己也叠了一张放进黛玉新作给他的荷包里。   黛玉也认真叠好,放进自己的荷包里去。   林宥瞥见她的新镯子,笑赞:“极衬你,旁人怕是戴不出这份气韵。”   “还得了一个镯心呢,我让师傅做个平安扣给哥哥。”   “好。”   “今儿除夕,下午酉时,咱们需得祭拜父母,东西我已让人准备了,圣上大概会赐菜来,晚膳咱们就用的晚些吧。”   “圣上赐菜,可是还要用尽?”   “那是自然,今儿你可得同我多吃一些!”   “玉儿愿为哥哥赴汤蹈火。”   黛玉说完,自己倒是笑不可支,差点倒了去。 第54章 我有妹妹的了   ◎林宥佯怒,扔了铲子回屋子去了,黛玉也不怕他,又扔了个雪团过去。◎   林宥自然喜欢她如今欢笑妍妍, 又同她打趣了几句。   至酉时,两人祭拜了父母,天已将黑, 回正院时竟又纷纷扬扬落起了雪。   黛玉自袖中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 笑道:“哥哥,明年定是个好年节。”   “嗯, 往后岁岁年年,于你都会是好年节。”   “嗯, 我有哥哥呢!”   俩人回了正院, 林宥看风不大,便陪黛玉在廊下坐着看了一会雪。   等传了晚膳, 圣上果然赐了菜。   一道汤,下面用火炉温着, 名字是吉祥如意的一大串字。   两人跪了一回, 又先盛了两碗汤祭拜了父母,才坐下慢慢用膳。   这次汤量不大,两人各分一碗也就是了。   “尝尝, 味道如何?”   黛玉小口喝了一口,“很好, 只是喝不出是什么汤来,里面怎么只见着一颗小白菜心?”   “这汤复杂的呢, 素日里御膳房也不常做的, 我倒是大概知道里面有什么,可咱们府里的厨子没有这个手艺, 白白浪费材料而已, 京城最有名的太白楼倒是有一个镇店之汤, 与这个六七分相似,不过他家又未必肯卖我。”   林宥也有些愁,得罪人太多就这点不好,遍地是结的梁子。   “哥哥可是又作弄过人家?那打发咱们府里的旁的人去便是了?”   林宥摇头一脸嫌弃:“你不知道,掌柜的毛病的很,轻易不卖给人,需各府拿着帖子排队去,十天半月排不上的,且买了一次下一次必得大半年后了。”   “那哥哥是如何得罪了他?”   “我阿姐喜欢喝这个,可那时我姐夫也不算受宠,宫里一年赐不上一回,我就去那太白楼买,可第二回迟迟排不到,我就想索性去偷他一回,哪料一个饭庄子还有侍卫,武功很是不错,我为了脱身,打翻了他家熬汤的几个大罐子。”   “你可知他家大罐子一排几十个,日夜炉火不熄,约莫得所有罐子里的汤各舀一些,再调和一起,才成了那个汤的。”   黛玉听的津津有味:“那他如何知道是哥哥呢?”   “问得好!”   林宥无奈:“我穿了夜行衣,包了脸,可百密一疏,我忘了我那时身量小,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京城里这样身量武功又不错的大概只有我了。”   “到底没上门抓我,可再不肯卖给我了,王府也不行的。”   “不过也不知道,我要是拿圣上去压他,能不能让他含泪应了?”   林宥觉得,好像是时候报仇了啊?   黛玉心里却想,哥哥说起王府就会喊姐夫,可宫里的就是圣上了。   她也不点破,只笑林宥好不羞脸。   林宥道:“等咱们出了孝,我带你去吃席,纵然我进不去,也能拿别人的幌子进去的。”   又道:“咱们今年正月里头,也串不得门,难免无聊,你且忍忍,灯节那日,我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看灯去。”   黛玉难免好奇:“没人的地方?还能看得见灯的?”   “自然,我纵横京城多年,有什么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林宥很是得意当年勇的意思。   “那也不知这次能不能遇见陈家姐姐。”   黛玉想起那日宏文寺偶遇,分别时曾约定明年再一起上香。   虽不得互相下帖子设宴相聚,但是同去上香玩耍一日倒也是可以的。   林宥没说话,他总不能喊陈逸带他妹妹同去吧?   陈逸得疯!   两人用完膳,林宥又带黛玉廊下赏雪散了散。   方回去坐着,一并守岁。   “今儿得到???子时方可去睡,你若是觉得乏了,这会还早,略歪一歪也可。”   黛玉如今身子好了许多,只摇头:“叫人把茶煮的再浓些,咱们下棋罢?”   林宥又命人拿棋盘来。   见仍是棠之进来送,略问了句:“不是姑娘赏了席么?怎么不去?打发几个小的守着也就是了,待你吃好了再换。”   “你同他们说,若是今儿觉得不足,明儿晚上我再赏一次罢。”   棠之笑着回:“大爷姑娘既要了棋盘,一时半会也不大有旁的吩咐了,我这就过去了。”   黛玉又让非烟也去。   只留两三个小丫头在那里候着。   林宥亲自煮了茶,给黛玉倒上,两人对弈三局,才略歇歇。   “窗外雪未停,已铺了几层了,我先出去瞧瞧可有风没有?若没有,我带你堆个雪人也是好。”   林宥先出门去,过了会回来,让黛玉同他出去。   雪雁已经回来了,赶紧上前给黛玉系上披风,兜帽,又放上手炉。   黛玉不要,“出去堆雪人呢,哪里用的上手炉,先放着吧。”   “哥哥也系个披风。”   林宥只好回来披了一件,也不叫旁人,自己系了,便同黛玉去了院子。   棠之早拿了手铲子来给林宥。   黛玉见了也要:“给我也拿个去。”   棠之赶紧拿来。   几个丫鬟挤在廊下看兄妹两个在雪中堆雪人。   黛玉哪里会,忙着给林宥捣乱罢了。   林宥怕丢她雪球再让她着凉,只好一边防着一边磕磕绊绊堆了个三不像的雪娃娃来。   “也不好去你院子堆,一会儿你就在这里观望罢,等明儿让人做几个冰雕给你赏玩。”   黛玉看着雪娃娃笑:“可是都如哥哥做的这个?”   “你还好意思笑我,要不是你总往我身上堆,我总会弄个好看些的。”   林宥佯怒,扔了铲子回屋子去了,黛玉也不怕他,又扔了个雪团过去。   打到林宥的后背,惹的他又回头凶凶的瞪她:“还不快回去更衣暖暖,就会淘气。”   廊下的丫鬟们偷笑,又见林宥看过来,赶紧七手八脚的跑向黛玉,簇拥她去东厢房重新更衣。   林宥也自换了身衣服鞋子,看看时辰,亥时三刻了,再半个时辰就是子时过了,就算守岁成了,可各自睡去了。   待黛玉出来,又同她喝了点淡茶水,讲了会过去年节的趣事。   方下炕去桌子上拿了个荷包出来。   “一会到子时,你需得给我拜年的。”林宥拿着荷包摆长兄的款。   黛玉看了看荷包,又看地上的大座钟。   待钟声轻响,她下炕含笑对林宥行礼:“给哥哥拜年,愿哥哥岁岁如意,年年无忧。”   “这话说的还算不错,喏,红包给你,快快长大。”   黛玉双手接过,又坐了回去,上手就觉得坠手,打开一看,好大一个金元宝。   黛玉乐不可支:“这样大的元宝,我如何压到枕头下?”   原有风俗,压岁红包要放枕头下,待初三才能取出。   林宥没想到这些,也有些尴尬。   “那你床上多放两个枕头,不拘塞哪个下面就好。”   黛玉方收了。   这时棠之领着伺候的丫鬟们来给林宥和黛玉拜年。   林宥叫起后,又让棠之拿红包来赏。   小丫头们见白日里已拿了赏,现在还有红包,欢喜的很,又大着胆子说了些吉祥话。   一时间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黛玉看着林宥笑,这才是家呢。   闹了一会,林宥就让黛玉回去睡去,他需去前头看看。   给邱伯拜个年,还有没回家的侍卫及小厮们要给他拜个年的。   黛玉嘱咐他要早点回来歇着,不要雪里玩去,林宥都一一应了。   同她一并出了正院,又各自分开去了。   李青河和姜启都回家了,姜蒙倒是在,跟邱伯一块过年。   见林宥进来,赶紧起来给林宥拜年,邱伯也要行礼,林宥赶紧阻了,又给邱伯道了声新年安好。   邱伯道:“我今儿也托个大,给侯爷个压岁红包,愿侯爷平安康泰。”   说罢拿了个红封给林宥。   林宥倒是惊喜,赶紧接了。   邱伯又拿了一个给姜蒙,祝他今年一路顺风。   三人用茶代酒喝了一盏,姜蒙就去喊剩下的侍卫小厮来给林宥拜年。   林宥不免又一一赏了个红包才离去。   他独自走在雪里,雪飘的寂静无声,灯笼烛火在雪里飘忽不清,他不由的想起幼时种种。   想他阿姐罚他抄书,又怕他累着,打发人一遍遍的送汤送水。   那时自己总想着上天入地,都不曾好好听她唠叨。   想他姐夫总是踹他,可每每自己闯了祸,他都先跟人家说,我家宥儿只是淘气了些,可他心不坏的。   也不知道他为了自己低了多少次头?   想他的大外甥,喊他小舅舅,你要是想偷偷打我,我就告诉母亲去。   从小就鬼精鬼精的,又爱端着:小舅舅,你再这样我如何放心?   还有他的小外甥,如今四岁了吧,自己还没好好抱抱他过,也不知认不认得他,定是不认识的了。   想水溶,自己掉进他家的水池子里,他拿个大网子来捞,一边捞还一边喊:林宥你别惊了我的鱼啊。   这个傻子,就不能让一堆小厮来捞?可那时候也就这个傻子看见自己不躲也不厌恶。   哦还有师傅,他不肯让自己叫他一声师父,也不知是何来历,如今又在何处?江湖路远,可还能再见?   林林总总,又想了些被自己捉弄的人。   不知不觉发现已偏了路,过了正院一路到了西跨院去了,守门的婆子见了他忙行礼拜年,又问:“大爷灯笼灭了,我给大爷换一个吧。”   林宥拿了灯笼,本想掏个红封给婆子,却没有了,就道:“明儿你去问棠之讨个红封罢。”   “谢大爷,姑娘刚赏了的,不敢多拿。”   林宥怔愣了下,这才回神。   笑道:“那便罢了,你们自该听我妹妹的。”   转身走进雪里,心道,我有妹妹的。   作者有话说:   周末快乐乐! 第55章 药还是不能停   ◎“公子,圣上说,您的药不能停。”◎   初一这日, 府里诸人又互拜了一回年,方热热闹闹的清理积雪。   林宥难得多睡了会,照旧自己起身穿衣, 桂之在外间,见他出来, 赶紧端水等他洗漱。   “怎么是你?这么早就回来的?”   桂之道:“大爷恩典,已呆了一日, 今早回来当差的。”   林宥嗯了一声,“晚点去跟姑娘说, 早膳她自己院子里用吧, 路滑,莫要来了, 午膳我去陪她用。”   桂之应了。   一日无事,不过同黛玉说了会话, 见黛玉颇有兴致的跟宋嬷嬷学剪纸, 赞了她两回,拿了两张剪好的兔子,晚膳后就回了正院。   回家过年的侍卫们也都回来了, 李青河跟姜启一并给他拜年。   见林宥迟迟不给红封,李青河只好哭诉:   “我爹果然又纳了个妾, 咱们律法怎么就不定上一条,为官者纳妾不得超过十个!”   “还有我那个堂弟, 好端端的一杯茶泼我身上, 赶紧给我擦,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想趁机偷我荷包, 让我一脚踹了出去。”   林宥听着他不过回去一日, 就这么糟心, 乐了:   “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姜启难得的有了反应,附和着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李青河又要炸。   林宥还没去喊人拿木刀,就听外面小厮传话:   “禀侯爷,门外有客人,说找李青河李大人。”   找李青河?   林宥轻笑:“是不是你堂叔来了?你把你堂弟没踢出个好歹?”   李青河也很疑惑:“不能啊,我走时候把他弄醒了,让他蹦了一会,我看没事才走的。”   “去看看吧。”林宥挥挥手。   李青河拱了拱手,就气势汹汹的往外走去。   林宥跟姜启互瞅了半天,姜启才道:“侯爷,我爹娘让我代他们给侯爷拜年。”   说着又要跪。   “起来吧,起来吧。心意我收到了,也问你父母安好。”   姜启又道:“谢侯爷。”   然后就又没话说了,林宥也不为难他,只道:“姜蒙春日里就得出发了,我也喝不得酒,你们几个到时候好好给他践行一回去,唔,就去太白楼吧,银子从账上拿。”   “谢侯爷。”   林宥突然冲他眨眨眼,小声道:   “李青河最近很穷啊,你知道他银子哪里去了吗?”   姜启:“床底,他挖了个洞。”   林宥??   那他穷是被老鼠从洞里偷走了?老鼠偷银子?!   还没等他继续问,就听到了院外传来了脚步声,不只一个人。   应该是两个脚步声,李青河没通报他,就把人带进正院来了?   他绝不会那么不懂事,那么就是他不得不带进来?   水溶?不可能,李青河不敢直接带他进来,拦不住让他闯进来倒有可能。   林宥心里陡然升起一个可能,他急忙下炕,往外走去。   院外三个人影,已经走近快到廊下,李青河像个鹌鹑似的走在最后面。   林宥自廊下跪下:“参见圣上,圣上金安。”   姜启在后,他跟林宥晚,???那时圣上已经在宫里了,他没见过圣上的,看林宥跪,才赶紧跪下,一声不吭。   这就是圣上?可圣上怎么来了?   圣上经过林宥,踢了踢他,“起来吧。”   林宥跟进去,姜启起来不知道该干嘛,门外李青河一副让你蠢死了的样子给他使眼色,赶紧出来啊,你个蠢货。   姜启赶紧退了出来,他这才发现门外还有一人。   无声无息的立在那里。   怎么还有一个人?刚才不就两个脚步声?   李青河对那人神色恭谨的拱手:“萧大人,有劳了。”   那人微微颔首。   李青河赶紧拖着姜启走了,哎,关键时刻还得是我啊。   待一路走到前面大门口,李青河才小声又神秘的道:“你个呆子,还敢看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姜启破天荒的不耻下问:“谁?”   “圣上的第一暗卫:萧一,萧大人!他可是侯爷见了都发怵的人物!”   “他打过侯爷?”为什么侯爷会怕他。   “那倒没有,暗卫最重规矩,尊卑有别,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我也是自己看出来的,侯爷就带着我见了萧大人一回,那态度,跟旁人都不一样,这么说吧,圣上都没让侯爷那么正经过!”   这边李青河在小声显摆自己比姜启有见识,那边林宥在炕上笑的一脸忐忑:   “圣上,雪天路滑,又乌漆麻黑的,您怎么也不带个灯笼?”   “有萧一,用不着灯笼。”   呵,他现在武功高的都火眼金睛了?   不过林宥也只敢心里说说,他真怵萧一。   小时候仗着自己根骨好,学武有天分,打遍王府侍卫无敌手,就想去跟萧一过过招。   他倒是知道,王府侍卫都是花架子,暗卫才是高手。   可萧一恭敬的行礼:“公子,我只会杀人的招式。”   我一出手,你就凉凉了。   林宥缠了他几回,都是这个回答。最后是圣上,约莫想杀杀林宥的锐气,让他师傅在旁,命萧一跟他过一招。   就一招。   林宥在七岁时,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死一线,如果不是他师傅,他被刺破的就不是肩膀了,而是脖子。   林宥躺在地上,满头是汗,良久没有回神,吓的。   十一岁的萧一站在他身边,对他恭敬的行礼。   如今他手里人命不计其数,可看见萧一那张恭敬又疏离的脸,他还是心里有点哆嗦。   只好又问:“圣上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   “哦,那就是想我了。”林宥笑了,给圣上剥了个橘子。   “嬉皮笑脸,可见过得不错。”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好好说话。”   “哦。”   “我简直好的不得了,放眼京城,爵位比我高的没我深受帝宠,位高权重的没我悠闲自在,剩下的小鱼小虾,就更不用说了,没我有钱,还打不过我。”   圣上轻笑出声:“呵,听这么说,你不出去祸害他们,真是可惜了。”   “可不。”林宥也觉得可惜。   “要不要我再赏你个免责金牌,你祸害的时候也更有底气些?”   “还有这个东西?那自然是要的。”   “有没有免死金牌?你也给我两个。万一哪日我祸害到您那里,也好保自己的狗命不是。”   “只要你不造反就不需要这个。”   “咳咳咳。”   林宥假装咳嗽:“好歹是圣上了,说话能不能有点谱?御史台吃干饭的啊?”   “怎么?你对御史台的职有兴趣?”   “别!说好的啊,刑部,刑部!”   “柚子。”   “哦哦,这就剥好了。”   “快点,慢慢吞吞,可见是快养废了。”   林宥心里苦,水溶竟然没骗我,圣上居然跟他一样恶劣。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哦,以前哪能这么好好坐着?大部分就是自己在挨揍。   “您吃了赶紧回去吧,宫里发现了不好。”   林宥递了一瓣柚子过去,圣上倒是没有水溶的矫情,接过来吃了。   “发现了便发现了,如今没什么了。”   这是尽在掌握的意思?   “那就好,毕竟是您的家。”   又低声问:“那个药?”   圣上微微挑眉,他倒是没想到林宥会问这个。   “不想装了?”他问。   林宥笑:“水溶这个年过的肯定不太好,在家不定怎么辗转反侧想怎么同我说呢。”   他乐着呢,头上就挨了一记。   “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多心思?”   说好听了叫聪慧,蛛丝马迹就心有所悟,常人所不能及,可到底慧极必伤,也不知他夜夜可能安睡?   “要不让黄唯给你配点安神香?”   林宥捂着头愣了一下,又犹豫道:“水溶这都同您说了?其实我觉得过两年就好了。”   “说。”   完了,自己这是聪明过头,不打自招了。   “就是夜里听不得声音,也不能有人,不然就会惊醒。”   “声音?雪落的声音呢?”   圣上盯着他,一如当年,林宥心一抖,老实交代:“若无风就无事。”   有风就会惊醒。   圣上良久不语。   “南蛮,我不该让你去的。”   圣上眼神复杂,他该不顾及那么多的,就是给林宥凭空弄个候又能如何?   “姐夫,我挺好的,真的。”林宥低低的说了句。   “我只是长大了。”   门外无声无息站着的萧一被这话扎的心忍不住快跳了几下。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公子了。   “我给你个国公之位吧。”圣上道。   林宥吓了一跳:“别,姐夫,您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松懈不得,也任性不得。”   “而且我一个侯就够得瑟的了,您不还留着水溶以后给我撑腰么,我俩加一块,您该担心别人才对。”   圣上缓缓吃着柚子,林宥继续剥柚子。   再未说话。   说什么呢?说你不要一下子长大?你要慢点?匀着点?   他小的时候总是惹事,闲不住,惹他阿姐落了多少泪。   如今知道待自己在乎的人处处体贴,却又忘了待自己好些。   最后萧一进来行礼,圣上该回宫了。   圣上这才起来,道:   “老三明年就去尚书房了,如今最爱揪鸟毛做帽子。”   林宥乐了,“可他应该不认识我啊,回头还得重新认识。”   “认识。”   “老二画了你的画像,给他贴房里了。”   “真的?这小子还挺有心。”   “嗯,画的挺像,就是很丑。”   很好,那他见我该是很惊喜的!至少他会发现,我舅舅不丑啊!   送走圣上,林宥搓搓手上的柚子水,正要回去歇着。   忽的萧一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无声无息,恭敬疏离:   “公子,圣上说,您的药不能停。”   林宥…   我不是公子了,我是侯爷,所以你说的不是我。   林宥到底怯萧一那张脸,跟他贫不起来,只正经的回道:“有劳,遵旨。”   作者有话说:   突发奇想,要是大结局我把哥哥写死了…   你们会怎么样?   哈哈哈…   一个总是想作死的作者… 第56章 忠仆还是拿捏   ◎凤姐当时就笑道,“不若把袭人开了脸,给宝兄弟放房里便是。”◎   再说湘云, 初五那日,便去了荣国公府。   宝玉被林宥打的伤,用了好药, 外伤已然没事了。   心里虽又怕又恨又叹,可袭人她们日日精心伺候, 又有姐妹们来往探望打趣,终归面上看不出什么了, 只无人时想,   林妹妹不知在家如何了?她有这样凶悍的哥哥, 真真是遭罪了。   待湘云来了, 住在碧纱橱,俩人嬉笑玩耍, 如此几日下来,越发亲近了, 宝玉倒也无瑕叹气了。   这日灯节, 宝玉想着今儿可出门看灯,可云妹妹她们去不得,不如自己做些灯来, 陪她们在家赏玩也好。   于是清早天未亮便起来往碧纱橱去,湘云睡的正酣, 一截子手臂到肩膀处皆露在外头。   宝玉见了,恐她着凉, 给她盖了盖, 湘云便惊醒了,瞧见是他, 笑道:   “你怎么来了, 什么时辰了?”   “还早, 你且再睡会也好。”   “你既来了,我还怎么睡去?罢了罢了,这就起身吧。”   外面翠缕听了声音来了,见宝玉傻愣愣的不走,笑道:“宝二爷,我们家姑娘要更衣了。”   宝玉这才呆呆的笑笑,外面避出去了,也没走远,在湘云梳妆台子那里就站住了,先看了匣子里的首饰,各色金钗,总觉得不如林妹妹上次带的步摇精致独特。   可这话他是不敢同湘云说的,又看旁的,正看到胭脂,就见翠缕端了盆子出来。   要去倒水,他倒:“你且慢,我一并洗了吧。”   “那我给二爷换点水去罢。”   “哪用如此,我就着这个洗了就好,里面香皂也尽有了。”   袭人来寻他,远远看见这个,脸色不好刚要上前,就见湘云出来了。   对镜理妆。   于是宝玉上前央求:“好妹妹,你一会儿也帮我梳梳头吧。”   “索性我今日也不出门,也不用带冠子的,只绑几根散辫子就好。”   “今日灯节,你怎么就不出门呢?”   “我一个人出去有什么趣儿不如在家里,咱们姐妹们,一同做灯如何?”   “你又就会做灯了。”   “这有何不会????我给你新做的胭脂呢?你倒是说说是不是比外面的好些?”   “倒是好的,你过来,我给你通通头。”   湘云理完自己,站了起来,让宝玉坐下。   袭人看着便不再过来,转身回去了。   在屋子里正觉得不爽快呢,可巧宝钗来了。   要说宝钗自宝玉受了伤,来看过两回,同旁的姐妹们相比着实不多。   现下她来是觉得今日上元节,大家难免要一起热闹一番,又觉得早起无事便过来了。   见了袭人便问宝兄弟呢,可起来了。   袭人却道:“他如今哪里还有在家的心思。”   宝钗知宝玉,该是和湘云闹去了。但仍笑着问袭人,“这怎么说呢?”   袭人道:“同姐妹们再怎么好,也是要有个时辰避讳的,平日里也这样说,他可总是不听的。”   宝钗坐了,看着袭人,细细打量。方道:“你倒是有些分寸的。”   可惜却也不是忠仆谏言,不过是房里人吃醋拈酸罢了。   又想,也是宝玉素日里待人和气,待丫头们都好,样样贴心。才惯的,一个个的竟在他的房里同主子小姐争风吃醋起来。   宝钗原来也不这样想。   纵然她聪慧,可是身份所致,看见了,听见了,也只做没看见没听见,凡事往好的去说,往好的去想。   这样原也没有错,日子总要这样过下去,难不成日日愁苦不成?   可如今她自觉快跳出去了,自然也敢想了。   袭人不知宝钗心思,也在旁边坐下,同宝钗说话。   两人说了一会儿,不过说些针线之类的琐事。   过一会儿宝玉出来了,瞧见宝钗便来说话。   “宝姐姐你怎来的这样早?我们今儿做灯可好?”   宝钗还未说话,袭人却先道:   “宝姑娘来了有一会儿了,可来的也不算早。”   这话里带着气,宝玉也听出来了。   宝钗只在旁边笑着也不说话。   宝玉于是又看袭人:“这好好的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怎么?我们如今说不得话了?”   宝玉又问了几句,袭人仍是不说。   宝玉觉得没趣,又问宝钗。   “好姐姐,你可帮我说句话,可是又有谁给她气受了?”   宝钗站起来笑着道:“这话我就不知道了,知道了,我也不能说的,你且自己问吧。”   又道:“我先回去了,晚上做灯我再来罢。”   说完径自走了,也不知宝玉和袭人在后面如何如何了。   无非是小意温存,再哄上几句。   却不知袭人这次气得大了,竟然不好哄的。   末了宝玉自己也气着了,“那我也用不起你们伺候了,我自己去了。”   宝钗回了院子,可巧二太太正和薛姨妈说话。   见了她忙问:“宝丫头,可是去你看你宝兄弟了。”   宝钗道是,又说了袭人,竟是个有分寸有见识的丫头。   二太太听了这话沉思片刻。   忽地一笑说:“老太太给的丫头到底是好的。”   宝钗也不知这话,她是何意思。要说二太太,拿宝玉是宝贝疙瘩似的,从来不喜丫头们纠缠拿捏他的。   宝钗倒也不是告袭人黑状的意思,只是觉得宝玉平日里拿这些丫头们实在太过纵容。   平日里赏东西说说笑笑也罢了,可若是被个丫头拿捏住了,岂不笑话。   如今二太太,意思不明,宝钗也不再说,这事儿便撂过去了。   可谁知过了两日,薛姨妈告诉宝钗。   说二太太竟然让凤姐给袭人,一个月二两银子。   袭人原来是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一个月一两银子用的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份例,现在二太太让凤姐把袭人从老太太院子里替剔出去,又给老太太另补了一个大丫鬟。   然后又要凤姐一个月,从她的份例里拿二两银子给袭人,又说以后周姨娘赵姨娘等有的袭人皆有一份。   凤姐当时就笑道,“不若把袭人开了脸,给宝兄弟放房里便是。”   二太太却又道,“你宝兄弟如今还小,且先看着吧,只是喜这丫头有分寸,又有些见识的,能好好看着宝玉不胡闹,她就阿弥陀佛了。”   凤姐自然照办,后又把这事儿随口讲给了薛姨妈。   薛姨妈如今也知道宝钗心思不在宝玉身上了,不过是房里放个丫头罢了,也不怕宝钗心里膈应,只把这事儿随口一提。   宝钗却觉得十分奇怪。   二太太何时如此大度了,她训斥宝玉房里丫鬟的时候,自己可见的真真的。   本来宝玉就不得养在她的身边,她拿着越发要紧,哪里肯让那些丫头把宝玉哄了去。   她回房思虑良久,又回想宝玉此次挨打原因不明,还有明明自己跟临宁郡主交好,惹了老太太不快,可今年过年老太太的态度竟全然挑不出不妥。   跟二太太又和和气气,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一般。   若说是单单为了宫里的贤德妃娘娘,老太太对着二太太把火气压下也没什么不对,可他们一家子同贤德妃娘娘可没有什么牵扯。   宝钗越想越觉得其中定有奥秘。   当下去薛姨妈房里。   “妈妈,出了正月便让哥哥把咱们家里好生收拾了,咱们搬出去吧。”   薛姨妈犹豫问道:“老太太如今热情的很,昨儿还叫我去打牌呢。可见没有要赶咱们走的意思。”   “咱们如今住在这里到底多一点依仗,内务府那里的差事今年已经少了许多。我们若是搬走,还不定给我们几样呢。”   “你舅舅开春又要离开京城,咱们更是只得依靠荣国公府了。”   宝钗却道:“哥哥住在这里,成日里跟这里家学的爷们们胡闹,姨丈也不大管他,我们若是搬走了,哥哥需得顶立门户,能出息些也未可知。”   “春日里,姑娘们总要设宴往来,老太太那里却不喜这样,我们有了自己的宅字园子,我也好下帖子,宴请一些姑娘。”   “你京城也不熟悉几个,怎么就想着宴请了?”   “如今不是认识了临宁郡主吗?只要她肯捧场,自然也有别的人愿意来。”   薛姨妈却心疼女儿做小伏低。“宝儿到底难为你了。”   “这有什么?在哪里不一样?”   薛姨妈道:“那我晚点同你哥哥说说,既然你想日后宴请往来,定要收拾的好些才行。”   宝钗却道:“先把屋子收拾了,我们住进去旁的慢慢收拾也可。”   薛姨妈只好应了。   她却不知道宝钗的顾虑。   宝钗急着搬走,这些理由不过是陪衬,真正的理由还是觉得二太太事事反常,主动带自己出门见人,还往宫里大量的送银票,怕是有什么谋划,且不能小了的。   自己一家搬出去,若是无事,亲戚还是亲戚,若真有什么不妥的,也波及不到他们身上去。   这一家子如何打算的暂且不提,又说凤姐和贾莲那边。   两人也是嘀咕,二太太如今的确反常。   凤姐说道:以往恨不得把宝玉攥进手心里,可现在竟然不声不响的就给袭人提了姨娘份例。   原来觉得她中意宝姑娘,可又带着宝姑娘出去见人,可见如今没有那个想法了的。   那天也不知道二太太到底跟老太太说了什么。你也看见了,老太太竟一下子就病好了。   贾琏也有些奇怪,可他一个爷们儿到底不能整日琢磨内宅。   只往宫里贤德妃娘娘那里想。   能让二太太扬眉吐气的只有贤德妃娘娘。可贤德妃娘娘解除禁足,靠的是荣国功夫还了欠银。   在这之前还能有什么让老太太欢喜的。   “不会是贤德妃娘娘有喜了吧?”   凤姐突然道。   作者有话说:   刀片什么的…不至于不至于哈…   哥哥必须祸害遗千年…哈哈   友情提示:   后面开始高能不断! 第57章 他要去猎红狐   ◎林宥笑笑,心里却想,来日要给妹妹找个好的夫君,能带妹妹去看看那人间◎   贾琏却笑她不已:“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的喜事, 那怎么可能瞒着。”   凤姐想想也是母凭子贵,若真是这样贤德妃娘娘哪里需要禁足。   可那到底是有什么呢?两人合计半天也没有头绪。   贾琏道:“你这些日子好生侍奉着,看看能不能摸点蛛丝马迹, 他们瞒的这样紧总归不是对咱们有用的。”   又冷笑:“你如今可是看出来了,真有个什么, 你同谁是一家子的。”   凤姐应了不提。   靖安侯府,林宥和黛玉却是不知荣国公府这些暗潮汹涌的。   那日上元节。   林宥依言带黛玉出去看灯。   自然不是人群里去的, 而是走了普通巷子,七拐八拐走了小半个时辰, 一路又不许黛玉往外面看。   待到了才在马车旁对黛玉道:   “妹妹慢些, 我扶你下车。”   黛玉下来一瞧,竟然是个城门楼子。   林宥见她惊讶, 笑道:“这可不是南门,那里的楼子是圣上阅兵用的, 咱们可上不得。”   “这个是西侧门, 出了门是护城河。寻常是不用的。”   这里的守卫我打过招呼了,他们如今去了远些守着,咱们可在这看半个时辰。   说着又打发李青河带着亲兵, 守在城门???下,自己带着黛玉拾阶而上。   到了城墙之上, 黛玉看着城楼。   里面倒是灯火通明,可林宥又笑:“在这楼里, 却是不如直接到楼顶去。妹妹可敢也不敢?”   黛玉看他:“哥哥若是不怕把我摔了, 我又有什么怕的。”   林宥听了哈哈一笑,带她几下飞上了屋顶。   黛玉小小惊呼, 却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整个京城的灯火, 尽在眼前。   东方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诗里半点不假的。   林宥叹道:“这方是太平盛世。”   “可这盛世也有哥哥的一份功劳,这么想着,我再看这些灯火,真真觉得引以为傲。”   “只可惜不能带你去那人群深处,平时那里人都在那里猜灯谜,放河灯,还有许多杂耍卖艺的。”   “各处有各处的风景,玉儿不贪心的。”   林宥笑笑,心里却想,来日要给妹妹找个好的夫君,能带妹妹去看看那人间烟火。   可这话却是不能对妹妹说的。   又指着一些灯火特别绚烂的地方,跟黛玉说那是哪里哪里。   “瞧见了吗?那处就是太白楼,正在放烟火呢。”   黛玉顺着他的手指往那里看,只能看到红色的烟火,一个个的在天空绽开。   林宥道:“莫要羡慕他们家的烟火。明年咱们也可放了,你要什么样的我随你放去。”   黛玉点头,心里却极为欢喜,明年复明年,往后每一个明年都值得期待。   约莫半个时辰,林宥就带着黛玉下了城楼。   仍是黛玉坐马车,林宥骑马而行。   依旧绕开主路而回,可这次走了没有多久,就听见前面马蹄声阵阵。   林宥在前,看清来人,很是笑了。   竟然又是陈逸。   今儿他没有带妹妹,而是骑着马后面带着两个侍卫一样的人。   他也见到了林宥,勒马而至。   林宥先道:“带着弓还有几十只羽箭,你这是要打猎去?”   “你倒是眼尖。”   “去岁今年大雪不断,听说京郊村子里有红狐出没,甚是稀罕,我且去猎来。”   陈逸说完,又看向林宥的后面。一架马车停在那里,便知是他妹妹。   既然遇见了,也不能装作不知。   犹豫了下,下马对马车微微拱手:“林姑娘安好。”   马车里黛玉在陈逸开口同林宥说话就知道是上次遇见的陈公子了,听他意气风发的要去猎红狐,不禁想,竟有人为这个连夜出城的?也是潇洒。   又觉得自己不该去想外男如何。   忽的听他在外跟自己问好,忙让非烟回应:   “我们姑娘问陈公子安。”   见过礼,陈逸又翻身上马。   “我不同你说了,再晚就不方便出城了。待我猎了红狐,再去寻你。”   林宥拱手同他告别,陈逸方骑马而去。   这边林宥一行人也继续回家。   黛玉忽又想到了宝玉,此刻怕是温香软语,同姐妹们玩耍享乐吧?   他可从未想过去猎什么红狐,满心里不过是给姐妹们调一个新的红胭脂吧。   这莫非就是哥哥说的道不同?   又想哥哥若不是守孝,定然也会愿意去打猎的。   这会儿的心里会不会遗憾呢?   到了家里黛玉遂对林宥道:“哥哥,既然出现了红狐,来年定也有,待那时哥哥也去猎来。”   “你听到了?那是自然。”   林宥又嘱咐黛玉要喝汤驱寒才可安歇。   待黛玉回去,他才去更衣收拾不提。   转眼正月二十一,宝钗生辰,又是及笄之年,贾母前几日便说要给她好好过一过。   还道她给二十两银子出来,惹的凤姐一顿编排,说的贾母笑的要打她,被她躲了,又叹气:   “这么霉烂的二十两,够做什么?竟是要我贴上去的,罢了罢了,我便当凑个份子了。”   贾母又笑了一回,又说让她请黛玉来。   “也不必说是你宝妹妹生辰,前几日请她,她说上元节未过,不好去别家的,如今也过了,你云妹妹又回来了,叫她来玩一天罢。”   凤姐正要去找婆子拿帖子去,贾母又喊住她,说不必了,她打发赖嬷嬷去。   凤姐吃惊,笑着打趣,到底是林妹妹,来做客都要赖嬷嬷去请的,她们这些都是泼皮破落户的,竟不配的。   贾母叫赖嬷嬷去,自然是为着宝玉那件事去做个解释,再瞧瞧黛玉如今的态度。   赖嬷嬷第二日便带了丫鬟婆子,坐了车去,递了帖子,   黛玉那里听是赖嬷嬷,贾母的心腹嬷嬷,便是不想见,也得给贾母颜面,遂让雪雁去接了进来。   赖嬷嬷头一次进靖安侯府,原想怎么能比得上国公府,规制上就不可的。   可谁想,越看越觉得处处不同凡响,面上不见奢华,可路边摆的假山石头瞧着都是未见过的样式。   屋檐下的灯笼用的也不是寻常的丝帛,竟比荣国公府糊窗子的窗纱还好些的样子。   更别提进了黛玉的院子,太湖石的影壁,青白玉的花圃围栏,玻璃大窗。   看的赖嬷嬷心里咋舌,她也是随着贾母见了一辈子世面的人了,好东西见过的不知凡几,又替贾母多少人家传话往来过,却没见过哪家姑娘的院子这般精致贵重的。   黛玉在东暖间的炕上等她,待雪雁带她进来,赖嬷嬷又多看了一眼那帘珍珠。   黛玉下炕略迎了迎,赖嬷嬷如今不敢托大,赶紧问好,又不敢坐炕上的,只坐了雪雁搬来的小兀子。   黛玉让不过,只得依她,又让人上茶上点心。   赖嬷嬷不好打量屋子,只看黛玉炕桌上一个蓝田玉香炉,一个双面绣的炕屏。   黛玉倚着的靠枕布料怎么瞧怎么像她过年刚得的一块锦缎。   她还没舍得做新衣呢。   赖嬷嬷掩下眼底的震惊,同黛玉说话:   “姑娘,老太太打发我来,也没别的,就是来代宝二爷给姑娘赔个不是,姑娘同他一道长大,知他一片痴心肠,断无恶念的。”   “如今宝二爷挨了那样一顿打,也没怨姑娘跟侯爷半点不好,只念着姑娘大雪日子里可有咳嗽?”   赖嬷嬷说的情真意切,黛玉却只听到了挨打,侯爷。   为何说到哥哥?   上次的事,黛玉气的是有些狠,气宝玉孟浪,更气他这样大了还只是小儿厮磨,只想着姐姐妹妹丫鬟丫头的,不知道避讳,这样的性子说是痴情,可又对哪个不痴情?   她也知哥哥问了丫鬟,罚了季嬷嬷月例,府里人好些日子不敢大声言语。   待看了星坠,见了陈蕴,她心情已然好多了,只想着以后不见他了便是。   听赖嬷嬷这样说,她便知,哥哥果然给自己做主了。   因而道:“宝二爷如何,自有外祖母教养,他如何,也轮不到我来说,我只管自己,总不能旁人不珍重我,我便也不自重了罢?”   “他是好心还是坏意的,事却都做下了,如今说也没什么意思,还请嬷嬷告诉外祖母,只以后,我去请安,还望外祖母疼惜我一二,让宝二爷避一避吧。”   这话说的让赖嬷嬷一阵难堪,可也不好再劝,只能等黛玉去了,由老太太亲自说,想来好些。   于是又说请黛玉去:   “老太太想着,姑娘孝顺,过了上元节这几日定要去请安的,后儿府里无事,云姑娘也回来,请姑娘去一起坐坐可好?”   黛玉端茶喝了两口,赖嬷嬷心里提着,这是要不应的意思?   正想着再说点什么,黛玉淡笑着道:   “劳嬷嬷跑着一趟,还请转告外祖母,那日我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可前面的话,外祖母也得应了才好。”   赖嬷嬷赶紧道:“姑娘说的,我自然会同老太太说的,定一字不差。”   黛玉又同她说了几句话,赖嬷嬷方起身告辞,黛玉略留了留,就让雪雁仍送她出去。   晚间,林宥来看她,黛玉说了此事,林宥唔了一声。   “那日我便不送你去了,我让李青河点几个侍卫送你,也不必叫他们回来,在那府里等你便是。”   黛玉没有推辞便应了。   她自知外祖母对自己有两年的教养之恩,总要去请安的,哥哥不拦着,可心里定然怕自己吃亏受委屈。   她自然也要心疼哥哥,至于旁人觉得她排场大或是别的什么,那又有什么相干?   于是又吩咐非烟:   “明儿请季嬷嬷陪我去罢,她也该出去散散,你们几个也不要闷着了,都带着你们。”   作者有话说:   好了,林妹夫又出来了。   再过几章他就会成为重点配角了哈。   莫急莫急。 第58章 不知宝钗生辰   ◎“说哪个像我?”黛玉声音清冷。◎   那边赖嬷嬷回去复命。   先说了黛玉的原话, 贾母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问,黛玉那里如何?   赖嬷嬷看她脸色, 尽可能平直的不带赞叹的叙述了一番黛玉的院子,还有丫鬟婆子规矩之类的。   贾母脸色平静, “玉儿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你打发人去侯府回信,就说我应了。”   赖嬷嬷自去不提。   二十一那日。   黛玉便带着一群人, 浩浩荡荡去了荣国公府。   跟着的季嬷嬷和???四个大丫鬟,皆严阵以待, 弄的黛玉忍不住笑:   “就是带你们出来也玩耍玩耍, 怎么像是要去闯龙潭虎穴似的?”   “你们越是这样,旁人见了越是以为咱们怕了什么呢?再者, 我自有了哥哥,可从未吃过亏的。”   众人一想也是, 还有侍卫陪同, 又有什么好怕的?   李青河点了张扬带了六个人去。   还对张扬说道:“上次那个糟老头子很会装死,你若是再遇到了,就问问他, 上次的伤可好了?姜启下手没个轻重,下次换我来, 定轻点的!”   进了荣国公府,凤姐迎了出来, 她亲扶了黛玉, 笑说了几句话,又低声道:   “今儿老太太点了戏台, 我原知道你不能听的, 等开场你就去我那里, 咱们好好说会话。”   黛玉笑应了,“那可就去闹凤姐姐了。”   心里却奇怪,莫不是有什么由头?过了上元节了还请戏台?   “我巴不得呢,只管来。”   把黛玉送进去,凤姐陪了一会,就去忙了。   那边宝玉果然不在的,不止宝玉,三春并宝钗皆不在。   黛玉心知,老太太这是要同她单独说话的。   贾母也没绕圈子,她拉着黛玉的手,叹气:“到底是宝玉莽撞做了错事,你向来心思重,不定为此流了多少泪,我岂能不疼,你同我说,如何能让你出气,我尽可罚他的。”   黛玉摇头:“谢外祖母,事已至此,到底不必了的。”   又转了话题:“外祖母,怎么不见姐妹们?我收了她们送的年礼,可是要还礼的。”   “不过是些姑娘家的针线活,哪里就算年礼了,你如今当家,手里也不要太散漫,你手里松,下面的人心思就该活了。”   贾母教她。   一番慈爱之心溢于言表。   黛玉笑应了,可心里却又叹又悲,贾母疼爱自己不假,却是要有前提的。有了那些不能触动的前提,这份疼爱便也难以纯粹了。   又同黛玉说了些话,这次贾母没同黛玉要嬷嬷给探春,也未再提宝玉,只好好教了她几个理家容易疏漏的地方,黛玉听了,到底是做过当家主母的,比嬷嬷们懂得透彻。   那边姐妹们姗姗而来,见了黛玉,亲亲热热的互相问了好。   黛玉又让雪雁拿礼物来。   一人一个翡翠葫芦,通体正阳绿的,方才已经给贾母奉了一个深绿手串了。   宝钗拿了,笑道:“这可是稀罕物。”   “宝姐姐这样的见识,都说是稀罕物,可见真是稀罕的了。”湘云道。   “我不过是家里铺子里有这个,哪里算什么见识了?”   惜春道:“林姐姐可说说这是什么?琉璃似的。”   “叫翡翠,京里也有的,只是不那么时兴,也不如蓝田玉贵重。”   湘云却惊呼:“原来这就是翡翠?我婶婶赴宴回来,说宫里娘娘如今可爱这个了,京里银楼也听了风,开始卖这个了,价格可比蓝田玉还贵呢。”   这次大家心里都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林妹妹随手送的东西每次都这样稀罕,她手里好东西可见海了去了。   不止如此,她性子也变了许多,总波澜不惊的笑,竟再想不起她小性话酸又爱哭的样子了。   众人又谢过,再一起说了会话,探春说灯节那日她们做了灯笼,还在灯上写了诗,又放了孔明灯。   再问黛玉,只说守孝,灯也未做的。   宝钗看她神色,却是不信的,只叹黛玉越发敷衍了。   又疑宝玉为何今日去庙里还愿?   那日宝玉挨打,莫不是跟黛玉有关?   姐妹们不过仍是说话谈笑,也没什么特别的,待用膳时,湘云敬宝钗的酒,说贺她生辰。   黛玉方知是宝钗生辰,心里顿有不悦。   赖嬷嬷那日不明说,可见就是怕自己不来的,寻常请安倒是无妨,自己这算被诓着来赴宴了。   于是道:“我喝不得酒,也不该赴宴,倒是冲撞了宝姐姐的。”   一时间,气氛又冷了冷。   宝钗也是苦,诓黛玉来的又不是她,疏忽了黛玉守孝不得赴宴不得看戏的也不止是她。   黛玉仿若是在说,若知道是她的生辰,她便不来了。   虽知道是因为守孝,可黛玉这话一出,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的生疼。   黛玉身后侍候的棠云立刻出门去,季嬷嬷由赖嬷嬷陪着在别处用膳,她要去找季嬷嬷要宝钗的生辰礼。   宝钗瞧见了,只觉得更是尴尬。   贾母嗔怪的看了凤姐:“前儿嚷着我二十两银子不够酒不够戏,这些事上计较的紧,怎么正事就记不得了?还不给你林妹妹赔个不是,让她饶你这回?”   凤姐起来笑骂:“前儿让我搭份子钱,我就觉得这事没完的,你们看,果不然的,我还得搭上我自己个儿。”   “好妹妹,你就饶我这个替身鬼儿吧,咱们去我那里去,不同她们这些白吃白喝的玩,我留了好茶给你,旁的人可是没有的!”   众人又闹凤姐偏心眼,方又热闹了起来。   凤姐请了贾母示下,才带着黛玉要走。   棠云带着一个盒子进来,对宝钗一福,笑道:“宝姑娘,原不知你生辰,好歹是我们姑娘的心意。”   说罢打开盒子,是一对翡翠耳坠子。   宝钗只得笑谢了,让莺儿接过,黛玉方跟凤姐去了。   到了凤姐的小院子,凤姐因喝了一盏酒,将黛玉安置在炕上,让人上了茶后便去更衣漱口才来。   “妹妹,可是你喜欢的茶?”   “难为凤姐姐想着我的。”   凤姐笑笑:“妹妹今儿受委屈了,我原以为你知道的,只不知还叫了戏。”   “委屈不委屈的有什么打紧?我也只呆这一会罢了。”   凤姐倒是赞黛玉如今果真不一样了,可见是格局不同了。   “这话说的是,你以为你争了个什么三五六的出来了,可在别人眼里,不说心疼你了,不笑掉大牙算是好的了。想明白了,就知道日子是自己的,为那些的生气烦躁,得不偿失才是真的。”   黛玉听了很是仔细的带笑打量了凤姐一回。   凤姐任她打量。   “怎么,瞧出什么了可是?”   “凤为雄,凰为雌。凤姐姐就应是凤。”   凤姐端茶敬她:“也不为旁的,就为妹妹这双眼,从未看我有什么两样的!”   两人相视一笑,饮了茶。   平儿亲自上前斟茶,黛玉谢过,又让棠云去拿给凤姐的年礼。   “不过是几个小玩意,给凤姐姐,大姐儿玩的。”   “你如今眼里的小玩意,都不寻常的很。我也说句托大的话,你如今这样舒心,当知你哥哥的好,亲疏远近,心里有根称才是,旁人如何说,都不重要。”   黛玉自然笑着点头:“我哥哥如何,旁人也是说不着的,便是说了,只让我恼而已。”   盒子拿来,凤姐也不扭捏,笑着打开,里面是个翡翠镯子,浓绿色,只比贾母的水头差了点。   凤姐拿手里细看,极为喜欢,当即就戴上了。   又看大姐儿的,也是个翡翠坠子,是个如意花样,便要平儿给大姐儿送去戴着。   黛玉道:“怎么不带大姐儿来玩?”   “她这几日不舒服,正吃着药呢。”   凤姐叹气:“往日里,也是我疏忽,她身子骨一直不太安稳。”   黛玉也不懂这些,只能宽慰几句,刚找来陪黛玉的季嬷嬷听到了,先是行礼,又笑着道:   “二奶奶,容我插句话可好?”   凤姐知她身份,赶紧让平儿搬椅子来。   又道:“好嬷嬷,可是有什么法子?还请说来。”   季嬷嬷道:“我也是过去听着的,这孩子不安稳,需母亲时常抱抱,也不需多久,每日一个时辰便可,旁的也说不得,只知道真有这样抱好了的。”   凤姐惊讶:“竟只这样?真奇了,可既然有好的,总要试试。”   宫里孩子难养,若是真有这样好的了,大姐儿也必然有更多希望。   又赶紧谢季嬷嬷。   一番话后,黛玉又让拿了一个戒指给平儿。   平儿倒是喜欢,谢过后,拿帕子包了。   凤姐笑她:“瞧瞧,这小家子气的,你那帕子包了,还能生出一窝来不成?”   平儿冷哼:“你说的轻巧,我若戴了,明儿就有人说林姑娘不好,我何苦给她招这些事。”   满府有脸面的大丫鬟,可都耳聪目明呢。   自己倘若不戴出去也罢,只要戴了就有是非。   黛玉一笑:“这话可不对,我既给了你,就是我欢喜你,她们没有,当想着是不是自己不好的?”   “这话说的倒是,你只管戴着。”凤姐也道。   平儿只得拿出来戴上。   又说了会,听那边说,贾母听罢戏回屋了,黛玉起身告辞。   凤姐自然送她去的。   两人仍一路说话,待进了贾母处,鸳鸯正打帘子出来,帘子一打开,就听里面湘云的笑声:   “刚拿个来拿赏的小旦,你们说她像谁?可是像极了林姐姐么!”   鸳鸯顿觉不好,正要说话,季嬷嬷一挡,扶黛玉进去。   “说哪个像我?”黛玉声音清冷。   作者有话说:   妹妹最后一次入荣国公???府啦。 第59章 我做什么要哭   ◎“明日我便下帖子,问问忠鼎候夫人,这就是府上姑娘的教养吗?”◎   原来, 刚才贾母让宝钗点戏,宝钗推不过,只点了贾母爱听的, 贾母又自己点了一出。   虽只两出戏,可唱戏的小旦让贾母喜欢, 叫了过来,问了年龄名字, 又赏了东西。   湘云等在一旁瞧着,便觉得她像哪个。   其实三春并宝钗心里也有想法, 不过湘云心直口快的, 抢先说了。   又偏巧,黛玉回来了。   “说哪个像我?”黛玉声音清冷。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没有人说话。   贾母已更衣出来,也不知听到没有, 面上却无变化的, 只招呼黛玉向前来:“来我这里坐,你凤姐姐可拿了好东西招待你?若没有,我替你打她!”   黛玉并不过去, 冷冷的道:“外祖母可听到了,有人拿我比戏子呢!”   “竟有这事?哪个丫头贫嘴?看我不打她的。”   湘云不自在的道:“原不过是大家都看出来了。”   贾母其实只听了一嘴, 没听真切,见湘云认了, 便骂她:   “真真口无遮拦了, 还不给你林姐姐赔罪的。”   湘云只得跟黛玉道:“林姐姐,我并无旁的意思。”   “无旁的意思, 那就是在史大姑娘眼里, 我一直不过同那些戏子一般了?”   贾母见状, 知黛玉是真气了,只得再劝:   “她一个小人家,怎么会那样想,不过是同你亲近,看了旁的人才觉得眼熟,也该打她莽撞的,平时里就这样心直口快的。玉儿,到外祖母这里来,我替你骂她。”   骂?骂什么?骂她不过是心直口快?   黛玉顿觉一阵悲凉。   季嬷嬷在旁,扶住她,轻声道:“姑娘,子不教父之过。”   黛玉看着仍不情愿的湘云,冷声道:   “明日我便下帖子,问问忠鼎候夫人,这就是府上姑娘的教养吗?”   靖安侯府没有别的女主子,黛玉虽是姑娘,可给旁的主母下帖子也不失礼。   只是这话一出,屋里人都变了脸色。   贾母的娘家便是史家,她也是史家出来的姑娘,黛玉说史家的姑娘没有教养,岂不是把她一并说了进去?   贾母脸色不太好看了,只强笑道:“湘云也是自小在我这里长大的,同你一般,我自就能做主罚她,不用问忠鼎候夫人了。”   一句同你一般,让黛玉心一下子凉透了。   宝钗因觉着是自己生辰,此时只能也劝道:“林妹妹,云妹妹往日里怎么说话你也知道的,讨人嫌还自己跟着生气,可若说她有什么恶意那真真不能的。”   那边湘云已然落了泪:“我不过一个孤女,也无哥哥可依仗,林大姑娘既然这样咄咄逼人,我也没法子的,给您跪下赔礼可好?”   话是这样说,可瞧着没有真要跪的样子,只做做样子,就被丫鬟还有探春等扶住了。   黛玉冷眼看着,道:“你将我比做戏子,辱我至此,我不过给自己讨个公道,你却又这般了?可见人皆如此,疼到自己身上才是疼,别人的就不算了。”   “都道让我念往日情分饶你,可我若饶了你,又如何对得起我父母兄长教养之恩?他们养我护我,不是站在这里被你笑话的。”   黛玉说完,便冲贾母行礼:“黛玉告辞。”   说罢,就要离去。   贾母忙叫一直不吭声的凤姐拦,凤姐假装慢了一步,黛玉被四个大丫鬟已然簇拥着出门了。   “玉儿!”鸳鸯扶了贾母也追了过来。   可到底慢了些,黛玉已经转去影壁后了,这时被贾母哄出去上香还愿的宝玉却回来了,刚去更衣了,本想进屋同姐妹们说话,这会出来,只见贾母喊着玉儿在廊下站着。   “老祖宗,可是林妹妹来了?”   贾母只叹气,旁边三春都脸色难看,湘云更是啼哭不止。   一向骄横的她此时梨花带雨,倒让宝玉心疼,又去问湘云:   “妹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哭的这样伤心?”   说着还掏了自己的帕子去给她擦,袭人见了想拦,又看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也不敢说话,只偷瞪了宝玉两眼。   湘云边哭边把刚才的事说了出来,又道:   “我本来就无父母,不过在叔叔婶婶屋檐下度日,她这样发难,要我以后如何?”   宝玉听了,顿觉心疼,云妹妹平日里天真烂漫,不过是姐妹们打趣,便是动怒怄气,说她几句也就罢了,怎么也不必到论教养的地步吧?   当即道:“云妹妹莫哭了,我去追林妹妹,同她好好说说去。”   说着就往外追去,贾母一叠声的喊他,也没喊住。   袭人倒是赶紧跟了去。   这时二太太,薛姨妈,大太太也来了,本来小辈生辰,她们凑个热闹也不是不可以,偏贾母为了她们姊妹玩的更自在些,便让她们不必过来了。   薛姨妈那里晚上还要自家人给宝钗庆生的,所以不来也不打紧。   二太太薛姨妈便带着宝玉去上了香。   这会都更衣回来,给贾母请安,见了院子乱哄哄的,忙来问这是怎么了?   凤姐低声说了原委,话里话外却是有点向着黛玉的。   “任谁被说成戏子,也是受不了的,若是我,生撕了的心都有了。”   二太太呵斥她:“哪个都同你一样泼辣,还有安生日子过么!”   又赶紧去安慰贾母,屋外凉,还是先回屋里去再说,又听宝玉追了出去,顿时着急不已,忙命人赶紧去寻回来。   一时间这里是人声嘈杂。   贾母服了药,捂着心口,半响不说话。   二太太凑过来,低声道:“老太太,身体要紧,我们来日方长。”   凤姐挤在鸳鸯后面,隐隐听到,记在心里。   再说宝玉追过去,他到底跑得快些,在前院旁的长路上拦住了黛玉的轿子。   黛玉本要下轿子出门换马车的,被他一拦,只得在轿子里先。   “林妹妹。”宝玉弯腰作揖。   黛玉不说话,雪雁上前:“宝二爷,我们姑娘要回家了,还请让开路罢。”   “林妹妹,我来替云妹妹给你赔个不是,她无心之过,你大人大量的,原谅她这一回吧?”   “她在那府里寄人篱下,也是不易,你当体谅她一次可好?她这回真的怕了,必然再也不敢了的。”   黛玉冷声道:“我体谅她,那哪个来体谅我呢?宝二爷,还请让开,我要回去了,你们荣国公府就是这样待客的?”   宝玉听她声音寒凉,又说荣国公府这样生分的话,也是急了:   “好妹妹,我这里替她求求你了可好?云妹妹如今不如你呢,她只自己一个,比不得我们都有兄弟姊妹的,你怜她一回吧?”   黛玉不答话了,只让人抬轿子走。   宝玉此刻身后跟着的不是袭人了,是茗烟带着三个小厮,见宝玉张开手拦着轿子,也跟着一起帮着拦着。   黛玉气极,轿边棠云低声道:“姑娘莫急,刚才非烟去叫张侍卫了。”   正说着,张扬带着侍卫快步而来,先不管的,一脚一个,四个小厮,踹了出去。   又拿着刀冷脸看着宝玉:“宝二爷,是自己让开,还是同他们一般让我帮忙呢?”   宝玉瞧见他,当下认了出来,就是他打的自己,那日疼的魂出九天一般!   如今再见张扬,竟又吓到了。   张扬心里不屑,又故意吓他,往前逼近了几步。   就见宝玉大叫一声,慌忙逃了。   茗烟等赶紧连滚带爬的起来跟上。   黛玉在轿子里模糊瞧见了,不禁又叹又恨。   宝玉总为姐妹们做小伏低,打趣他,嘲笑他都无妨的,同丫鬟们也是没有架子的。   可如今遇到强的,就又怕又怯,竟忘了自己也是个主子哥儿的。   可见外祖母那样疼他,把他养在深闺,全然错了的。   虽可惜他这样的性子,黛玉又恨他只一味的和稀泥,没个正经立场,也不敢真的说个对错的。   黛玉又想,到底再与我不想干的。往日情分,至此了结也好。   轿子出了门,又换了马车,黛玉上车,棠云非烟陪着同坐。   棠云非烟也不知该如何劝了,回回来,回回这边闹些幺蛾子的给姑娘添堵。   可见是有些八字不合的。   又心疼姑娘,当初在这里住了两年,不知怎么挣扎过来的呢?   棠云想了会轻声道:“姑娘,虽说哭对眼睛不好,可埋在心里,更是伤心。”   黛玉轻笑:“我做什么要哭呢?我哭了,你们疼,我哥哥更得跟着又气又疼,又要想法子给我出气。”   “可见我若伤心了,疼的都是心疼我的,那些伤我的,可半点不在意的。这么一想,我也就不想哭了。”   “要哭,也得是让别人哭才是。”   非烟赞道:“姑娘这话听着解气,就该让旁人哭去。”   又怯声道:“可,告不告诉大爷呢?”   “我自去同哥哥说,这事瞒不过,也不该瞒。”   黛玉突然笑了起来:“要不我回去装个可怜,跟哥哥讨点好东西来?可哥哥好东西都给我一份,我也不???缺什么。”   “总要哥哥应我点什么才好!”   非烟棠云对视一眼,也笑了。姑娘越发像大爷了。   季嬷嬷怎么说来着?鬼坏鬼坏的!   作者有话说:   妹妹最后一次入荣国公府啦。 第60章 干脆一劳永逸   ◎却不知林宥实在烦躁,他打算一劳永逸了。◎   黛玉回来, 并未直接去正院,而是先回自己院子重新梳洗更衣。   院子里一个二等丫鬟行礼后道:   “姑娘,大爷命棠之姐姐来留了话, 大爷去了园子里,说若是姑娘回来了, 就先歇歇,他晚膳时候过来。”   黛玉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乏了, 去园子未免更累,便歇了去找哥哥的心思, 只在炕上喝茶休息。   也不敢睡的, 怕晚上再走了困。   晚膳前,林宥果然来了, 还带了一个盖着布的大笼子。   黛玉笑他:“哥哥,这是要学人家养鸟溜街了?可你这笼子也太大了些。”   林宥把笼子放在地上。   然后坐炕上, 端详了黛玉片刻, 本来想假哭跟哥哥讨个玩意的黛玉,又不好意思了。   正打算把今儿的事同林宥说说,林宥却移开视线, 指着笼子:“里面是陈大人府上送来的,给你的。”   黛玉知道, 定然是陈姐姐,忙让人揭开布来看。   竟然是一对松鼠, 正各自碰着一个核桃咯吱咯吱的啃。   突然见了光, 有些慌,忙忙的用大尾巴盖住了自己的脸。   黛玉忍不住笑了:“真是可爱。”让非烟拿近些给她看。   林宥道:“它们同普通松鼠并不一样, 普通松鼠皮毛是茶色, 这两只毛色偏灰蓝色, 腹部白色,双眼也是琥珀色偏蓝。”   又掏出一封信给黛玉:“差点忘了,还有你的信,一并送来的。不是我截你的东西,是送来时就指明给我的。”   “原是新猎来的这个,他们家养了几日,见没有不妥才敢来送你,说给我不过是让我再看一遍,别有什么,再伤了你。”   黛玉点头,拆了信看,方笑了,果然是陈蕴,说的同林宥说的差不多,却没提哪里猎来的这个。   黛玉却不知怎么想到了那日要去猎红狐的陈家公子。   莫不是他捉来的?也不知红狐可猎来了?   又赶紧止住想法,折了信,放到一边。   林宥喝了茶,道:“先把它们放你廊下去,适应适应再揭开遮挡的布。”   非烟赶紧跟丹朱两个一起抬了出去。   “玉儿累不累?是要你自己说与我听,还是一会我问她们去。”   “哥哥还是不要吓她们了,我自己说便好,再者,我同哥哥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宥这才笑了笑:“那我听着了。”   黛玉将在荣国公府的事一一道来。   从赖嬷嬷诓她开始,到那边叫了戏台,再到凤姐的转变,最后是湘云的话,还有自己的处置。   林宥一直不曾打断,只给她斟了两次茶。   待黛玉说完,外面天色渐黑了。非烟她们守在门外,已然传了膳,却没有让端过来,只在那里温着。   “你处置的很好,这事找忠鼎候夫人最妥当,他家必要给咱们个交代,你写个帖子,让个嬷嬷去送,再让一队侍卫跟着。”   林宥说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玉儿,你有没有心情抑郁,食不下咽?”   黛玉一愣:“哥哥,可是饿了?我们摆饭吧?”   赶紧唤非烟摆饭,又道:“哥哥莫气,我如今还好,我也想的分明了,同那边往日情分,只留着往日吧,可往后真真不必再续了的。”   “唯一的,就是外祖母那里,她曾教养我两年,也待我如珠似宝,这份恩,我忘不得,如今她虽顾虑良多,可我总要报了恩的,我也不做旁的,更不会被拿捏,只三节两寿好生孝敬,然后几个月的去请一次安罢了。”   林宥摆摆手:“不不,玉儿,你每次回来都心情不好,食不下咽,可见,同那府里犯冲的。”   觉得自己胃口还不错的黛玉,被林宥说的有点懵:“那,哥哥,我一会不能用饭了?”   可我有点饿啊,在荣国公府就没用几口。   林宥笑了:“咱们对外面要这样说,你该吃自然要吃的,又没人真来看看你到底吃了多少。”   黛玉乖巧的点点头:“玉儿懂了。”   她以为哥哥是要传话给荣国公府,让他们知道她气的狠了。   却不知林宥实在烦躁,他打算一劳永逸了。   他想的更长远些,等守孝结束,他就要去刑部当差了,怕是会忙碌些,万一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来冲撞黛玉,她碍于贾母的教养之恩,再委屈了自己,或许,最让黛玉委屈的就是贾母了,毕竟有感情才会被伤害。   世间岂有伤心的无情客?   林宥想,不如这次一并解决了去,倒也干净利落。   第二日,季嬷嬷带了两个二等丫鬟,三等丫鬟两个,还有四个小丫头,四个婆子,坐了好几辆车,往忠鼎候府而去。   张扬亦带六个侍卫同行,皆脸色冷凝。   马车上写着靖安侯府的灯笼轻轻摇晃,路过的陈逸看到了,又见马车规制不像林姑娘的,便知,定是林宥那里有什么事了。   便想着晚上去问问,可有什么能帮忙的。   季嬷嬷带着帖子进了忠鼎候府,进退有度,礼数规矩皆一等一的。   只是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先是把湘云在荣国公府的言行说一遍,又道:“夫人,我们姑娘说,这事虽只是史大姑娘的错,可若传了出去,怕是皆以为这是史家所有姑娘的教养问题。”   可不是!   忠鼎候夫人也是心里恨的慌,若真传出去了,史家所有姑娘议亲的时候,人家都得好好斟酌斟酌,想高嫁怕是不能了。   “我们姑娘只能自己忍了,纵然无心寝食,可仍强撑着让我来叨扰一次,不为别的,若是史大姑娘来日说的是旁人,可未必像我们家姑娘这样好性儿了。”   这话说的忠鼎候夫人是无地自容。   瞧瞧,人家也不说是来告状的,好言好语的,可话里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   说是不计较,可句句都在计较。   还能怎么办?忠鼎候夫人强撑着笑,先是赔罪,再是关心黛玉身体,又立刻让人去接湘云回来。   又说怎么罚她给黛玉出气,季嬷嬷连连摆手,都说了我们姑娘不计较的,怎么罚是你们侯府的教养规矩的事,跟我们姑娘可不相干的。   反正罚的轻了就是你们教养有问题。   说完就要告辞。   忠鼎候夫人只好客客气气的送季嬷嬷出去。   去接湘云的婆子那边也速速去了荣国公府,怎料湘云不肯走。   原来宝玉那日见了张扬,回来竟然吓着了,夜里就发了热,大夫说内伤未愈,又受了惊吓所致。   湘云便是觉得宝玉全然因她如此,衣不解带的照顾起来。   贾母也知道湘云回去必定挨罚,有心留一留她,等忠鼎候夫人气不那么大了,再送她回去。   那婆子却道:“老太君,我们夫人知您一片慈爱之心,可大姑娘若不回去,连累的就不止史家的姑娘们了,还有贵府的姑娘也跟着受累了。这样我们侯府可就真的罪过大了。”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贾母听此,也无力为湘云同娘家侯府掰扯,便打发鸳鸯去劝了湘云先回去,待过些日子再去接她来住。   湘云回去,忠鼎候夫人如何处置暂且不提。   荣国公府又得了消息,说林宥请了大师入府。   说是黛玉昨日梦魇,又食不下咽,太医来了都看不出什么。   贾母正忙着宝玉,听了这个林宥特特放出来的消息,很是吃惊。   正要打发人去看黛玉,二太太在旁,却道:“我看老太太也是不必忙的,先不说咱们的人进不进的去那府,只怕林丫头这身子,未必就有什么不妥。”   贾母当她是心疼宝玉,才有此言,不悦道:“玉儿也是我手心里长过的,我岂能不疼,旁人进不去,就让凤丫头去,玉儿总要给她几分面子的,去瞧了当真无事我也放心。”   “老太太,这话真不是我同小辈置气,您想想,咱们自来可曾打听到那侯府什么消息没有?如今不过请了个大师,又不是一路钟鼓的进府去,咱们如何就这么快得了消息?分明是故意说给咱们听的。”   不得不说,二太太这话有理。   贾母也是犹豫了,仍道:“不管怎么说,是在咱们府里冲撞了的,总要去看看,玉儿自来心里愿意恼,一恼就是好几日。”   二太太一边打发人去叫凤姐,一边叹:“我何尝不知道是云丫头说话不好,可林丫头如今也忒不饶人了些,往日里她不过刻薄几句,姑娘们都忍了她的,可这会她张口就是史家姑娘的教养!”   “老太太您也是史家金尊玉贵的小姐呢!”   “在这儿您是国公夫人老太君,回了史家,您还是她们头一份的姑奶奶。林丫头这样说长辈嫡亲外祖,可也是她的好教养?”   说罢一边给宝玉擦脸,一边自己落了两滴泪下来,却顾不得擦的。   贾母在旁???坐着,半是恼她,半是恼黛玉。   她的玉儿从前也只是爱争个尖儿,心思又敏感容易恼罢了,恼了也只是自己气上一回就好了,可现在恼还是那样,却被林宥教的咄咄逼人的,哪怕旁人忍了退了都不能饶的。   正想着,凤姐脚步匆匆的来了,进门先问:“老太太,宝玉可好些了?”   又道:“老太太可知,靖安侯府传了消息出来,说林妹妹她…”   凤姐竟脸色难看的又把话咽了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卡的这里估计你们又得骂我。哈哈。   啦啦啦。   预收的两本求收藏中。 第61章 同他家相克的   ◎满京城的大师去他家给他妹妹念经镇梦魇,◎   “什么事?可是我的玉儿有什么不好?”   贾母急急的问。   凤姐却觉得自己失言, 亲自扶起贾母要去正屋说去,又眼神暗示鸳鸯,拿药丸子。   待老太太坐了, 二太太也跟着来了,凤姐亲自捧了茶, 挨个伺候了。   才小心道:“那边有消息,说林姑娘跟咱们府里相克, 所以才来一回,回去就梦魇一回, 又说, 林姑娘在咱们府里住着那两年,身子虚弱又垂泪不止, 可在侯府,却是安然无恙的。可见大师所言极是!”   凤姐一口气说完, 然后等贾母发作。   鸳鸯二话不说, 拿了药丸就要伺候贾母服用。   却被贾母一巴掌打翻了,鸳鸯不防,也被这一巴掌带的摔倒在地。   后面的琥珀赶紧过来, 重新拿了药丸,“老太太, 身子要紧啊。”   贾母两行泪已然下来了。   二太太在旁犹添了一把油上去:   “这个林宥,真是欺人太甚, 他一个半路来的哥哥, 都没有冲着林丫头,我们可是林丫头嫡亲的外祖家, 她身上还有您老太太一分的血呢!”   贾母看着凤姐:“你且再说, 还有什么!”   “旁的并没有了。”   凤姐也劝道:“老太太, 您先服了药丸,我再让人去打听,总归您是林妹妹的亲外祖母,再怎么样,血脉上的是断不了的。”   说罢亲自服侍贾母用了药,又让鸳鸯扶着去歇歇,自己又出去吩咐打探消息去了。   其实她哪里找人去打探,消息都是送上门的,真要打探,也是打探不到的。   她回了自己院子,同平儿小声嘀咕。   “那林侯爷行事怎么像打仗?半点不留情面的?这是要同咱们一刀两断的意思了?”平儿道。   凤姐笑:“你才看到哪?人家什么时候要跟咱们断了?是林妹妹相冲,来不得这里了,可人家林侯爷如今也是姑奶奶的儿子呢,他来给老太太请安也是一样的。”   凤姐心里想,这手段真真的,让人气碎了牙还只能往肚子里吞了。   也不知道以后老太太,二老爷,看见林宥会如何气闷?   “且看着吧,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说法的。”   果然,不过第二日,就有了新消息,当晚,钦天监里的正史都被林宥请过去了,夜观星图,验证了大师的意思。   林宥仍不放心,又请了几个大师来看过,方信了。   只得让人来贾府道:“林姑娘听了大师的话,很是伤心,可实在撑不住过来,只得于皇家寺院特特奉了一个大海灯,给外祖母祈福,以寄她的一片孺慕之情。”   先不说荣国公府怎么又气又辱,外面的世家皆从这事中发现:   林小侯爷,好像依旧深受帝宠?   自从他被出继,交了军权,一个国公嫡长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在战场九死一生归来,只得了个侯。   就有人暗地里觉得,圣上大概不想宠着这个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小舅子了。   人死茶凉,何况帝王心,本就薄凉,如今重开选秀,可见与先皇后的情深,就要到此为止了。   后宫妃子摩拳擦掌,还未送女入宫的也充满了希望。   谁也不愿意一辈子都争不过一个死人不是?   可谁知,林宥轻飘飘的就让黄宣判带着好几个太医来诊脉,满京城的大师去他家给他妹妹念经镇梦魇,钦天监更是在他家观景楼待了一整晚,只为看看是否星宿不利。   就是忠顺王最得宠的时候也做不到吧?   一时间靖安侯府大小姐跟荣国公府相冲,不能再去的消息也不那么重要了,靖安侯府还极受宠才是要紧的。   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想,自己的年礼是不是送少了?现在该找个什么由头再送一份?   对啊,他家大小姐梦魇了,那得需要好东西压一压的。   于是,三日后,凤姐奉命去看黛玉的时候,靖安侯府门口就是一片车水马龙。   只是没一个能进了府里去,只有侍卫们在大门处镇守,管事们挂着笑接过帖子跟礼单,再安排人接东西进去。   凤姐打发人也上去递了帖子。   不过里面她让贾琏偷偷写明了,奉老太太,太太们的命来的,黛玉不方便见她也能理解的,不必为难的意思。   递了帖子,就有人进去通传了。   平儿亦陪坐在马车里,只听外面有人道:“陈尚书家的车架来了。”   陈尚书?凤姐想,哪个陈尚书?贾琏似乎说过,礼部尚书就是姓陈的,同庆国公府是一家的。   又听马车停下的声音,有管事的声音:“姑娘那边角门进去罢,嬷嬷一早就吩咐了,你的帖子不必通传,直接进府便是。”   凤姐听了姑娘两字,还有管事如此客气,便让平儿稍稍挑开一点帘子看去。   只见一个姑娘带着帷帽下车去了,后面跟着两个婆子。   看裙摆样子应是个大丫鬟的。   凤姐疑惑:“陈尚书家如何会派一个大丫鬟来,听起来还同这里很熟络,不必通传的。”   “莫不是陈夫人派的?”平儿道。   “陈夫人?如何会同林妹妹熟悉?我倒记得她家有个嫡出的小姐的。”   “可林姑娘如何识得陈家姑娘?”平儿有些咋舌。   便是凤姐,也没个尚书嫡女做手帕交的。   “林姑娘,到底大不一样了。”平儿叹到。   凤姐还没说话,就听外面婆子道:“二奶奶,林大姑娘请咱们进去呢。”   说罢,车架前行,自西角门下车,换了轿子跟平儿各坐了,一路去了黛玉的院子。   凤姐看到院子,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觉得果然如此。   不见富丽堂皇,可样样精致,是别家所没有的。   刘嬷嬷迎了出来,道:“二奶奶安,我们姑娘不能亲迎,还望勿怪。”   黛玉在炕上坐着,一个大丫鬟模样的姑娘站在一边同黛玉道:“姑娘有客,我不打扰了,先告退了。”   “你也不必急着走,让非烟陪你玩一会罢。”   原竟是陈蕴的大丫鬟晓词,陈蕴听了消息,不放心旁人,便让晓词来看黛玉。   非烟给凤姐行了礼,又亲热得拉着晓词去别处说话了。   黛玉赶紧让凤姐炕上坐。   “劳凤姐姐来看我。”   “这说的什么话,我巴不得有这个差事呢。”   凤姐坐了,细细看黛玉神色,倒是还好,只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竟是真的病了的。   黛玉还真是病了的,那晚就起了高热,心火所致,不过热毒发出来便好了。   林宥连夜请了黄院判来就是为了这个。   “老太太只让我同你说一句:天大的因由,都抵不过你同她血浓于骨的情分。”   凤姐传达完贾母的话,黛玉点头,神色不变。   见此,凤姐又同她说起别的,也只能说大姐儿了,那府里旁的都不能说了的。   “我近日得空就抱着她,竟然真好了些,精神好了,夜里惊梦也少了。”   “得替我谢嬷嬷呢!”   说着让平儿拿了礼,说要给季嬷嬷。   黛玉笑:“那我就替嬷嬷偏了你的好东西了。”   再说了几句,凤姐就起身告辞,黛玉又让人拿了一盒子点心,带给大姐儿。   “你这里点心不一样,我也不跟你退让了,你也不必送我的,等你好了,我再来看你。”   黛玉坚持下炕送她到门口。   “来日定给凤姐姐下帖子的,可不许不来的。”   凤姐拉着她的手连连说怎么可能不来。   又低声道:“盒子里有一封信,是你琏二哥给你哥哥的,他如今不方便来。”   说罢,跟平儿打帘子走了。   黛玉回去取了信出来,单独放个盒子里,让丹朱亲自送正院去。   林宥正在书房给水溶写小纸条。   “躲过了初一,躲过了十五,你还打算躲完正月不成?”   姜启熟练的接过,就退出去了。   丹朱捧着盒子跟桂之进来,“大爷,姑娘说这是给您的。”   林宥拿过盒子,打开一看,竟是贾琏的信。   “同姑娘说,晚膳我便不过陪她了,要她好好喝药。”   “是。”丹朱又跟着桂之退了出去。   出去后冲桂之笑,小声道:“大爷不在姑娘跟前,总这样吓人的。”   桂之拍了她一下,“这话你可敢同姑娘说去?”   丹朱摇头,“那是不敢的,姑娘眼里,大爷顶顶好的,若是大爷吓人,那也是旁人的错。”   “知道了还胡说什么,快回去吧,我也不留你喝茶了。”   丹朱吐???吐舌头:“你留我我也不敢的。”   说完赶紧走了。   林宥看完贾琏的信,若有所思。   贾琏说的是二太太的反常,对宝钗袭人态度的转变,还有同贾母的那句来日方长。   虽说不一定同林宥有关,贾琏只是卖个好而已。   要说,荣国公府二太太,林宥压根没见过,只知道是贤德妃同宝玉之母,贾府的实际管家人,也是因着她,薛家才能住进荣国公府。   只看她能包庇且帮忙薛蟠摆平人命案子,又留薛家长住,就知她品行了。   再有就是那日公然跟黛玉讨要嬷嬷,也说明她待黛玉并无什么好意。   可她一个后宅妇人,能做什么谋略?无非那些阴私手段罢了,黛玉此后不再去,倒也无妨的。   但林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第62章 不过一个杀字   ◎林宥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甄家这个药真是恶毒。◎   晚间, 水溶一身寒气的进来。   林宥赶紧给他盛汤,太白楼的那道十八铜人汤。   哪来的?前儿陈逸来问他,是不是出了事?可要帮忙, 他就让他去买这道汤。   也赶巧,今儿买到的, 林宥分了黛玉一些,剩下的一直小炉子煨着。   水溶看了一眼, “你又去偷了?”   “没,要偷也喊你一起啊。”   “我为什么要偷?我府里能买到。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被你忽悠啊?”   林宥当初对黛玉说的偷汤事件, 其实隐瞒了水溶的一部分。   当初去偷的是他俩, 林宥说,我们整日跟侍卫打, 多没意思,听说太白楼真有十八铜人…   于是, 涉世未深的水溶就被忽悠着去了。   结果就不必再说了。   林宥尴尬:“早说啊, 我拿你府里的帖子去买。”   “你也可以去我府里喝。”水溶道。   又盯着林宥看。   林宥叹气:“圣上那天同你说的?”   “嗯。”   “还说什么了?”   水溶移开视线:“说你可怜,没人玩,让我别嫌弃你。”   林宥不信:“你确定圣上说的不是, 让你别那么作?否则我会嫌弃你?”   “呵。”   “没别的了?”   “没了。”水溶面不改色的撒了慌。   林宥喝着汤,“好歹以后你来找我, 或者我去找你,不用翻墙了, 我也不用再担心, 你又把哪里挖了个池子等我跳进去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水溶乐了:“你也就掉进去两回。至于那么害怕么!”   “呵。”林宥学他冷笑。   “荣国公府的脸算是丢尽了,你这招还算有点意思。”   “事后算账罢了, 我也没得多少便宜。”   水溶见他模糊, 知是他妹妹的事, 也不多问了。   林宥皱眉:“我今儿收着个信儿,荣国公府的二太太,怕是有什么不妥,也不止她,应当是整个二房同老太太有了什么隐密,但应当是她挑起来的。”   “王子腾的妹妹?”   “正是。”   “王家后辈也是不成器的,王子腾,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他们再怎么凋零腐烂,也是几代下来的世家,其中许多弯弯绕咱们未必看透。”   “那也好办,我帮你激一激。”   “怎么激?”   “狗急了就会跳墙,你等着吧。”水溶一笑。   “行,那我等着了。”   林宥又跟他说起忠顺王,“过了正月,就该有什么定夺了吧?”   “我猜没那么快。”   水溶摇头,忽又问:“你是不是六月里就该除服了?”   “你说的是朝廷命官十个月足矣,我也无事,守到八月初罢。”   “圣上未必能等你那么久。”   “怎么说?”   “你不是要去刑部?圣上若是要抄谁的家,可不得刑部和大理寺去审?”   “那也一时半会审不完的。”   “况且…”林宥低声指了指上面:“太上皇还在呢,圣上动手也不会太重,还是得细水长流一家一家的来。”   说到太上皇,水溶又想起了甄家。   “你说药送进去了没有?会不会根本没有奇效?是他们垂死挣扎而已?”   “如果只是个药丸子,那就防不胜防了,不拘买通了谁就能送进去,甄贵太妃掌管后宫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林宥道。   “如今迟迟没有动静,会不会是药有什么蹊跷?要当场煎服?”   水溶看了他一眼:“要我说,你猜那么多做什么,想知道写个折子给圣上便是了。”   “他指不定又得骂我闲的。”   “你还差这点骂?”   水溶指使林宥给他倒茶,喝了又道:“我听说靠近南蛮那里有一种鸟,可以天上飞也可以水里游,颜色桃红,霎是好看,我找人给你弄了几只,在路上了。”   “我让人试吃过了,很好吃,肉也多。”水溶补充到。   “幼崽吗?”   “对,不过我怕死了,让人抓了一家子来。”   林宥笑了:“万一长的太好看了,我舍不得吃怎么办?”   水溶不以为然:“那就养着玩呗。”   林宥过去养东西都是为了吃,可最后其实什么也没吃到。   “也行。”   “要不我再给你几条鱼?你这屋子里死气沉沉的。”   “不要,不会养。”   养死了你再心疼再跟我急,我又不傻。林宥想。   “养死了我就再给你,我那里多的是。”   “很好养的,我给你弄个瓷缸,里面配上水兰花,味道清幽,你熏香都省了。”   水溶突然这么热心,让林宥很奇怪。   “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吧?你跟圣上出卖我了?”   水溶将手里的点心渣渣优雅的拍了拍,全飞林宥脸上了。   冷笑:“出卖你?你有什么可卖的?”   “也是。”林宥抹了把脸想,在圣上眼里,他大概是没有秘密的。   水溶又道:“人果然不能太过良善,否则就会被人想的别有用心,也不知道是谁自己想太多而不自知。”   林宥摸摸鼻子,尴尬:“那明儿我就让姜启去你那里取。”   水溶脸色这才好看点,矜持的点点头。   “不可让木头脸或是你的丫鬟给你养,这东西就要自己养着才有趣。”   “是是是。”林宥应承着。   第二日,姜启果然去北静郡王府拉了一个大瓷缸回来。   瓷缸通体白色,只画了一支空谷幽兰,兰花淡紫色,见之仿若有香扑鼻。   竟然是水溶的亲笔画,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颜料画上去的,水洗而不掉。   姜启将瓷缸安置好后,又呈上了一封信。   林宥奇怪,昨儿刚见过,怎么还要写信的。   打开一看,顿时头疼无比。   竟然是养鱼概要,写的极为详细,还要求颇多。   林宥只得拿出幼时读书的劲儿,慢慢的看,一条条的背过。   竟真的磕磕绊绊养起鱼来。   一时不问窗外事,直到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   江南甄家家主入京,向圣上禀:“自海外得一良药,于寿元有益,不敢擅用,特呈给太上皇和圣上。”   圣上喜,受之,并让太医院研究,如无妨,当给太上皇服用。   “竟然是明着来的。”林宥同水溶在炕上,看窗外大雨滂沱。   “我可不信他只这一副药,听说,这药果然奇特,先不说药材,要炖煮七次,用这七次汤一并混合用来沐浴。内服那里的药引子更是恶心,竟然要取豆蔻年华少女之血,虽说要的不多,可终究是人血。”   水溶面露恶心厌恶之色。   林宥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甄家这个药真是恶毒。   “圣上若是不接受,视为不孝。可接受了,这样的药引子,太上皇身上可落下污名了,皇家本是一体,太上皇身上有污名,圣上难道就能独善其身?”   “如今也就咱们知道罢了,旁人不知道这药引子的。”   “而且圣上不是让太医院研究吗?谁知道能研究多久呢?若是三年五载的,那也无妨了。兴许还能治甄家一个心思不纯之罪。”水溶道。   “这是他们最后的垂死挣扎。我总觉得他们不会如此简单,应该还有后招,迫使圣上给太上皇用药。”   “用人血入药是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太上皇真的清醒来,你说他们会想求什么圣旨?更甚的是,这很可能是太上皇的遗旨,圣上若是不遵从,又如何让天下人心服?”   “他们这是知道圣上同他们没有什么旧情可言,反正都是抄家灭族,还不如倾尽全力让太上皇醒来,万一能求得一个保命符呢?穷途末路之人,不能小觑。”   水溶也是面色冷凝。   “也不知其他三王八公,还有一些侯府,又掺合了多少?”   林宥道:“旁的府我不知道,可如果承恩公府有机会,定然也是想帮上一把的。”   “他家?他家同八公也不熟络,做什么掺合这种抄家灭族的事?还没那么蠢吧?”   “中宫之位。”林宥冷笑。   “若是太上皇下旨赐一个皇后呢?”   “圣上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是,圣上不会任人摆布,可为了天下人的看法,他至少会给林琛,一个妃位,且得好生供着她了,一时半会也动不得她。”   水溶沉默了,他怕开口就是大不敬的话了。   太上皇,虽禅位,又把持朝政,???决策又多有失公允,简直生怕坑不了圣上。   “且看着吧,如今太上皇势力已经薄弱。能占的无非一个孝字罢了。而我们,也不是站着不动只会挨打的木头。”   林宥目光看着大雨,杀气凝聚,水溶眉心一跳。   他这是想给圣上杀出一个太平安稳?   “你要知道你姐夫比你聪明多了。他能在夺嫡中获胜,如今这种场面对他又算的了什么。”   “是啊,我姐夫好不容易坐稳了,那我就得让他干干净净的坐下去。”   所有不干净的,由我替他去做就好。   水溶心一沉,忍不住踹了林宥一脚:“你先别想那些不靠谱的,我的鱼养的可好?”   一听这个,林宥一身杀气都散了,愁眉苦脸:“死了一条。我真的按照你的法子好好养了。”   “我明儿再给你送几条来,鱼死了不可怕,那水兰可不能死。”   林宥震惊:“你从未说过那花也有来头啊!”   我喂鱼时没事还揪花瓣玩呢!   “那是我得的孤品,用鬼兰为底子培育的。”   水溶给了他一个花死了,你也就凉凉的眼神。   林宥此刻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花还回去,旁的竟也都顾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每次要发水溶的章节我都怕你们不喜。   其实他真的很能推动剧情啊!   然后哥哥的病总要有人来医…   我怕我写个嫂嫂出来你们更难接受。   再次强调,水溶跟哥哥不是CP,自小的兄弟!你们喜欢的可以自行脑补…   么么哒。 第63章 干嘛喊我大哥   ◎难道,真要便宜那小子?◎   甄家献药之后, 朝廷就一片风平浪静了。   转眼二月十二日,黛玉生辰,林宥早膳陪她用了长寿面后, 就说要带她出门。   黛玉自然欢喜,忙去更衣。   林宥在院子等她, 跟季嬷嬷吩咐:“姑娘生辰之喜,我让陈嬷嬷准备了, 你们院里每人得个荷包,以后更要好生伺候。”   季嬷嬷赶紧带几个丫鬟行礼, 谢林宥的赏。   林宥带着黛玉一路去了京郊的庄子里。   马车一路进了庄子里头, 至一个大院子方停下,林宥带黛玉步行而入, 院子不大,只有小小的三进房子, 建的中规中矩, 唯一可称道的就是所有墙边皆种满了蔷薇,如今已然爬绿了。   “等蔷薇开了,再带你来, 一面墙的花,也有些意思。”   待进屋里坐了, 棠之她们赶紧打水给两人净手,又去烧茶去了。   “今儿就先带你认认马。”林宥道。   “昨儿这里刚生了一只小马驹, 它母亲就甚是温顺, 一会你看了,若是喜欢, 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黛玉欣喜, 忙点头。   又撒娇道:“哥哥, 这就是我的生辰礼了不曾?”   林宥点头:“唔,怎么,还不满意?”   黛玉勉强一叹:“哥哥送什么都是好的。”   “那你这幅不情愿的样子是作何?”   “自然是作给哥哥看呀,兴许哥哥看了,再随手给我点旁的什么。”   “不如你说说你想要什么?能弄来的都给你。”   黛玉一笑:“我如今也是被哥哥惯坏了的,东西不在好坏贵贱,就想要个心意。”   “且□□常总有新意,今儿我生辰,怎么可能拿一匹小马就打发了我。”   “你这样聪慧,我竟拿你没办法了的。”   说罢,掏出一方小印出来,递给黛玉。   “今年是你的生肖之年,当由父亲制印给你镇着,有道是长兄为父,我便做了这个,你且将就着吧。”   黛玉细看,原来是一方陇玉小印,刻着她的院子名:锦澜。   “这是哥哥亲做的?”   “自然。”   黛玉起身一礼:“我最是喜欢了,谢哥哥。”   “如今倒是嘴甜了,可也没用了,只这个了,没别的了。”   “这个足矣。”黛玉小心的拿着,又拿帕子包了,让非烟好生帮她收着。   又要林宥带她去看马。   林宥怕她累着,硬是让她喝了茶,歇息了一会,才带她去后头马棚那里了。   因李清河早就打发人来说了,小马被单独圈着,清洗的也极为干净。   只见小马毛发还不长,仍能看出通体雪白,如今正在棚子里,已能慢慢走动。   “哥哥这马儿刚出生就会走路吗?”   “嗯,出生半个时辰就能站起来,只要能站起来就能走路。”   “如此相比,我们倒久了些。”   “可马的一生只有三十余年,壮年之期更是只有不过十年,时间紧迫,当然要快些。”   黛玉笑了,林宥又道:“我们虽岁月长些,可也不能虚度。”   “哥哥说的有道理,但我一个闺阁女子,也做不得什么。”   终其一生,都在后宅罢了。   “谁跟你说不虚度年华就是要做大事?你若让自己日日欢喜,那你这一生就算圆满。”   “可世事多变,又如何能让自己日日欢喜?”   “不贪求,不自哀,不胆怯,不自误。”   “你可知何解?”   黛玉沉思片刻,笑道:“身外之物不贪求太多,时时珍重自己不自怨自卑,遇事不惊慌不胆怯,处事决断不自以为是。”   “不错,你既已懂得,想必日后也能做得。”   “是,玉儿当时时以此自省。”   “便是做不到也没什么,只要我在,总能护你一世无忧。”   黛玉重重点头:“只要有哥哥在,我便无忧。”   两人相视一笑。   林宥又拿了草,教黛玉喂它。   “不必怕,你以后经常来看它,它便认得你了,也不会让别人骑它。”   “给它取个名字吧。”   黛玉想了想:“刚说岁月之事,我倒有两字:经年。如何?”   “甚好。”   林宥带黛玉喂了马,又带她看了庄稼地,还坏心眼的拿蚯蚓吓她。   黛玉假意吓哭,林宥赶紧来安慰,未料黛玉一捧泥土撒林宥身上去了。   然后笑着跑开,弄的林宥直叹气,妹妹如今真是学坏了。   自庄子回来,便无新事,除了水溶两天一遍小纸条问他的鱼养的如何了?   林宥算怕了他了,接下来的月余,他一半心思都扑在了鱼上,晚间竟然睡的好了点。   至少不会一只燕子飞过廊下,他就惊醒了。   林宥另一半心思自然在黛玉那里,燕子回,春已盛。   林宥想,该看看京城世家子弟,有没有好的了。   如陈逸所说,早点议亲,两家便可往来频繁一些,总归能看出是否良配。   免得盲婚盲嫁,成婚后再两看相厌,勉强度日。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定要找个样样妥帖的人家。   不必过高的门第,也不必做长嫡宗妇,那样太累着玉儿了,最好婆婆慈善,不必整日立规矩,家里要门风清正,兄弟姊妹和睦,哦,本人也要上进,不能不学无术享乐度日,最好房里也要干净些,什么妾室不能多的,最好一个都别有!   ……   林宥想着想着,忽的就想到了陈逸身上!   他狠狠的咽了口茶。   好像,样样合适?唔,年纪大了一点?差五岁,也不算大,大点方更能包容些。   庆国公府门第不错,家风清正,庆国公夫人已不在世,当家主母是长子嫡妻,听陈逸的意思,长嫂极好,尽心尽力,又良善无私心,日后二房的夫人自然不必去长嫂那里立规矩,但在外又可得长嫂庇护,不必事事操心。   庆国公府无庶出,兄弟姊妹又极为和睦,家族姻亲也无不妥。   陈逸嘛,文武皆可,军营时候还爱做几首豪情万丈的诗词,也知道上进的,来日也未必不能挣个一品诰命出来。   难道,真要便宜那小子?   林宥顿时不是滋味起来!再想陈逸,就觉得哪里都不顺眼了。   “李青河!”林宥道。   李青河吓了一跳,爷,我就在旁边,您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我想喝十八铜人汤了,你去让陈逸给我买来。跟他说,需得他自己去!”   李青河应了,赶紧出去了。   爷,您是刚才发呆想了什么?莫不是陈公子以前得罪你的被你想起来了?   李青河灰溜溜的去大理寺找陈逸。   陈逸当差呢,听了他的话,莫名其妙。   “林宥病了?”   “额,我们侯爷康健着呢。”   “那就是撞脑袋了?”   李青河尴尬的笑。   “你去吧,我晚上找他去。”   李青河赶紧拱手告辞了。   陈逸琢磨着,林宥是不是守孝不能出门玩乐,憋傻了?   晚间,陈逸拎着汤来了。   本来林宥觉得自己这火发的的确有点傻,可看到陈逸,火气又噌噌的起来了。   “你穿的这是什么颜色?花里胡哨的。”   陈逸低头看自己:“你眼瞎?我穿的这么黑,你从哪里看出花来的?”   林宥哼了声,自去盛汤,喝了起来。   陈逸坐在另一边,看他:“要不你让黄院判再给你诊诊脉?你不会是当初战场伤了脑袋吧?”   林宥却被他提醒了,眯着眼看他:“你也去过战场,你身体没事吧?”   说完还上下打量。   陈逸怒了:“你那什么眼神?”   “你身上有疤没?”林宥又问。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怎么?你这是为自己身上的疤在苦恼?”   “哪???个位置?丑不丑?”   陈逸不答了,打量林宥:“你可能真出毛病了。林宥,其实守孝也不是说不能出门,要不我陪你庄子里跑马去?”   “跑马?你不当差了么?就你这种态度,何时能挣上个一品?”   陈逸气笑了:“我才多大,我先挣个三品还对不起列祖列宗了呗?”   “还是圣上要给你封个国公了?你这就瞧不上生死之交了?”   林宥被他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己好像过分了点?可该怎么说?我想让你给我当妹夫,所以看你不顺眼?   只得闷头喝汤。   陈逸也是包容,自己另找话题,“快三月了,选秀要开始了。”   “怎么,你想圣上给你赐婚?”林宥心里又冒出了火。   “这哪跟哪儿啊?大哥,你当圣上赐婚是大白菜?估计将来也就你跟北静郡王吧?咱们这个年纪的再哪个能得此殊荣?”   “你干嘛喊我大哥!”   难道这小子其实也对自家有想法?林宥现在是草木皆兵,一惊一乍。   陈逸服了,准备回家:“林宥,有病得治。”   “你回来。”   林宥不自在的问:“你当真没想圣上赐婚?你家长嫂给你相看了没?”   “没呢,如今京城各家都准备着选秀呢,不想选秀的,也大多定了人家了。”   林宥怀疑的看着他:“就没去你家提亲的?”   “你这什么眼神?弄的好像我亏心似的?是有提亲的,可门第都不合适。”   “你家相看只看门第的?”   “不啊,可门第出身,祖辈父母,总能看出家风如何吧?”   “哦…那你自己就没什么要求?”林宥意味不明的道。   作者有话说:   卡在这里不过分吧?   啦啦啦 第64章 黛玉初见皇子   ◎“初见小姨母,一点心意,还望不嫌弃才是。”◎   “我?真说么?不好吧?”陈逸有些奇怪的看着林宥。   “你不会收到什么消息了吧?圣上难道真的得给我赐婚?你别吓我啊。”   陈逸有些惊恐的看着林宥, 这个好像很有可能啊。   “所以你先说道一番你有何要求。”   这不就是默认了么!陈逸头疼的揉揉眉心。   “圣上操心自己不行吗?多给自己选点妃嫔,他那后宫空了一大半呢!我这种小鱼小虾,真不必他操心的。”   林宥一副同情的样子看他:“我自然会想法子帮你。”   陈逸又揉揉眉心:“其实我也没怎么想过啊。”   “这个相看都得主母去, 又不是我去。唔,门第家风最重要, 家风清正,姑娘大多就会明事理的, 至于容貌我倒不太在意。”   “我只想着,人家姑娘也是赌上一生嫁给我的, 只要她不是是非不分, 让家宅不宁,旁的我都可包容, 也会尽我所能,给她安乐荣华。”   陈逸说完有些不自在的道:“可赐婚不一样, 赐婚谁知道圣上会给我指个什么人家的?”   林宥琢磨了下, 大概懂了陈逸的意思,只要对方家风端正,姑娘明事理就可以了。   他嫌弃道:“你这要求也太平淡了些。”   如此简单都不能显出我妹妹的难得了!   陈逸无奈:“那你倒是说说, 你有何要求?”   林宥没好气的:“如今在说你呢,问我做什么, 我不宜早娶!”   “我院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我哪里知道姑娘要有什么美德?要求君子六艺?这不合适吧?”陈逸也十分无奈。   林宥看着他, 只觉得一肚子话都没法说出口。   说我妹妹貌美如花才德皆备世间难得?   却不能说啊!   林宥觉得, 如今看来女子闺阁之事不可外传,也有些不好, 妹妹各种之好, 自己却无法同人炫耀, 更别说给妹妹来个传说中的比武招亲,诗词答对招亲之类的了…   且自家无女长辈在堂,日后出孝妹妹议亲,总不能自己去同旁人说道暗示自己的各种好处吧?   林宥这下真的忧愁了。   原来姑娘需得有长辈教养是这个意思!当初阿姐毕竟是赐婚了,不必再议亲,只需学规矩理家即可。   所以嬷嬷们也够使了,但如今妹妹该如何?   就是有人想来他家提亲相看,都无人可出面。   林宥突想到,贾家是不是早知道这个,所以等着从这点上拿捏自己呢?   休想!妹妹的婚嫁,只能自己说了算,旁人断信不过的!   林宥忍不住又气又叹,一抬头,见陈逸也一脸忧愁的看着他。   “你怎还不走?”林宥道。   陈逸…   “林宥,要不是有求于你,我今儿非跟你打一架不可。”   “你好像不太聪慧啊?明知道打不过我,还敢放话?这不是匹夫之勇么?”   林宥嫌弃又惋惜。   我妹妹那么聪慧,会不会嫌弃你?   陈逸服了,他只能想,今日大概林宥星宿不利,不宜聊天。   起身告辞。   林宥虽今儿嘴坏,可仍礼数周全,送他到廊下。   回来索性也不想了,孝期未过,自己不过是白白忧愁几个月。   三月十二日,京城陡然热闹了起来。   这日是秀女初选的日子,一辆辆青布马车,缓缓驶入皇城。   民间议论纷纷,也不知来日有哪个姑娘,能一朝选在君王侧,续写先皇后的传奇。   御书房。   圣上照旧理政,仿若全然不知秀女们已经进入留芬殿。   “去叫祁儿过来。”批完最后一个折子的圣上道。   二殿下名祁,诸皇子皆从钧字,王姓为萧。   “是!”   梁平赶紧应了退了出去。   萧钧祁很快过来,端正的行礼问安,其已十一岁,面容有六分肖母,故而,也有两分像林宥的样子。   “坐。”   梁平赶紧给他搬椅子来,放在离圣上近些的地方。   “谢父皇。”   “太傅说,你最近功课不错,昨日所作之文章极佳,朕亦看过,不错。”   “谢父皇夸赞。”   “可有想要的?朕可允之。”   萧钧祁笑道:“儿臣想见小舅舅。”   “他如今守孝,不得宣召他入宫,你去他府上倒也不好。”   萧钧祁对此结果似有准备,也不失望,只说:“儿臣再等几个月罢。”   “明儿让你歇一天,不必去上课了。你去京郊别院骑马去罢。”   萧钧祁眼神一亮,又得寸进尺:“儿臣可否带着三弟?三弟许久未见小舅舅了。”   圣上看他欢喜,亦笑了:“允了。只不许你小舅舅带坏你三弟。”   “是!儿臣会看好小舅舅和三弟的。”   梁平心里笑,二殿下自小就奶声奶气的说教小侯爷。   如今可不得更甚了。   那边林宥也很快得了消息,二殿下三殿下可以出宫,去京郊皇家别院,与他见面。   林宥想了想,又去了黛玉的院子。   “明儿我的两个外甥去别院骑马,我亦同去。他们年岁小,轻易出不得宫,便是咱们出了孝期,他们也不得经常来的。你如今同他们也算长辈了,倒也不需太避着,明儿我带你一并去见一见吧。”   黛玉自然知道哥哥说的外甥是谁,先皇后所出嫡子二殿下和三殿下,身份贵重。   “哥哥,并非我自怨自哀,我哪里能称得上两位殿下的长辈。”   “只要他们还认我这个小舅舅,就可唤你一声姨母。老三我许久未见,怕是已经记不得我了,但老二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不是那等心高气傲之人,你且放心吧。”   黛玉仍觉得不妥,可又拗不过哥哥。   只得赶紧打点明日给两位殿下的见面礼。   又问嬷嬷,自己见了他们如何行礼?   季嬷嬷却知二殿下同林宥的情分,只道:“姑娘不必慌的,便是圣上也不愿意两位殿下和咱们侯爷论君臣之礼。”   第二日一早。   林宥便带着黛玉前往别院,林宥也与她同坐马车。   “皇家别院修的比我们普通的庄子,倒是富丽堂皇些,雕栏画洞之上所用纹饰,是独有的。一会儿我们难免骑马去,你可自与季嬷嬷他们闲逛一番。”   黛玉应了,又问林宥自己所备之礼可妥当。   两枚同林宥一样的冰蓝色翡翠平安扣。   “玉儿,你都问了三回了。”   黛玉羞赧,她如此紧张倒不是因为两位殿下的身份贵重,而是有种初见哥哥至亲之人的紧张感,怕他们不喜欢半路冒出来的自己。   林宥也知道黛玉的想法,故而安慰道:“有道是爱屋及乌,他们同我情分深厚,见了你自然也是只有欢喜。”   黛玉点头,稍稍好些。   到了别院,两位殿下还未到,驻守的总管赶紧亲自迎了林宥和黛玉,先行入内。   林宥带着黛玉,在外厅等待,未多时,就听内侍道:两位殿下到了。   黛玉又紧张了起来。   却只听门外传来,幼童的呼喊:   “小舅舅,小舅舅,哪个是我的小舅舅?”   林宥笑着迎出去,一把捞起飞奔而来摇摇晃晃的小男孩。   “钧晏,对不对?”   “萧钧晏!咦,你就是我小舅舅,我日日见你的画像。”小男孩笑了,声音奶声奶气。   “你可不止见过我的画像,在你周岁的时候,我时常抱你的。”   “我知道。二哥时常同我说的,小舅舅经常把我???往天上抛,所以我如今特别喜爱那些鸟儿。”   这时,二殿下萧钧祁才姗姗来迟。对着林宥微微拱手:“小舅舅。”   又看向屋内。   “这位便是我们新得的小姨母吗?我问过嬷嬷了,舅舅的妹妹,我们当称一声姨母的。”   黛玉赶紧出来,林宥对她笑笑,怀里的钧晏唤她:“小姨母安。”   “小姨母抱!”   黛玉看着伸出手的钧晏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正要伸出手接过,林宥却不让。   “你都多大了,又这么重,你小姨母力气小,哪里抱得动你。”   说着把他放下。   可钧晏打量着黛玉,又伸出手,“那,小姨母,牵手?”   黛玉遂笑着牵着他的手,带他进去喝茶吃点心。   林宥看着笑了,问还端着的钧祁:“钧晏素来这样吗?”   “自然是没有的,哪个宫女敢这样牵着他的手,父皇不许的,怕她们哄了他去,小的时候也最多内侍抱他一下。”   “只他有一次在御花园遇见了四弟,四弟被他母嫔抱着,牵着,他便记得了。”   林宥只觉心里发涩,拍拍钧祁的头:“那你呢?怎么还这么爱端着,一点孩子气都不肯有的。”   “小舅舅,如今咱们三个,总得有个稳得住的呀。”   林宥气笑了:“你舅舅好歹也是建功立业的了,怎么在你这里还是靠不住?”   “三岁看老。我母后说了,小舅舅再怎么变,还是那个顽皮的性子,让我好好看顾你。”   说罢,就径自进屋了。   原来黛玉已经在拿见面礼了。   两人各拿了,又谢过黛玉,钧晏仍赖着黛玉,要坐一处,又问黛玉家里可有养鸟? 奇!书!网!w!w!w!.!q!i!s!u!w!a!n!g!.!c!c   黛玉见他可爱,又这样喜欢自己,也觉得欢喜的很,同他软声说着话。   钧祁则吩咐内侍,也拿礼给黛玉。   “初见小姨母,一点心意,还望不嫌弃才是。”   又拿眼睛看钧晏。   钧晏这才想起来,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把羽毛来。   五颜六色,甚是鲜艳。   “小姨母,我听人说,有一种首饰叫豆蔻缠,用宝石跟雀羽做成,宝石想必你是不缺的,这些鸟羽赠你,来日做个豆蔻缠定是最好看的。”   又补充道:“都是我亲手薅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卡了,明天国庆节了。   祝大家七天乐呀! 第65章 一入宫门似海   ◎黛玉却认真的点头:“可要打勾勾?”◎   黛玉接过, 含笑谢了他的心意。   钧晏这才得意的看向钧祁:“如何?我就说小姨母更喜欢我的礼吧?”   钧祁的礼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琉璃鸟儿,不止贵重且稀有的很,可见对黛玉的重视。   他并非钧晏, 尚小不懂那么多,他早就知道小舅舅得了个妹妹, 有宫女在他面前暗示过,小舅舅如今跟新得的妹妹兄妹情深, 体贴入微,全然不是以前的性子了。   此话无非是想挑拨他, 让他觉得小舅舅待他母亲不如如今的妹妹, 又或是让他觉得有人夺了他的舅舅。   他当时就打了这宫女三十板子,罚辛者库去了。   幕后之人无论是谁, 都错估了他,更错估了他同小舅舅的情谊。   他比旁人都更希望小舅舅有个家, 他自己的家。   不是承恩公府那样的险恶地, 也不是只能做个客居小公子的王府。   他本就信小舅舅不会识人不清,他待妹妹好,那必然是个好的, 如今见了黛玉,观她面相, 温柔娴雅,不似那等娇蛮之人, 便更满意了。   所以任由钧晏亲近他。   只听黛玉道:“心意难得, 我都喜欢的。”   钧晏又泱她,一并出去玩耍。   “小舅舅也去, 我还要飞!”   林宥笑着答应, 又问钧祁想不想玩?   “那是小孩子玩儿的, 我如今长大了,自然…”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宥拎小鸡似的,带着飞了出去,一路把他仍到了屋顶。   他也不慌,整理了下衣服,无奈的道:“小舅舅,你总是这样,一点新意都没有。”   林宥真想把他踹下去,好不容易忍了,又下去带了黛玉和钧晏上来。   一家子排排坐在屋顶。   钧晏全然不害怕的,还指着白云跟黛玉说,这像什么,那像什么。   又说等长大了,抓白云下来,给黛玉做枕头。   黛玉被他逗的直笑,“那我可等着了。”   钧祁端坐了一会,也不说话,林宥拍他的头:“你看云边是不是有只鹰?”   “那么远,一个黑点而已,可能是鹰,可能是鸟雀,一切皆有可能。”   林宥又拍了一下:“你不是应该配合着惊呼。哇,有鹰啊。”   “哦,原来你是想要这样呀。”   钧祁无奈又疼爱的眼神看着林宥:“哇,有鹰啊。”   林宥…   坐了好一会,都觉得热的很了,林宥才挨个拎了下去。   钧晏人小活力大,又闹着要去骑马。   还问黛玉会骑马吗?   黛玉摇头,钧晏拍着胸脯,“没关系,小姨母不用伤心,我也不会。”   “可我父皇说了,今年就可赏我一匹马,我就可学了,待我学会了就来教你。”   又问黛玉今年还能来玩吗?   黛玉看他期待的模样,眼角忍不住渗出了一滴泪,她赶紧抹去。   又点头:“会来的。”   钧祁道:“来这里有什么意思?等到六月,咱们就能去小舅舅府上了,不过你要好好做功课,才能请旨。”   林宥看他,六月?看来圣上果然等不得了。   钧晏开心了,看过马,林宥带他跑了两圈,又拉着黛玉,要去同她扑蝴蝶。   黛玉打发人给他拿了茶,又陪他吃了几块点心,便同他往园子里去了。   留钧祁跟林宥,慢慢骑着马说话。   “圣上同你说了?我要去刑部了。”   “说了的,父皇还说,其实你要在兵部也没什么的,只是你如今想太多了。”   “那你怎么回的?”   “小舅舅去刑部是因为喜欢,于他而言,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难得的。”   “呵,你倒是了解我。”   “嗯,所以我才总不放心,可也不好总请旨出宫来看你,你再等几年,我能出宫建府了,就可以常同你往来了。”   林宥眉毛一挑,出宫建府?也是,圣上未必会立太子,不立太子,所有皇子十五岁就会封王出宫。   “大殿下,倒是够年龄了。”   “嗯,父皇已经在择封号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   这倒是好消息,说明圣上对他宠爱依旧。   “我还知道大殿下要入户部。”   “户部?催欠银?他去坐镇?”   “嗯,这样大的事,自然要有一个亲王压阵,可忠顺王叔闭门思过呢,北静郡王又差了点身份,所以就是大殿下了。”   钧祁又道:“这就是皇室子嗣不丰的坏处了,用人之际,却无妥帖人可用。”   林宥欲言又止。   钧祁见了,止马而立:“小舅舅,你若是同我,都要三思而后言,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宥气的想拿鞭子抽他,这是让他赶紧去死的?   “医者,只能医身,不能医心,我母后如此,可小舅舅,你不必如此。”   “我其实挺庆幸我早生了那些年的,还在王府之时,你带我四处玩耍,那些回忆,可让我回味一生。”   林宥终于找到了话可以教训他了:“你个小孩子,这就开口闭口一生了?装什么老成!”   钧祁摇头:“一入宫门深似海。说的也不止后宫女子。”   “可有人在你眼前搬弄是非了?或是你同大殿下?”林宥心疼。   “大殿下很是友爱兄弟,甚至隐隐透露,以我为尊。”   “他小看你了。”   “不,他知我性子,不过是想滴水击石,万一我哪天就防备不到了呢?试试而已,于他并无损失。”   林宥心道,他才多大,就已经如此不易,身为元后嫡子,身份何等尊贵,可各种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且,以后的路还很长。   “小舅舅,你又想多了。我并没有那么难熬。”   钧祁笑了,他笑的也很端正,已经有了谦谦君子的样子了。   “我觉得圣上该封你个端亲王。”林宥笑道。   “唔,你喜欢这个封号?那我同父皇说,我是无所谓的。”   钧祁又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大殿下做什么都是他的事,我没有同他计较的意思,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哦?”   林宥不由暗搓搓的想,我这大外甥不会是想直接下狠手吧?我是递毒药还是给刀子?   “别人出招,我应对,那何时是个头?他自做他的,我也自做我的,看谁能耗到最后罢了。”   “你打算做什么?”   “做我父皇的儿子,等我入朝,就既做儿子也做臣子。”   林宥看着他,忽的大笑:“不错不错。”   “所以,你就不要整日胡思乱想了,我就不用太过分心看顾你了。”   林宥磨牙:“你闭嘴吧。”   又跟他骑了几圈马,说了些闲事,就一同去找钧晏,他们需得回宫了。   钧晏依依不舍。   再三嘱咐,小舅舅跟小姨母要给他写信。   “八百里加急给我哦!”   林宥笑的捂脸,他家到宫内哪里就需要八百里加???急了,千里马都嫌路太近了,还没热身就到了。   黛玉却认真的点头:“可要打勾勾?”   “打勾勾?”钧晏不懂。   黛玉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晃了晃。   “约好了的。”   钧晏笑了,又去拉林宥的手指。   林宥蹲下,同他认真约定了,钧晏才一本正经的拱手:“小舅舅,小姨母,钧晏回去了,我们来日再叙。”   钧祁也拱手告辞。   林宥带黛玉同他们到门口,又一路同行至城内主街,才各自分开。   黛玉在车内有些怅然若失:“哥哥,他们是不是不能常出宫来?”   “倒也不是,等咱们出孝,他们可来我们府里玩。”   黛玉这才开心了。   “只是玉儿,朝廷官员只守孝十个月,就要回去当差了,我觉得圣上也有这个意思,大概咱们六月就得除服了。”   “哥哥差事要紧,咱们心中有孝心,不在多长时日。”   林宥点点头。   “等除服,你也可以外出往来赴宴了,也可以请了人来府里。”   “玉儿知道。”   黛玉微微失落,以后哥哥怕是不能日日陪自己用膳了。   等再大些…哥哥又重礼教,怕是他们只能几日相见问安罢了。   林宥看出她的失落,笑道:“刑部是个还算清闲的去处,我下值还可陪你用膳,休沐的时候,去庄子里住一日也可。”   黛玉听了又笑了。   又体贴道:“哥哥也不必只陪我的。”   回去后,各自歇息不提。   宫内,钧祁带钧晏去跟他们的父皇请安。   “回来了?”   “是,父皇。”   “晏儿,过来。”   钧晏跑到御座旁,仰头笑:“父皇,我见到活着的小舅舅了,他比画像好看。”   “这话你可同他说了?”   “不曾,我忘了的。”   “可见玩的极好?”   “嗯。还有一个软软的小姨母,她同我牵手了,我还会打勾勾了。”   “小姨母?”圣上看向钧祁。   钧祁道:“小舅舅的妹妹,我们从小舅舅那里论的。”   “随你们罢。”   钧晏又问:“父皇,我以后还想见小舅舅和小姨母。”   “你好好做功课,今儿的字帖写完了么?”   钧晏瞪眼!居然还要写字帖!   “那我要在父皇这里吃了晚膳再回去写。”   “可。”   钧晏又满足了,拉着梁平点菜。   钧祁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道:“父皇,我也要。”   圣上…   你想蹭饭为什么用这种要奏本的表情?   叹气:“可。”   作者有话说:   就问你们,这样的二殿下可不可爱! 第66章 若是她那便好   ◎面红耳赤冲他拱手道:“你代我问林姑娘安。”◎   庆国公府。   陈逸思索几日后, 还是告知了长兄,圣上可能赐婚的意思。   长兄沉吟后,决定告诉父亲, 看父亲的意思。   庆国公府是嫡长媳掌中馈,又是陈逸的婚娶之事, 故而庆国公命长子把她一并带来,一家四口于正院厅中而坐。   先说了圣上有可能加恩, 给陈逸赐婚的意思,又问长媳姜氏:   “逸儿的婚事, 相看的如何了?”   “回父亲, 您同大爷圈的那几家,我都借着宴去相看过了, 皆不十分妥当,至于上门来的, 门第家风欠缺了点。”   姜氏也着急, 她不定哪日就得陪夫君外放了,小叔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先定下婚事才能放心。   庆国公又看陈逸:“你自己可有什么主意?”   婚娶大事, 他家家规又不同,陈逸也可以说上几句的。   “我能有何主意, 一切听父亲的罢。”   陈逸心里想的却是,问我作什么, 我还能没事去挨家扒墙看看人家姑娘如何?   既看不到, 他能选的同他们的意思也没什么不同。   不对!他忽的想起,他其实见过一个姑娘的。   林宥的妹妹, 好像是唤作玉儿的。   她吓得躲到林宥身后时, 好像轻呼了一声:“呀!”   陈逸赶紧止住想法, 这样好像太孟浪了。   可又忍不住想,林宥带她看星坠,看烟火,可见重视的紧,应当是教养极好的姑娘吧?   家世…   先前先不说,只靖安侯府大小姐这个身份,她来日议亲也都是极好的人家。   如今又没了荣国公府的拖累,就是有,自己也不在意的。   陈逸一拍脑袋,制止自己再想下去了,要是让林宥知道自己想过这些,还不得撕了自己。   可他忘了,厅内还有旁人,他父亲皱眉:“毛毛躁躁的,作什么?”   陈逸赶紧起身:“父亲,我突然想起林宥有事托了我,我先告退了。”   “既如此,你先去吧。”   庆国公一摆手,陈逸赶紧告退出去了。   姜氏却若有所思,笑道:“说到林侯爷,他家,倒是还有个妹妹的。”   庆国公愣了下,承恩公府?那家可不能要!   又突然想起来:“哦,你说的是他如今的妹妹?”   “是。听说如今靖安侯府,是林姑娘掌内院,可见林侯爷的信任,还有林姑娘的本事。”   “年纪是不是小了些?”   庆国公知道林宥的品行,并不是外界以为的那般,他的妹妹,也应是好的。   姜氏道:“年龄并不知道,他家没有女眷出来应酬,不过听婶婶提起过,咱们家蕴儿同她有所往来,两人很是投契。”   又道:“蕴儿同林姑娘熟识,还是小叔从中牵的线。”   庆国公道:“想必是林宥托的他,旁的暂且不提,只林宥深受帝宠,来日怕不止于此,又有两位殿下在,到底算是门第显赫了些。”   他们本来是不想陈逸有太过显赫的岳家的,为保家族平稳兴盛,他们也不想参与夺嫡,可林宥天生就已经站在了两位殿下的身后。   再者他还要考虑,长媳为宗妇,出身只是一个伯爵府,二儿媳若家世显赫会不会不敬长嫂?那就家宅不宁了。   陈逸的长兄陈铎却道:“父亲,林宥不是个拎不清的,听逸儿说,他大多是要去刑部的,可见他思虑周全,并不恃宠而骄。”   “不过,还要看逸儿的意思,再就是林宥,也未必肯将妹妹嫁到咱们家来,毕竟咱们同他关系本就不错,不需再用儿女婚事来维系关系,他完全可以再结一门好的姻亲。”   姜氏也道:“林侯爷家中如今守孝,还有几个月,除服那日,儿媳可去他府里见见林姑娘。”   “只是他家无长辈高堂,若议亲,怕也只能父亲同林侯爷提亲了,官媒都是不好请的。”   庆国公点头,“便是求个赐婚也没什么。”   陈铎却看向外面,他自来了解弟弟,总觉得他匆忙走开是有缘由的。   莫不是?   再说陈逸,仓皇而出后,骑马无处可去,竟真一路闲逛到了靖安侯府附近,本想进去,但又想到林宥阴阳怪气的,不想搭理他了。   想到林宥的反常,陈逸又觉得,难道圣上赐婚是给自己跟林姑娘?   要不林宥这么大反应,看自己哪里都不顺眼的做什么?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着靖安侯府的墙,差点跳进去问问,幸好冷静了。   这么进去问,林宥不打死他才怪。   又骑马慢慢离开了。   心里琢磨,林宥那样的态度,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林姑娘,可还记得自己?   胡思乱想一气,又回了府中,待回了院子,却发现他长兄正在等他。   “大哥等了多久?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就看你几时会闲逛回来。”陈铎笑的意味深长。   “额,我其实…”陈逸知道瞒不过他,却也不好说出口。   只好自己坐下了。   “大哥喝茶么?”   “不必。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方才你走后,我们商议了,其实好人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林侯爷就有个嫡亲的妹妹。”   陈逸心狂跳,刚才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   “你同林宥熟悉,林姑娘同蕴儿也是投契,彼此间倒也都放心品性。”   陈逸支支吾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听父亲的。”   “可父亲有顾虑呢,他觉得林宥将来未必不能封国公,那就门第过高了,还有两位殿下,他家至少几代荣华。”   陈逸脱口而出:“咱们家也是国公府,我这个年纪已经是四品了,来日也未必不能得个一品来,门第也不差到哪里去了。”   “哦。”陈铎看了他一眼。   陈逸尴尬,赶紧描补:“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无其他意思。”   “哦。”陈铎又看了他一眼。   看的陈逸坐立难安。   半响,陈铎才道:“逸儿,你不应该见过林姑娘。”   这话听在陈逸耳朵里就是:   不应该,但是你见过了,这可不是好事,咱家门风清正,你这是想被家法处置啊。   陈逸坐不住了,起来解释:“并非大哥想的那样,我并没有辱没咱们的门风。”   可事关林姑娘,这个中缘由,却不能说的。   陈铎也不追问,只道:“六月里,你长嫂去靖安侯府做客。”   这是要去相看林姑娘的意思了。   “索性圣上就是给你赐婚,也会在选秀之后,你见了林宥,也同他说说,就说咱们有了心仪的人家,等两家定了自去求圣上赐婚,让???他给你在圣上那里周旋一番。”   陈逸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欢喜之意,又觉自己有些没出息,上次并未看清林姑娘模样呢。   如今也不是说唐突的就心悦人家,只是其他的家的姑娘他未见过,也未怎么听说过,总有种疏离感。   而听到林姑娘,只觉得,若是她,那便好了。   “是,大哥,我知道了,我会同他说的。”   压下欢喜,陈逸尽可能装的平淡一点道。   陈铎看了他两眼,离开了。   陈逸自己喝了一壶茶,才觉得自己正常点了,琢磨着是不是今晚就去找林宥。   他会不会还阴阳怪气?罢了,若是…若是能成,将来同他就是…   且忍着吧。   这么说服了自己,陈逸打发小厮去林宥那里说,自己晚上过去。   小厮去过两回了,自然知道怎么说,就要告退而去,又被陈逸叫回来:   “你莫要奇奇怪怪,就正经说便好。”   小厮很奇怪:“二爷,我知道了。”   二爷的意思莫不是不让自己跟靖安侯府的小厮攀谈了?   那这次便罢了。   得了消息的林宥,也是心情复杂,总感觉自己还没做好再见他的准备。   再把他气走怎么办?可他特特派人送消息来,应当是有正事的。   罢了罢了。   夜里,林宥备了茶和新鲜的杏子,显得自己礼数周到。   陈逸巳时来的,居然没空手,带了好大一盒点心。   “虽比不上你家嬷嬷做的,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这是新开的一家专做茶点的,以茶入味,你且尝尝。”   林宥一看,这么大一盒子,哪里吃得完?只打开看了,就让棠之收起来,明日同黛玉一起用。   陈逸恍若没听见他吩咐棠之,只手心里略出了点汗。   遮掩似的喝了茶,就听林宥问他何事而来。   “哦,是我父亲要我同你说,我们家,额,我们家有了,有了心仪的人家,待定下了自会去求圣上赐婚,劳你在圣上那里周旋一二。”   林宥被这话震的脸色一变。   有了心仪的人家?看陈逸这吞吞吐吐又耳朵发红的样子,莫不是他也极为满意?   压下心里的五味杂陈,笑道:“哦?是哪家?”   陈逸顿住了,“这,还未正式议亲,不能多言。”   林宥想也是,是他冒昧了,可又心里不怎么痛快。   淡淡的同他又说了几句,陈逸似乎别有心事,两人竟然同时沉默了片刻。   陈逸只好起身告辞。   林宥送到正院门口,还未走回廊下,陈逸竟又回来了。   面红耳赤冲他拱手道:“你代我问林姑娘安。”   然后不等林宥反应,又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这这这…   我真不是故意卡的…   都是妹夫的错! 第67章 议亲这个事儿   ◎总要等庆国公府来提亲,自己再推拒几回再说吧?◎   原来陈逸出门刚上了屋顶, 打算原路返回。   突然想到林宥态度不对,冷淡客气,半点玩笑话没有!   他似乎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陈逸差点从屋顶掉下来, 自己简直蠢透了,来跟林宥说这样的话, 他定是以为自己要同旁家议亲了!   可不能让他误会!   于是又回来,尴尬又羞赧的请他代问林姑娘安。   也不知他懂不懂?   落荒而逃的陈逸马都不想骑了, 溜达着回府,月色清凉, 他想, 林宥到现在还没追过来杀了自己。   或许,应当, 大概,也许, 不那么反对吧?   再说林宥那边, 陈逸跑了后,他反应了一会才震惊的看着空荡荡的屋顶。   陈逸是不是想说,他家心仪的人家的是自己家?   自己家?我妹妹?   这小子对我妹妹心怀不轨?   林宥杀气腾腾, 正想追出去打他一顿,待到了屋顶, 又忽的停住了。   似乎,陈逸也没做什么?   他最后那句话是不是想让自己别误会?   若是没那句话, 自己怕是就歇了心思, 给妹妹另选人家了。   哼,这小子倒也不傻。   这么想着, 气消了不少, 就那么坐在屋顶, 看圆月当空。   既如此,庆国公府应当会想法子相看黛玉,继而也只能庆国公亲自来同自己提亲。   若是自己允了,庆国公再请圣上赐婚。倒也合适,如此,自家没有长辈的尴尬也可以略过去了。   可,林宥望月而叹:该怎么问黛玉的意思呢?   别家母亲祖母是否会问问闺阁姑娘的意思呢?   总不能直接就议亲吧?   如今姑娘家贵重,虽说父母之命,可到底不太会完全不顾女儿意愿,至少告知姑娘,对方家世如何,家人如何,品行如何吧?   林宥愁啊愁,竟在屋顶睡了过去。   也是因着陈逸要来,他早早打发人不必当值了,故而没人发现他在屋顶睡了一夜。   第二日,黛玉就听丫鬟来道:“大爷着了风寒,让姑娘这几日避着些,大爷还嘱咐姑娘,好生喝药,不可断的。”   黛玉很着急:“好端端的,哥哥怎么会着凉?”   哥哥素来练武,一日不曾懈怠,身体强于普通人,可怎么会春风之时着凉?自己这么久尚且都没风寒呢!   莫不是有什么旧伤复发?哥哥又爱瞒着她的。   当即就要去正院看去。   季嬷嬷等拦不住,只得跟着来了。   棠之见了,赶紧行礼:“请姑娘安。姑娘,大爷正在耳房药浴。”   黛玉听了,径自进屋,自坐了东炕上,问棠之:“哥哥怎么会风寒?可请了大夫来看了?哪位开的方子药浴?可还有口服的药?”   “哥哥向来不爱喝药,一会煎了来,我瞧着他喝去。”   棠之笑道:“姑娘莫急,大爷真是着凉,请了大夫,开了方子,咱们府上本就有黄院判开的风寒药浴方子,所以大爷就吩咐拿来用了。”   “不过还是姑娘了解大爷,他断不肯喝药的,黄院判原先的方子,大爷也借着风寒,不肯再喝的。”   黛玉听了稍稍放心,方露了个浅笑:“无妨,只管先煎了风寒的药开,我自会让哥哥喝了。”   棠之行礼下去,亲自去煎药了。   黛玉等了小半个时辰,林宥就更衣出来了。   见了她,无奈的笑:“怎么这么不听的?我传染了你可怎么好?”   “那有什么?一同喝药便是了,我总是要日日来看你喝药的。”   林宥也不靠近她,在屏风处站了,“我喝便是了,你先回去,不出两日,我就好了的。”   黛玉不依,硬是看林宥喝了药才回去,又嘱咐他好生休息,晚膳时候再来看他喝药。   林宥再三保证也无济于事。   如此两日,林宥果然好了,又避了黛玉一日,才去她院子见她。   黛玉正在廊下看那一对小松鼠,林宥看到松鼠,就想到了陈逸。   心里一叹,要不要借着松鼠,同黛玉说点什么?   黛玉见了他,欢喜的很,又仔细看了,确认他风寒已好。   “玉儿,松鼠可还有趣?”   “极为有趣,尤其它们吃东西,可爱的很。”说着给松鼠喂了两枚核桃。   “恩,你可有谢过陈家姑娘?”   “自然有的。”   “其实,陈家姑娘也是借花献佛,这松鼠…”   林宥轻咳两声:“这松鼠应当是她哥哥猎来的,可见没有猎到红狐。”   黛玉笑道:“红狐难得,也不知传闻是否靠谱,或许是白跑了一趟也未可知。”   林宥:“唔,你说的也有道理。”   想了想又道:“这松鼠总是难得,又让你欢喜,我总也得谢他一谢才好。”   黛玉奇怪的看着他:“哥哥做何要谢?这是陈姐姐送我的,我自谢她,她如何得来的,自由她去谢的,哥哥何苦要往自己身上揽?”   林宥一噎:“嗯,你说的甚有道理,那便不用谢他了。”   黛玉没再说话,只心里想,哥哥同陈公子不是知己好友?怎么哥哥今日这般客气?   林宥实在不知如何同黛玉提,哪怕说她该先议亲了,都开不了口。   只得安慰自己,还有近三个月呢,再等等吧。   总要等庆国公府来提亲,自己再推拒几回再说吧?   这般想着,心里才松了口气,又同黛玉说了些旁的,才离去。   过了几日,就听宫里传来消息,秀女初选结束,未中选的已各自回家婚嫁。   中选的则要在太妃的陪同下,圣上亲自阅看。   这次若能留下的,也不尽然都入后宫,圣上也偶会赐婚给王侯之家。   林宥对此想法不多,秀女初封,就是受宠也要熬几年,才能掌一宫主位,而几年后,又有新人入宫。   他若要担心,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若能出个宠冠后宫的妃子,他在担心也不迟,哦不,那时候担心也无用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黛玉的婚嫁之事闹的,林宥如今对旁的事,看淡了许多。   却不知,荣国公府,如今也在为秀女入宫烦忧。   原来贤德妃如今竟然自请去伺候太上皇和甄贵太妃了。   贾母的想法是,趁着秀女未封,她赶紧拢住圣上,若能怀上龙胎,那便是大造化了。   同样出身护国公府的淑妃,原来也不过是个嫔,不就是生下了四殿下么,母凭子贵,得封淑妃。   如今又凭了儿子???,压后宫诸妃嫔一头。   贤德妃在这种关头,自请去孝敬太上皇和太妃,名声是有了,可圣上也让出去了。   贾母也无可奈何,她不知,贤德妃此举,也是别逼无奈。   无它,如今京城,荣国公府快成了笑话了。   从林宥大张旗鼓说荣国公府同他妹妹相克之后,每每去了,总是不适,大家就琢磨起荣国公府的风水来。   不知何时,传出了一股流言,说荣国公府前两代还好好的,就是如今的公府正堂,是二房占据的。   这袭爵的长房,住小花园子里去了。   如此,有违纲常,所以才让荣国公府坏了风水,他家可是死了两位嫡长子了,还都是极为好的两个。   流言愈演愈烈,工部的同仁看贾政都有些眼神不对了。   像是怕沾着他也会沾染晦气似的。   倒是贾赦这个老纨绔,有点洗白了的意思,流言说,他也不容易,母亲偏心,又不管他,只能纨绔到底了,又说他孝心可嘉,宁可自己憋屈,也不违逆母亲。   竟然生生让了正堂出去,总之,贾赦成了被同情的那一个。   贾政心里那个憋屈啊,正堂他并未住的,虽说住在正院,可他都住东厢房罢了。   贾赦不住正堂,那是老国公曾说过,若是降爵过多,则应空置正堂,以示恭敬。   后来母亲言,幼儿侍奉于母,故与他同住,就让他住了正院。   自己也是孝道,如今倒是被传的不顾纲常人伦了。   宫里贤德妃因此被圣上问了几句,圣上虽未责骂,可贤德妃内心惶恐,便自请去替圣上尽孝去了。   为此,圣上倒是对她一番赏赐。   □□国公府众人就不这么想了,秀女入宫,贤德妃这一去,还不知何时,等她侍奉完回来,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没有圣宠,就是有个妃位,也无济于事,后宫之中,说白了就是圣宠和子嗣。   贾母因问二太太:“你去宫里见贤德妃怎么不劝劝?”   二太太竟格外沉得住气,笑道:“母亲莫急,贤德妃也是孝心,来日太上皇和太妃若能看到她的孝心,于咱们也是好处。”   “可秀女们,正如花似玉的年纪,她如今不争,难道日后她要空守一生不曾?”   二太太只说:“也劝过了,可到底同圣上请旨了,如今如何能改,只能往好的想去吧,若过些时日,太上皇好些了,圣上总要眷顾娘娘一二的。”   “那几个生子的方子可送进去了?”贾母低声道。   “送了的。就放在一柄如意里,娘娘收着了。”   贾母方点点头,总归有个盼头。   又忽的想到黛玉除服的事,他们家总要去人的,且又觉得黛玉一个小姑娘,那日哪里能应付那些来往的诰命夫人们?   林家又无旁的姻亲了,且看着吧,林宥若不想那日失礼于众人,总要来求她一二的。 第68章 荣国公府打算   ◎这么便宜就想娶我妹妹?怎么可能!◎   至五月初二, 宫中大选尘埃落定,最后选定了十五名秀女。   最高的也不过封为贵人,是吏部左侍郎之嫡长女杨氏。   除此之外, 不过是常在答应这些位份。   圣上并未在秀女中给勋贵赐婚,而是将陶仪长公主的嫡长孙女, 指给了北静郡王水溶做正妃。   这位未来的北静郡王妃,唤作方意卿, 年方十三,如今虽赐婚, 但仍要待她及笄后方能成婚。   大选之后便紧跟着是小选, 圣上借此,放了许多不到年龄的宫女出宫自嫁, 为此,民间倒是赞圣上仁慈。   可宫里的太妃, 妃嫔们就不那么痛快了, 好不容易安插的人手,就这么都被打发出宫了。   林宥特特请了水溶来,一是为当面贺他赐婚之喜, 一是为了黛玉。   “听说陶仪长公主,规矩也是极为严谨的, 其子正经科考入仕,如今也是个四品了。”林宥道。   “恩。”水溶似有些心不在焉。   “太妃可见过方姑娘了?”   “未曾。”   “不若我除服那日, 给她家也下个帖子?他们知道太妃也来, 许会带着方姑娘同来见一见。”   “恩。”   “你是想除服那日,让我母亲来帮你压阵?”不等林宥提, 水溶就道。   “对, 我妹妹到底不曾设宴过, 又年纪尚小,可家中实在无亲眷了,只能劳烦太妃了。”   “好,我明日就同母亲说。”   林宥同他倒是不客气的,又道:“不止这个,我也只能同你说了,我打算出孝后就给妹妹议亲,如今世家贵女大多十二三岁就定下的,待及笄再成婚,两家趁这两年多有往来,也能看出人品家风。”   “如此,出去赴宴相看,也得劳烦太妃带她。”   水溶点头:“这个也无妨,有我母亲在,定不会委屈了她。”   林宥冷笑:“荣国公府怕是在等着我来日去求她们呢!”   提到荣国公府,水溶想到前几日他放出的风声。   “贾家二房果然沉得住气,流言都那样了,他们竟然纹丝不动。”   没有去澄清,也没有搬出正院。   “或许是老太君没收到消息?毕竟如今二太太当家,她应当有些手段的,老太君不发话,他们就可稳坐正院,比起暗地里的风言风语,实打实的利益才是真的。”   水溶道:“我同你想的一般,所以特地买通了里面的婆子,必要将消息透露给贾老太君。”   “可是依旧没有事。贾老太君必然已知道了外面的传言,可她没有任何行动,为什么呢?就这么偏爱小儿子?以前或许是,但现在荣国公府都快成笑话了!”   林宥接口道:“她好歹一个在国公府沉浮数十年的太君,不可能只出于溺爱儿孙,就至荣国公府的声誉于不顾,所以,二房必然另有依仗!”   “可会是什么呢?贤德妃都自请去侍奉太上皇和太妃了。”林宥低头沉思呢喃。   “甄贵太妃。”水溶敲了敲玻璃炕屏。   “她当年宠冠后宫,我可不信她只是凭着甄家那点情分还有美貌而已。”   林宥赞同:“当年太后都被她逼的无立足之地一般,若不是太后是圣祖赐婚,太上皇废后也不是不可能。”   水溶抬眼,满是凝重:“甄家,献药,太妃,贤德妃,遗旨!”   林宥也瞪大了眼:“你这话太敢说了,可我竟觉得极有道理!”   “可他们会如何做呢?圣上知不知呢?”   林宥犹豫道:“我写个折子问问?”   “问吧。”   “或许,圣上就等着甄家下手呢?”水溶声音几不可闻。   林宥沉默了,帝王之心,未必不可能,可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圣上想一举完整的掌控整个江南,必然会先给甄家一系一点甜头。   只是不知道什么会被当做甜头牺牲掉。   这就不是林宥跟水溶能想到的了。   他想的是眼前最近的:   “贤德妃如果掺和了进去,那荣国公府会求什么?”林宥猛地抬头。   “遗旨又不是金银票子,一赏一箱子,参与的一家能得一道就不错了,所以一定是最有利的。”水溶道。   “最有利的?”林宥飞快的思索。   水溶敲着炕屏,也沉思不语。   求不降爵?意义不大,贾琏最多得个三等将军,于他家,一等三等相差不大。   求来日赦免罪责?这个倒有可能,可贾家到底也没什么灭族的大罪,看他们这种行事态度,应当也不觉得自己以后会被抄家之类的。   若他们真的能计之深远,那贾家也不至于到这种霉烂的样子,子孙不济,就差绝后了,所以他们应当求的不远。   林宥又想,二房,二太太,他们最重视什么?   贤德妃?   封后绝不可能,那求什么?贵妃之位而已吗?那也太目光短浅了!只有位份,没有圣宠,有什么用?先太后就是最好的例子。   太上皇再昏聩也不至于下旨让圣上给贤德妃一个孩子吧!   还有什么让二房跟贾母都极为重视的?   贾宝玉!   林宥只觉得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一个极恶心的可能!   水溶的手指也堪堪停住:“赐婚!”   林宥忍不住把桌上的茶杯扫落于地。   “既然你也想到了,我就不必说了。”   说什么?说贾家会求一道赐婚圣旨?给谁呢?   自然是黛玉跟那个贾宝玉。   娶了黛玉,林宥就逃不掉了,无论什么,林宥为了黛玉,都得去替他们摆平。   什么流言蜚语,什么风水不调,又何妨?   一箭双雕,一劳永逸,贾府若真是这样打算的,只能说祖孙几代的心智都在这一道旨意上了。   林宥想的比水溶更多,水溶自小只是被逼藏拙,但是他生而尊贵,锦衣玉食,所以往往忽略钱财这种身外之物。   贾家娶黛玉,还可得林家之家产,哪怕四分之一,也够他们修园子,或是再挥霍十余年了。   看着林宥愤怒又忍耐,水溶劝慰道:   “一切的前提都是太上皇能醒过来,圣上定有手段治住他们的,所以,他们就算真的有所求,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林宥低垂眼眸,声音冷冽:“可我???不能拿玉儿的一生去赌圣上的手段。”   “那便给她议亲,定亲,最好求个圣上赐婚,太上皇也不能坏人家婚约吧?”   林宥点头:“我其实已有属意的人家。”   “可需要我母亲去同那家女眷先透个风?”   “那倒也不必。不过若要相看,除服那日,再劳烦太妃一并代之。”   “恩。总归你已想要定下,如今不过是早一点而已。”   “我知道。”林宥轻吁了口气,只觉得心头疼痛难忍。   他不敢让水溶发觉,只笑道:“也可能他们没咱们这么聪慧,所求或不是这个,我定不会此时就生气烦忧的。”   水溶看他:“那你为何悬着气息?”   都是习武之人就是这点不好,气息不稳都瞒不过去。   林宥只好轻吁了一口气:“刚才急了些,此时好多了。”   水溶嗯了声,也不知信了没。   “对了,鱼呢?活着呢?”   “鱼死了,可花好着呢!你不是说花更贵重?”   “我说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林宥…   你不会又打算烧我东暖阁吧?内务府已经结了工钱,以后就得自己修缮了。   “今儿没带火折子。”水溶叹气,颇有出师不利之感。   林宥乐了,心头疼痛已然缓和了许多,水溶起身要走,又道明日送新的鱼来。   “我的漂亮鸟儿呢?”   “哪有那么快,且再等一个月吧。”   “我还等着送我小外甥两只呢,他如今也喜欢鸟儿,尤其是鸟羽,御花园的鸟都快薅秃了。”   “你们倒是血脉相承,癖好都一样。”   林宥隐晦一笑:“来日你的小世子,定然也喜欢养鱼的。”   “那就承你吉言了,也省得我还得改园子。”   水溶说罢就径自离去了。   留林宥咋舌,水溶莫不是想生孩子了?可还得等两年呢,也是可怜。   又想想自己,更是可怜,夫人都尚且遥不可及呢。   也不知那个大师准不准的,二十六岁,他还得足足等上八年!   人家娶续弦的年纪都比他早!   待回了屋子,看着一地狼藉,也懒得让人进来收拾了,只自行洗漱后,躺在床榻上,想:   该给黛玉说说议亲的事儿了。   还有陈逸,这小子跑了就没有后续了?   这么便宜就想娶我妹妹?怎么可能!   贾家好像又风平浪静了,得让他们再有点事做,方不敢打玉儿的主意。   ……   最后捂着胸口,慢慢睡去了。   正院鸦雀无声,一如既往没有大丫鬟守夜。   她们定然想不到,林宥只是听不得呼吸声。   所以,大师批命或许是对的,林宥若是此时娶妻,那就是他的催命符。   第二日,林宥去看黛玉,破天荒的呆了许久。   “玉儿啊,再过几日就让黄院判来看看,你身子是不是完全好了。”   “玉儿啊,你廊下的燕子怎么是单只的?”   “玉儿啊,你想不想你的小马?”   总之,能说的都说了,唯独说不到议亲上去,林宥每每要说,都自己咽回去了,茶喝了两壶,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   大家节日开心不?   有没有堵在高速的?   给你们快递个泡面去… 第69章 议亲议亲议亲   ◎可有人因此记在心里,愿意舍别家而来求娶,她仍觉得有些欢喜。◎   林宥一直磨蹭到圣旨到来, 果然是给了他一个刑部右侍郎之位。   正三品。   他接了旨,才下定决心要同黛玉说议亲之事。   刚至锦澜院,季嬷嬷就领着满院的丫鬟婆子贺林宥上任之喜。   黛玉也亲自迎了出来, “贺哥哥得偿所愿。”   “这话倒是真的。”   林宥道院子里的都可去陈嬷嬷那里拿赏,一时间丫鬟们皆喜气洋洋。   黛玉却见林宥进了她的书房, 便知他有话要说,就打发了人都出去, 只非烟一个守在外厅。   林宥却一时半会仍开不了口,喝着茶一盏又一盏。   末了黛玉按住茶壶, 不许他喝了。   “哥哥莫不是馋酒了?再过几日就可喝了。”   林宥尴尬的摸摸鼻子:“玉儿, 我有一事,必得同你讲了, 你一会可莫要跑才行。”   “我做什么要跑?”黛玉奇怪。   “我是想同你说给你议亲之事。”   林宥说出来便觉得好多了,黛玉却腾的红了脸, 就要跑。   “哥哥怎么同我说这个混账话的!”   林宥拦住她, 好声道:“玉儿,咱们家就咱们两个,只能我同你说的, 委屈你了。”   黛玉又坐了回来,不好看林宥的, 小声道:“我何曾委屈,只是…这样的事…”   “如今姑娘们都贵重, 世家贵女议亲, 长辈女眷皆会告知一声的,若听了, 实在不愿, 家里也是不勉强的。”   “我不是着急嫁出你的意思, 也没有要拿你的婚事寻个好家族联姻之意,只是如今大多议亲都在这个年纪,定亲之后两家可以往来,可观其行事作风,若过两年,觉得其品性不端,退婚也没有什么的。”   黛玉仍不看他:“既如此,那也是哥哥做主便是的。”   林宥心里也尴尬,如今说出来了,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我也是头一回,也不懂旁家都怎么说,若是你觉得哥哥说多了让你心里不舒服,定要告诉我,可好?”   黛玉这才看他一眼,坚定的摇头:“哥哥,且不说长兄为父,人伦纲常我不得忤逆,就只凭哥哥待我之心,我也是万事都信哥哥的,断不会因哥哥的话心生不悦。”   “没那么严重。”林宥笑道。   “我如今就是同你商量,并不是非要嫁你,若无最好的来配你,我也是宁可你就在府里,做一辈子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如此我还更放心呢,到底在我手心里,半点都不怕委屈了的。”   黛玉方笑了,低声道:“那哥哥且说罢。”   林宥咳了声,“如今京中,世家子弟多纨绔,偶有上进的大多是长子长孙,家里悉心教养,来日承袭门户的,我不愿你嫁做长媳,那真真是一辈子都在后宅琐事中过了,操心劳累,不得安生。”   “京中新贵也有之,可又家底单薄,这样的人家,也需要你出去来往应酬结交有用之人,不能凭心而活。”   黛玉微微点头,哥哥的意思她懂,既是想自己安享富贵荣华,但又不想自己劳心劳力。   不禁心里发暖,哥哥真是为她操碎了心的。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   京中贵女繁多,疼爱姑娘的也有许多,不说旁的,就是陈姐姐,她这样的出身,品貌,又得全家宠爱,她家怕也只是想找个这样的人家罢了。   正想鼓起勇气跟哥哥说自己不必荣华富贵,只求随心顺意就好。   如果哥哥不需要自己的婚姻助力,那小门小户于她,也没什么的。   林宥喝了口茶却又道:“京中样样都好的人家,又未娶妻的如今就两家了。原先是三家的,北静郡王刚被圣上赐婚了,不过我原也不属意他家,郡王妃看着风光,承担的责任也大。”   “每一个当家主母,都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们除了掌内院,让夫君无后顾之忧,还要教养子孙,都说三岁看老,三岁之前,孩子都是长于内院的,因而主母的品性智慧至关重要,甚至能影响整个家族未来三代的出息与否。”   这是在提点她了,黛玉点头,她想到了她的外祖母,若是她没有偏心二房偏心宝玉,对子孙严加教导,荣国公府大概还能兴盛几代,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已疲态尽显。   又想贾环,虽只见过一回,可他行事说话不堪,可见是长于姨娘之手的缘故,若是得嫡母教导,那必然不一样的,探春便是如此。   到底不好意思问剩下两家是哪个,只点头又垂眸不说话了。   林宥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另外两家,其一就是咱们自己家了。”   黛玉抬头笑了,有些得意。她的哥哥自然是最好的那个。   只是不知来日会是什么样的女子做自己的嫂子,可会待哥哥体贴温柔,让哥哥事事顺心,无后顾之忧。   自己如今有哥哥掌眼,可来日哥哥该如何?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去给哥哥相看?   正想着,就听林宥道:“还有一家就是庆国公府了。”   黛玉一听庆国公府,忽的就想到了那日宏文寺见过的陈家公子。   还有他说要去猎红狐时,声音里的意气风发。   不由心里羞赧,竟是他吗?   林宥浑然不知,继续道:“庆国公府的门第就不必说了,我只说陈逸这个人,同我一般,战场上杀出来的功名,又知进退,知道家族兴盛,不在一朝一夕,故而自请去了大理寺,如今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右少卿。”   “不过他年岁还小,又上进,来日可期。”   “他家门风极好,当家主母是他的长嫂,如此,倒也省了晨昏定省的规矩。他长嫂出身定北伯爵府,也是武将之家,行事爽利,相处应当比那些弯弯绕的容易些。”   “再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家子孙不得纳妾,不得休妻,若两看相厌,只有和离罢了???。”   “我同陈逸相识已久,也是知他品性,亦知他院中,丫鬟都没有的。”   林宥说完,就看黛玉:“玉儿,觉得如何?”   黛玉却越发垂头不语。   林宥见状以为自己是只说了好处,没说他家坏处,又赶紧道:“他家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于官场之道上,对长房二房有所限制,不能都位极人臣。”   林宥也不好说,来日若有两个嫡子,就得分别教养,格外费心这样直白的话。   只点到为止。   黛玉面色绯红,垂眸道:“哥哥觉得好的,旁的家怕也如此觉得罢。”   林宥一想,这是觉得庆国公府会挑挑拣拣的意思?   遂道:“我今儿同你说这些,也是庆国公府有这个意思,咱们除服之时,那位大太太,应当就会来看看你。”   “只是咱们家无女眷长辈,她总不能同你提亲罢,所以若咱们家应了,便是庆国公亲自来同我提亲的,再请圣上赐婚,也是体面。”   黛玉咬唇,想了又想:“哥哥,我想知道,庆国公府是看中了哥哥,还是,还是?”   不怪她多想,哥哥少年封侯,又得圣上宠爱,旁的家若想同哥哥攀亲,同自己这里下手也是个好法子。   若陈家公子,只是单单因父母之命,家族兴盛,所以求娶她,那终究没什么意思。   可她心里又知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嬷嬷曾说旁人的时候叹过,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两个家族自此绑在一处,夫妻之情反而是其次了。   可到了自己身上,她又想,若能两全可好?   林宥愣了会,才明白她的意思,又怕笑了她在恼,于是极为正经的道:   “我在庆国公麾下打过仗,同陈逸算是生死之交,我们本身就绑在了一起,联不联姻,同咱们两家来说,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没有联姻反而各自再得两个家族助力。”   “我想着,庆国公府更明白这个道理,可既然透了这个意思来,必然是因你了。”   “若不是他们先如此,我也是不会主动提的,求来的才是最难得的,这我还是懂得。”   当然,若是没有旁的好人家,庆国公府又没主动,他也会想法子让庆国公府主动的,方显得黛玉金贵。   可现在算是刚刚好。   只看黛玉的意思了。   却不知黛玉心如擂鼓,因我吗?   纵然知道,不过见过一次,没什么情分可言,可有人因此记在心里,愿意舍别家而来求娶,她仍觉得有些欢喜。   林宥自然听她心跳不似以往,倒也没傻到以为她病了,只轻笑道:“那,不如你再考虑两日?只是应不应的,我们除服之前,总要给人家个答复。”   黛玉这才点头,摸了茶杯喝了口。   林宥见状,就起身离开了,黛玉浑浑噩噩,也没起来相送,非烟进来伺候,很是疑惑。   大爷同姑娘说什么了?怎么气的姑娘冒汗了?难道又是荣国公府闹什么幺蛾子了?   林宥回去后,琢磨着,要不要找陈逸来,再看看他的态度。   又觉得这样显得太过主动,正犹豫,就听小厮来送帖子。   巴巴送进来的帖子自然是重要的,一看,林宥乐了,竟然是陈逸。   正经写了帖子来,要明日来贺他。   这是不打算翻墙了啊?   林宥还有十日就除服了,他正经上门来也可以了。 第70章 除服之宴在即   ◎,日后,自有人不必你开口,就护你安然的。”◎   第二日, 陈逸果然来了。   带了许多花花草草,林宥想去御花园薅的素冠荷鼎,赫然在列。   林宥轻笑, 故作高傲的抬抬下巴:“放着吧。”   也不说给黛玉送去。   陈逸如今见他,也是鼓足了勇气的, 看他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倒是放心了, 既然这个态度,那必然是愿意的了?   于是也笑了:“来贺你, 好歹有点待客之道, 请我上座斟茶才是。”   林宥拿眼斜他:“茶没有,要坐自己坐罢。”   来上茶的棠之端着托盘, 一听这话,愣了愣, 竟真行礼又转身走了的。   陈逸惊呆了:“你在家里也有军令如山这种说法?”   那你妹妹该如何怕你?   林宥也是想笑, 硬憋住了,矜持的点点头。   “我家规矩森严。”   陈逸…   玩笑过后,也不过是说了些朝廷近闻, 议亲之类的自然不是陈逸能提的了。   虽说是他的事,但来日他父亲亲自上门才是尊重。   他也不过是来讨林宥个态度罢了。   末了林宥状似无意的道:“如今我要入职了, 家中倒也放心,只你知道的, 荣国公府那门姻亲, 总盯着我家,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心, 我如今只烦忧这个罢了。”   陈逸听他无端端的这样说, 自然明白他话里有话。   当下细细琢磨。   家中只有他妹妹一个, 不放心荣国公府盯着,那说明,荣国功夫盯的应当是他妹妹,不轨之心?这词也有点意思。   又想想,贾家子孙诸人,心里便略有了数。   “这有何妨。我帮你打发了就是。”   “不可。圣上如今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打草惊蛇损失可就大了。”   陈逸垂眸思索,又笑道:“那就让他们忙一些,待你这里妥贴了,也就不必烦忧了。”   林宥冷哼,什么叫我这里妥帖了!   又瞧他不甚顺眼了,便道:“你也贺过了,赶紧走吧,我可不留饭的。”   陈逸任由他摆架子,便起身告辞。   只出门时指着那些花草道:“万物有灵,你可别放在这里,再给花冷坏了。”   林宥差点拿茶杯砸他,到底忍住了,也不亲自送他,只让姜启送了出去。   自己则让人搬花至垂花门,又让婆子们来搬进黛玉院子。   黛玉以为又是圣上赏的,或是哪家贺哥哥之喜送来的,也不以为意,挑了喜欢的几盆,让人端进屋子里来。   林宥指着一盆尚未开花的道:“这盆就是我同你说过的素冠荷鼎,尚未开花,让人给你好好养在院子里吧。”   “此花难得,莫不是圣上赏的?”   林宥似笑非笑:“庆国公府送来的。”   黛玉一听这个就不自在了,倒是旁边的刘嬷嬷道:“庆国公府昨儿就送了礼单来了,今儿这是又送了?是否要造册记下?”   “不必,今儿是他家二公子亲自来贺我,就带了这一堆花花草草,可见小气的很,很不必浪费咱们的纸笔了。”   黛玉却忍不住想,哥哥特意来说,又是有什么意思?   再看这花花草草合的是她的心意,更是羞赧。   偏林宥又道:“他本躲了我许久,如今看来是急了的。”   众丫鬟嬷嬷不明所以,只当林宥自言自语,皆忙去了。   只黛玉脸色绯红,轻唤了声:“哥哥!”   林宥状似不知:“怎么?不喜欢这些?那我让人丢园子里去?”   黛玉知他戏弄自己,加上心慌,转身便走,往书房里去了。   林宥赶紧跟上,“妹妹莫恼,他急他的,咱们不急就是。”   黛玉横了他一眼,什么他他他的,哥哥竟这样口无遮拦了,可又不好骂出口的。   只红着脸半低着头不语。   “我倒也不是来催你的,索性还有些时日,我是来同你说那除服之日时,宴客之事。”   “你头一回正经宴客,一个人未免忙不过来,荣国公府那边我也不打算请她们家女眷来帮你的,故而,我请了北静太妃来替你压压阵。”   “北静太妃?”   黛玉抬头道。   她客居荣国公府之时,南安老太妃给外祖母送礼,因而借着东西的由头,外祖母同她们说过几句,如今京城女眷,忠顺王妃为尊,剩下的就是四位异姓太妃了。   凤姐又道,她们家同南安王府更为亲近,但论地位高低,还是北静太妃为尊,只她的儿子如今仍旧是郡王的。   贾母只道,同北静老太妃倒是有些交情的,可北静太妃,出身江南,同她们不是自小的情分,也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倒是南安太妃正经的京城贵女出身,又待人和气。   话里话外像是北静太妃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黛玉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哥哥如何会求得太妃来?   林宥也是怕她多思,赶紧解释道:“北静太妃虽地位不同,可她既应了要来,那必然是尽心助你的,且她素来喜欢小辈,极为慈爱,你莫要担忧。”   想了想又道:“我原先不曾告诉你,我同北静郡王是自小的情分了,同旁人不同。”   “玉儿,你且记着,若有一日,我有什么不测,你若有事能信的只有北静郡王,只管去求他便是,他定会护你周全如我一般。”   黛玉却只听了不测二字,皱眉:“哥哥为何会说不测?!”   莫不是刑部当差甚是危险?这可如何是好?圣上不是疼爱哥哥么?又如何会让哥哥再有危险?   林宥歉意一笑:   “倒是我说错了吓到你了,我不过是想同你说我与北静郡王的情分不同旁人,若是哪日圣上派我出去办差,我不在府里,有什么你都可信他的。”   说完又促狭的眨眨???眼:“我也就是多说这么一句,日后,自有人不必你开口,就护你安然的。”   语气里颇为怅然,又弄的黛玉红了脸,竟被他糊弄过去了,没再想不测二字。   林宥又同她说了些宴席之事,管事们这几日就该出去采买了,除却宴席,还有庄子里的小戏子,虽能用了,但除服这日却是不必的,等过些日子再让她们回来。   黛玉又问了名单之事,可有哪家夫人有什么避讳没有,可林宥哪知女眷如何,只让她放宽心,万事有太妃在那里呢,即便那日有什么不周全的,也无人敢给黛玉脸色看的,只有说好的。   黛玉只得同嬷嬷们再行商量去了。   却说北静王府,水溶也正同太妃说这个。   “母亲,林姑娘怕是不知京中女眷品性如何,哪家又有什么避讳攀扯的,那日不如咱们早些过去,母亲同她说说,也让她心里有底些。”   太妃前几日就应了他去替黛玉压阵,今日不过是说早些去,自然也应了,又笑他:   “你如今倒也不瞒着我了,那个林宥小时来咱们家多少回,你竟能一字不提的。”   水溶尴尬:“也是我同他身份敏感,若是传出去,会以为父王同六王爷勾结,倒让人忌惮了。”   “我岂会不知,你就没看出来,每回他来,我给你熬的汤都更多些?”   水溶倒是意外:“可母亲如何得知的?”   父王说的,父王定然知道的,没阻止不过是看他无人玩耍,有些可怜,他俩也不声张,就权当没看见了。   “知子莫若母,每回他来,你都晚膳用的急,又眼神欢喜不那么板着脸,还会跟我说母亲早些安歇,莫要费神。”   竟是这样吗?水溶不由得一笑,他有慈母,也是一生所幸了。   “只你对林宥的妹妹都如此上心,怎么就不知道对那方姑娘也分外上心些?我前几日让你去送些新鲜玩意,你可送去不曾?”   “也不要端着你郡王爷的架子,她日后是你的王妃,你当待她珍重才是。”   不得不说,有婆母如此也是那位方姑娘的幸事了。   可太妃不曾看到,水溶应了时眼底划过的杀意。   “也不知那日长公主是否会带方姑娘去?咱们是赐婚,未曾正经提亲相看,可该给的都要给她的,我那里有个祖传的镯子,当要给她的,那日可得带上才是。”   “可毕竟是老物件,我再多备样也可,圣上不是赏了你新样式的翡翠?你拿些颜色新鲜的给我,听说如今京中贵女都欢喜这个。”   原来水溶得了赏赐就孝敬太妃,太妃觉得翡翠新鲜,她寡居用不到,又不如蓝田玉稳重,因只留了一个满绿的,旁的都未要的,本也是要水溶留给未来王妃的意思。   “母亲要什么样子的,我让人都送来,您挑选就是。”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水溶袖子里的手慢慢捏紧,可面上仍旧云淡风轻。   “恩,我还要挑一些给林姑娘的,你同林宥情分不同,这见面礼自然也要重些,旁的也就算了,我有一枚东珠,太后当年赏的,你又没有妹妹,给她也合适。”   “方姑娘倒是不用,她来日出嫁,凤冠上自然也会有宫里赏的一枚。”   水溶倒是意外:“东珠难得,母亲只此一枚,不必…”   “这东西就是个象征罢了,咱们又不可佩戴,即便得了赏赐,也只能出嫁之时才用,只我出嫁时并没有的,太后后来才赏的,我如今留着也白白放着罢了,若明珠蒙尘,岂不可惜了。”   如此,水溶也不再说,只谢过母亲一片慈爱。   爱屋及乌,母亲如此,圣上亦如此。   为林宥,留自己安然无恙。   所以,这次赐婚,圣上定然也是希望自己好的,才择了嫡长公主的孙女。   那么,有些事的发生,必然是在圣上掌控之外的了。   自己当上折子讲清此事,只不知,该不该告诉林宥,他本就忧思繁多,若是知晓,更添烦忧。   可若不告诉,此事早晚发作出来。   他指不定怎么气呢,如今也是两难。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大雨,一直在码清穿那本。   你们都不喜欢收藏是逼我继续写红楼嘛…   哭晕哭晕哭晕!   喝很多营养液才能爬起来码字的那种! 第71章 凤姐宝玉之灾   ◎嘴里哇啦哇啦的不知喊着什么,抓着二太太就厮打了起来。◎   荣国公府。   贾母坐于塌上, 冷脸问凤姐:“玉儿就只下了帖子让我们那日去赴宴?”   “回老太太,是,帖子已给太太看了, 特来问老太太是不是要亲自去。”   “她一个小人家,这样的宴会如何镇的住脚, 若是慌乱不周全,岂不是笑话咱们外家竟不帮扶一把的?”   “你且去打发人再去, 就同她说,旁人也罢了, 你却是经过大事的, 帮她一日也没什么。”   凤姐无奈只好领命,打发婆子去了。   不多时, 婆子回来复命道:“二奶奶,林姑娘说了, 谢二奶奶好意, 她家那日请了北静太妃前去给她帮衬,倒也不必旁人了,只让二奶奶那日务必去做客的。”   凤姐一听乐了, 这下老太太可打脸了。   北静太妃亲自去给黛玉帮衬,哪里还有什么周不周到?   当下又去老太太那里回禀。   二太太也在, 听了这个,都面色大变。   “他家如何请的动北静太妃?从未听说林宥同北静郡王有什么瓜葛的。”二太太道。   贾母到底经得多些, 冷哼:“咱们不知的多了去了, 北静太妃既然能去,那必然是情分不浅的, 咱们倒是小瞧他了。”   凤姐知她说林宥, 在下首垂手不语。   “如今, 放着咱们这亲外家不用,倒用外人去了,咱们还有什么脸面?母亲,咱们那日便只让凤丫头去罢!”   这是自己不想去的意思了。   按理,贾母不去是应该,可大太太二太太当去的。   凤姐到底算小辈了。二太太这话也是想不给黛玉脸面的意思了。   “若真如此,人家岂不是又要说咱们不止府地同她家相克,这人也相克不敢去的了!”   二太太不言语了,贾母又叹气,好端端的嫡亲外甥女,如今弄成这样。   只吩咐凤姐道:“你去好生备礼,我这里再另添上几样。”   凤姐听了,正要告退,忽的哈哈大笑起来:“看我来也!”   声音惊的二太太手里的茶杯腾的摔在了地上。   许是被声音吸引,凤姐瞪着眼扑了过来。   嘴里哇啦哇啦的不知喊着什么,抓着二太太就厮打了起来。   贾母指着凤姐,半响说不出话,鸳鸯反应过来,赶紧招呼丫头们一起,把凤姐拦住了。   谁知凤姐竟然力气大得很,一时间挣脱开来,丫头们倒了一地,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二太太被打的又是气又是惊恐,好在反应过来了,知道往后躲了,又大声喊婆子来治住她。   外面脚步声阵阵,几个婆子进来,好容易才按住凤姐,又见她忽的大哭不止。   犹如疯癫一般。   贾母和二太太还没稳住心神,就又听外面来了两个小丫头跑进来哭喊:   “老太太,太太,不好了,宝二爷,宝二爷闹腾起来了。”   “怎么个闹腾?”贾母下意识的看着还在捶地大哭的凤姐。   “就打打杀杀,又一会笑一会哭,姐姐们拦不住也劝不住,屋子里乱作一团了。”   再看贾母这里,怎么也人仰马翻的样子?   “再来两个婆子,看住凤丫头,再往前头去,跟你二老爷说,来看看宝玉。快去!”   到底还是贾母先站了起来,吩咐了鸳鸯,又急匆匆的带着琥珀去往宝玉那里了。   还未进去,就听里面宝玉在大喊:“都散了吧!散了吧!”   声音悲切无比。   贾母进去先是骂:“你这是做什么闹!有什么不趁心的!”   又心肝的叫着哄着!袭人等死死抓着宝玉,不敢放他起来。   直到贾政带着人来,先是怒,又听贾母说凤姐也如此,这才惊了,忙让请大夫,请王太医来。   凤姐和宝玉好一顿闹腾后,竟又两腿一蹬,昏过去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忙把他们各自抬床榻上去,更衣擦拭,又等大夫来把脉。   王太医进宫当值去了,请不来,只请了两个常用的大夫。   一诊脉,说是气血攻心,开了方子,可喂了药两人仍不见好,至晚上,又各自起来闹了一刻钟,再次昏迷过去。   贾政听贾母吩咐,打发人去请各路大师来。   东府里贾珍等人也听了消息来探望,又是荐了一些道人来驱,又是说哪个会医。   一时间越发忙乱了。   不过三日,两人就高热不退,出气不多的样子了。   这几日,荣国公府僧人道士来往不断,太医也请来了两三个,却终究无济于事。   各处姻亲也是来往探视,贾政一时间无力接应,又担心贾母等干哭坏了身子,又有贾珍等商议着,备下棺材等物,已备后事了。   只贾赦还不想放弃,仍旧忙着找大师来看,贾政忍不住劝到:“罢了罢了,儿女???缘分如此,只好由他们去了。”   这是要听天命,办后事的意思了。   贾赦仍不准,自去找人。   荣国公府本就人丁稀落,凤姐还没个嫡子,宝玉又是二房唯一的嫡子了,若是一下子没了,荣国公府就真该搬家了。   便是不提这些,仍旧是两条人命。   贾母听了棺材备下的消息,更是极怒,要都打杀了去。   “哪个敢说我的宝玉!他好好的!”   赵姨娘不知死活劝了几句,让宝玉安心离开之意,当场让贾母打了一巴掌去。   二太太更是要同她拼命,却被贾政拦了。   他只道:“人岂能胜天?天意如此,我们能奈何?”   二太太听了是何滋味尚且不知,贾母却是不依的。   只护着宝玉,不许人碰他,又骂贾政往日里逼迫宝玉读书,还打骂于他。   贾政只得挨着骂,忽听贾赦果然找了一个居士来,人也不进来,只说宝玉的那块胎里的玉污秽了,让寻无根之水洗去,而后将玉悬挂门梁之上,便会好转醒来。   说的玄乎,可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了。   无根之水一时寻不到,幸而惜春存了些梅花雪水于树下坛子里。   拿出来用了,按照居士所说做了,竟然真的好了。   两人悠悠转醒,贾母等不免喜极而泣,又是大哭一场。   后续荣国公府又去各处寺庙答谢神灵不提。   这事传到林宥那里,他轻笑一声,心里嘀咕,许是陈逸的手笔?   过了几日,宝玉的干娘马道婆因做法做小人等污秽之物被抓,方知果然是陈逸。   原陈逸出了林宥那里,琢磨了一会,就打发人去认真买通荣国公府的人,问里面的人物关系如何。   荣国公府本就规矩疏漏,奴大欺主,得来的消息倒是仔细。   贾家二房的庶出三爷和其母赵姨娘就引起了陈逸的注意。   又有他经手案件里,得了那个马道婆的蛛丝马迹,不过轻轻找人暗示了她,赵姨娘或有所求,她就果然自去了。   赵姨娘也是窝藏祸心的,两人一拍即合,她将所有身家都给了马道婆,方打动了她,只不止想祸害宝玉,竟连凤姐也想一并除去,让陈逸啧啧称奇,最毒妇人心果然有些道理。   两人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皆大欢喜,可没想到黄雀在后。   后脚陈逸就让京兆府尹把马道婆抓了。   却是为旁的案子,马道婆竹筒倒豆子的都招了,陈逸又让人送了消息去了荣国公府,只说马道婆攀扯赵姨娘和贾环,可证据却早就被陈逸转走了。   陈逸这招也是坏,要的就是她口说无凭,没有证据,那边贾政顾及良多,不肯动赵姨娘的,任凭二太太咬碎了牙,又吐了血的,也无济于事。   宝玉跟凤姐,虽闯过了一劫,可大病初愈,也是许久不能走动的。   如此,靖安侯府除服之日,便只有大太太二太太带了几个姑娘前去的了。   要说这二太太,经此一事,惊恐有之,悲怆有之,愤怒有之。后又有贾政偏心,她吐了一口血出来,至今日,看着竟老了许多。   也不知她如何又挣扎振作起来,看贾母一心在宝玉身上,竟不曾知会贾母,在那日,径自带了宝钗同去。   靖安侯府的帖子里是没有姑娘们的,只是逢这种大宴,许多夫人会带着自己家的姑娘们出来见识走动,都是默认的了。   可宝钗到底只是个客居的商家女,上次镇国公府之辱还犹在昨日。   她本不想去的,可又心里想亲眼看看,黛玉的院子到底如何精致贵重。   所以半推半就,跟着不知打算为何的二太太一并去了。   靖安侯府那日,自然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圣上还特特赐了一桌宴出来。   宾客如云,可去的最早的却是北静郡王府的车架。   早两日,北静太妃就在见吏部尚书夫人时放出了风,她那日要去靖安侯府,做半个主家。   风一出,有什么心思的都得再好好思量一番,若有个什么不好,得罪的就是两家了。   林宥特开中门亲自出来迎接,黛玉则等在垂花门处。   林宥和水溶将太妃送至垂花门,又特让黛玉遮面在内给水溶见了个礼,也是相认一番的意思。   太妃回头道:“你们且去吧,前面忙着呢,可要提前喝点我熬的汤,再饮酒方不伤身的。”   两人皆行礼称是。   太妃又一笑:“林宥,你可尝尝,我的汤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林宥听了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看来太妃当年也是察觉的。   又拱手道:“当年若不是太妃的汤,我也长不得这样大。”   “真是嘴甜,我受用的很,快去吧,彼此看顾些,莫要莽撞。”   两人这才告退而去。   林宥冲水溶嘻笑,太妃之唠叨也是一如既往啊。   可能这就是慈母之心?总以为孩子还未长大,无数的嘱咐说不完,道不尽。   作者有话说:   从这之后,大部分剧情就会是纯原创的啦。   毕竟贾家不可能再修园子了,原着后面的除了抄家都没法发生了。   但主角是林妹妹跟哥哥,这点绝不变的。   林妹妹的感情线也是重点。   其他配角也会在不抢戏的情况下让他们有血有肉,有始有终。   我这算不算在剧透?   捂脸跑。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第72章 却说不足之症   ◎我这个外甥女便是先天不足,自打娘胎里出来,还未学会吃饭就先学会吃药◎   北静太妃携黛玉的手, 也不坐轿子,只同她慢慢走进去。   “多大了?如今叫乳名还是学名?”   “回太妃,我十二了, 学名黛玉。”   “咱们俩说话,不用那样的礼数。”太妃轻轻拍她的手。   许是太妃也是来自江南, 言谈尾音会带着江南特有的声调,故而黛玉觉得分外亲切, 又见太妃甚是慈爱,虽未说多喜爱她, 可看着她笑意深入眼底, 可见真心。   于是也道:“那太妃唤我玉儿也是好的。”   “好,玉儿, 旁的咱们暂且不说,今儿你只要记住, 来往命妇也好, 姑娘们也好,无论身份高低,你当一视同仁。来者是客, 这是身为东道主应有的礼仪。”   “懂礼仪却不是要你忍让,若有人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你可教训亦可无视,或是周旋一二, 其中分寸, 总要经了事儿,才能心中有数的。”   “这说的都要日后缓缓而来, 今日, 有我在, 你错了也不是错,只管放心去做罢。”   黛玉点头,认真谢过太妃。   到了黛玉的院子,太妃坐了,方拉着细细打量了一番黛玉。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往日总觉得这两句到底不是咱们凡间可得,今儿一见,却是原来如此之意。”   太妃笑赞过,又让嬷嬷呈表礼来。   一共两个盒子,黛玉接了再次行礼谢过,又让季嬷嬷拿了好生收起来。   太妃喝了茶,又讲了今日所来夫人们的日常品性,有的爱赴宴,有的不爱应酬,有的爱说话带酸,有的又爱显摆。   又说了哪几个外表瞧着是不错的,又有哪几个手腕厉害,哪个家宅不宁,哪个贤惠淑德。   黛玉一一记下。   太妃拍拍她的手:“日子长着呢,不过是同你略说说,记得住就记,记不住也没什么。”   又问她在何处设宴?   黛玉回道:“在西边的汀兰苑。”   “好,我这嬷嬷也是经了不少事的,你打发个人,先带她同去看看罢。”   黛玉赶紧让刘嬷嬷领了太妃身边的嬷嬷同去。   太妃又同她说了一些闲话,问她读了什么书,黛玉回了,太妃更见欢喜,还道自己那里很有一些古本诗集,改日给她送来。   又说扬州的瘦西湖,话里之间颇为怀念。   黛玉见状多陪她说了些江南之事,惹的太妃又笑又点头:“是这样的,我那时也是那样,出门一次,花都落满车的,哪里像这里,冷清清的,家家只爱门口摆那无趣的石狮子。”   黛玉也跟着笑,“不止呢,还爱贴金描银,我就不爱的,怕重。”   “可是呢,我那时初来,金钗子得有三两重,好几支的往我头上簪,还有那金项圈金镯子,打扮的像个首饰铺子!”   两人说笑一会,就见两个嬷嬷回来说妥当了,客人们也该陆续登门了,请她们过去。   太妃才携着黛玉坐轿子过去,她自端坐正堂上坐,又让黛玉,   “打发你的掌事嬷嬷去垂花门相迎,你外祖家的今日为贵客,你当院门口亲迎,旁的在廊下站站也是礼数了。”   一边又让她的嬷嬷同季嬷嬷一并去了垂花门处。   一时间,院子里活了起来,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却不见闹声,可见规矩不错。   “太妃,姑娘,荣国公府大太太二太太和几位姑娘来了。”   黛玉听了,赶紧迎了出去。   太妃端茶喝了口,想到上次贾母所为,虽心有不喜,可今日到底是靖安侯府的宴,打算一会怎么也要给贾家多几分颜面才好。   于是脸上挂了笑,又让人备点表礼,给未见过的姑娘们。   黛玉自院外亲接了???大太太二太太,行礼后,才看到后面同她问好的姑娘里,宝钗赫然在列。   心里已然无奈,这样的日子,二太太如何想的,带宝钗来,是打她的脸面还是让宝钗来自取其辱?   黛玉是不知镇国公府那遭事的,只以为二太太带宝钗来见世面,又觉得或许身为姨母的怜爱之心。   面上笑容未变,请她们进去。   大太太二太太自然先去见过北静太妃。   太妃脸上的浅笑在看到宝钗之时也是更加的淡了。   叫起后,也不说表礼的事了。   只亲热的问黛玉:“你庆国公府不是有小姐妹要来?我刚听丫鬟来传了,你也该出去迎一迎,你们闺中极好,多说几句也没什么,这里有我呢。”   黛玉点头:“那劳太妃,我去迎一迎陈姐姐。”   又让刘嬷嬷赶紧带姑娘们东厢房落座上茶。   大太太二太太自然正堂下首坐的,因是嫡亲的亲戚,两人的位置极靠前的。   大太太也是有点乖觉的,主动同北静太妃搭话,太妃到底不好太冷落,又无旁人在,因而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大太太应承了几句。   但半句没给二太太的。   大太太不由得心里得意,越发的小心奉承起来。   那边黛玉出了院门,才想起今日不止陈蕴,陈家主母大太太姜氏也要来的。   又知她是来看自己的,不由得脸色挂红。   原前日,林宥就从她这里得了个点头应承,便给庆国公府去了信的。   林宥同她道:“虽说推据几次更显得咱们金贵难得,可我觉得,日后日子过的好坏,不在这种磨叽上,我便给他们透个信罢了。”   黛玉只说听哥哥的。   如此两家算是有了默契了,只待庆国公亲自上门提亲了。   姜氏已心中有数,所以自然是早些来的,不过比荣国公府迟了两步,庆国公携两子已去前院落座。   黛玉看见陈蕴便知她身旁首饰不多,但瞧着极为爽利的一位夫人就是大太太姜氏了。   稳了稳心,落落大方的上前见礼。   姜氏还了半礼,方笑道:“须知见面过闻名,这话我如今是信了,竟觉得我们该再早些来的。”   “再早就该来用早膳了,嫂嫂,也给你们府里的厨子留点颜面罢。”   陈蕴捂嘴偷笑。   黛玉亦笑了,顿觉轻松了许多。   又同陈蕴互相拉着,陪姜氏一并入内。   姜氏自然先见过太妃,又同大太太二太太互相见过。   太妃原先就见过陈蕴一次,喜她天真无邪,可心知自家断不得娶这种有实权的嫡女,故而从未动旁的心思,只当喜爱的小辈看。   将她唤到跟前,同黛玉一起拉着,笑道:“果真是人以群分,两个都是钟灵毓秀的女孩儿。”   姜氏在下首坐了,也笑道:“太妃这赞,我心里是极认的,可面上我还得替我小姑说一声不敢当。”   “你惯会促狭,快给她拿点心,堵一堵她这张嘴。”太妃指着她笑。   自有丫鬟上茶上点心,又听丫鬟来报,刑部尚书夫人到了。   黛玉忙去院外相迎,陈蕴则被太妃拉住,不让她去东厢房。   “我许久不见你,你就在这同我说说话,等有你熟识的姑娘来,再去不迟。”   这是不想陈蕴去见荣国公府几个姑娘的意思了。   姜氏垂眸喝茶,恍若不知。   大太太二太太也没有傻到让自己的几个姑娘出来见礼的意思,只可惜到底惜春是正经宁国公府嫡女,同她们一处养着,竟也出不得头的。   陈蕴便站在太妃一侧,小声同她说话。   黛玉迎了刑部尚书夫人刘氏进来,又是一番互相见礼。   刘氏坐了后也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黛玉,又送了表礼。   黛玉谢过,姜氏起身道:“我竟忘了送表礼,可见太妃点心误人。”   说罢也拿了东西赠予黛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黛玉谢过,就听丫鬟纷纷来报,又有不少夫人姑娘到了。   黛玉自去迎接不提。   夫人们互相见过落座后,自然给黛玉表礼,皆态度和煦。   其实今日有许多人家是同林宥并无交情的,但是林宥如今入了刑部,因而不少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有心交好,不请自来也是有的。   旁的世家,有能攀上点关系的,也送了礼来,或只前面来了男宾。   黛玉这里林林总总共有二十余位夫人。   无论官职高低,黛玉皆礼数周到,又有太妃上座同夫人们聊天交谈,气氛倒是极好。   大太太跟二太太坐前头,她们虽不常出门应酬,可到底大家都知道那个位置是黛玉的外祖家人。   如今荣国公府因风水闹了好大的笑话,可那也是私底下的事,面上都客气的很,而有同荣国公府和王家有旧交的难免同她们说上几句,倒也不算冷清。   众人皆知北静王府已同陶仪长公主府定了婚事,所以有夫人问了句长公主如何没来?   黛玉道,长公主家中幼孙见了喜,又住在长公主处,故而不方便出门的。   众人由此话题,便又聊起自家幼儿的一些琐事来。   因一位夫人说到这见喜所用之药里,有一份药引子对先天不足之症也有用处。   二太太接口道:“可是有这样的好处?我们竟先前不知的!我这个外甥女便是先天不足,自打娘胎里出来,还未学会吃饭就先学会吃药了的,也是让人心疼的,这些年好药也用了许多。”   “若夫人说的这个有些来历,我们倒是可去弄来试试。”   作者有话说:   估计这里卡的,你们又得骂我了。   来吧来吧。 第73章 黛玉独掌宴席   ◎陈蕴忍不住侧目,她说什么?她家二哥哥做胭脂?!◎   一时间, 大家不知该看二太太还是看黛玉。   原来这位样样看起来都好的林姑娘先天不足?面上却看不大出的,只瘦了些,有弱柳扶风之意。   这可是大消息, 有心想结亲的人家难免要思虑再三了。   门第固然重要,可若身体不康健, 不能繁衍子嗣,也是累赘。   北静太妃, 轻轻一笑,茶杯触及桌面, 发出清脆的一声。   她方道:“我这丫头的母亲, 我也是见过一次的,可怜见的, 并不是胎里弱,可就是身体有些怯弱, 待随她父亲去了江南, 也不知是不是换了风水的缘故,竟好些了,又生养了她, 也是不易。”   “她便是有什么不足,也是她母亲的一番心血养育, 岂能有所埋怨?更何况如今都大好了,可见靖安侯府养人。”   这话一出。   众人各有思量。   莫不是因荣国公府风水不好, 所以嫡女贾敏那时候就身子虚弱了?到了江南身子好了些, 可毕竟在荣国公府伤身已久,能生育林姑娘已经不易了。   林姑娘也是因此才先天不足的吧?又在荣国公府住了两年, 更加恶化了,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 靖安侯才养了不足一年,就大好了。   一时间,大家脸色不变,眼神却都不太好的。   姜氏笑道:“这有些大夫用词,怪会敷衍求稳妥,什么都往重里说,我幼时不过嗜睡了些,竟也被说成先天不足的。”   “可见这词用处实在广泛了些。”   众人皆笑,也有说自己幼时如何如何的,真真假假,总归话算过去了。   太妃方道开席,又让黛玉去姑娘们那里热闹去,这里自有她呢。   黛玉笑着谢过,又替太妃斟了酒。   太妃笑道:“你莫要这样依依不舍的,我们说话的日子还多着呢,也不必担心这里,还有哪个会为难我不曾?”   姜氏接话:“太妃这话说的,我们又不傻,若还未用膳就得罪了您,再打我们出去,岂不是饿着肚子?到底等用了膳再说罢!”   众人笑不可支。   黛玉陪着又笑了一回,才去东厢房那里,招待姑娘们。   此刻姑娘们早已互相见过,原先就相识的自然坐在一处说话。   荣国公府几个零落的坐在一处,她们从未交际过,也是尴尬,临宁郡主不在,宝钗更无人攀谈。   见了黛玉进来,陈蕴起身拉她,“可累着了没?且先坐坐。”   黛玉哪里肯坐,先再次同诸位姑娘寒暄几句。   入座开席,座位却有些意思。   季嬷嬷按照世家规矩,皆按父亲官职所分坐次,陈蕴自然最前面,然后是她曾引荐给黛玉的杜姑娘,父亲官拜的正二品御史的。   贾家几个,只惜春因长兄承爵,又是嫡女,故而还算靠前,其余两个皆在最末,宝钗也得了个尾座。   姑娘们也饮不得酒,故而都调了桃花香露来饮。   黛玉又特特拿了一组琉璃杯子来配。   她抬手时皓腕露出,一枚紫色翡翠镯子若隐若现。   陈蕴指着笑道:“原来另一个在你这里。”   说罢也轻轻拉拉衣袖,露出她的那个来。   杜姑娘道:“你们竟是一对的?可有那么巧的?”   陈蕴点头:“果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圣上赏下来,我还奇怪,怎么只一个镯子,不曾想,另一个竟是给了她的。”   “我也得了单个蓝色的,莫不是也有另一个???的?”杜姑娘说着也露出了她的晃了晃。   心中不禁期待,另一个会在谁的手里?   “回头有什么宴,我们一并帮你留意着。”陈蕴道。   “很是,只想想便有趣,也不知另一个姑娘可也在寻你?”黛玉亦道。   席间姑娘们皆戴了翡翠,只不过旁的都是买的,并不是圣上赏的了。   也因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翡翠首饰。   三春之中只惜春戴了那枚翡翠葫芦,旁边的女孩便也赞了她一回,倒也说了些话去。   迎春自来怯懦,不怎么言语的,在末席只管吃了点新鲜菜色,也不觉得难堪。   只探春,颇有心比天高的性子,如今在末席备受冷落,只觉得黛玉如今攀了贵女,便不顾往日情分。   因听杜姑娘说道宫里贵人们如今偏爱绒花和翡翠。   家中有妃嫔在宫中的张家姑娘则附和道:“我堂姐也是赏了我好些绒花,原我以为蚕丝纱帛所作,能如何贵重?可见是我狭隘了的!”   “说到贵人赏赐,林姐姐,贤德妃娘娘前儿赏东西出来,指明给你一份呢,今儿我们竟忘了带来的,回去赶紧打发婆子给你送来才是。”   正是探春道。   黛玉浅笑:“谢娘娘好意了,只我如今什么也不缺的,倒也不必送来了,姐妹们分了吧,也是我的心意。”   贤德妃赏赐不送来靖安侯府,本就不妥,如此也不能说黛玉不受之就是不恭敬了。   探春本是想显出她家有妃位的娘娘在,黛玉这样不咸不淡的打发了她,着实让她愈发难堪了。   又强撑着道:“林姐姐向来这样大方,也不问问都得了什么的?”   黛玉瞧了她一眼,“总归越不过圣上去的,而且东西不在贵重与否,眼缘才是最要紧的,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诸人自然附和。   有的说自己偏爱缠丝金器,家里的碗都要这样的。   也有的说自己偏爱果香,旁的熏香再名贵也用不得的。   这么说着又说到了日常熏香上去了。   杜姑娘则拆下香囊给她们闻:“我祖母刚回京来,她身边的嬷嬷,最擅调香,你们闻闻,可独特清雅不?”   先给了黛玉,黛玉轻嗅,点头:“我素来不爱熏香,只用鲜花的,可这个闻了竟不冲的。”   又递给陈蕴。   陈蕴闻了:“果然不一样,可能给我调个荷花香?我家有种新得的绿荷,模样不起眼,可香味着实好,改日给你送去,你请嬷嬷给我调制一番可好?”   杜姑娘自然应了,又问黛玉要什么香?只管说来。   旁人虽得了荷包闻过,却自知不如陈蕴同杜姑娘自小的情分,断然不敢开口要的。   黛玉想了想,“可做茶香?有一种茶唤作平水珠茶。”   这是林宥喜欢的,她想自己有鲜花可熏,不如讨了茶香给哥哥。   “茶拿来与我,成与不成的,试试便知。”杜姑娘也是爽利。   “我这就让人院子里拿去。”黛玉一抬下巴,棠云就行礼出去了。   陈蕴又对黛玉道:“我家里的绿荷也拿些给你来,养法也让人写了给你,你且让人养养看。”   黛玉也不同她扭捏,笑着应了。   这时荷包传到了探春手里了,她嗅了嗅,同宝钗道:“宝姐姐,你说像不像二哥哥给咱们做的胭脂味?也这样清雅的。”   她声音不大不小,满桌子竟都听了个大概。   陈蕴忍不住侧目,她说什么?她家二哥哥做胭脂?!   荣国公府这么荒唐的!怪不得林妹妹同他家相克呢!   宝钗到底比探春多了许多见识,她已多少知道荣国公府并不如内里以为的那样地位贵重,也知宝玉这样养在内帷是要被耻笑的。   因而描补道:“他不过是买来的,诓你罢了,你竟也信了,且也没有这样好的味道的。”   说罢亲自执了荷包还与杜姑娘。   杜姑娘却不知她是谁。   原杜姑娘进来,自有旁人围上去,宝钗自知身份,并未过去凑热闹,又一直坐在角落,所以杜姑娘忽略了,此刻过意不去,笑道:   “我竟未见过姑娘的,也是失礼。”   宝钗挂笑:“是我未给姑娘见礼的,我乃金陵薛家。”   “原是薛姑娘。”   杜姑娘面上笑,心里仍旧尴尬,她竟不知什么薛家的?她没说父亲官职,莫不是哪个世家只袭爵?可那也应该有爵位封号的吧?   又说了几句,宝钗方回自己位置。   有知晓她是哪家的不禁脸上挂了一丝耻笑,又觉得黛玉处事不妥,竟让一个商家女同她们同席。   陈蕴自然也知她是哪家的,心道,不请自来,可既然来了就是客,老实呆着也就罢了,何必出来显摆让林妹妹难堪?   黛玉倒是落落大方:“薛姑娘是我二舅母的嫡亲外甥女,二舅母向来视为亲女一般,故而带来赴宴了,也是我失礼,没给你们介绍一番。”   这话一出,懂得都懂,一位姑娘道:   “你今儿是东道主,虽有太妃帮你,可也是忙的很,哪里就算失礼了?若是我们,此刻还不知怎么人仰马翻呢?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琐事?”   众姑娘皆称是,却也没有人肯与宝钗互相见过的。   只当不知。   黛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自罚了一杯桃花露。   倒让陈蕴好一顿笑:“你怕是喜欢这个,找个由头多喝一杯吧!”   黛玉假装恼:“你既知道,何苦说出来的?可是让我也罚你一杯?”   “正是这样呢!”陈蕴果真又喝了一杯。   她身旁的张姑娘也跟着举杯:“林姑娘,我没有理由罚自己,就敬你今日宴席罢!”   一时间姑娘们都找理由多喝一杯,倒是热闹的很。   宝钗也自饮了一杯,相比探春面上闪过的不甘,她却面上依旧浅笑盈盈。   也不知这桃花露能不能缓减她心里的苦涩。   曾经跟自己一争高低的人,如今众星捧月,连个眼神都不需给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起名困难症,不太重要的就不起名字了,只有姓氏了哈。   毕竟圣上都没给他起名字呢。   为自己点赞!   然后我刚发现,棠云的名字冲撞了湘云…   你们就当没发现吧?饶过我这个起名困难症晚期患者…   另外下章高能,备好纸巾,不用谢我。 第74章 醉酒的哥哥呀   ◎“可你诓我,我也不气的,玉儿,我不同你生气的。”◎   宴中, 黛玉又去夫人们那里。陪着坐了一会儿。   至宴散,黛玉又亲送了夫人们至垂花门。   夫人们陆续离开,只陈蕴拉着她说话, 要过几日下帖子请她去玩,姜氏便慢了一步等着。   待垂花门处冷清下来, 姜氏又来携黛玉的手,轻轻摘了一个颇古朴的金缕丝镶各色宝石的镯子, 套在了黛玉的手腕上。   “这个镯子同我的是一对儿的。如今给你也是咱们的缘分。”   陈蕴看着镯子,不禁瞪大了眼。   她自然识得这个镯子, 这是她母亲的, 说是祖母给的,她以前以为是要传给她的, 母亲却说这个镯子只传陈家媳妇,她的这个来日只能给二哥哥的夫人。   难道?   再看姜氏的笑容, 还有黛玉微红的脸庞。   瞬间明白过来, 又分外欣喜。   可她到底云英未嫁,说不得什么打趣的话。只拉着黛玉笑道:“真真是好呢!我实在欢喜。”   黛玉有些无措羞赧,只低着头不说话。   姜氏看了, 赶紧拉着陈蕴告辞离开。   黛玉在垂花门旁。待她们上了轿子才转身回去。   北静太妃尚且未走,又拉着黛玉坐了坐了坐。   “今儿可还好, 有没有累着?”   黛玉摇头。“有太妃在,我哪里会累?倒是让太妃受累了。”   “我又怎么会累?不过是坐着同她们热闹热闹。我也不累着你了, 你好好歇歇, 过几日我打发人来接你,也去我府里玩玩。”   黛玉自然应了。又听丫鬟们道, 北静郡王打发人来问, 太妃可要一同回府?   太妃知前面也散了的, 便起身要走,黛玉又将太妃送至垂花门。   自己则打发人去正院问,哥哥可喝了酒?醉也没醉?醒酒汤喝了吗?   若是哥哥回了正院,她就去亲看看。   不一会小丫鬟来道:“大爷如今正院里呢,也是说要见姑娘的。”   黛玉想,哥哥定然醉了的,往日里,他是不肯累着自己的,定要让自己歇了,或是他来看自己一回的。   于是赶紧坐小轿子过去。   一进门,就听林宥在同陈嬷嬷磨叽:“嬷嬷,我喝了酒的,怎么还要喝药?”   “大爷,这不是药,这是醒酒汤,你喝了明日才不会难受。”   “你休要诓我!这就是药汤子。不喝,不喝的。”   黛玉笑着进来:“醉成这样了,还不肯喝,我替哥哥尝尝,若是不苦,你就喝了可好?”   林宥在炕上端坐着看她,半响摇头:“作什么要你受苦,我喝就是。”   说罢拿过来,皱着脸一饮而尽。   “黄老头定是看我不顺眼,药汁子一次比一次苦。”   这分明是醉的味觉都不对了。   陈嬷嬷笑着拿蜜饯给他,他却不要,“???我不耐烦吃这个,给我姜糖。”   众人却听成了姜汤,于是赶紧熬来,林宥又皱着脸喝了一碗。   仍要姜糖。   黛玉听着不对,“哥哥是不是要糖果?”   棠之这才恍然,去拿了来,林宥这才笑了。   “妹妹也吃。”   黛玉从他掌心拿了一个,含在嘴里。   林宥这才满意了,自己吃了起来。   黛玉看着他如今少年般的样子,不禁又笑又担心:   “嬷嬷,你打发人去前面问问,哥哥这是喝了多少?再找个大夫问问,可有什么旁的解酒的方子。”   陈嬷嬷自去了。   林宥听了却不高兴了:“我并没有喝多少,军营里的酒比这个烈多了,我都能喝三坛子的!”   说着比出手指,明晃晃的两根指头!   棠之等都忍不住跟着黛玉笑了起来。   大爷如今才有个少年样子。   黛玉更怕他伤身,忍不住埋怨:“竟然都灌哥哥一个人的吗?也没有替哥哥挡挡酒的!喝成这样,明儿指不定多难受呢!”   林宥看着她,生气道:   “陈家那个小子,还同我显摆!谁要跟我喝,他非要同别人也喝!他那点酒量,我岂能不知的!”   又忽的骄傲的笑了:“我硬是把他喝趴下了!如今在家里还不知醒没醒来呢!”   黛玉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哭笑不得,陈公子怕是要帮他挡酒的吧?哥哥竟非把人家喝趴下了!   可她到底不好替陈逸辩白,只哄林宥:“哥哥最厉害了,那一会再吃点醒酒丸,可不许闹的。”   “我不吃药丸子!我赢了的。”   又非让人送药丸子给陈逸和水溶去。   陈嬷嬷从外面回来却道:“大爷,姑娘,北静郡王府送了药汤来,说给大爷解酒的。”   黛玉忙让拿进来。   林宥这回却不闹了,端着汤点头:“恩,太妃熬的,太妃忒喜欢在汤里加荷叶梗了,什么汤都得加的,定然是她家水池子太多了,荷花白放了可惜了。”   又嚷嚷着要去自家园子里摘点莲子给太妃回礼。   黛玉拦住他:“如今还没有莲子呢,我用别的给太妃回礼可好?”   “不好。”林宥摇头。   仍爬起来要走:“我去找水溶,让他同我去别家偷去。”   黛玉忍着笑,拉住了他:“哥哥不是赢了么?北静郡王定然也起不来的,改日哥哥再去找他可好?”   “我赢了?”林宥指着自己,思索。   “那也不行,我要是赢了他又该气了,一生气就得作,不定又得来烧我的东暖阁。”   黛玉听了,心道,东暖阁?去年家里东暖阁反复起火是北静郡王烧的?   看来哥哥说同他自小的情分是半点不假的,俩人怎么都一样的顽劣?   那更不能让哥哥去了,两个醉了的,谁知道能一起去哪家祸害去?   只好柔声哄着他先喝了汤,又说家里有莲子的,让人这就去摘,哥哥不必出去了。   “你果然诓我的。”林宥笑了。   “可你诓我,我也不气的,玉儿,我不同你生气的。”   黛玉心里暖,喝醉了仍珍重她。   棠之端了水和帕子来,黛玉亲自湿了帕子给他擦脸。   林宥却一把夺去,胡乱的擦了几下。   许是凉意让他清醒了点,再抬头,眼神不那么迷离了。   可仍旧是醉的,身子坐的直直的,声音却透着寂寥:   “玉儿,我再多留你几年可好?”   “我不想一个人了。”   黛玉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许久没有这样流泪了。   “哥哥,我不走的。”   林宥见她落泪,也是慌了,想给她擦,可又克制住了,便是醉了仍知道恪守礼数。   只冲她笑:“做什么哭呢?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黛玉自己擦泪,也笑:“我不哭,哥哥,我不哭的。”   “可你要乖点,要学着去欺负别人,知道吗?”   黛玉泪眼朦胧的点头:“我听哥哥的。”   林宥这才放心了,摆摆手让她回去。   “快回去,晚膳我不能陪你用了,你要自己多吃些。”   “可也不要吃那么多,你长太快了我就留不住你了。”   黛玉听不得了,只觉得眼泪止不住,又怕林宥再心疼,便转身出门去了。   在廊下,好一会擦了泪,又仔细叮嘱陈嬷嬷亲自看着林宥让他歇歇。   “若哥哥晚膳时候睡醒了,就让人去告诉我,我再来看他。”   “醒酒汤还是要再喝一回的,若哥哥吃不下饭,给他做点粥垫垫也好的。”   林林总总说了好多,又隔着窗看林宥似乎睡了,才离去。   回了院子,也是洗漱更衣,一顿忙碌,才在嬷嬷们的劝下,勉强在炕上歇了歇。   待醒来,已是天黑透了,非烟等见她醒了,忙传膳来。   又知她担心什么,不等她问就道:“陈嬷嬷遣人来说了,大爷又用了一碗汤,喝了半碗粥,才又睡着了的。”   “姑娘明日再去看大爷罢。”   黛玉这才稍稍放心。自己也用了些,又同非烟她们说了会话,才又觉得倦意沉沉,又去寝室睡去了。   她却不知,陈嬷嬷是说了谎的。   林宥根本没有睡着。   陈嬷嬷知道林宥素来夜里不喜人多,故而让丫头们都出去,只她跟棠之在旁守着。   可没想林宥不过一刻钟就醒了,梦魇似的,捂着胸口,似是疼痛,可又一声不吭的。   “大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宥猛的坐起来,许是刚才没完全睡着,所以克制住了没出手,只不让她靠近擦汗。   “我没事。”   又按着头,思索了一会道:   “不许告诉姑娘,一会打发人去说,我睡了的。”   陈嬷嬷只好应了,心里不知该不该请太医,若是请了太医,又难免惊动姑娘。   林宥却突然抬头盯着她:“我没醉,不许擅作主张。”   陈嬷嬷赶紧道:“大爷放心,必不让姑娘知道的,可也该请个大夫给大爷看看,可是心口痛?”   林宥不作声,又倒下去,似乎又睡了的。   陈嬷嬷松了口气,只要能睡着,醒了就会好多了,便往旁边去守着了。   可还不到一刻钟,林宥又醒了,仍是难受的样子。   陈嬷嬷心觉不对,也不知是醉了酒才这样,还是平常就这样,让棠之跑出去找人去前面唤李青河来。   终究平日里是李青河姜启他们同林宥亲近,若要请黄院判来,也得他们去请的。   李青河和姜启一并来的,屋子里只陈嬷嬷一个,倒也不用避讳了。   一看林宥的样子,李青河就道:“嬷嬷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呢。”   陈嬷嬷不放心的嘱咐道:“大爷出了汗,难免难受,你们给他换身衣服才好。”   李青河应了,可心里发苦,这衣服可换不了,看林宥这样子,他一靠近,必然出手的,他可打不过啊。   于是怂恿姜启:“你来?” 第75章 提亲提亲提亲   ◎你敢拿尿泼侯爷?那我到时候是给侯爷递刀还是干脆现在解决了你?◎   姜启竟点头:“你去拿衣服。”   李青河咽了口口水, 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忠心啊?   于是赶紧脚步极轻的去拿了一身衣服来。   只见姜启跟林宥大眼瞪小眼呢。   这是又醒了?清醒了?   李青河轻声道:“爷,我给您换个衣服,您会打我吗?”   林宥看了他一眼:“滚吧, 我自己换。”   李青河不敢滚:“爷,要不请黄院判来看看?我怎么觉得您又严重了?”   “不用, 酒喝多了罢了,让人给我倒水我要沐浴。”   李青河赶紧去了, 林宥没再躺下,他其实困得很, 不过强撑着。   他怕睡了再惊醒, 如此反复实在难受。   姜启踌躇:“候爷,要不给姜蒙去信, 让他沿途打听点偏方?”   林宥捏着眉心摇头:“我这病是心里的,药石无医。”   心病难医, 这句老话姜启也是知道的, 他嘴拙,不知该如何劝慰。   李青河去而复返,林宥自行沐浴洗漱后, 他俩才告退离开。   一出正院,李青河脸上的笑就下来了。   “我一直以为侯爷只是在战场时候这样, 回来不多时日就好了,他每每睡时就不让人守夜, 可见就是为了瞒着咱们的。”   李青河神色懊恼:“我却只当侯爷是不爱人守夜, 真是脑子进水了。”   姜启不吭声,心道, 你还不知道药的事呢, 圣上让侯爷喝莫名其妙的药汤, 也不知侯爷这样是不是药的事。   “那个黄院判会不会年纪大了手抖?侯爷这么重的症状他都诊不出来的?明儿建议侯爷换个太医瞧瞧?”   “还是说去宏文寺求那个神神叨叨的方丈,给侯爷弄点什么符水?莫不是真有什么亡魂不曾超度,跟过来了?”   李青河越说越离谱,姜启无奈,又不爱跟他说道,只这么听着。   谁知到了他的院子,李青河神秘兮兮的拉住他,进了自己的院子。   “姜启,你跟我说实话,你还是不是童子?”   姜启…   他其实真的不太理解李青河的思想跳跃,怎么就从侯爷的病到了童子的问题上去的?   “我记得,童子尿辟邪。”   姜启觉得不说话不行了:“你别找死行吗????”   你敢拿尿泼侯爷?那我到时候是给侯爷递刀还是干脆现在解决了你?   “我就琢磨着,是不是童子血更有用?可我一个人的血不太够吧?你到底是不是!”   “我是,但是…”   “很好!”   李青河手中冷光乍现,然后一挥,姜启胳膊就划破了。   “哎,等会,我得去找个碗接着。”   姜启看着自己咕嘟嘟冒血的胳膊,再次陷入了我是现在打死他还是等侯爷打死他这种纠结中。   拿了一个花瓶出来的李青河把自己胳膊也划破了,俩人就这么咕嘟嘟的放了小半花瓶的血。   抹了金疮药后,李青河就打算把血去撒正院墙根。   “其实我觉得洒侯爷床边最好,可我一进去,侯爷就得惊醒,万一意识再不清醒,匕首那么一划,我就算凉了。”   李青河抱着花瓶叹气。   “要不你来?你武功高那么一丁点,在侯爷手里走三招总行吧?三招侯爷就清醒了。”   姜启觉得今晚已经够蠢了,坚决不肯陪他作死了,快步回了自己院子,关门。   李青河只好自己鬼鬼祟祟的抱着花瓶围着正院撒了一圈。   隔几步就滴一些,倒也勉强够了的。   又在正院门口守着,今儿本就他当值,不睡也没什么,只侧耳听着,万一夜里侯爷有什么动静,他也好进去相助。   可不知是林宥再没惊醒,还是动静太小他耳力不够,至天蒙蒙亮,都无事。   姜启来换班,他才有些疲倦的回去了。   “你待会问问,侯爷昨儿睡的如何,若是有用,咱们今晚继续!”   姜启听了,本来想替他遮掩的心立刻变成了要大义灭亲。   林宥起来后,姜启就进去了,面上看着林宥并没有什么太不舒服的样子。   “我可是起晚了?不去演武场了,院子里陪我练会吧。”   “是。”   林宥同他打了会,就回来洗漱更衣,陈嬷嬷便亲自送早膳过来了。   颇小心翼翼的看林宥:“大爷,可好些了?今儿再喝点汤药吧?醉酒伤身,不好拖着的。”   林宥点头:“喝。”   “姑娘可打发人来过?让她莫要来,我待会过去看她。”   陈嬷嬷应了,又出去端酒后药汤。   林宥冷着脸喝了,姜启拿了姜糖,他却摆摆手。   姜启不解,侯爷怎么醉了一次酒味觉难道出问题了?可不敢问的,只好又放了回去。   待用了早膳,往外走时,姜启指着正院墙根几滴黑了的血迹道:   “侯爷,李青河干的。”   林宥看了看血迹,“他受伤了?”   “不是,里面还有我的血。”   林宥惊了,你们俩这是滴血验亲了?   姜启又说了几句,林宥才明白过来,他原来是在告状。   “那就罚你们俩半年的月钱吧,你不用跟着我了,去告诉李青河这个好消息吧。”   林宥总算笑了笑。   待去了黛玉那里,她刚用完早膳,用的不多,也是昨日累着了,又担心林宥,睡的也不甚安稳。   “我也不让你多用了,免得难受,今儿再好好歇歇,明日我来陪你用膳。”林宥道。   黛玉却仔细看他神色:“哥哥可用了药?头有没有疼的?”   “已然好了的。”   林宥扯了个笑:“昨晚可吓着你了?我原也没这么容易醉的,许是近一年未饮酒,乍一饮,有些受不住了。”   “怎么会吓着,只担心哥哥,定然睡的不安稳的。”   “一看你就是没醉过,醉了睡得最沉的,被搬走了都不知的。”   林宥笑道:“原先军营里有人就这样,一次庆功宴后,我们搬着他走了二里地,扔鸡窝里了都没醒。”   “军营里有鸡窝?”黛玉只奇怪这个。   “有的,我们长期驻扎,自然样样都有。”   林宥又同她说了些军营趣事,才道:“今儿你就歇着,不必挂着我,我也不做什么,只看看礼单,你却是不必着急今日就看,待好些了再慢慢看,身子要紧,不可逞强。”   “圣上允了我十日的假,十日后我方去当差。”   黛玉点头,“哥哥汤药再用一次才好。”   “恩。”   林宥起身又似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道:“昨儿庆国公府大太太,可好?”   黛玉垂眸点头:“瞧着很爽利,赠了我个镯子,只,似乎不想旁的夫人瞧见。”   “倒是我疏忽了,未同你说的,这事牵扯朝堂,所以暂时不做声张,你若觉得委屈,咱们日后再议一次亲也没什么。”林宥又坐了回去,面露歉意。   “玉儿岂是那样不懂事的。”   “有些时候,你不必懂事,闹一闹也没什么。”   “哥哥也说了,是有些时候,既然牵扯朝堂,必然不是小事,这闹还是留着以后罢。”   林宥笑叹:“你这样懂事,我越发觉得委屈了你了。”   黛玉认真的看他:“玉儿所求不多,哥哥,你也疼疼自己吧?”   “这哪里来的话?我待自己好着呢,但凡我肯委屈自己,至于人人喊打么。”   黛玉不置可否,只再三道:“哥哥肯把我的话记心里才好。”   “记着记着了。”   林宥又眨眨眼:“我觉得最迟后日,他们就得上门来了。”   黛玉缓了下,才知他们是谁,又羞红了脸,撵林宥走。   林宥只好告饶,哄的黛玉又笑了才离去。   第二日,庆国公果然携长子登门了。   只两人先骑马而来,提亲所用的二十八样礼却是后面来的,也并未扎红带子。   旁的不提,只一对大雁完好无缺,是陈逸亲自去猎的。   林宥迎了进东暖阁而坐。   庆国公到底是武人,不爱磨叽拐弯,开口就是:“林宥,我来替二子提亲。”   长子陈铎眉头一挑,赶紧描补:   “林侯爷,我们家诚心相求,为二弟陈逸求娶林姑娘,当以娇客待之,不生离心,珍之重之,若能得允,阖族幸之。”   林宥故作矜持:“我家妹妹尚小,又娇生惯养,恐难承所望。”   庆国公自坐于下首,一副我就这么看着你们扯的样子。   陈铎无奈,他这个老爹在外人模人样,可一没外人,他就恨不得把所有武人习气都贴在身上显摆似的。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门当户对,珠联璧合,是为佳话也。”   林宥仍笑,坐的纹丝不动:“闺中岁月,既慢且长,家中高堂,仍嫌快之,当徐徐与之,不急不急。”   陈铎拿眼斜他老爹,快说点句人话啊!   庆国公假咳两声:“我们也算知根知底,你若不嫌弃我家底蕴浅薄,儿子愚钝,我们就此结亲,我只一样承诺:你家姑娘现在如何,来日也如何,委屈不了的。”   林宥方点头:“国公爷这承诺我记着了,回头你家二公子有什么不妥…”   “打死不论!”庆国公豪气的摆摆手。   “你打我打都行!”   陈铎继续假笑,又补了句:“我父亲只待我们兄弟如此,今儿虽让你见笑了,可到底是拿你当自己人的缘故。”   简而言之:我爹有病,但他只在自己人面前犯病。   林宥也假笑客气:“我早就知道国公爷的真性情了,不碍事的。”   好歹跟了他两年,什么狗模样没见过。   也是奇了,看起来性格豪迈不拘小节可打仗时却敏锐又细腻,让林宥一度以为他是装的。   “就是!林宥在我那里,他什么狗模样我没见过!”   林宥…呵呵。   作者有话说:   李青河不是在作死就是在作死的路上… 第76章 嫁妆这些事儿   ◎“就这些了?”林宥有些意犹未尽,就如此简单吗?◎   第二日, 庆国公就进宫请旨赐婚了。   可并未声张,宣旨的特选了礼部尚书陈尚书,既有了体面, 也可暂且瞒住。   林宥同黛玉接了旨,又谢过陈尚书, 要说这个陈尚书跟庆国公长相四分相似,可气质南辕北辙, 端的是温尔文雅。   送走陈尚书后,林宥让黛玉自行收着圣旨, 待送嫁妆那日, 圣旨会在嫁妆的最前面。   “圣上赐婚,那来日请期之后, 定然也会赐嫁妆下来,也算给你的体面。”   “不过咱们也该自己采买嫁妆了。我这才知晓, 女儿家是要自出生就开始攒嫁妆的, 母亲留给你的有些原木,应当就是给你攒的,只又耽搁了这些年, 但也无妨,我这就派船一路南下, 慢慢收集,二三年下来, 总够了的。”   黛玉脸色微红, 心里还在这就赐婚了中没有缓过来,又怕林宥因疼她, 折腾太多, 只好道:“哥哥, 咱们同旁人家一般就好,很不必太多了打眼。”   “你说的也有道理,嫁妆都讲究多少抬,我阿姐那时候是一百四十抬。她是王妃,规制在那里,咱们不能越过去,可给你备个一百二十抬也是可以的。”   “我多给你置办一些田产庄子,田契地契的塞在里面不起眼。”   黛玉…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可林宥很是来了兴致,索性唤来陈嬷嬷季嬷嬷,让她们凳子上坐了,好好说道起嫁妆来。   全然没看到妹妹如今羞意正浓。   陈嬷嬷季嬷嬷也面带喜气,大小姐得了这么好???的姻缘,还是赐婚,真是大喜事。   又见黛玉含羞带怯,可目露欣喜,定然是心里愿意的,这可是更难得了。   还未好好说几句贺喜的话,就被林宥打断了。   “嬷嬷,这个嫁妆,可有什么讲究?我也不懂的,你们都说说,咱们得抓紧办起来了。”   “大爷,这个嫁妆世家总有例可询的,咱们家太太的嫁妆单子也在呢,大爷把东西送去后,我们先前都拿出来给姑娘核对过。”   “大致就是家具,金银首饰,田产庄子铺面,绫罗绸缎,书籍字画,点心馍馍,最后是寿材。还有压箱底的银子也是有的。”   “这些东西,什么材质什么数量就看娘家的意思了,也有的人家为了体面,看着上百抬,可内里的东西就不怎么样了。”   “若小门户,就只有家具首饰并一些绸缎布匹罢了,压箱底的银子也是不多的。”   季嬷嬷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有讲究的人家,抬嫁妆的箱子也是特特定制的。”   林宥道:“咱们家要顶顶讲究才行,箱子这就准备去定,我庄子里有花梨木,也够了。”   “家具,用紫檀罢,倒是存的木头没有多少的,我去内务府问问,他们若有好的,咱们买了来,倒也不用再采买了。”   陈嬷嬷笑,只听说内务府采买好东西,没听说有人去内务府买的。   “金银首饰简单,也让内务府出人给咱们做去,咱们不过出些金子,让他们把花样送来,妹妹挑了再说,这个有定例吗?做个百套如何?再做百对镯子?”   季嬷嬷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难为大爷什么都不懂又这样上心了。   “大爷,首饰不急,当年打最好,样式新鲜,金子也不需要再反复去炸。”   “且,也没有要百套那么多的,大爷心疼姑娘,可多陪嫁未镶嵌的宝石珍珠等,来日有新鲜花样姑娘再现做便好。”   陈嬷嬷则笑道:“大爷,这首饰套里已然有镯子了的,不必另做了。”   黛玉也被逗笑了,顾不得羞了。   “哥哥,我知道你疼我,可真不必好东西一下子都给了我的。”   林宥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要细水长流,等你出嫁了,有好的我也给你送。”   又转头继续问嬷嬷们:“那首饰百套就好,宝石珍珠玉石这些,我自有人去采买,这个是拿箱子直接装吗?要多少箱子合适?”   黛玉…所以哥哥根本没听进去?   嬷嬷们也是笑的不行了。   “大爷,这个要放小盒子里的,箱子倒是不必了。”   “哦,盒子是不是还要雕花?那我先去内务府采买百个来,你们看看,要什么花样的?”   “田产庄子这些,我自有打算,绫罗绸缎从内务府采买就好。对了,是不是要有嫁衣?凤冠?”   “大爷,姑娘是赐婚,若是圣上重视,自会赐下嫁衣凤冠,当年娘娘就是如此。”   陈嬷嬷看向黛玉:“姑娘,北静太妃不是送了姑娘一枚东珠,此物也只能镶嵌于凤冠之上,日常不可戴,姑娘的这枚到时镶嵌上也是可的。”   林宥有些吃惊:“太妃赠你东珠?她从自己凤冠上抠出来的不成?难道来日妹妹要送自己儿女,还要再抠凤冠?”   气氛凝滞片刻,黛玉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嬷嬷们也笑的十分辛苦。   大爷的想法总这么与众不同。难道不是应该先关注东珠之贵重么?   林宥莫名其妙,又怕黛玉笑的再咳嗽,赶紧给她倒茶:“妹妹,你慢点笑。”   又给两个嬷嬷也倒了杯,嬷嬷们赶紧起身谢过。   “旁的还好,寿材也要备的?那得好好选了,我让人这两年打听着,总该用点好木头,楠木却不行,违制了。”   “就这些了?”林宥有些意犹未尽,就如此简单吗?   “大爷,您觉得容易是因为您打算打劫人家内务府,旁的人家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季嬷嬷忍不住打趣他。   “嬷嬷这话说的,咱们给银子的。”   “那我得上个折子,让圣上给咱们赐点贡品缎子做嫁衣,不是有什么双面绣的?嫁衣能做吗?”   黛玉摆手:“哥哥,你莫要说了。”   笑的肚子都痛了。   “哥哥也莫要上折子了,如今圣上想训斥你,便可召你入宫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很不必写折子了,我直接入宫去讨不就得了?”   送走笑个不停的黛玉和季嬷嬷,林宥又自己叹气起来。   这嫁姑娘又是何苦呢?娇养着好容易长大,陪送繁多嫁入别家,还要日日担心,在别家可有受委屈,可有什么不顺心的?   便宜都被别家占了啊!   不由得磨牙,想折腾陈逸,可又想,若折腾狠了,他将来对妹妹心怀怨气怎么办?   虽知道他品性,可又觉得到底不必多此一举了。   只自己叹了一会气,又唤姜启进来,让他给姜蒙去信,并派船即刻南下。   “跟邱伯说,府里虽有这样大的喜事,决不可外传,让他把持住了,你跟李青河也知道如何做。”   今日接旨,陈尚书低调而来,除了门房,只侍卫们知道一点罢了。   “本来该赏月例给你们,先缓缓吧。”   “是。”   姜启自去办事。   林宥喝着茶,想庆国公临走时低声的那句:“怕是就这几日了。”   显然他知道了什么,能让他知道,就说明圣上要调兵了。   可一定要如此凶险吗?圣上要做什么?   只让太上皇醒不过来不是最好么?   林宥低头看着掌心,仿若看到了上面鲜血淋淋。   那边黛玉院子里,也是口风紧紧的,只四个大丫鬟知晓了姑娘大喜。   纷纷跪地贺过。   “我也不好明着赏你们,过些日子吧。”黛玉道。   非烟笑道:“姑娘,姑爷是陈姑娘的堂哥,那位陈公子啊!”   真是缘分。   黛玉要打她:“还不闭嘴,这会子就说什么姑爷的。”   丹朱也道:“咱们就自己说说,若说陈公子,不是显得同姑娘生疏了么!”   季嬷嬷在旁瞪她们:“你们都还没嫁人呢,还敢打趣姑娘,忒不矜持了些!”   又同黛玉道:“姑娘,大爷说姑爷府上家规不得纳妾,通房也不必有的,我看咱们得趁早把这几个小蹄子嫁了出去,再让她们闹去。”   这话其实是说给四个大丫鬟听的,姑爷不纳妾,你们若有心思趁早歇了吧。   “嫁了做个嬷嬷吗?那姑娘还用我们伺候吗?”雪雁道,她自小跟着黛玉,舍不得分开。   非烟有羞意,仍鼓起勇气道:“不是说姑娘嫁人要陪房吗?我们做姑娘陪房去,还伺候姑娘可好?”   丹朱棠云也点头,她们都比姑娘大,日后做大丫鬟也不合适了,坐陪房倒是好的。   黛玉却摇头:“陪房只能嫁个管事的,那太委屈你们了,我自会放了你们的身契,出去做良家奶奶罢。”   四人急了:“哪有人愿意娶我们回去做奶奶的,我们可没那等攀龙附凤之心。”   “有没有的,还不急呢。”黛玉道。   季嬷嬷也道:“姑娘还未及笄呢,过两年再给你们打算。”   四人只好止了话不提。   也是她们心里明白,姑娘这样的主子难得,尽心伺候,定能得个善终的。正经奶奶谁都想做,可人要有自知之明,贪求过多,反而无益。   又说了一会旁的,就各自忙去了,黛玉也不用她们伺候,只一个人去了后院秋千亭子上。   看着繁花蝶舞,那股子羞怯,欣喜,又忐忑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说不清又道不明。 第77章 我想见林姑娘   ◎自己好歹也是个大舅子了?怎么跟当小舅子差了这么多?◎   赐了婚, 两家自然来往亲密了些。   可也没有如此亲密的吧?   三天来了两回了。   林宥头疼的看着陈逸,他觉得自己来日会不会因为不够殷勤而被退婚?   “说吧,今儿又送什么来了?”   “并没有什么, 一些颜料罢了。”   “唔,你倒是有心, 我不擅水墨丹青,家里的确不常备好颜料的。”   陈逸有些心不在焉, 欲言又止。   林宥见了阴阳怪气道:“怎么?等着我们回礼呢!”   “我明日要出门一趟。”陈逸低声道。   林宥正色起来。   “公差?”   陈逸摇头:“说不得。”   “那好,我只问:可有危险?”   “还好, 放心。”   陈逸终于看向林宥, 认真又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我可否见见林姑娘?”   林宥!!!   “虽说赐婚了, 可你这也太蹬鼻子上脸了吧。”   陈逸摸摸鼻子,也是尴尬:“我头一回议亲, 总感觉怪怪的。”   “怎么你还打算多议几次?”林宥凉凉道。   “怎么跟你说呢?你又没有经验, 说了你也不懂的。”   “呵,这是歧视我了?你才议亲几天呀!”   林宥觉得不揍他都不太合适了。   “总之,我想同林姑娘当面说几句话, 隔着屏风就好。”陈逸商量道。   “也不是我急,我这一去也不知得何时回来。”   林宥见他十分认真, 便思索了一会,“那也得看我妹妹???的意思, 我也得问问嬷嬷, 这合不合礼数。”   “你快去快去罢。我在这儿等着便是。”   林宥不情愿的起身,亲自去黛玉院子里传话。   “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只说见了你再说, 隔着屏风, 我问了嬷嬷了,倒也可以的,只是多是日子再长些才有的,他如今有事在身要离京,所以才…”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林宥说完就看黛玉。   黛玉揪着帕子脸颊微红:“哥哥且先去吧,我更衣再去。”   这就是应了。   林宥又回去同陈逸说了,让他先去书房等着。   又让人搬屏风来,务必那种严严实实的。   一转头看陈逸紧张的在给他喂鱼,一把把的扔。   林宥气的要找刀:“你赶紧给我捞出来!你想都给我撑死啊!”   陈逸只好又给他捞了出来一部分,可大多还是散开了,鱼正大口的吃呢。   林宥冲他阴测测的笑:“我觉得有必要合一下咱俩的八字,万一相克也不好是吧?”   陈逸赶紧求饶:“手滑手滑,回头我就给你送几条鱼来。”   林宥还未再说,只听棠之在外道:“大爷,姑娘来了。”   陈逸手一抖,捞出来的鱼食又这么倒了回去。   林宥!!!你存心的吧!   可黛玉已经来了,只得强挂上一个笑容,出去迎了她进来,看她拧着帕子红着脸甚是紧张的样子。   心道,又不是不合规矩偷偷相见,俩人作什么都这么紧张?   让黛玉在屏风前坐了,林宥自己则站在一边。   屏风后的陈逸急了:“你不出去的么?”   林宥理直气壮:“自然不能了,我得看护妹妹。”   陈逸傻眼了,黛玉脸红的也快滴血了。   这还怎么说话?   季嬷嬷看不下去了,轻声道:“大爷,这里有我们就好,您出去散散?”   林宥这才明白,好像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心里尴尬却不肯承认的,勉强点点头:“要顾好姑娘。”   说罢大步出门去了。   季嬷嬷冲黛玉点头一笑,又带着丫鬟出了书房,在东间候着,确保能看到黛玉,可又听不真切声音的距离。   陈逸听着脚步声远去,才轻吁了口气。   拱手道:“林姑娘安好。”   起身后又觉得自己很傻,屏风这么严实,她看不到啊。   那边黛玉居然也起身还礼:“陈公子安。”   陈逸听她声音,更加手足无措了。   上次只听了一个呀字就留了印象,这次完整的一句话,果然声音婉转空灵。   于是道:“林姑娘,我并没有旁的意思,也并非那孟浪不尊重之人,还请不要误会才是。”   黛玉点头:“公子多虑了。”   “那我,那我长话短说。”陈逸觉得还是紧张,忍不住揪住了鱼盆里的花瓣。   “我头一回议亲,也不知道别家是如何的,原先想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要日后善待人家姑娘便是,可谁知,竟也不是这样的,真的议亲后,我竟不由自主的思虑良多。”   “自接了圣旨,我更有些辗转反侧,不知你哥哥同你说了多少,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或是你心中有无顾虑?”   “咱们,咱们日后时日还长,可我想,总要先同你说说,若你也心有思虑,或许能让你心里安稳些。”   黛玉轻轻应了个嗯字,又道:   “公子但说无妨。”   陈逸又偷偷吁了口气,才道:“我自小文武皆修,可父亲先前并未想我成大器的,故而两者都不算专精,君子六艺,倒也都可,但只骑射一道算是有点精益罢了。”   黛玉又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公子,那日可猎到了红狐?”   陈逸一怔,又笑道:“原你还记得,并没有,许是村民看错了,你若喜欢,年末我去围场给你猎来,那里定有的。”   黛玉摇头:“谢公子,不必麻烦了。”   “怎会麻烦,来回也用不了多久。”   黛玉也不好此时同他争这个,只道:“公子,可还有话?我洗耳恭听。”   “额,还有的,我如今不过四品,在京中实在算不得什么,我想着这几年上进些,努力办差,再加上家里帮扶,总能得个三品来,只是需要些时日。”   “再有就是,我并无什么不良嗜好,也不怎么出门应酬喝酒,交友上,除却你兄长,也只有几个原先书院的同窗,如今都在翰林院,也是清流,并无什么不妥的。”   “如今生活是有些无趣,可我并非就只能这样的,你喜欢的尽管说与我,吟诗作对,笔墨丹青,或是登高踏青,骑马游湖,我都可奉陪。”   陈逸顿了顿,又拱手郑重道:   “林姑娘,我今日只有一个意思:我并非什么天之骄子,也无什么特别之处,承蒙姑娘不嫌,我当尽我所能,让姑娘一生安乐。”   黛玉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又喜又羞,想起身躲开,可又觉得未免失礼,再让他误会了去。   只站了起来,半响仍只应了个嗯字。   旁的也说不出了。   季嬷嬷远远看见,走了过来,轻声道:“姑娘?”   黛玉如蒙大赦,赶紧帕子微微挡着红透的脸颊,匆匆一礼道:“多谢公子告知,黛玉已心中安稳,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也不敢看院子里转悠的林宥,只行了礼就出门而去了。   季嬷嬷和非烟等自然也一并跟去了。   林宥也没喊她,又慢悠悠回屋,看陈逸正自己喝茶呢,也不管茶是不是凉透了。   “说完了?没吓着我妹妹吧?”   陈逸摇头:“我哪敢?”   “哦,只是因为不敢?”   “你别挑字眼行么?我岂是那样的人?”   “人心易变,如今这样,日后如何谁能知道?”   陈逸惊恐:“你素日里不会就这么教养林姑娘的吧?”   “不止,我还教她兵法。”   陈逸拱手:“佩服之至。”   “怎么?可想反悔?”林宥冷哼。   “定然不能啊。”   “哦,不能?不是不想?”   陈逸又灌了一杯凉茶,视死如归一般道:“我知道你如今看我哪里都不顺眼,要不我陪你演武场走一遭?你出了气再说?”   “你这话可是在说我心思狭隘?如此冤枉,我真是伤心,罢了罢了,你且去吧。”   陈逸借势赶紧起身:“那我真走了?你不会背后捅刀子吧?”   再不走林宥不定再怎么无理取闹呢。   林宥咬牙:“滚。”   陈逸也不恼,拱手告辞了,倒让林宥看着他的背影,好一顿磨牙。   “走了?”   悄无声息回来的姜启拱手道:“是!侯爷。”   “今晚你去他门口…”   “罢了,终究不好。”林宥脸色笑容尽去。   “我其实也能猜出一二,只不知圣上打算罢了。”   “我这里有两瓶好药,你拿去给陈逸送去,告诉他,我如今还不想换妹夫,让他一路当心。”   说罢亲自去取了两个小药瓶给姜启。   姜启告退而去,林宥依旧坐不住,转了几圈,喊张扬进来。   “李青河呢?”   张扬道:“回侯爷,李大人今儿还没出他院子。”   “把他叫来。”   “是。”   李青河来的很快,不当值还叫他定有正事,所以态度端正的很。   “侯爷。”   “你把这个折子送进宫。”   李青河接过,快步离开。他本想提醒林宥,侯爷您如今可以自己入宫面见圣上了,写折子多费劲啊。   不过看林宥脸色,也是不敢。   林宥揉揉眉心,努力克制住自己不断猜测的思绪。   正想逗逗鱼转移下注意力,结果一看,他的花竟然全秃了!   陈逸!很好!   林宥很想把那两瓶药再要回来!这小子是专门来克他的吧?   自己好歹也是个大舅子了?怎么跟当小舅子差了这么多?   难道当年他气圣上那么多,这是要遭报应了? 第78章 少女之心萌动   ◎姑娘的大丫鬟肖想大爷,姑娘的脸面何在?!◎   圣上批了林宥的折子, 只回了一句:大惊小怪。   还给了他一部佛经,这是让他修身养性。   林宥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圣上比自己聪明的多的多, 自己这点本事就不必班门弄斧了。   然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被陈逸薅秃的花上去,也不知没了花会不会死?把叶子给它们好生擦了擦。   又忙着把鱼都捞出来, 亲手换水,可鱼吃撑了该怎么消食?让它们拼命的游?   索性换了水后, 就拿一根长笛来,不停的搅动缸里的水, 看着鱼吓得四处狂游。   心道, 这下总能消食不至于撑死了吧?   姜启回来就这么看着林宥搅水。   嗯,侯爷做什么都不幼稚, 侯爷做什么都是对的。   林宥搅了会,觉得差不多了才拿出笛子。   又沉吟片刻, 忽道:   “姜启, 你去北静王府递个帖子,就说我明日要带妹妹过去给太妃请安。”   “先等会,我先去同姑娘说一声。”   说罢扔了笛子, 往黛玉院子里去了。   “去给太妃请安?自然好的,那我今儿就备点礼, 太妃送我东珠那样贵重的东西,我总要好好回礼才是。”   “嗯, 不必如何贵重, 太妃向来也不爱奢华,你的心意到了即可。”   “我知道。”   林???宥看她笑靥如花, 忍不住抬手给她正了正头上的步摇。   可谁知他手拙, 一摆弄反而更加歪了, 他也坏的,不出声,面不改色的收回手,还冲黛玉笑了笑。   黛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又问他可要在这里用膳。   “不了。你好好用,明儿我来接你。”   黛玉点头,步摇就落了下来。   林宥尴尬的咳嗽两声:“你这个钗子不好的,我回头给你打一些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说罢赶紧走了。   黛玉在后哭笑不得,丹朱赶紧捡起步摇,又给黛玉换了一支更轻快的。   “大爷怎么如今也爱调皮了。”   “你又不怕他了?”   “还是怕的。”丹朱做鬼脸笑。   “可又想,大爷这样的年纪,若是都不怕他,家里该如何乱呢?”   非烟进来听了笑道:“你这话有点见识,可又操心太多了。”   丹朱呸她:“我就该只知道吃喝不成?我们都是签了死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操心府里也是本分。”   非烟仍不饶她:“知道本分就好,可莫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丹朱听了不知她说什么,反应了会才想出来,上来要打她。   “姑娘,你看她这嘴,什么混账话都有的。”   “做什么叫姑娘,我又有什么错?不过是提醒你罢了。”   黛玉却奇怪,非烟性子不是这样口无遮拦的,这样的话里有话,是说给谁听的?   未必是丹朱,丹朱怕哥哥怕的要死,怎会动那样的心思?   她从前还不觉得,可现在到底议亲了,也多想了些,哥哥年华正少,又生的身姿卓越,府里这样多的丫鬟,若有几个动了什么心思的也不足为奇。   但如今哥哥尚未娶亲,也不是那等孟浪之人,定然无心纳妾,若是没管住让哪个冒犯到哥哥面前,那就不好了。   忽听外面有响动,原是雪雁进来了。   “你今儿不当差,做什么来了?”   雪雁看了眼非烟,低头道:“想昨儿有个绣活落在这里了,今儿想做完,就来拿了。”   黛玉神色未变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自拿去吧。”   雪雁拿了,便告退离去。   黛玉也无心吃果子了,端坐着看非烟:“既然在我眼前闹,那必然是有什么要说的了?”   非烟行礼:“果然瞒不过姑娘,可我也没想瞒的,只是姑娘先前未议亲,有些话我不知该怎么开口,本想先告知季嬷嬷,可姑娘定亲了,那我就该跟姑娘说的。”   丹朱惊讶的看她:“姑娘,我并没有什么的!”   她怕大爷怕的紧,也从未动过做姨娘的念头。   又恼又急,恨不得跪下起誓。   非烟拉住她:“我又不是说你!”   黛玉蹙眉:“既说的不是丹朱,那你就先下去吧。”   丹朱仍是忐忑又莫名,只得退下。   非烟忙给黛玉斟茶:“姑娘莫恼。”   黛玉无心喝茶:“是雪雁吧?”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话一出,黛玉只觉得心里又气又酸,雪雁自小陪她,她自然想她好的。   可她如今若是对哥哥起了什么意思,自己如何容她?更不能将她给哥哥的,那成什么了!这是她的贴身大丫鬟啊!   非烟也知黛玉会伤心,可这事拖不得,雪雁比她们都小些,或许只是一时想岔了,姑娘让嬷嬷好好训斥她,再教导一番,或许能改了也未可知。   她自己也是几夜未好眠,想告诉嬷嬷,让嬷嬷偷偷训斥,可又想,这事若是不吓住她,来日怕要出大祸。   姑娘的大丫鬟肖想大爷,姑娘的脸面何在?!   大爷若是知道了,怕也是要处置她的,定然不会轻了,姑娘该多为难又伤心的?   她这几日也暗里敲打雪雁,可昨儿晚去她房里借花样子,竟发现她做了一半的荷包,那纹路分明是公子哥儿用的!   才知这事当真瞒不得了。   如今只道:“姑娘,她年纪小,一时想岔了也是能的,让嬷嬷们说说她,再吓一吓,她胆子小,许能改过来。”   黛玉叹气:“也是我疏忽了的,你们未到时,只她一个伺候我,哥哥又疼我,日日来瞧我,也曾因我,多同她说过几句话的。”   “你把她叫来,再叫季嬷嬷来,当着我的面问她吧,这事也拖不得了,总要做个处置。”   黛玉神伤不已,她哪里愿意处置雪雁,若是真的,最好的就是把她送去庄子了,过几年她若想通了,再给她说亲也可。   非烟听命去了,不多时唤了雪雁和季嬷嬷来,路上已同季嬷嬷说了几句。   季嬷嬷却道:“我前两日也有所觉,正想在观察几日,她约莫不是对着大爷的。”   非烟吃惊,不是对着大爷?还能有谁?   她俩进去后,非烟自去门口守着了。   季嬷嬷给黛玉行礼,黛玉让她坐炕上来,也不给雪雁赐座。   “嬷嬷,非烟应当同你说了罢,你问吧。”   季嬷嬷应了,看向忐忑不安的雪雁。   “雪雁,你也是跟姑娘最久得了,又是大丫鬟,规矩都学了两遍了,有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你应当清楚的。”   雪雁称是。   “如今既然找了你来,必然是有了依据的,你且说说,你的心思在何处?”   黛玉却看了眼季嬷嬷,她为何问雪雁心思在何处?莫不是嬷嬷也早有发现?雪雁并不是对着哥哥的?   不觉得心里缓了些,只要不是对着哥哥的,那便都好处置了。   雪雁砰的跪下:“姑娘,雪雁知错了。”   黛玉也不说话,只低头喝茶。   季嬷嬷继续道:“雪雁,你自然是错了,可错到什么地步,那处置定然是不一样的,你说说,到底是哪个?”   雪雁跪地,只见双肩抖动,却是不肯言语的。   季嬷嬷当着黛玉,到底不好太呵斥她,只又道:“你若不说,是想拿伺候姑娘的情分,要挟姑娘不对你审问?”   雪雁抬头,满是泪水:“雪雁不敢,雪雁不想为难姑娘,姑娘您打发我出去吧。”   黛玉终忍不住道:“你无父母亲人了,打发你去哪儿?”   雪雁听了更是痛哭:“姑娘,雪雁错了。”   季嬷嬷给她递了个帕子,让她擦擦,“莫哭了,再这样不是惹姑娘更伤心?我只问你,是不是大爷?”   雪雁一愣,拼命摇头:“不是!不是的!”   “姑娘,不是大爷,我没有那等不知尊卑!”   季嬷嬷点头:“既然知道尊卑,那就是说,是哪个小厮?”   若是如此,把雪雁配出去虽然委屈了点,可若两情相悦,纵然以后日子艰难,也是她的命了。   雪雁犹豫,正想咬牙点头。   季嬷嬷却又道:“雪雁,到现在这个时候,再撒谎,那就是罪加一等了。”   雪雁硬生生止住了,眼泪仍悄无声息的往下流,她却不敢擦了。   “看来不是小厮?那就是哪位侍卫了?”   季嬷嬷轻叹。   这事越发不好办了。   她是知道的,侍卫们可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小厮,大爷留他们,也不是长久的,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军中去了。   待得了功名,也是要娶正经人家的姑娘的。   雪雁再怎么好,也只是个丫鬟。   若真想嫁,就得姑娘开口,可姑娘又如何能为一个丫鬟为难大爷?   姑娘不开口,只能自己心伤,又该如何是好?   只得又问:“对方可知?”   雪雁又赶紧摇头:“不过是我痴心妄想,与旁人无关的。”   又重重叩头:“姑娘,您罚我吧,去庄子,回扬州守老宅也可,我都认了的,是我让姑娘生气了,我对不住姑娘,只求姑娘莫要气了。”   “你可能改?”黛玉道。   雪雁顿了顿,“姑娘,我不知道。”   这倒是实话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更何况这样春心萌动的少女。   “是哪个侍卫?”季嬷嬷道。   雪雁咬唇,仍不肯说,只扣头:“是我一个人的错,实在不需让人知道,再瞧不起我的。”   作者有话说:   猜猜会是谁?   啦啦啦。 第79章 人要自救才是   ◎“姑娘能这样想很是,世间之情义,无论哪种总要两相付出才好。”◎   “大爷重礼数, 轻易不让侍卫入内,你若能得见,必是大爷去扬州时, 身边无丫鬟可用,所以打发侍卫做事, 可大爷也不是随意的,我问过, 他当时只用了一个侍卫,是他最为信任的, 身上尚有功名的李青河李大人。”   “可是他?”季嬷嬷双眼盯着雪雁。   雪雁被她看的慌乱, 再隐瞒不得,只低头默认了。   黛玉深吸了一口气。   竟然是他。   她自然也知道李青河, 哥哥最信任的侍卫长,好像身上有个百夫长的功名, 出身也不是平民。   他每次都低着头, 迫不得已的给她送东西,不是那种不尊重的人。   他定然没有故意招惹雪雁的。   “是因何故?李大人不是那种不知规矩的人,他做了什么让你动了这样的心思?”季嬷嬷问道。   雪雁见瞒不住了, 便断断续续的交代了。   李青河在扬州林家,曾出入内院, 雪雁又一个人伺候黛玉,难免碰面, 李青河皆不看她, 神色也冷淡,雪雁虽觉得他不似荣国公???府那种跟着宝玉的小厮猥琐不堪, 但也没有旁的心思的。   可在船上, 有一日夜里, 她实在心里闷得慌,有些晕眩,只好去甲板透气,不自觉走到船边,忽的看到水里一抹绿光划过,吓得差点掉进水里。   正惊吓时,只见李青河自船桅杆上一跃而下,用刀柄扶住了她。   只道:“小姑娘,小心些。”   又见她惊魂未定,多说了句:“不过是水里的鱼沾上了带荧光的水草,并非什么妖鬼蛇神,不必怕的。”   说罢便又飞走了的。   雪雁惊吓之后也没多想,可第二日,李青河来给黛玉送书,隔了几步远叫她:“小姑娘,这是给大小姐的。”   雪雁看他背影,昨夜种种浮现而出,只觉得脸颊微红。   已然动了心思,此后日日不自觉的想偷看他,机会不多,但每每看到他在甲板带侍卫当值,她总会心中欢喜。   后来靠岸休整,嬷嬷们和其他丫鬟们来了,大爷那边也有人伺候了,李青河就再也未同她说话了。   她也知道自己同他无半分可能,可这心思,总断不了。   黛玉听了,半响道:“你先下去吧,这几日你不必来当差了。”   这是要考虑后再处置的意思了。   雪雁叩头,心一横道:   “姑娘,我知道李大人绝瞧不上我,我也未曾想有什么攀附之心,不过是把他放在心里,偶尔自己念念,绝没有生祸的意思。”   “可如今瞒不住了,也藏不住了,污了姑娘的耳朵,我自知错的太多,若姑娘不想用我,就把我打发远远的罢,若姑娘还信我,我终身不嫁,自梳做个嬷嬷,伺候姑娘一辈子。”   说罢再次叩头。   黛玉不忍心,可又不能心软,只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季嬷嬷却突然拉住雪雁的手道:“雪雁,虽说李大人不能娶你做正室,但做个姨娘也是能行的,你可愿意?”   雪雁一怔,猛的摇头:“不,姑娘,别让我做姨娘。”   她在荣国公府看多了赵姨娘的嘴脸,觉得太过可怕了,她不要落到那种不堪的样子。   黛玉摇头:“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   季嬷嬷这才拉了她出去,又让非烟换茶。   才回来劝到:“姑娘,所幸雪雁还是懂事的,不想做那姨娘去。”   黛玉仍神色郁郁:“嬷嬷,我可还能留她?”   “姑娘,留不留的,也不能在这时就打发了,大爷虽不管姑娘院子里的事,可平白打发了一个大丫鬟,大爷怕是以为雪雁冲撞了您,定不能轻饶的,再问起来,姑娘又不愿意瞒着大爷的,大爷还指不定如何处置呢。”   “不若再等些日子,若姑娘真要打发了她去,再找个别的由头吧?”   也是给黛玉留时间想想的,雪雁终究同别个不同。   黛玉不语,算是应了。   “嬷嬷,你说,若我…嬷嬷也别笑我,我也只跟嬷嬷这样说,我方才,是有那么一丝想法,想让哥哥问问那个李侍卫的意思的,若是他也有意…”   季嬷嬷给黛玉斟了茶,轻轻放进她的手里,温和的笑道:   “姑娘心思纯粹,只觉得想成全于她的一片真心。”   “可,姑娘,不能开这个头,若是开了,再有旁的对大爷生出了心思,也是一片痴心又如何?”   “且,就算真是两情相悦,那李大人出身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也是个六品官家的嫡长子,断然不能娶她做正室,也就是个姨娘而已。”   “她如今说不愿意做姨娘,那是她知道李大人对她无意,可若是有意,她愿意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姑娘,您的贴身大丫鬟去做了大爷侍卫的姨娘!这传出去,姑娘的颜面何在?”   人家会怎么看姑娘,会不会觉得姑娘管教无方,或是自身不正?   季嬷嬷到底没说这么重,只点到为止。   黛玉点头:“嬷嬷说的,我亦知道的。”   “我自不会去为难哥哥,也不会去为难李侍卫,人家也算无妄之灾。说到底是她自己,不够珍重,人家还未如何呢,就稀里糊涂的把心赔了进去,便是人家怜她心意,也终究落了下乘。”   “姑娘能这样想很是,世间之情义,无论哪种总要两相付出才好。”   黛玉不禁想到了宝玉,又冷然道:“可还有一种,他的真心到处都是,那也不值得旁人全力以赴的。”   季嬷嬷笑道:“只要心不盲,自然能看透,也就不会错付了。”   又劝着黛玉用了点果子,商量了给太妃的礼。   晚间非烟丹朱又陪着玩闹了一阵,黛玉脸上又挂了笑,季嬷嬷方放心些。   让她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则去了后面雪雁的屋子。   雪雁仍在落泪,两只眼已经肿的不像样子了。   见季嬷嬷进来,忙起身让座。   季嬷嬷掏出一盒药膏给她:“一会哭够了,就抹上,不然这眼睛可得肿些日子了。”   “谢嬷嬷,嬷嬷,姑娘可好些了?都是我的错,我…”   “姑娘在洗漱准备歇着了,姑娘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自来心善,待人宽和,你这样子,她岂能不伤心?”   “可伤心归伤心,姑娘也没有要打你一顿的意思,这是姑娘的好处,你当感激才是。”   “我知道的,姑娘向来待我极好,我心里自然感激的很。”   季嬷嬷笑着点点头,又拉着雪雁一起坐下。   “雪雁,你可知,姑娘为何不给你求求大爷?”   “嬷嬷,我知道的,是我不尊重,让姑娘为难,再问大爷,大爷怕不得打死我。”   “不,雪雁,大爷不会打死你。”   季嬷嬷仍笑着,“他会让李大人纳了你做姨娘,李大人也会同意的。”   雪雁摇头:“嬷嬷,我没想做姨娘的。”   “可那时,不是你想不想的了,而是大爷,为了姑娘,只许你有这一个出路,且你终身都不能离开李大人的后院了。”   “大爷打死你,姑娘心里定然久久是个疙瘩,可不打死你,你去哪里于姑娘而言,也是个小小的心事,姑娘心思有多敏感,你是知道的。索性让你得偿所愿,去伺候李大人便是,时间久了,姑娘也只会觉得,你为了李大人,弃她而去,而姑娘便不会内疚惦念了。”   “而对于李大人而言,你不过是个大爷赏下来的麻烦而已,他会觉得纳了你是他的委屈,你的所谓真心,在他那里,只是负担而已。”   雪雁没想到季嬷嬷会说这些,很是愣住了。   “嬷嬷,我…”   “你觉得,若是这样的结果,你可能承受?”   雪雁半响回不过神来,良久,摇头,眼泪又落了下来:“嬷嬷,我不要的。”   “所以,姑娘是给了你一条生路。”   “且,雪雁,你还小,你不过于懵懂之时,见到了李大人这种不同于旁人的,便觉得他极好,但又不如大爷那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所以才会心生惦念,可你仔细想想,你了解他多少?他是否已经妻妾成群,是否好赌贪欢?你见到的只是他当差的一面,是最好的一面罢了。”   “少女懵懂,偶尔做个梦不要紧,要紧的是,梦醒了,你得知道已经醒了,而不是赖着床不肯起来。”   季嬷嬷拍拍她的手起身:“你自己再想想吧,人要自救,姑娘能救你一回,可绝没有下一回了。”   “那荷包,烧了吧。”   雪雁愣愣的坐在那里,季嬷嬷推门而出,她也没有反应。   夜深人静之时,她不是没有妄想过,想他可还记得自己,想自己于他,是不是会不同于旁的丫鬟?   想他当差从不带荷包香囊,便想着给他做一个,或许有机会,能给他呢?   就当谢他那时相救之恩。   嬷嬷不知道,那荷包不止一个,她已经做了三个了。   可原来,她的所谓真心,于他,只是一种负担吗?甚至,是一种避之不及的瘟疫?   想着想着,雪雁发现,自己都想不起李青河的模样了。   她唯一记得只是那句:小姑娘。   可她如今不是小姑娘了。   作者有话说:   你们都猜对了,哈哈。   恩,李青河这种蠢萌蠢萌的,居然也有人喜欢。   一段不可能的暗恋。   给每个人的青春年少。 第80章 黛玉游园惊梦   ◎思乡之情,无以为寄,是为归念。◎   第二日, 林宥用过早膳,就来接黛玉去北静王府。   黛玉今日略上了点妆,倒也看不出昨日的神伤。   林宥也不好仔细看她的脸, 只觉得气色很好,就带她出门了。   依旧是黛玉坐车, 他骑马在前,如今京城皆知, 靖安侯林宥跟北静郡王水溶交情匪浅。   北静郡王在除服宴上,亲自帮小侯爷挡酒, 就是极好的证明。   这个消息无疑给势单力薄的林宥又贴了点膘上去。   哦, 原来林小侯爷,还是有朋友的。   一路浩浩荡荡去了王府, 林宥先送黛玉去了垂花门处,将她交给了太妃身边的嬷嬷, 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才跟水溶去了前头。   先说黛玉。   嬷嬷带她坐轿一路先去了太妃???的院子,太妃已不住正院,可王府屋子规制不同, 她如今的院子也比林宥的正院开阔许多。   正房外在亦是朱甍碧瓦,气势不凡。   黛玉进门, 太妃并不许她行礼,就唤她来榻上坐。   黛玉先奉上自己亲手画的扬州街角图, 太妃自然欢喜, 拿着画反复看了几回,又让人好好放到她的书房去。   待喝花茶, 又拉着细细看了看黛玉。   “今儿的妆很好, 我这里有一些还好的胭脂, 可我如今也用不着的,你待会拿回去罢。”   “谢太妃,我平日里也不怎么用这个的,只出门才妆扮一下。”   “这就不对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我觉得,做什么非得妆扮给旁人看呢?妆扮给自己不可么?”   “我待字闺中时,时常上一个淡妆,再采一朵带露水的花枝别上,瞧一瞧镜中的自己,便觉得这一日已然有了个好心绪。”   黛玉惊奇的笑:“太妃说的倒是很不一样,可我觉得就该这样的,总要先讨自己欢喜,不然一日日的有什么意思呢?”   太妃抬手拔下她的珍珠步摇,换了个方向又重新别进去,笑道:“人之所爱不同,你若爱旁的,就去做旁的,若无致爱,就这么坐着,华服美食,也是好日子。”   “日后出阁也莫要忘了这个道理,无论多忙,多少人需要你操心,都别忘了偶尔取悦自己一番。”   黛玉点头:“谢太妃,我记下了。”   “再有就是,这世间不可能事事如意,若有不顺心的,该哭便哭,发个脾气砸个杯子都不要紧,女子规矩繁多,可也不必太过严苛自己。”   黛玉低头,她觉得太妃应当是看出她眼底的那一抹郁色了。   “太妃说的是,一日有一日的事,忧是忧不完的。”   “你心中有数便好。”   太妃也不多问,让她用了点点心,就道:“我带你去园子里游湖去,午膳咱们俩就在湖中用。”   “听太妃的。”   黛玉婉婉一笑,同太妃相携而出。   王府极大,因而两人各自乘轿而行,约莫一刻钟到了园子。   园子入口处是一片石山,奇形怪状,布置全无规律,石头虽坑坑洼洼各有身形,但皆光滑如玉。   “这些石头还是他祖父弄回来的,听说约莫得有几百年风吹雨打才成了这样的。”太妃道。   “原先不过是丢在墙边,后来重新修园子,就给弄到这里了,我是不大喜欢的,每每走这里,总觉得要迷在里面去了。”   黛玉扶着太妃,“可见太妃慈母之心。”   “你倒是十分聪慧。”太妃赞道。   不过几句话,黛玉就知道太妃定然不肯同北静王说她不太喜这些石头,不然北静王定然会移开的。   又可见是北静王喜欢,所以太妃为了儿子,将就了的。   “你如今不懂,为母者,总想着让孩子好些,他又自小同旁人不同…”   后面那句,太妃说的很轻。   黛玉其实也模糊明白了,若说不同,她的哥哥就同旁人不同的,无论哥哥如今多么风轻云淡,可若细细想来,他这一路何等的艰难。   幼年丧母,少年丧姐,父亲不喜,无处可归。   北静王同哥哥自小的情分,那必然也是艰难过的。   不由得道:“太妃,如今都好了的,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你这话很是。”   太妃拉着她的手,不知不觉已经出了石林。   只见前方碧波荡漾,一眼望不到尽头。   黛玉笑道:“都说家家园子里都有湖,可若跟您这里比起来,旁家那也就是个池子罢了。”   “原先也不这样的,挖着挖着就连在一起了,湖中还有一个小房子,咱们午膳就去那里用。”   船已提前备好,并不是黛玉家里的乌篷小船,而是正经的画舫,雕栏画栋,华贵非常。   可又让人觉得,这样的湖就该这样的画舫才能配。   登画舫,里面茶点具备,还有两个花瓶,一个落地的插了几朵荷花,荷花的花瓣末端,被日光扫过,竟是淡蓝色的。   一个在斗柜上,插了几枝紫色的花串。   太妃见黛玉目光落在紫色花串上,笑道:“可见你没怎么见过的,因这树多长在北地,花虽不常见,但这花枝木头你定然见过的。”   黛玉忙问是什么木?   “梧桐。凤栖梧桐的梧桐。”   “原是这个,倒真是见过的,我有一把琴便是梧桐木的。”   “我这里倒有几棵树,你若喜欢,移一株去罢,这个树在北地也不值什么,家家户户皆有之,我只是爱它花开的这抹紫罢了。”   黛玉点头:“这紫色确实不同,倒带着点冷意。”   太妃又让她坐下喝茶,茶也是花茶,隐隐有股荷花味道。   哥哥曾说,北静郡王府荷花太多了。   可这个大湖里,却还没看到荷花的。   黛玉也没问,只饮茶跟太妃同坐画舫窗边,看这湖水荡漾,竟觉得豁然开朗一般。   “都说海水无边,见之心胸开阔,我不曾见过,可这湖也能让人有此心境。”   “说的很是,待回程,在给你看点不一样的。”   黛玉不由得好奇起来,央着太妃这就看,太妃故作神秘,就是不肯的。   两人笑闹了一回。   船至半程,便看到了湖中的一个房子,约莫三间大小。   远远看去,只觉得像是建在一块大石头上似的,可哪里有这样大的石头?   待船近了,停在一个木栈道边上,黛玉方看清,原来这处是有土的,并不是凌空而建,许多大石头铺在上面,中间有一小路。   太妃指着这些石头道:“这是用来晒书的,我偶尔也拿来晒花枝。”   “还真是别有新意。”   “不过是孩子气罢了。”太妃笑道。   可见又是北静王的主意了。   进了院子,里面只种了几株很有年份的桂花树,如今未到花期,只有郁郁葱葱的绿叶。   “小心些,那边有蜂笼。”   “蜂?”   “对,一种蜜蜂,身形小,也无毒,特特养着酿蜜的,尤其是桂花开了时,桂花蜜甚是香甜,又不腻的,到时给你一罐子,熬燕窝时兑上,也就不那么难以下咽了。”   “那就先谢太妃了。”   太妃带她入内,只见三间房里,并无一个隔断,完全敞开的,东西侧各有一圆窗,无玻璃无窗纱,只有半卷竹帘。   太妃带她一一看过,东侧窗外一览无余,是碧波万顷的景色。   西侧窗外则种了几十杆翠竹,影影绰绰,让人心生幽然。   在旁的罗汉榻上坐下,回首窗外,只觉心中一下子清静下来。   罗汉塌对面是个大桌案,上有各色颜料,笔筒画笔一应俱全。   桌旁还有一个白瓷画缸,上面绘的正是窗外竹影朦胧。   “咱们就在这里用膳,你可忌口?鱼汤可喝得?”   黛玉点头:“如今并无忌口,只这鱼汤可是湖里的鱼?”   “正是,只是寻常的鱼,那边还有几个小池子,养的鱼很是好看,可不许我吃,也是小气。”   太妃打趣儿子,面上全是喜爱。   “还有一种湖里的水草,只用少许佐料蒸了,别有风味。”   “太妃说的我都饿了的。”黛玉见太妃慈和,也是愈发放开了,跟太妃撒娇。   “那先尝个点心。”   太妃眨眼:“你定没吃过的。”   一边的嬷嬷出去吩咐了一声,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端了一个盒子来。   笑着呈到黛玉前面打开,黛玉低头一看,是一个青花瓷碗,里面满当当的一层各色水果碎块。   黛玉可不信太妃会给她一碗水果来。   拿起汤匙,轻轻一舀,下面果然另有乾坤,是白嫩嫩似酥酪一般。   “这可不是糖蒸酥酪,远比那个复杂的多,也没有那样重的奶味。你尝尝。”   太妃也拿了另一碗来,黛玉见她吃了,才也吃了一口,果然不是酥酪,奶腥味几乎没有,可又甜嫩香滑,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太妃,这是什么?可有名字?”   “叫归念。”   黛玉惊讶:“这名字莫不是太妃取得?”   “是。这东西也是我想出来的,之于咱们江南的豆花,又加了着牛乳等物,几次改进,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原来如此。”   思乡之情,无以为寄,是为归念。   黛玉吃了一整碗,有些不好意思:“让太妃笑话了。”   “这就笑话了,一会还有你惊奇的呢,我先攒着,一并笑话了你去!”   又让人打水净手不提。   作者有话说:   北静王的园子如何? 第81章 果然有一梦来   ◎“是,我如今无一分不好的。”黛玉一笑,眉心舒展。◎   用过点心, 太妃又带她去东侧,赏了一会湖景。   不时有水鸟落在湖面抓鱼,每每抓到, 太妃跟黛玉都会替那鸟儿笑一次。   到了午膳时辰,嬷嬷来问, 可否传膳,太妃允了。   又让拿水净手漱口。   丫鬟们端着一个个盒子走了进来, 嬷嬷在一旁,从盒子里捧出一道道菜来。   也并不多, 只七个菜并一大碗汤。   “这就是蒸水草么?”   “对, 尝尝。”   黛玉尝了果然清新,太???妃又让她尝荷花豆腐, 入口清香。   待都尝过又让她捡着爱吃的吃了许多,方亲手给她舀汤。   “这汤味浓, 若先用了, 就会盖住旁的菜,你现在喝刚好。”   黛玉谢过,尝了一口, 竟是酸口的,可又不是很酸, 恰到好处。   “可合你的口味?”   “我很喜欢,这是咱们江南的厨子做的么?我记不清了, 可觉得幼时喝过似的。”   “是, 我这里好几个江南的厨子,这个汤是我幼时的味道, 也只其中一个厨子能做得出来, 你以后想喝了就来。”   黛玉点头应了, 又好好喝了一碗。   方搁下碗,就听太妃笑道:“可见今日是你的缘分,下雨了。”   黛玉跟着看去,外面已然零丁雨滴落在湖面上,一个个涟漪微不可见。   丫鬟们上茶漱口,又净手后,方撤了宴席下去。   外面雨渐渐大了。   雨水激打湖面,形成一片水雾朦胧,还有胆大的水鸟,趁着鱼儿们浮出水面,猛的冲进去,抓了出来,又冒雨而去。   黛玉觉得这样的雨景,看一日也不会倦吧?又想起了自家的听雨木屋。   对太妃笑道:“太妃,我家也有一处赏雨的好去处,改日定要请太妃一赏。”   “你说好的,那必然很好,改日下雨,我便自去了,可莫嫌我。”   “不甚欣喜。”   两人又静坐赏雨饮茶,如此一个时辰,雨才方歇。   黛玉拿着茶杯道:“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难为工匠们,竟真做出了这样的颜色。”   太妃道:“能工巧匠自古有之,不可小觑,也不知他们可曾反复看着雨过天晴。”   两人又叹了一回,太妃方携她起身去别处歇息。   “太妃,您说的回程之惊喜,在何处呢?”   “可不着急,待歇息后,再来你便知了。”   黛玉按下好奇,自去跟太妃别处歇息去了。   并未回太妃院子,而是另一岸边,有一处院落。   黛玉这时方看到了荷花。   就在院落之前,独独隔出来的一个小湖,满湖荷花,中间有长长的青白玉桥穿过。   荷花如今并未完全盛开,只零星开了许多,颜色各有之,桥两边,皆是那种淡蓝色的。   “此处歇息,梦里怕都是荷香罢?”   “你试试便知。”太妃亦笑。   又让嬷嬷引黛玉去房内,青纱罗帐,都是新换的。   非烟和丹朱守在外间,黛玉本以为睡不着,可荷香清雅,不多时竟沉沉睡去。   果然有一梦。   梦里,扬州家中,荷花池畔,父亲正泼墨画荷花,母亲在一旁带她执扇扑蝶。   她人小扑不到,又不肯罢休,跑来跑去,一不小心摔进了父亲怀里。   父亲同她笑道:“我画朵蝴蝶与你可好?”   黛玉尚未回答,就醒了来,看着床顶荷花帐子,轻声呢喃:“好的,父亲。”   拭去眼角泪滴,又过了会才起身,非烟丹朱赶紧进来伺候,又梳洗后,就听丫鬟来道:   “林姑娘,可是醒了?太妃也起身了,说姑娘若醒了就过去呢。”   黛玉去了,太妃已经廊下等她了。   “咱们船上用茶罢。”   黛玉自无不可,点头应了,太妃又问她:“可做梦了不曾?”   黛玉点头:“是个好梦。”   太妃看她神色,笑道:“那便好,心有所想,夜有所梦,可见你所思所想皆是好的。”   “是,我如今无一分不好的。”黛玉一笑,眉心舒展。   两人登船,依旧游湖,可这次却换了一条小船,且不是依窗而坐,而是躺着去了。   黛玉也是新奇:“早知要躺着,午歇在这里便好了。”   “我也想呢,可水中潮气,不能任性。”   太妃又冲她一笑,“你且看着。”   说罢让人上前,几个丫鬟一并踩了凳子上去,推开了船顶的木板。   只见天蓝如水,白云缕缕,一行飞鸟恰好飞过。   两人极有默契的皆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黛玉才发出一声轻叹:“若是夜里,那便是万里星河吧?”   太妃笑道:“看星河便不来这个湖了。”   两人又躺了好一会,才慢慢起身,黛玉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天还是那个,可躺着,坐着,心境差了许多。”   “天象万变,真要看,那也是日日不同的。”   正说着,忽一小船靠了过来,一个婆子道:“太妃,王爷说,难得您有雅兴,不如留林姑娘住一日?”   太妃道:“可是有什么缘故?”   婆子道:“王爷只说了这个。”   旁边的婆子福了福,她是靖安侯府的:“太妃,姑娘,侯爷说,姑娘难得出来散心,若是太妃不嫌弃,留住一日也好。”   黛玉本是不想留的,可林宥也这样说,应当是有缘故的,当下犹豫了。   太妃笑道:“你说星河,今儿可不就有了?”   又对婆子们道:“去回你们的爷,林姑娘就在我这里,好着呢,让他们玩去吧。”   婆子们行礼又撑船离开了。   黛玉心里疑虑,哥哥不会无端让自己留在这里的,哥哥是有何事?他自己呢?可也在王府?   可太妃不问不提,她也无从提起。   若是牵扯外面的事,也就不是她能问的了。   所幸太妃慈爱又有趣,她也不觉得十分忐忑了,又跟太妃游玩起来。   再说林宥那边。   自要从头说起。   林宥自跟水溶去了正院,也只说了句:“你这院子可抵我半个府了,可见建功立业,封王拜相也是有好处的。”   然后就没再有心情打趣,进了水溶书房,屏退众人。   认真起来:“你可有什么消息?”   “我的人大多都交出去了,如今比你多不了多少,只是宫里还有几个太监,前几日传出消息,说小选的那批宫女出了事。”   水溶顿了顿:“死了十几个。”   林宥眯了眯眼:“那必然不是因为得了什么病罢?”   “不知道,再没消息出来了。”   “我给圣上递了折子,问了是不是太上皇那里有什么不好,圣上只回了我一句大惊小怪。”   “圣上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他骨子里有些冒险,并不是完全尽在掌握才会动手的那种,那样对他来说太没有意思。”林宥补充道。   “可如今能怎么样?他是圣上了,还能拿天下做赌注不成?便是如此,我们也没有旁的法子,我们手上已无兵可用,又还未入朝,同官员没有太大的交情,什么也做不得。”   水溶也突然发现,他们能仰仗的只有自己与生俱来的地位,可除了这个,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还有一身好武艺,如今咱俩联手,能抵千军那是笑话,可若真想刺杀谁,这京中能挡住我们的,几乎没有罢。”林宥道。   “杀谁?”水溶冷哼。   “杀掉那些对圣上心有不满的?还是挡住圣上的路的老臣?杀了容易,可怎么收场?剩下的人会如何去想圣上?天下乱矣。”   林宥烦躁的道:“我岂能不知后果,不过是实在无法子了。”   水溶安慰:“你该信你姐夫,还有什么比夺嫡更凶险的?”   说完又乐了:“咱们俩算不算忠心可鉴日月?人家圣上都不用咱们的,咱们却在这里急的团团转。”   林宥也泄了气,头一回坐的不那么笔直了,歪在榻上:“忠心是有。可也有为自己打算的意思,你还好些,无非是继续当个无权的王爷,我呢,若是圣上有个什么…”   “虎视眈眈盯着我的人可不少呢。”   水溶沉思:“不若,咱们递牌子入宫?我府里的牌子有随时求见圣上之权,不必经龙禁尉。”   林宥点头:“试试吧,咱们在宫里,好歹有一身武力可给圣上用。”   水溶自去安排亲兵去递牌子。   回来后又同林宥饮茶,如今只能等着了。   “说到这个龙禁尉,里面实在没几个好的,圣上日后许会整顿罢?”水溶道。   “嗯,如今圣上也不大用他们,只用御林军。可听说,以前龙禁尉可是个好缺,御前侍卫,非世家子弟不能,若得圣上赏识,必能平步青云,可你看如今,不提也罢。”   水溶眼神晦暗:“以后未必不能政治清明,你尚且有机会一展宏图。”   林宥知他憋屈,劝道:“你日后也未必不能入朝,咱都忠心可鉴日月了,圣上还能视而不见?”   “不过,要我说,你也就是一时兴起,想惩恶扬善罢了,真让你入朝,同那些人掰扯打太极,你不得烦死?”   你性子又不好,又作,哪个受得了你?这话林宥没敢说出来。   水溶却让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啊,可我怎么觉得我应该做个御史呢?”   林宥!!   你做了御史,朝中岂不人人自危?   他赶紧道:“你别,你可是最礼贤下士温尔文雅的王爷了,你装了那么多年,何必露出本性吓他们呢!”   水溶却似乎真来了兴致,全然不管林宥苦涩的嘴脸。   林宥正想再说点什么劝劝,就见水溶亲兵回来了,   拱手道:“王爷,侯爷,圣上说,今日不得空,明日再宣召。”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亲兵又道:“属下在宫门口刚好遇见内侍出来宣召,便偷偷跟了一路,内侍去了忠顺王府,忠顺王已乘大轿入宫去了。” 第82章 功败垂成是也   ◎她不傻,从忠顺王把戴权踹倒的时候,她就知道,功败垂成了。◎   两人眼中皆是震惊, 水溶挥挥手,让他先下去。   “圣上无端端的怎么会宣召忠顺王?”   “你先别激动,许是忠顺王递了反省折子?圣上阅了觉得他反省的还不错?”水溶道。   “还有, 林宥,就从刚才, 你心跳忽的慢了几下,然后你就又悬着气息了, 你是否心口有恙?”   水溶虽说是问,可神情已经确定了。   林宥垂眸:“只那一瞬罢了, 应是我太急了, 我自上次醉酒,可能醉的太厉害了, 我又不怎么喝药,所以才…”   “你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解释这么多。”水溶道。   林宥欲盖弥彰的喝了口茶, 转而道:“还是说忠顺王吧, 我担心宣召他的不是圣上,而是太上皇。”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圣上不许我们入宫, 就什么法子也没有。”   “忠顺王坐大轿而去,应当走两刻钟才能到宫门。”林宥低声道。   水溶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半路杀他?你真是疯了。”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如果真的需要杀他, 圣上岂会没人?!”   “你是不是非要杀个人才能心里痛快?若是如此,我去给你找人来让你杀去。”   水溶顿了顿, 盯着他道:“林宥, 你陷入心魔了,你得爬出来。”   林宥面色挣扎:“我并不是嗜杀。”   “我并没说是嗜杀, 但你如今还不如真的嗜杀呢。”   水溶抬手斟茶, 水杯很快满了, 可他依旧在倒,水很快弥漫了整个炕桌。   “你心里满了,再多一点,就溢出来了,那时,你将无法掌控自己。”   水溶将壶里的水都倒尽了,才随手一扔,碎裂声让林宥缓了缓神。   他吁了口气,“此事过后,我会调整的。”   似乎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道:“要不你再给我两缸鱼?柑橘色那种。”   水溶冷哼,又不太情愿的点点头。   林宥也冷静了些:“如今只能等着了。我姐夫绝对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他身边还有…还有许多能人,确实用不到我们去添乱。”   “嗯。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太上皇醒来,下一堆乌七八糟的旨意,让那些他信重的家族更腐烂一点罢了。”   “腐烂些或许也更好,罪名随便一搂就一箩筐了。”   林宥笑了,心里缓和了点。   也不讲究的,拿起水溶倒撒了的茶杯又喝了一口。   “我同庆国公府定下亲事了。”   “陈二公子?”   “是。”   “还不错,锦上添花也没什么不好。”   “求了赐婚了,圣旨在家里摆着呢,如此,荣国公府便不足为惧了。”   “也是奇了,不在儿子孙子的教养上下功夫,非得琢磨姻亲牵扯,可见是从根上就想岔了的。”   “为了大厦不倾,亡羊补牢罢了。”林宥冷笑。   又转而问:“你同长公主府开始往来了么?他家长子今年许会到刑部来,若有什么,我帮你卖个人情也好。”   “不必。”水溶冷声拒绝,又觉得不太好,遂道:   “你先坐好你的位置就可,长公主在圣上那里也是有几分颜面的。”   “哦。”林宥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贸然再问他未来王妃,总也不太好吧?只好把此事揭过了。   水溶自然也没有再提的意思。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便简单用了午膳,如黛玉她们一样的菜色。   “你们家竟有这么好的厨子?又是江南味道,我妹妹定然喜欢的。”   水溶不吭声,厨子是他母妃的,又不能送林宥,也不能接他的话谈论他妹妹,索性不说话了。   林宥也知道,不过是感慨一句,又想再找人下江南,给黛玉找厨子去。   用饭后各自午歇,林宥也坦然,自己不能跟人共处一室,否则只能熬着不敢睡的。   水溶便让他去了东厢房,又打发了院内所有伺候的,廊下的几只鸟儿也摘走了。   “好在停了雨了,不然你又该如何?”   “去你家池子里听雨也别有情调。”林宥笑道。   各自歇去不提。   午歇后被派去宫门附近查看的亲兵又来回:“忠顺王爷至今没有出宫,他家大轿早就回府了,并没有在宫门口候着的。”   “可还有旁的内侍出来传旨?”   “回侯爷,并没有。”   “那可有旁家的人盯着?”   “约莫三四家,有两拨人是一起的,看不出是不是一家子。”   “再去看着吧,再多带几个人,那里不可断了人不可分神。”   水溶摆摆手。   亲兵告退,又去盯着了。   “我今儿不回府了,至少我妹妹,得留在太妃那里。”   林宥突然道。   “好,我打发人去同母亲说一声。”   又问林宥:“你是觉得圣上今晚会传召?”   “有备无患罢了,留她在府里,我不放心。”   “嗯。母亲定然在园子里,咱们也不好去的,下个棋如何?”   “好。”   一时摆上棋局,两人再无言语。   宫内,上清宫。   圣上一身紫色便服,端坐于主座。   下面有坐着的,忠顺王爷。   也有跪着的,龙禁尉统领何方为,前内侍总管戴权,还有一些内侍太监宫女林林总总跪了一地。   梁平不时的给圣上和忠顺王斟茶,上点心,忠顺王待他很是客气,每每谢过。   只跪在下面的戴权不时用余光看他几眼,当年这个位置是自己的,让满朝文武礼让三分的人亦是自己。   可如今,满盘皆输,又后悔起来,若是自己没有掺和,未必不能得个善终,富贵迷人眼,他聪明一世,到了还是陷在了贪心里,总想着重回以前的辉煌,呵,真是猪油蒙了心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天下早就变了。   “父皇还没醒来么?”圣上问。   梁平躬身:“回圣上,还未,如今六个时辰了,太医说,再过一个时辰便差不多了。”   “嗯。”   圣上点头,又同忠顺王道:“一会你去守着吧,父皇醒来若是见到你,定然会觉得你孝心可嘉,不定赏你点什么呢。”   忠顺王回道:“前儿皇兄赏我的两个美人儿,我就觉得极好,如今也不缺别的,若是跟父皇讨美人儿,他赏我几十板子倒有可能的。”   圣上笑了笑:“你也该挨点板子了,整日在女人身上下功夫,要么就是那些乌七八糟的戏子,也是你王妃性子好,惯的你越发不像样了。”   忠顺王心道,那您还赏我美人儿?感情是为了让王妃同我闹去?   不过面上只求饶:“臣弟也没别的喜好,爱听戏罢了,还有个角抵,可如今您也不爱同我玩了,旁人哪个敢摔我?也是没趣。”   “过几日出宫同你玩一回也可。”   “那可说定了的?君无戏言。”   “自然。”   忠顺王笑了,起身要去内室守着太上皇去。   内室里,哭声一直未断,也是跪了一地的人。   为首的就是贤德妃,也不知跪了多久了,身形摇晃,却仍不敢起身的。   甄贵太妃坐于床塌之下,不时的擦泪,不过眼睛虽红,并未影响容颜。   后面哭哭啼啼的都是太上皇的妃嫔们。   都是圣上请来的,说是若太上皇请来,万一想见哪个,也不用再浪费时间去请,若哪个想求个恩典,也该早点过来守着,省得没机会说。   可见圣上贴心!   她们也很是卖力,断断续续哭了六个时辰了。   甄贵太妃的心都被哭的碎了,碎的是满心滴血。   她不傻,从忠顺王把戴权踹倒的时候,她就知道,功败垂成了。   原来,忠顺王从来不是他们这一边的,那么圣上就不是这几日才察觉的,应是就等着他们行动罢。   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只想着,太上皇醒来,能看到她,她能给甄家求一个恩典,哪怕抄家贬黜,只要不满门抄斩就可。   至于旁人,她是无心理会了。   忠顺王进来,道:“圣上口喻,妃位以下的都先退下吧。”   一时间,屋内就只剩了四个,忠顺王也不避讳,就那么大喇喇的坐在榻前。   甄贵太妃的心越发沉了,果然是不打算留一个活口么?所以全然不在意她们可是宫妃啊!   她看了眼跪着的贤德妃,也不知这个心里明白了多少?   如今自己是顾不得她了。   但又一想,荣国公府倒是所求不多,只要一道赐婚圣旨,这圣旨内容可聪明的很,一举给自己找了个护身符。   还能恶心到圣上。   若有机会,给她求了也是可以。   她不由得看向太上皇依旧沉睡的脸,这个药,该起作用了。   忠顺王等的无聊,竟直视甄贵太妃,笑道:“太妃,你把空白圣旨藏哪里了?”   甄贵太妃又气又恨,为他竟然如此不尊重,好歹也是他的庶母,他竟然直视自己,毫不避讳,又为他的话慌乱。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忠顺王,还请自重。”   “其实要我说,这药???太恶毒了点。十几个姑娘的心头血啊,啧啧,太妃您午夜梦回,不怕的吗?”   甄贵太妃咬牙,只看着太上皇,双手握住他的,不准备再开口了。   忠顺王兴许是太无聊,又道:“我其实去过甄家,啧啧,富贵地儿啊,我记得您还有个小侄子,同荣国公府那个一样的名字,唤作宝玉可是?”   甄贵太妃依旧不吭声。   “听说生的极好看的,也不知他如今这个年纪再学唱戏,晚不晚?”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多少会围绕点朝堂。   有不周全之处,还望宽容一二,不甚感谢。   然后因为我是存稿才有安全感的,所以其实接下来二十章的内容已经写完了的,很难说从头修改这种。   大家的意见我都会记下,完结后再改动,或者说积累经验下本同人文书争取更好。   谢谢大家啦。   PS:雨天听歌码字的后果就是容易把自己写哭。你们会不会哭就得再等接近二十章啦。 第83章 太上皇驾崩啦   ◎黛玉忍不住道:“太妃,我愿意的。”◎   忠顺王说罢, 笑了起来。   甄贵太妃这才抬头看他:“若论恶毒,你也不逞多让!”   她心里恨极了,他如今已经打算要把自己的嫡亲侄子用作戏子了!   看忠顺王的笑, 她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又后悔, 当初就该在他们还无自保之力时将他们除掉!   何至今日!   “太妃啊,你难道从未奇怪, 你宠冠后宫,怎么不曾有个子嗣么?”   甄贵太妃盯着他, 心口狂跳, 难道,难道她是着了什么道?   太医怎么从未诊出来过?   “别这么看我, 我那会儿还小呢,可没那样的本事, 不过你一定想不到是谁!”   “想知道吗?你告诉我, 此事都有哪家参与了,都想求什么?我就告诉你,这笔交易如何?”   “你做梦。”甄贵太妃冷笑, 不过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就想让她出卖同盟, 真是可笑。   忠顺王一点也不生气,也不着急, 仿若只是打发时间:“我也就是好奇, 他们都有什么可求的?您瞧我,刚才冥思苦想, 也没想出要什么, 总不能把太妃您赐给我吧?哈哈!”   甄贵太妃掌心都掐住了血来, 才忍住起身跟他厮打的冲动。   “真该让圣上看看,他的好儿子是什么德性!”   “圣上在外面坐着呢,太妃,您该醒醒了。”   “你们!”   甄贵太妃嘴角渗血,竟然是气极了,咬了自己又浑身不知的。   “欺人太甚?太妃,您这话就没道理了,您说,父皇这样多久了?我皇兄可有半分慢待您?是您不知足啊。”   “我都想不通您这是折腾什么呢?您想要什么?依旧宠冠后宫?不是我说,您这年纪,啧啧,抽空也照照镜子。”   忠顺王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摆摆手:“不逗您了,让您至今没有一儿半女的不是旁人,就是您最大的指望,我的父皇。”   甄贵太妃笑了:“呵,我不信。”   “信不信由您,我也是听先太后临终说的,当时还好生同情您来着,原来您从入宫的时候,父皇就没打算让您有孩子了,甄家绝对不能出一个皇子。”   “当然,您得了十几年的宠爱,也是不亏。”   怎么不亏!宠冠后宫和一个皇子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我不信!”   “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啊,听说您用的胭脂,都是我父皇亲手给您调的?”   甄贵太妃疯了一般就要往外跑,她要去找她的胭脂!   “哎,太妃,别急啊,我父皇醒了。”   忠顺王指了指床榻。   甄贵太妃又跑了回来,趴在床边,看着那个已经突兀的睁开眼却不动弹的老人,哭道:“圣上,你告诉我,是不是你!”   她哭的太过伤心,忠顺王都不好意思提醒她,该拿空白圣旨出来让他父皇签字画押了!   只是好像,父皇他动不了?   再看他嘴唇努力挣扎,眼珠却只能缓慢转动的样子,忠顺王心里五味杂陈。   到底,他也曾疼过自己,哪怕真心不多,可终究是自己的老爹不是?   于是一脚踢开甄贵太妃,自己坐在床边,唤了声:“父皇!”   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太上皇转动眼珠看他,也不知看清了没。   “父皇,您疼不疼?”   忠顺王握着他的手,这药如此之猛,强行让他醒来,怕是不会太好受了罢。   太上皇终究还是病了太久,虽然醒来,可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太医们进来了。   还有圣上。   他依旧表情冷淡,经过贤德妃时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有。   只看着床上已然垂暮西山的老人,道:“诊脉。”   太医们轮番上前,诊脉后都低头跪地不语。   “如何?”   “回圣上,这药太过霸烈,导致太上皇心脉不稳,臣等已无能为力。”黄院判叩首道。   “都下去吧。”   圣上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太医们如蒙大赦,赶紧退出。   忠顺王还想着要不要嚷几句,救不了我父皇,我杀了你们。   可看圣上脸色,又不敢的。   随着太医们告退,贤德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偷偷起身,想要拉着甄贵太妃一并离开。   可她跪了太久,一起身,竟扑到了甄贵太妃身上,本来想走的太妃就这么被她留下了。   也是可怜。   圣上没有理会倒地不起的两人,而是站在床边,看着依旧嘴唇挣扎的太上皇。   “父皇,本来我想着,若你真能醒来,我有许多话想问,有许多话想说。”   “可如今,竟觉得,什么都无需说了,终归是您,将皇位传给了我,不管您是无人可传或是真的看好我,我都该谢您这一回。”   说罢,跪地,给太上皇叩了三下。   忠顺王赶紧起身跳开。   三拜之后,他又回到床边,想着也说点什么给他的父皇,却见他猛的抽了一口气,然后归于沉寂。   “父皇!”忠顺王大喊一声。   声音洪亮,挣扎起身的甄贵太妃和贤德妃同时跌倒在地。   忠顺王在太医们重新进来宣告太上皇驾崩的时候,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圣上。   似乎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滴,可当他揉揉眼睛,再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了缓缓挂上的哀伤表情罢了。   北静王府。   下棋直到天将黑的林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又是和棋,不下了。”   说罢扔了棋子,水溶也没了兴致,正要喊人进来收拾了再上茶来,就见亲兵一脸凝重的跑进来跪地:   “王爷,侯爷,太上皇驾崩,京师戒严,御林军已围住整个宫城!”   “所有宫门观望之人皆被抓住,是庆国公放了属下,让属下来告知王爷,侯爷,圣上传召,即刻入宫!”   林宥和水溶对视一眼,立刻起身,也顾不得另外更衣了,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各自吩咐手下:   “立刻带人回府,撤下所有喜庆的东西,灯笼也要换下来!告诉邱伯,全府戒严,任何人不得走动出入,违令者杀!”   “告诉太妃,不必慌乱,按照规矩行事便可,你们一会封住府门,不得任何人出入。”   林宥又顿住:“我得见一见我妹妹,她没经过这个,我当面同她说几句话。”   “走屋顶,我带路。”   水溶也不废话,率先上了屋顶,两人的亲兵已各自忙去了。   黛玉正在太妃院里,水溶拦住要通报的丫鬟,示意林宥快进去。   林宥推门而入,惊了黛玉,忙起身下来。   太妃还好,只看了看院外,水溶正在外面,于是也立刻起身出去。   林宥按住黛玉的肩膀,低声道:“玉儿,太上皇驾崩,我需要进宫哭灵,你先在太妃这里,不必慌乱,待京城稳定,李青河会护送你回咱们家去,记住,除了李青河,谁来接你,你都不必理会。”   黛玉心慌起来,什么叫待京城稳定?   可又不好再多问,让哥哥担心,努力笑了笑:“哥哥,我会好好跟着太妃的。”   “嗯。那我走了。”   说罢林宥也不再耽搁,出了门,水溶也同太妃说完了,两人一并离去。   太妃在院中站了片刻,才回屋中正堂端坐,又把黛玉揽进怀里,吩咐道:   “撤掉所有喜庆物件,灯笼换掉,即刻起,每个院子的人只可守在自己院子,不可外出,空院子全部锁上,内院后门关闭,换侍卫把手,所有人等不得出府。”   嬷嬷们领命,赶紧都吩咐下去。   太妃又命人拿衣服更衣。   “玉儿,我这里没有你的衣物,可如今京城戒严,已经不能外出走动了,你先换件我的素衣,我让绣娘今晚务必给你赶制出两件来。”   “听太妃的。”   两人各自更衣,非烟跟丹朱虽也被王府气氛带动的有些慌,不过仍手脚麻利,伺候黛玉换了衣服,又拆了头发,重新梳了,步摇等都摘了,只用了太妃的一对白玉钗。   脸上的妆也尽数卸去。   黛玉道:“你们一会要听太妃那边嬷嬷的吩咐,不可生事,不可慌乱。”   “是,姑娘。???”   “再去嘱咐下刘嬷嬷,让她归拢咱们带来的丫鬟婆子,不要给太妃添乱,若有什么能帮的上的,听太妃那边的吩咐便是。若是无事,好生呆着不要走动,我这边只留非烟就好,丹朱你去跟嬷嬷一起罢。”   丹朱应了赶紧告退去找刘嬷嬷了。   黛玉这才去看太妃。   太妃也已经收拾妥当,拉她坐了,笑了笑:“过几日,我就得进宫哭灵了,你却不用的,等你回府,按照我这里的做就是,不必慌乱。”   “是太妃,我记着了。”   “京城戒严,是惯例了,逢国丧,必先戒严三日,防止有人生事罢了。”   黛玉听她尾音柔婉,心中已然安稳。   太妃又吩咐了一些事下去,嬷嬷们不停的来回事,又有侍卫长隔着屏风禀告,全府已经戒备森严,各司其职。   黛玉静静听着,记在心里。   待忙完,太妃问黛玉,可要同自己一并睡?   黛玉不知如何作答,除却雪雁陪她睡过几回,她许久未同长辈亲人一起了。   最后的还是同母亲,可已经记忆模糊了。   太妃当她不适应,温声道:“我是怕你换了地方再梦魇,你睡在我东厢房就好,让你的丫鬟嬷嬷们都在里面守着,我拿几个夜明珠给你放房里,光色温和,也好助眠。”   黛玉忍不住道:“太妃,我愿意的。”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都会围绕点朝堂。   有什么不周全之处,还请宽容一二,不甚感谢。 第84章 痴心妄想之人   ◎都说白日做梦,这二太太,也算是夜里睁着眼做了一回痴心妄想的梦了。◎   黛玉话出口, 有些羞赧。   “好,就当陪我了。”太妃笑道。   非烟和太妃的大丫鬟唤做听雨的,一同伺候黛玉跟太妃洗漱更衣, 又一同守在外间。   太妃让放了几个夜明珠在帐子外面。   “如此,你夜里若是惊醒, 也不必怕的了。”   两人躺下,只觉太妃帐内亦是荷花清香。   黛玉并无困意, 夜明珠之光,甚是柔和, 让她心里也跟着柔软起来。   她忍不住道:“太妃, 我,我已经定亲了。”   她想, 哥哥说暂不能让旁人知晓,可太妃, 不是旁人罢。   “是哪家?林宥给你相看的人家吗?”   黛玉道:“是庆国公府。”   太妃轻笑道:“那是个好人家。她家大太太品性很好, 又爽利,虽是长嫂,可你日后不必去站规矩的, 这一样可就省了许多心去。”   “哥哥也是这样说的。”黛玉小声,难免羞意。   “你哥哥疼你, 可见你也是个体贴的。”   “哥哥待我极好,处处周全体贴, 可我总觉得未曾给哥哥做点什么。”   太妃侧身看她:“玉儿, 你的存在,就是对你哥哥最好的报答了。”   黛玉微惊:“太妃, 我哥哥也是这样说的。”   “旁观者清, 你哥哥什么都不缺, 只缺少亲情罢了。人总是这样,越没有的,越渴望,为此或能生出许多偏执来,你恰好出现,弥补了他,如此,他才有了一方安稳。”   黛玉若有所思:“太妃,我懂了,与我而言,哥哥也是恰好出现,他于我是一种救赎,从我并不想要的生活里将我带了出来。”   “所以,没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好好的,你哥哥也会好好的。”   “太妃,我记下了。”   太妃拍拍她的胳膊,又给她理了理身上的薄纱被。   黛玉冲太妃笑着,睡意袭来,很快睡去了。   可今夜,于许多人家,注定是个不眠夜。   荣国公府。   各处陈设也是褪去了常日里的大红大绿,换的素了那么一点。   他家有资格进去哭灵的只有贾赦,女眷则是贾母和大太太。   贾母到底年事已高,贾政担心母亲,正同贾赦商量,让他上个折子给母亲告个假。   贾赦冷笑:“你想的简单,国丧!你让我一个没职的去递折子?那折子下个月能上圣上的御桌都未可知!”   “你还不如使人给贤德妃送个信,她吹吹枕头风岂不便宜?毕竟她可是侍奉太上皇有功的。”   “你!”贾政被他这样阴阳怪气怼的是心火狂躁,可又没有法子。   正愁着,忽听管事的跑开报,有内侍来传旨了。   竟然是许贾母不必进宫哭灵的旨意。   贾政好生送走了内侍,回头赶紧欢喜的去跟贾母禀明这个好消息。   贾母也又惊又喜:“当真?”   这样的关口,圣上还能特特下旨,让她松了口气。   遂打发贾赦一家先回自己院子里,等宫里旨意再入宫哭灵。   凤姐跟贾琏自然是轮不到的,也告退回自己院子了,只让凤姐这几日好好管束内院的丫鬟婆子们。   却留了贾政同二太太。   先问宝玉如何了?   二太太道:“这几日好些了,可仍有些夜里惊梦,袭人伺候着,正用安神汤呢。”   “袭人还算妥帖,这几日更得当心些,不要让钟声再惊了他去,平安符不可离身的,那玉更不许摘的!”   国丧,京城所有寺庙当敲钟三万声。   “是,我都吩咐过了的。”   贾母方放心些,又打发了丫头们都出去。   才道:“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贾政道:“母亲,还没有消息,刚才内侍来传旨,我问了几句,说是贤德妃如今正伺候着甄贵太妃呢。”   二太太道:“娘娘那里并无消息,如今戒严了,消息怕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她此刻心一直悬着,成与不成就在今日了,可偏偏无从得知消息。   “甄家呢?不是京城有他家旁支子弟一直在这里打点着?”   贾政道:“他家我已打发人去问了,外面戒严,兴许路上耽搁了,还未回来的。”   贾母脸色担心,看向二太太:“上次让你说的可同娘娘说了?成不成的咱们可另想办法,只不能让她留下什么把柄,祸及全家。”   二太太道:“说过了的,娘娘心中有数,说只给了银票,又献了那个东西,旁的没有沾手的,那个东西也查不到咱们身上去。”   贾母仍不放心:“那到底是义忠老千岁的东西,若有个什么,真要查,难免查到东府里去。”   “可东府自己都是不知道的,无凭无据,也不会拿他们如何的。”贾政道。   “这些也都罢了,若明日还没有什么旨意出来,那必然是没成的,往下定要谨小慎微,不要碍了圣上的眼才是,也要捎信给娘娘,她也要小心侍奉圣上。”   顿了顿道:“让她离着甄贵太妃远些罢。”   贾政二太太皆称是。   贾政又问:“那咱们同甄家?咱们还有三万两在他家呢。”   “也远着吧,三万两买个阖家平安,才是要紧的。”   两人只得应了。   二太太心疼那三万两,更担心宫里贤德妃没有拿到旨意。   若有了旨意,那不止银子,便要什么有什么了,宝玉也能得个好前程的。   不禁又为自己的打算而得意,真真是一劳永逸。   又想黛玉日后落到她的手里,什么尖酸刻薄,都能给她改了去的。   贾母扫了她一眼,冷声道:“老二家的,若是真有太上皇赐婚的旨意,你日后,也要拿我的玉儿视若己出,她样样都好,旁人都比不得她的!”   二太太心里冷哼,面上却恭恭敬敬:“是,老太太,我自然会善待于她的。”   “那你回头就把宝玉房里的丫头们都打发了吧,留两个本分的就好,袭人,袭人也不必留了,送回我这里罢。”   二太太心急,那怎么行,袭人那个小蹄子是她特意留着的,她同宝玉情分深厚,宝玉也爱听她的话,日后有的是给林丫头添堵的时候。   也不必给袭人什么名分,只给她份例,这样她也蹦不出去。   如此,方是制衡之道。   如今贾母想打发了袭人,可见是知晓自己的打算,只得笑道:“母亲,宝玉自那一遭,还未好呢,夜里总是惊梦发痴,只袭人一个伺候他才好些,若打发了她,哪个有这份尽心?袭人也是个懂事的,从不拿捏宝玉的,换一个可真没有这样子的了!”   “且,哪个爷们屋子里没几个人的?林丫头再怎么娇贵,也得有容人之心罢?若都成凤丫头那个样子,咱们家何时才能子嗣兴旺?”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为子嗣兴旺?她自己不是也对赵姨娘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去?   贾母想想,黛玉如今还小,嫁过来还要些日子,先留着袭人也罢,等定了婚期,再打发了也不迟。   “那袭人先留着,只是要好生敲打敲打,再者,其他的也要打发几个出去,没得整日黏着宝玉,带坏了他!”   “是。”二太太应了,左不过打发两个不顺眼的出去便是。   贾政道:“母亲为那孽障如此操心,可也该让他好好读书才是。”   “再同我的珠儿一般吗!被你生生逼的那样!他如今见了你就怕!读书成不成的也不着急,又不走科考的,来日给他弄个职缺也就是了。”   贾政见贾母沉脸,也不敢再提。   只得让贾母先去歇歇???,他跟二太太守着,等消息来。   贾母到底身子不那么康健了,一时也乏了,于是唤了鸳鸯来,入内歇息去了。   贾政则去了前头,等消息。   二太太自回正院,也是睡不着的,只等着好消息了,脑里乱七八糟的,日后黛玉给她站规矩的场景都想到了。   又想匆匆搬走的妹妹一家,宝钗身份差了点,可实在懂事妥帖,她们家又家资丰厚,妹妹疼爱女儿,想必嫁妆不能少的。   宝钗如今对宝玉歇了心思,想出去攀高枝,等她跌了跟头回来,纳她进门也不是不可的。   那时,老太太,也管不得了。   都说白日做梦,这二太太,也算是夜里睁着眼做了一回痴心妄想的梦了。   再说宫里。   林宥跟水溶孤身入宫,亲兵是不许入内的。   水溶的匕首也提前拿了出去,他眼睁睁看着林宥自靴子中拔出一根长针交给了姜启,让他收着。   “别看了,你不会用。”林宥道。   水溶…我也不想用!   “这个应当查不出来的。”   “我知道,所以我还留了一根。”林宥声音几不可闻。   两人一路警惕的进了宫,直到见到活生生的圣上依旧端坐于御座之上,他们才松了口气。   跪地叩首,又请圣上节哀。   圣上抬手让他们起来,梁平搬了凳子来,两人谢过圣上才坐了。   林宥刚想开口,圣上就道:   “有什么话就憋着吧,朕叫你们进来,不是给你们解惑的,我这里有几样差事,你们看看能做哪个,做不了就给朕赶紧滚。”   水溶看了一眼林宥,很好,我这是跟你沾光挨骂了。   林宥心里苦啊,又不敢让圣上好好说话。   只好道:“请圣上吩咐,我们必万死不辞。” 第85章 栽赃嫁祸来也   ◎林宥??我妹妹是不是在凶我?◎   圣上先让梁平给他们看了三卷圣旨。   林宥同水溶展开。   虽说是圣旨, 可并没有用印的,也没有太上皇的朱笔。   大意是:   甄家,封越国公, 赐丹书铁券一道,甄氏宛娘封荣妃。   东平王府, 封嫡长孙为东平国公,三代不降爵。   荣国公府, 赐婚贾宝玉与靖安侯府林氏。   林宥看着荣国公府那卷,恨不得撕了去, 他们竟然真的打的这个主意, 又忍住了,殿前不可失仪。   将三卷圣旨还给圣上, 林宥又回去坐了。   “圣上可是让我们去抄家?”   “还不急,伪造圣旨的罪名, 甄贵太妃已经认了, 且说只她一人所为,跟甄家无关。”   “那贾家呢?”   “贤德妃不认,只说曾求过太妃赐婚, 不知圣旨的事。”   “不过这都不重要,太上皇的药里除了十几个女子的心头血外还有一味药引, 太医验出是长于尸山血海的一味血灵草。”   林宥简直想吐,“还有这种东西?”   “回小侯爷, 那草本身不过是普通的药草唤作伴地莲的, 白花黄蕊,专长于乱葬岗, 血灵草是它的变种, 普通乱葬岗不可能有, 只长于战场血战之地,那里鲜血横流,许多尸体就地掩埋,这样的死地才能长出一株颜色鲜红的伴地莲,又唤作血灵草。”   梁平出声解释道。   林宥忍住那股恶心劲儿,又想到前面还说了十几个女子的心头血,不由记起水溶打听到的死去的十几个新进宫的宫女。   又是一阵恶心。   强忍着问道:“圣上是让我们去查这个草是不是甄家弄来的?”   “不必,甄家罪名已经够多了,可以省出来安到荣国公府或者东平王府去。”   “王爷,小侯爷,太医研究,这个药草有微毒!”梁平及时补充道。   “那给贾家吧,毒害太上皇这个罪名比较大,诛九族都够了。”   林宥毫不犹豫。   “九族刚好把你也诛了。”圣上勾唇冷笑。   林宥一想还真是:“那三族?”   “到不了那么多,太上皇刚驾崩,他的旧臣本就人心惶惶,再血流成河,反而适得其反。甄家不能放过,旁的抄一族也够了,朕要的是政治清明,不是为了杀那些没用的东西!”   “懂了!那就是罪名暗地里要有,让他们跑不掉也不敢跑,明面上抄家灭族的罪名,则让他们自己再供出点别的来用?”   “还有点脑子,你自己想办法,朕只看证据,要亲笔画押的。”   林宥拱手:“是。”   “东平王府的嫡长孙女定给甄家了,那些宫女有几个是他家找来的,罪名有了,但朕想,总要从他家嘴里再得点有用的,不然折腾了这么久,就抄这么几家,朕也太亏了。”   水溶知道,这个差事是给自己的了。   站起来领了。   刑讯逼供什么的,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林宥也没问甄家如何拿罪证,只怕陈逸出去办差就是冲着甄家去的罢,也不知圣上布局多久了,定然已经证据确凿,钦差一到,便可直接定罪抄家了吧?   满族抄斩的重罪是要押解回京的,经由刑部审理再秋后问斩。   还是得落他的手里啊,那时就什么都知道了,如今倒不必着急了。   “行了,滚吧。”   圣上要去亲自哭灵了,挥挥手就让他们赶紧走。   林宥敢怒不敢言,起身告退。   梁平亲自送他俩出去,表情已经很是哀伤:“王爷,小侯爷,此次甄家试图谋害太上皇,全靠忠顺王慧眼如炬,才没让他们毁掉证据啊!”   林宥懂了。   他们得逞了,但人赃俱获,还是他们以为的靠山忠顺王发现的,圣上全然不知,深表心痛!   他心里乐了,也轻松了。   往外走,水溶低声道:“傻了吧?你在那里上蹿下跳担心的要死,结果人家圣上都尽在掌握,如今怕是可怜你,在家窝着再胡思乱想,要死要活,所以给你个差事打发了你。”   “哎,圣上这心给你操的,啧啧。”   林宥磨牙:“你不也得了差事?咱俩彼此彼此,谁也甭笑话谁!”   两人这么一路表情哀伤的低声吵着架出了宫,又骑马回了北静王府。   天色已晚,林宥在王府将就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也不耽搁,接了黛玉,又辞过太妃,就回自己府里去了。   黛玉见了他心中大定,同他回府后,自去打理内院。   林宥不是宗亲,三日后才进宫哭灵,他更衣梳洗后,就进了书房。   李青河姜启已经在候着了。   “府里无事?”   “回侯爷,一切正常,外面是庆国公领兵戒严巡逻,京城也安静的很。”   “嗯。你们听说过血灵草没有?”   “雪灵?可是跟雪莲差不多的东西?”李青河道。   “你往我院子墙外滴血的那个血。”   李青河立刻瞪了姜启一眼,你个叛徒!出卖队友!   “侯爷,这个就没听过了,怪恶心的啊,血里长出来的?”   “你也知道恶心?往我墙外滴的时候也不恶心?听说你还想往我床上泼?”   李青河讪笑:“侯爷,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哦?谁是死马?”   李青河赶紧打嘴:“侯爷,我错了,可姜启是同伙!”   关键时刻卖队友就对了!   林宥刮了他一眼,“再罚你半年月钱!”   “您不罚姜启吗?不是!侯爷啊,我这一年没月钱了!”   李青河要哭了。   “听说你床底有个洞,专门放银子?后来有一帮老鼠,偷了你的银子?”   李青河立刻转头看姜启,磨刀霍霍:“我劝你做人要善良!”   姜启看他:“侯爷问的,忠心不可违。”   林宥摆摆手,让还想说话的李青河闭嘴。   “秋后再算账。”   “现在,你们俩去账房支银子,再叫上张扬,他鬼点子多,去把宁国公府给我打探一番,不管什么脏的臭的,只要是跟他们主子有关的,我都要知道。”   “爷,宁国公府?”李青河道。   不是荣国公府?   “没错,宁国公府,去吧。”   林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水溶在分别时低声跟他说了一句:“贾秦氏,义忠老千岁之女。”   这话可太有意思了。   义忠老千岁是当年的废太子,犯了事被圈禁至死,他的嫡子也在圈禁中重病死了,嫡女早早嫁了北地去,后也是因病去世了。   那个风光大葬的贾秦氏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水溶可见是早就知道的,应是他父王告知的,老北静王也是个妙人,置身事外不参与朝堂,可又布了许多人脉下去,专门探听消息。   水溶定是觉得血灵草这种东西极其难得,当年北地一战,是义忠老千岁去坐镇军中的,那一战也是数年之久。   因此得了这么个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才出言提醒,也是给他指了个方向的意思。   栽赃嫁祸也要有点说得过去的东西不是?   林宥本就奇怪贾秦氏出身那样低,居然还能成了宁国公府的大奶奶,若只是因为美貌倾城,那贾府得多不成器?才能做出这种见色起意的蠢事?   如今倒是有点说得通了。   难道是老千岁的哪个庶女?移花接木弄了出来?然后托孤给了哪家?   应该不是直接托孤给的贾家,贾家怕只是个接应的。???   那些以后抓了宁国公府的人再慢慢拷问也可,现在是想法子把这个血灵草给宁国公府安进去。   宁国公府倒了,荣国公府也别想好过。   忽的又想到了黛玉,她对贾母还是有感情的,若是日后知道贾府被抄家灭族,怕是心里又得存下伤来。   还有那个傻不拉叽的贾宝玉。   整天就知道姐姐妹妹的,做小伏低,没个爷们样子,也没个人伦纲常,看似对姑娘们都好的不得了,可全然不顾她们的名声前途,竟是全都想要的意思!   麻烦的是,他到底是对黛玉好了那么两年,又是黛玉孤独无措的日子,若他咔嚓死了,黛玉心里难免又会想起他的好来。   这可不行。   林宥叹气,难道得借圣上那卷圣旨一用?   可会不会让妹妹受不住?   是长痛还是短痛?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林宥纠结了。   罢了,还没动手呢,能拖则拖罢。   唤棠之进来:“跟姑娘说,我今儿去用午膳。”   “算了,还是不必说了。”   回回黛玉就得照顾他的口味,索性直接过去,她用什么,自己跟着用点也就是了。   待去了黛玉院子,黛玉果然已经传膳了,埋怨似的看他一眼。   “这汤哥哥倒是喝得。”说罢起身亲自给林宥盛了一碗。   林宥道:“在北静王府我也吃了江南菜,人家厨子做的比咱们的好,也是我的疏忽,应该找那种经年的大厨才对,我已经让人再去寻了,你再将就些时日。”   黛玉哭笑不得,正要说不必如此麻烦。   林宥又道:“等你出阁就带了去,我也用不上的。”   黛玉羞了,便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林宥浑然不知,还道:“不过他家若是不给你准备个江南厨子,就太不尽心了,你就让厨子只做给你一个人吃,让他干看着。”   黛玉又给他舀了一勺汤,想堵他的嘴。   林宥喝着,忽的笑了:“他也喜欢江南菜,上回在咱们这里吃着喜欢,说回去也找个厨子去,也不知找了没有。”   黛玉忍无可忍,喘了口气,娇声道:“闭嘴!用膳!”   林宥??   我妹妹是不是在凶我? 第86章 再见大殿下啦   ◎“小舅舅快点给小姨母议亲罢。”◎   第三日开始, 林宥就去哭灵了,也不是一整日的,他是侯爵, 是在梓宫停放的宝和宫内哭,哭一个时辰就可以先告退。   下午再来哭一个时辰。   圣上到底疼他, 不用他哭完了就出宫,来回折腾, 让他哭完了就在外面文渊阁的厢房里呆着,梁平还让他的徒弟去伺候着。   “侯爷, 我给您按按腿吧?”小徒弟很殷勤。   “不必了, 你去忙吧,茶也不必续了, 我自己就可。”   林宥摆摆手,他还没有那么张狂, 给太上皇哭灵还得人按腿的。   小徒弟也有眼力劲儿, 知道林宥是不肯的,也不多说,赶紧退下去门口守着了。   林宥也不好真去躺着休息的, 只在椅子上坐了,闭目养神。   午膳时, 小徒弟又拿了食盒进来,面上不敢带笑, 只声音讨巧的道:   “侯爷, 这几样菜是跟圣上的午膳一样的菜色,圣上特特吩咐让御膳房另做的。”   不是赐菜, 但又跟圣上一样的菜色。   小徒弟心里都咂舌, 林侯爷真是受器重啊, 这样的日子,圣上都不忘了他的,还操心他是否能吃好。   怪道师父嘱咐,好生伺候,不要耍什么心眼子。   把菜一样一样的摆上,还有两碗御梗米,又悄无声息的给林宥续了一回茶,小徒弟才告退出去。   一出门,还没来得及完全关上门,就见外面来了两个人。   心里一惊,面上不敢表露,原地跪地叩首,大声道:“奴才请大殿下安,二殿下安。”   声音那么大,也是提醒林宥的意思了。   林宥还没开始吃,听了声音只好放下筷子,若只有萧钧祁,倒还没什么,可偏偏大殿下萧钧遥也来了。   那可不是自己的亲外甥,当要行礼的。   他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也没有不愿意行礼这种要不得的思想。   起身打开门,躬身行礼道:“大殿下二殿下安。”   萧钧遥快走几步,比萧钧祁还快的扶住林宥的胳膊:   “林侯爷不必多礼,是我们贸然过来,可是扰了你用膳了?”   “哪里,大殿下客气了。”   说罢侧身让着,让他们进门,萧钧祁落后一步,见林宥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   萧钧祁心里的那点不爽快这才好了些,他本来哭灵完要自己来看看小舅舅的,谁想到大殿下非要同他一起来,他总不能拦着吧。   刚才看小舅舅行礼,他心里是有不痛快的,若不是萧钧遥跟过来,小舅舅哪里用这样毕恭毕敬?   不得不说二殿下也是眼瞎,林宥礼数规矩是不差,可毕恭毕敬就有点扯淡了。   让了二人入内,林宥又好声好气的让小徒弟去帮忙上茶来。   萧钧遥见了,也是心里叹,他并不是刻意要来为难林宥的,自林宥出征,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当年常住王府的小公子了。   看二殿下一个人往外走,定然是要来见林宥的,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我也许久未见林侯爷了,可否一起?”   话一出口,也是有些后悔,二殿下面不改色的应了,他只好跟来了。   既然来了,那好好说几句话也可。   于是道:“林侯爷,我们也未用膳,可否一起?”   谁要跟你一起!萧钧祁心里想,大殿下这是怎么了,这是我的小舅舅!他这是傻了?想笼络人心到这种地步了?   林宥也是一愣,大殿下如今这么自来熟吗?   其实他跟这个大殿下并不熟,当年他的母亲是太上皇赐给圣上的侧妃,那时候圣上身不由己,父兄强硬,他夹缝求生,得了侧妃还不算,还被逼在正妃入门之前就有了长子。   虎毒不食子,圣上虽然不待见侧妃,但也没有让孩子不能降生的意思。   后来林宥的阿姐入府,也不是个不容人的,况且宫里看着呢,若圣上敢独宠正妃,不知得闹什么幺蛾子。   甄贵太妃那时候就见不得诸皇子对正妃太好,拼了命的怂恿太上皇赐女人给各王府。   忠顺王后来就破罐子破摔,来者不拒,偶尔不赐了,他还进宫去讨要!   但对于骨子里十分刚强的圣上,那简直是耻辱了。   好在王妃懂他,替他周旋安抚后院,才让他不那么憋屈。   原先在王府,大殿下并不太受待见,不过该有的都有,甚至可以媲美嫡子了,圣上对他的功课也是很上心的。   林宥每每在书房遇见他,他都会主动冲林宥笑,称他林公子,再无别的话。   只有一次,四下无人,他撞见林宥在树上睡觉,他就在树下仰着头,轻声轻气的叫他:   “林公子,你头上有只蜘蛛。”   林宥惊醒,顶着蜘蛛跳下来,看了他一会才道:“怎么?你也想树上睡?”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有侍卫喊林宥。   林宥随手拨掉了头上的蜘蛛,同他说,“今儿不得空,改日让你上树睡一回。”   可这个改日,一直没有到来。   但总归两人是没有交情的。   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君臣尊卑有别,林宥自然不能不应,让小徒弟再拿两副碗筷来。   反正也是你家的饭菜,我有什么可不乐意的。   林宥态度和煦,大皇子说话,他就应承着,调整了心态的二殿下也没少说,一言一语滴水不漏。   用过膳,大殿下就起身告辞了。   萧钧祁很自然的没一起走,而是要同林宥再多说几句话。   “你也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   林宥引他进内室低声先道。   “不过是一时想岔了。”萧钧祁有些不自在。   “尊卑有别,日后你无论再信任谁,喜爱谁,都要记得这个,你不能有太明显的软肋。”   “可我若假装,旁人也未必信的。”萧钧祁企图辩白。   “真真假假,才能让人看不清。”   “比如小舅舅不爱吃葡萄?”   林宥表情崩裂:“小兔崽子,你成精了啊!”   萧钧祁勾出一抹同他父王一般的笑来:   “尊卑有别,注意用词,我的小舅舅。”   林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真挺疼的!   萧钧祁到底不能多留,又匆匆离去了,林宥还能歇半个时辰。   待小徒弟进来收拾了碗筷,给他又换了茶,他才继续坐着闭眼养神。   只萧钧祁最后那句话,让他心有波澜:   “小舅舅快点给小姨母议亲罢。”   这是还有哪家盯上了他家?   太上皇这么一崩,圣上再无束缚了,自己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被盯上也不足为奇,等国丧后,就可把黛玉定亲的风透出去了。   也就无事了。   至于他自己本身,不宜早娶可是烧出了舍利子的高僧了然批的命,也没哪个傻到给他说亲。   至于妾室,若有哪个敢送他姑娘,那才是好日子过到头了,圣上第一个就不能饶了去。   圣上真快成他爹了。   想到爹,他就不免想到了死去的林海,但更多的还是承恩公。???   哭灵时候也见过的,出门也不曾说话,只林宥眼神扫过他的时候,难免手指握紧,心有不甘。   来日方长,不急。   他缓缓吁了口气,按耐住想捂心口的动作。   要不找黄院判再诊诊脉?他虽老眼昏花,可还是有点东西的。   最不济开点安神药给他也可。   停灵二十七日。   太上皇出殡,群臣再次大哭一回,又徒步一路去了皇陵。   一路各种叩首,祭奠,更衣。   又回大明宫,再次拜过圣上。   按规矩,圣上守孝百天即可,可圣上自来孝顺,表示,要守孝十个月。   群臣自然纷纷劝阻,无果。   如此除了圣上和四位殿下要守孝十个月外,群臣则正常着孝服当差至百天即可。   百天内不得宴饮,婚嫁,屠宰等…规矩繁多,暂且不提。   这二十七日,有的人家甚是难熬,比如荣国公府,比如东平王府。   东平王府早就被御林军悄无声息的围住了,如今的王府继承人只是一个侯,比别家都低,若不是有东平老太妃尚且在世,王府的牌匾早就得摘去了。   御林军围的是水泄不通,一只鸟都甭想飞出去的,却又围而不抓,生生拖着,让这个府里人心惶惶,眼瞅着就绷不住了。   水溶就是在这种时候款款而来。   想活命,那就赶紧卖队友啊?   铁骨铮铮?没关系,怎么能对侯爷用刑呢?咱们祖上交情那么深厚。   就打你的属下吧,呀,不小心打死了。   没关系,没关系,还有呢!   没招供?那有什么!随便写写就好了,写罪名嘛我熟!   听说你府里没什么吃的了?真可怜,无妨,我不用管饭的,自己带了!   哦,你要卖队友?这不太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急。   好吧好吧,这可是你非要卖的!   哦!卖完了?可圣上没说要宽大处理啊?   哎,都是我的一面之词而已,真是对不住啊!   相比差点被水溶故意饿死的东平王府,荣国公府就好受多了。   贾赦浑然不知二房跟老太太的打算,正在贾琏的劝告下,老老实实守国孝呢。   二房那边,也得了贤德妃的消息,说遗旨没有拿到,但是也没有牵扯自身上去,让他们放心。   老太太自然很是失望,没有旨意,林宥绝不可能将黛玉嫁过来,若真还有这个想法,就得从长计议了。   可她不知,二太太此时已吓得狠了。   作者有话说:   不写点作话怕你们想我…   今天卡的可还行?   想不到我会加更吧?   我也没想到…   捂紧我的草稿箱,继续努力鸭… 第87章 不如自我了结   ◎贤德妃病逝,无谥号,无加恩,入妃陵。◎   已是夏日, 那二太太竟生生捂了两床被子在身上去。   冷汗不停。   伺候她的丫头都被撵了出去,倒也无人看见她这等狼狈样子。   她同贤德妃是有暗语的,若说放心二字, 那必然是东窗事发,性命攸已。   可那传信的人, 特地强调了这两个字。   她登时就心慌狂跳,极力忍着才没有表现出来, 又将贾母跟贾政一并瞒了,只自己回来躲了起来。   外面半点风声没有的, 圣上甚至还许了贾母不必哭灵之恩, 可见是为了稳住他们罢了。   如今不知她的元春如何了?是禁足了,还是进了冷宫去了?   圣上又知道了多少?元春定然不会承认什么的, 可难保圣上有别的法子。   那圣上又是什么意思?是只罚元春一个,还是连累全家?   又想宝玉, 黛玉是不必想了, 宝钗,宝钗如今还不太肯呢。   不管荣国公府来路如何,总要先给他定下一个才好。   为母则刚, 想到生死未卜的元春和前途难测的宝玉,她又咬牙爬了起来。   打算先去找贾母, 甄家早就提前转移了部分财物,倒是可以效仿的, 便是没了爵位, 有财物在,总能好好的过下去。   尤其是贾母的体己, 若是家里乱了, 大房定也是盯着的。   想到这些, 她越发有了力气,起来重新更衣梳妆。   先去贾母那里,摒退众人,一边垂泪一边把同元春商议的暗语说了。   贾母听了也是犹如晴天霹雳,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二太太赶紧递了药丸过去,贾母这次顺从的服了。   半响,带着哭腔道:   “元春可说,会不会牵扯府里?”   这是要弃车保帅了,只要荣国公府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二太太舍不得元春,可也知道如今救不得她了,哭的更厉害了:“她说,若有个什么,必然不会攀扯府里,她会一力承担。”   “可咱们终究是一体的,圣上就算是不重责,也会训斥,甚至降爵也不是不能的。”   贾母目光悲痛:“降爵,本来就是迟早的事,那也好过贬为庶人,不然,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消息是何时传来的?”   二太太道:“今儿早上。”   “可还能传消息进去?”   二太太犹豫:“兴许还能,但需要大笔的银子。”   贾母目光刮过她,“银子我出,但是务必要传进去的。”   仍想贪墨银子的二太太被这目光刮的脸皮生疼,半低着头道:   “老太太想传什么?”   “告诉元春,与其等着圣上定罪,不如自我了结。”   二太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脸色冷凝的贾母。   她!她要自己逼女儿自尽!   “老太太!那是我十月怀胎的女儿啊!您亲自教养的元春啊!”   贾母也是心如刀割,但现在是壮士断腕,保命要紧。   “元春懂事,她会理解的,若是圣上留她性命,可咱们府都没了,她一个人能活下去么?!”   “那也不能啊,老太太,我们再求求忠顺王府?南安老太妃?”   二太太此刻母心占了上风,她觉得,让她把私房都花出去,能换元春一条命,也值了。   “忠顺王府?呵,当初人家只同四王来往,本就不太看得上我们,是我们上杆子凑上去孝敬罢了,如今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岂会顾及咱们?”   “南安王府,如今同圣上也是说不上什么话的,白扔银子罢了。”   贾母一下子如垂暮一般,老泪纵横。   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二太太跟元春谋图之时,她就应该按住的,也是她一时糊涂了。   太上皇让他们这些家族辉煌了那么久,可这天下早就是当今圣上的了,他们迟迟不曾醒目过来,也是愚蠢。   如今回想,太上皇善待他们,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同圣上制衡。   真是可笑可悲。   二太太擦着泪:“老太太,元春那里暂且不提,咱们府里也该打算起来了,宝玉总要先定个人家,再有就是,以防万一,可同甄家那般把东西转出去一批,也是个后路。”   老太太也不看她,她当然知道二太太的打算,无非是想要她的体己,怕人财两空。   宝玉,宝玉还小,未来如何还不一定,的确该给他准备些后路。   “我们如今还能给哪家?哪家信的过能给咱们存着?若是存到自己的庄子里,那也不成的,真有个什么,定会被一并收走。”   贾母道。   二太太见老太太没反对,倒是松了口气,至少她犹豫了。   “至于给宝玉定人家,林丫头是别想了,宝丫头,都搬走了,可见也是心思大的很,你也别指望了。”   “也不拘门第了,你谋算下,京城普通门户的姑娘,不必世家,家有官职的最好,给他定个好的,百天之后就去提亲。”   贾母也是果断。   二太太应了,可心里却另有打算,她知宝玉的性子,是个对女儿家再温柔不过的,若是不知根知底,定个厉害的,不定如何磋磨拿捏他呢。   自己总不能白天黑夜盯着的,倒不如…   可她是不敢同贾母说的,只心里有了计较。   又问:“大老爷那里,可要?”   贾母摆摆手:“他是个藏不住的,若是知道了,怕要大闹,你能经得住还是你老爷能经得住?不必提了。”   这话正得二太太心意,赶紧应了。   “可老太太,转移物件的事还得您拿主意的,也是要赶早,甄家头半年多就打算好了的。赖大家的如何?”   “不妥,他家同咱们绑着呢,若有个什么,绝逃不掉。”   贾母忽的想起来:“不若你给你哥哥去个信?”   王子腾升任九省巡抚,如今南下巡查去了。   二太太道:“自然可以,但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咱们也不能只这一家,还是多备个才安稳。”   老太太点头:“再就是史家,可他家如今颇有关门过自己的意思,同咱们远了许多,两个媳妇也不是多精明的,便是给也不能多了的。”   “姻亲中那些小门小户的就不必再提了。”   老太太说着忽的想起了一个人来,但她咽了下去,没有同二太太说,只心里打算着,把东西给这个一批更为稳妥。   两个人又谋划了一些旁的,贾母便觉得头痛的很,让二太太先回去了。   鸳鸯等回来好生伺候不提。   二太太回去后没多久,老太太就让鸳鸯送了一盒子银票来???。   她看着盒子,凄然泪下,这就是买命钱,买的是她女儿的命,却不是生,而是死!   “二太太,老太太说,让您好好看顾宝二爷。”   这是提醒她,还有一个儿子等着她去操持,一个救不得的女儿还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儿子,孰轻孰重,她自己选吧。   二太太去佛堂跪了一夜,第三日,只回了老太太一个:“您放心罢。”   凤藻宫。   元春麻木的跪在地上,旁边是瑟瑟发抖的抱琴。   圣上龙袍外还有一身孝服,坐在主座上。   似笑非笑:“消息如今你收到了,可有什么想说的?”   什么消息?自然是她家里让她自尽的消息。   圣上贴心的亲自来说与她。   “臣妾,无话可说。”元春叩首,潸然泪下。   她恨吗?恨的,让她进宫做女官,让她拼命爬上龙床,都不是她想要的。   为了家族,她活的浑然没有自我。   可笑的是,家里连死都替自己安排了。   不知道母亲是以怎么样的心情传递消息的。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眼泪淌的越汹涌,笑的越大声。   “臣妾这一生,连后悔两个字都由不得自己来说。”   “来生,不,我不要来生了。”   圣上没有任何动容,只道:“你认不认,死不死,都一样的结果。”   “我知道。可那与我无关了。”   圣上再没说什么,抬腿走了。   抱琴放声大哭:“姑娘!您给自己想想罢!”   “想什么?我若活下去了,他们就会要求更多,想我笼络圣心,想我怀上龙子,想我能扶持探春,想我给宝玉一个前程…”   抱琴扶着她:“姑娘,您不再理会不成吗,我看圣上的意思,也并没有非要您的命啊?”   “呵,那是因为,圣上更喜欢看我被家里逼迫,若是家里想保我,那自然是另一种态度了,咱们这个圣上啊,若他不喜的,就是把心刨出来呈给他,他也会嫌弃你的血溅到他了!”   “我不过是他稳住太上皇,稳住那些老臣的一个工具罢了,他的眼里,我从来就没活过。”   元春以前难道不懂吗?懂!只是她得假装不懂,得配合着所有人把这场戏演下去。   现在曲终人散,她成了最碍事的那个了。   第二日,内侍来荣国公府宣旨。   贤德妃病逝,无谥号,无加恩,入妃陵。   也没有恩旨让女眷入宫祭奠,只宝华殿停灵一日,第二日便出殡了。   贾母二太太自然哭的不能自已,又更加恐圣上的态度。   宝玉听闻大姐姐逝去,呆呆傻傻,满脸泪水,竟一个人跑园子里去了。   园子都挖开了,等着一并修省亲园子,现在人没了,园子也不需修了。   白白弄到满目疮痍。   作者有话说:   当当当,三更结束。 第88章 就这啊还有呢   ◎又坐下看信,果然信里还有信,给黛玉的。◎   二太太亲自去园子里找了宝玉, 将呆呆痴痴的他一把揽进怀里。   “儿啊,我如今只有你了。”   宝玉脸上眼泪干了又湿,已然红肿了。   他木木的道:“太太, 我尚且不知去处,来日你又该如何?”   二太太惊恐, 赶紧拿起宝玉的通灵宝玉擦拭起来。   她以为宝玉这是又要犯痴病了。   宝玉挣脱开来:“我想我大姐姐了。”   二太太跟着哭了起来:“那就去佛堂,给你大姐姐叩几个头罢!她必然也是最挂着你的, 你好好的她才能走好。”   “是这样吗?”   “自然是。同我回去罢。”   宝玉不再挣扎,被二太太拉了回去。   贾母见了抱住他, 又是一阵心肝儿的痛哭。   宝玉陪着又哭了一场, 二太太怕贾母身子受不住,劝了她去歇着, 又带宝玉去佛堂叩了头,上了香。   方交给袭人等人照看。   谁知她走时看到了晴雯, 晴雯正看着呆呆傻傻的宝玉不禁双目含泪, 如梨花带雨。   这让二太太顿时心生不喜。   “做这幅妖媚样子给谁看呢!没有规矩的东西!”   越说越生气,竟要打发了她出去!   宝玉想拦,二太太却让袭人带他回屋, 又把丫头们都一并叫了出来,仔细打量了。   一声冷哼:“如今真是惯的你们, 打扮的这样花红柳绿!娘娘没了!你们不跪哭叩头,还敢这样不正经的带坏我的宝玉!”   又点了几个面色红润的, 让周瑞家的, 连带晴雯一起打发出去。   “什么都不许拿的!这样的衣裳她们也配!”   等宝玉知道,二太太已经走了, 周瑞家的如何肯放过晴雯, 让袭人一起劝着, 好说歹说拖了宝玉回去。   袭人哄他:“太太如今伤心,所以气急了,你何苦这时候同她嚷嚷?等过几日,太太缓过来了,你再去求情,仍让晴雯回来便是了。”   宝玉觉得也有道理。   又没有旁的法子,只这样回了屋子,又继续伤心去了。   荣国公府这样大哀暂且不提。   再说靖安侯府。   黛玉写完字,季嬷嬷亲自来伺候她净了手,才低声道:   “姑娘,宫里的贤德妃娘娘没了。”   黛玉怔了怔,“怎么没的?”   “病逝,今儿已经出殡了。”   “哎,也是可惜,外祖母那里修着园子呢,说是请她回来省亲用的,那园子也不知修好没有。”   黛玉并未见过元春,所以也只是觉得可惜罢了,又觉得自己不必选秀入宫,实在幸运。   季嬷嬷有心想让黛玉知道荣国公府的荒唐,便道:“园子听说是没有修好的,外面婆子听采买的管事闲话这个,真真可笑的很呢。”   又看黛玉神色,似乎并不厌烦,于是接着道:   “外面人议论说,荣国公府忒不像样了,二房占据正院,如今又要倾全府之力建个园子,依旧是给二房用的,大房只得了个空头爵位,兴许还得搭上一大笔外债。”   黛玉蹙眉,“外面竟这样传的么?好歹也是国公府,他们如何敢这样不尊重了?”   她并非不知这话所言不错,可那毕竟是她外祖家,旁人如此嘲讽到底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季嬷嬷见状也不再多说,只道:“他们也就敢背地里嘴碎罢了,面上是不敢的,再者,国公府再如何,那也是显赫世家,他们这样编排,许是心里嫉恨的。”   黛玉不再言语。   但心里到底叹气,显赫世家又如何,内里已然烂了,外头都闻到腐朽之气了。   季嬷嬷怕她再伤怀,便劝她去逛园子,黛玉本也没有什么,想想就应了。   带着非烟和棠云去了。   临走倒是问了句雪雁,季嬷嬷道,雪雁似乎想开了,人看着也稳重了许多。   黛玉方道:“再让她歇几日罢。”   这是仍要她回来的意思了。   季嬷嬷应了,却没有立时跟雪雁去说,也是要再磨磨她的心性。   人只有怕了疼了,才能真的反省。   那边林宥亦在府里,他明日就要去当差了。   如今领了官服,也提前见过尚书大人了,尚书刘大人自然没有什么为难这个圣上亲手安插的关系户的意思。   他只想着,林宥做事,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指鹿为马,他就都能忍的。   可怜林宥自认有探案惊世之才,却不知已经被尚书大人归类到贵重的废物一类了。   刑部如今忙的是东平王府的定罪之事,是处斩还是流放?用什么罪名?   大理寺倒是给罗列了不少罪出来,可到底用哪些来布告天下,就得刑部好好斟酌,然后奏请圣上了。   若是定的不妥当,圣上一怒,再训斥贬黜也不是没可能的。   林宥对此毫不担心,他更关心宁国公府的进展。   李青河匆匆而来。   当初京城戒严三日,解封后各府也是小心行事,没有过多出门的,大街也不许商贩出来,因此至十几日,李青河才让侍卫搭上宁国公府的一个管事的。   “如何?”   “回侯爷,很多。”   李青河脸色不太好看,一向没皮没脸爱笑的他,今日像是吃了苍蝇一般。   “坐,从头说。”   “是!”李青河没推辞,凳子上坐了,又思索了下,方组织了语句道:   “我原以为,无非是爷们吃喝玩赌之类的纨绔风,最多哪个爱打骂下人,或是好个小厮这种癖好罢了。”   “可没想到。这些是没少,可最惊人的却是,却是他家已故的贾秦氏,人称蓉大奶奶的。”   “哦?怎么个惊人了?”林宥故作惊讶。   难道李青河能查出她的身份?这就太离谱了吧?   “额,养小叔子,扒灰…”李青河咬牙勉强道。   “什么是扒灰?”林宥是真不懂。   其实养小叔子他也只是理解字面意思,婆母早亡,长嫂为母的意思?   可好像宁国公府有个太太的吧?   李青河道:“就是,她,贾珍。”   林宥这才懂了,那养小叔子必然也是类似的意思了。   他处变不惊的笑道:“就这啊,还有呢?”   李青河很敬佩,侯爷这都不惊讶的,难道承恩公府比这个还离谱?   若是这样,侯爷算不算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小白花?   “还有就是,那个贾秦氏很有钱!她好东西可多了,都是???稀世珍品!可奇怪的是,那个贾蓉却没什么钱的样子,而且我顺藤摸瓜去打探了秦家,那个穷啊!比我还穷!”   “可惜关于这个下人们所知甚少,多是不正经的内容,全然查不到她如何有那么多好东西的,若说都是贾珍给的,那他得多宠爱她?”   “宠爱是肯定的,据说她的葬礼十分隆重,我来日死了都不可能有那么一副棺材板呢!”林宥道。   所以侯爷,您这是羡慕?   李青河继续道:“再者就是她不是秦家的女儿,抱养的,还有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叫秦钟的,同贾宝玉有几分不清不楚,不过如今也没了的。”   秦可卿的事太过荒唐,所有事都绕不开她,故而李青河以她为中心打探消息,反而牵扯出许多来。   “额,侯爷,您懂吧?不清不楚的意思。”   “唔,略知一二,可贾宝玉不是觉得女儿如水,男子都是烂泥么?怎么瞧得上秦钟了?”   “他自己就头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还说别人?至于秦钟,兴许长的极好看?雌雄莫辨?不过,那个贾秦氏那样小的门户,居然成了宁国公府嫡长子的嫡妻!这更不可思议吧?荒唐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了。”   李青河不是没怀疑贾秦氏是不是绝世美人,见之丢魂,可打听来的,她是美貌,但也没有美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   “你说她有不少好东西?”林宥对此更感兴趣。   “是,但查不出来历。”   “不过属下有个想法,把她小叔子绑了问问?兴许枕边人能知一二呢!绑那个蓉大爷影响略大,可绑一个旁支又无官无爵的,不过一晚上,再吓一吓,也没什么。”   李青河也感觉到林宥对此很感兴趣,所以迅速的想到了好主意。   “有想法!很好,去办吧,但你跟姜启不能露面,找个极妥帖的。”   “是!”   李青河告退赶紧去准备了。   棠之带着两个丫鬟,托着几个盒子走了进来。   “大爷,庆国公府二公子给您的礼。”   又呈了厚厚的一封信来。   “他?回来了这是?不能吧,飞回来的啊!”   林宥拿过信,让她们把东西搁下。   他先看了东西,呵,果然不是给他的,他用得着扬州的香墨?   还有一盒子的团扇,咦?这是什么东西?   一卷卷的,入手轻,还封住了?这是防我啊?   林宥冷哼,放了回去。   又坐下看信,果然信里还有信,给黛玉的。   林宥特意捏了捏黛玉的那封,不厚,最多两页纸,这才放心。   又看自己的,不过是捡着能说的朝堂之事说了些,比如甄家已经全部拿下,不日便会押解进京。   末了又说了一句,甄家莫不是银子都花光了?竟然库里这么寒酸,见之可怜!   这话提醒了林宥,甄家看来谋划甚多啊。   提前转移了家产?这是早就知道会被抄家灭族?   可为什么呢?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这样破釜沉舟去救太上皇?   要知道东平王府到现在也不觉得圣上会将他们满门抄斩呢。   作者有话说:   关于秦可卿,是根据了一点曹公最初版本的设定。   介意者还请放过。   无意黑她的。   最近大家都不爱评论了,是不爱我了么…   还是这几章不好看…   哭哭哭。 第89章 那是他们眼瞎   ◎林宥顿住了,这说不得啊,说他酸陈逸?说他怕妹妹待陈逸好过自己?◎   林宥磨磨蹭蹭, 午歇后才去黛玉院子里给她送去。   带了棠之桂之捧着盒子,面无表情,黛玉院子里的丫鬟纷纷行礼退避。   丹朱在廊下, 恨不得拔腿就跑,大爷今日格外吓人。   黛玉正在看书, 如今她理家很是顺手,心算又好, 看账也不需旁人,平日里这些事也不怎么占用她的时间了。   林宥有的急, 待他进来, 她才刚起身。   “总这样爱虚礼。”林宥笑她。   “心意心意,若总在心里, 无行动,哥哥如何能得知?”   黛玉笑道, 又亲手给他银签插了蜜瓜来吃。   林宥看着手里的银签子, 叹了口气:“玉儿,我总觉得,我大概要孤独终老了。”   黛玉吓了一跳, 这是发生什么了?哥哥好好的怎么这么悲观?   总不是最近听诵经听多了吧?   面上急了:“哥哥,这话从何说起?”   林宥示意棠之把盒子摆上, 打开。   其中一个盒子里赫然是这种吃水果用的银签子,但顶端花样繁多, 皆是琉璃制成的, 或花朵,或小动物, 或是各种果子模样, 很是精致。   黛玉很喜欢, 正要谢林宥。   林宥恹恹的道:“别谢我,不是我。”   若我有这种细致,就不必愁了。   黛玉瞬间明白是谁给的了,拿着银签子的手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还有呢,那个墨太香了!我闻了都打喷嚏!”林宥肉眼可见的嫌弃。   黛玉闻着却不错,可又不敢说的。   “还有那些扇子,他是不是以为你长了八只手?送那么多!模样也都差不多,真是显摆,以后你可不能让他手里有私房!”   黛玉细看,那扇子原来是一组仕女赏花图,画面是连着的,心里欢喜陈逸的巧心,可见不是随手买来敷衍她的。   又听林宥说的不像话,拿了扇子要打他。   林宥也不躲,阴阳怪气的继续道:   “这都不算什么,你看看这一堆卷筒,是什么东西,居然还封了起来,这是明晃晃的防着我呢!”   黛玉也顾不得羞了,也是不想瞒着林宥的意思,立刻打开了一卷。   里面是一副画卷,没有装裱,就那么薄薄的卷了起来。   打开,果然是画,普通的水墨绘制,似乎是一座寺庙的一角。   林宥一看,这画的是姑苏城的寒山寺啊。   这小子不好好当差,游览去了?   再看画的落款,因公途经寒山寺。   黛玉又打开了旁的,林宥不太好意思看,假装喝茶,道:“他这次是去江南了,应当是金陵,约莫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黛玉不禁道:“这才多少时日?走水路还不能到的呢!”   林宥不情愿的回答:“走的陆路,昼夜兼程,二十日也够了。”   那得多累啊,黛玉心里想,都说为官者如何威风气派,可这办差也是半点不轻松的,若不是习武之人,这样赶路,半条命也没了。   再看其它画卷,都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地方了,或是一株奇特的树,或是街角的豆花摊子,画的并不精细,可却很有意境。   最难得自然是心意,这样的画可抵千言万语。   林宥掏出信来,酸溜溜的道:“你可知我为何会说自己孤独终老了?我是真没有他这份闲情雅致,不瞒你说,当初去扬州,我差点送一柄匕首给你!”   “哥哥自有哥哥的好处,做什么要比?我还觉得寻常姑娘断然配不上哥哥的。”   林宥还是不太乐意,他想,真是好不容易种的名贵兰花,眼瞅着就要被人一步步连盆端走了。   很想问问黛玉,是他好,还是陈逸那小子好?   可到底忍住了,没犯这个傻气,如今自然是自己好些,日后如何可就不定了。   这么想着,心里更加的心酸,摆摆手,就要走了。   黛玉只以为他在打趣,也没留他,送到廊下就回去拆信了。   信纸只有一张,只说了下那些画的由来,是他白日经过,夜里画的。又问了黛玉安,再无旁的话了。   黛玉看了两遍,又红了脸。   句句端正无冒犯之意,可句句又似有相思意。   黛玉亲自把信锁好,又去看那些画,还有银签子,她最喜欢两只蔷薇花和两只松鼠的。   将这几个拿在手里,轻轻旋转,她嘴角含笑,想了一会,却又一叹。   这样的心思,是独独对自己呢?还是说但凡同他定亲的姑娘,他都会这样精心?   若是当初宏文寺不曾遇见,他又会不会愿意弃旁人家而求娶自己?   若是那日让他遇见的是旁的姑娘,自己于他是不是也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是不是就会考虑不必同她家锦上添花,不如再多一份姻亲的好?   若是,若是他家允许纳妾,他是不是待每个都如此的好?   宝玉便是如此,屋子里的小丫鬟,他都细声细气,待谁都一样的好,府里都知道宝玉说了不算的,说的算的是他房里的姑娘们。   这么想着,黛玉心里竟然酸涩起来,想把银签子等物都收起来,又舍不得,不过是自己胡思乱想,他有什么错呢?   办差那样辛苦还给自己画这些,心意已是明白。   又叹自己的这些想法是无法问出口的,只得又欢喜又酸涩的继续看画。   虽然画的不是名山大川,可画风阔朗,略带锋芒,都说画如其人,可见他心胸开阔,自有丘壑。   再想到他擅骑射,黛玉不禁自责自己拿他同宝玉比较。   宝玉,自是,比不得他的。   这样想着,黛玉脸越发烫了起来。   丫鬟们都有眼力劲,任由黛玉一人坐着看这些东西,也不来打扰的。   到晚间,林宥竟又来???了,也不坐,说是消食,想起来有话未说:   “妹妹倒是不必费心给他回信的,如今他在路上,日夜兼程,不定走的哪条路,所以信不好送到。”   “不过妹妹若是十分想回信,也不是没有办法,圣上的旨意八百里加急总能找到他的,我把信给你一块掺进去,也可。”   黛玉这次真的气了,“哥哥何苦这样玩笑,我是那样轻狂不懂事的么?还是那样不尊重的?”   说罢,眼里竟有了泪来,林宥这才慌了。   “妹妹,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哥哥是哪个意思?”   林宥顿住了,这说不得啊,说他酸陈逸?说他怕妹妹待陈逸好过自己?   妹妹不止要恼,还得笑他心胸狭隘了。   可现在不解释也是不行,只好别扭的说:“我不过是舍不得你,好歹让我适应一阵子,也就好了。”   黛玉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又笑了起来。   “哥哥,玉儿这一生都是你的妹妹,咱们俩是最最至亲的。”   林宥点头,又道:“我不过是觉得他运气太好了些。”   “那是哥哥疼我,觉得我哪里都好,旁人可不会的,指不定觉得是我运气好些呢!”   “那是他们眼瞎。”   黛玉甚少看到林宥这样,又笑了好一会,林宥自己不肯让她笑了,赶紧走了。   这么一折腾,黛玉下午的那些患得患失,反而好了许多。   无论如何,有哥哥呢!   虽不打算回信,可仍想也做点什么,忽的想到一个,不若每幅画上做一首诗如何?   于是又拿了画出来,去书房一一思索,不过半个时辰,竟都得了一首七言来。   也不想旁人瞧见的,自己吹干又卷了起来放进箱子里。   丹朱机灵,早就备了个紫檀的箱子,放在书房,还挂了锁,钥匙给黛玉时,只说:“姑娘,箱子咱们多的是。”   惹的黛玉非要棠云打她,棠云唤了雪雁来,两个人一起抓住丹朱,闹了好一会。   雪雁回来沉稳了许多,还私下里郑重同非烟致谢,若不是她挑出来,自己还不定陷进去多深拔不出来呢。   非烟看她神色,真心无怨恨,也是放心了,仍和她玩笑。   黛玉自然也欣慰她沉淀了性子,也因此多了个经验,大丫鬟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心思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似小丫鬟们,只想着好好当差,能入主子的眼。   便同季嬷嬷道,给她们相看也得打算起来了,虽说年纪不到,可也得提前定下,再挑好的丫鬟培养着顶上来。   又让嬷嬷找个时机问问她们的意思,是要出去嫁人,她就放身契,想做陪房的,又是什么章程,也得嬷嬷多操持些。   季嬷嬷自然应了,她不是那种不放权的人,也知道黛玉的性子,来日待她定然好的很,所以若是这几个肯嫁了继续做嬷嬷,她也是愿意尽心去教导的,毕竟她年纪渐渐大了,早些培养出来,姑娘才不必操心。   这事暂且不提,又过了几日,林宥开始当差了,只晚膳才能来看看黛玉,可也不是都能陪着用膳的。   黛玉懂事,又心疼哥哥,每每备了汤让人送去前面书房,生怕林宥忙起来吃的敷衍。   林宥初当差,发现许多差事确实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因而很是忙碌,府里旁的他是不担心的,只担心黛玉的安全,特提了张扬,也做了队长,领一队侍卫,只要黛玉出门,必护送周全。   又觉得侍卫需要避嫌,很多地方进不得,让李青河选了四个力气大的嬷嬷,放在黛玉院子里,嘱咐黛玉出门定要带着。   黛玉认真应了,这才稍稍放心。   可,知道林宥开始当差,日日不在府中的,有人难免就动了心思。 第90章 谁拿捏谁去呢   ◎如此,晴雯从此成了薛家的丫头了。◎   至于, 何人又有何心思,那个暂且容后再表,许久未提薛府, 先说道几句。   薛府。   薛家自匆匆搬回了自己的宅子,已有两月。   薛蟠是不耽误的, 该如何玩便如何玩,同贾家家学那些子弟也并没有断了, 反而越发自在了,夜里不归是常事。   宝钗那里虽觉得寂静了些, 可终归是自己家, 不必多思多想,处处周全。   只薛姨妈, 时常去荣国公府同二太太说话,有什么好的新鲜的也去给贾母送些, 也是不断了情分的意思。   这日薛蟠回来说, 贤德妃薨了。   薛姨妈跟宝钗都很是吃惊,贤德妃是荣国公府如今的最大依仗,二太太还盼着她能有个龙子, 延续家族百年荣华。   这怎么说没就没了的。   “什么时辰的事?那可得去你姨妈那里道恼去,她如今定伤心死了, 总要去劝劝她。”   薛姨妈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宝钗并未见过贤德妃, 说不上什么伤心的。   可也有些怔愣。   “那园子也是不必修了的。”   不止园子白折腾了, 那些大把送进宫里的银票,也是随着贤德妃的逝去烟消云散了。   跟薛姨妈两个换了衣裳, 薛蟠亲自陪着, 一并去了荣国公府。   二太太未得旨意入宫祭奠, 贤德妃又已悄无声息的出殡了。   只能在佛堂上香念经,也不知是超度女儿还是宽慰自己的心。   薛姨妈去佛堂见她,也上了香,才搂住她,姐妹一起大哭起来。   情真意切,痛哭流涕。   众人劝了好久,两人才勉强止了声,互相拉着去二太太院子里净脸更衣。   宝钗又同二太太行礼劝慰了几句。   薛蟠则去了前头贾政那里暂且不提。   二太太拉着宝钗:“好孩子,你也去看看你宝兄弟,他昨儿也是伤心狠了。”   宝钗应了,带着莺儿告退而去。   宝玉那边正闹着呢,原是为晴雯,晴雯被赶了出去,她哥哥嫂嫂也是不管她的,如今一病不起了。   宝玉怜香惜玉,想去看她,可袭人拦着不让。   “我的爷,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老爷太太正伤心呢,你若是现在非要为晴雯同太太闹起来,那可是会害了晴雯的。”   “她如今病了,又没有人管,你说送了药去,可她能自己煎药不成?”   “能不能的,也不能你去给她煎药,我打发个小丫头去看看她也就是了,可你是绝不能去的,这几日太太说了,你日日都得去佛堂给大姑娘上香念经,天大的事儿还能比得上这个?”   宝玉还想同袭人继续闹,就听外面有丫头道:   “宝姑娘来了。”   宝玉一听宝钗来了,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迎了上去。   “宝姐姐,你这样狠心的,许久都不来了,是有了新的玩伴不成?”   宝钗同他进门坐了,袭人赶紧张罗着上茶。   宝钗还没说话,袭人就先道:   “宝姑娘您来的正好,快劝劝这个疯魔的,二太太前几日嫌晴雯不庄重,一时生气,将她撵了出去,我原觉得过些日子太太消气了,二爷在央求央求,把她接回来也就是了。”   “可巧,娘娘又这样了,二爷却是一刻都等不及,在这种时候去给太太添堵,太太疼二爷倒还没什么,若是传到老爷耳朵里,岂不是又得讨一顿打来?”   宝钗一听,竟有这事。晴雯她是知道的,很有几分牙尖嘴利的劲儿,不太好管教的,可宝玉极宠她,并不比袭人差几分的。   袭人这么说有几分为自己就不知道了,只是看宝玉,轻易放不下的样子。   笑了笑说道:“听你丫头的吧,确是为你好的。”   宝玉听了自然也不愿意,可宝钗许久没来,他自然想先亲热亲热宝钗。   先问了宝钗在家里做什么?闷不闷的,又说给宝钗留了什么好东西,让袭人赶紧去拿。   “如今云妹妹轻易不得来,宝姐姐又搬了出去,林妹妹更是再不来了的,我如一只孤雁般,了无生趣。”   “这话也是混账,我们难不成陪你一辈子?”   又指着袭人笑:“能陪你一辈子的在这儿呢。”   袭人被宝钗说的脸红,放下东西又赶紧去拿点心了。   “宝姐姐,你说怎么就这样了呢?大姐姐没了,园子也不用修了,咱们一起说话的日子竟也极少了。”宝玉竟落下泪来。   “总是要长大的,哪里能跟过去似的,没得就玩闹,说句你不爱听的,家里如今不同往日,你也该读读书,上进些,老太太也欢喜。”   要说宝玉聪明是有的,只是不肯用在正途,宝钗虽然对他没了旁的心思,可她自己家里哥哥也不争气,还不如宝玉呢,若宝玉上进些,来日也未必不是她的一点依仗。   宝玉自然不爱听这个,他道:“若我加官进爵了,我大姐姐就能好了么?非要让我一身酸腐气的,同那些禄鬼一般,我宁可死了的。”   宝钗听了虽气,可也不劝的,只端茶喝了。   宝玉到底觉得宝钗久不来的,没有说岔了就不搭理的道理,又转而说起旁的。   宝钗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脸色看,同他说了好一会,看时辰差不多了,就要走。   “宝姐姐不在这里用饭吗?”   “就是???要用,也得去太太那里,没有在你这里的道理。”   宝玉听了急忙跟上,要一起去的。   趁着袭人回屋子准备宝玉的东西带着去,宝钗用扇子半遮着脸,低声同宝玉道:   “一会去了,可不许说胡话,白白惹太太心酸,晴雯那里,我自有主意帮你一把。”   宝玉一听立刻眼亮了,忙点头应了。   果然去了二太太那里,一起用饭,宝玉沉默少语了些,并没有同二太太说晴雯的。   宝钗临走又同他悄悄道:   “过几日,我让哥哥下帖子请你,你再去我家坐坐罢。”   “哪里用下帖子,我同薛大哥也是常见的,宝姐姐说一声便是了。”   宝钗点头,同薛姨妈一并回府去了。   路上马车里,宝钗问了二太太可有什么话不曾?   薛姨妈颇有些依靠宝钗几分的意思,所以什么也同她说道说道的。   “左不过又透了那个意思,我事先听了你的,权当没听明白,并没有应什么。”   哪个意思?自然还是宝钗宝玉。   “没了贤德妃娘娘,她家少了极大的依仗,如你所说,宝玉再如何受老太太疼爱,也不能袭爵的,日后又没了人替他周旋了,前途未知,所以你姨母大概又急了。”   薛姨妈也是心头不悦的,他们家烈火烹油之时,瞧不上宝钗的身份,如今不太好了,又想着吃回头草。   好处都是他们的了。   “可你及笄了,也拖不得了,你哥哥说的那些人家,你又看不上的,若再拖个两年…”   宝玉也不是不行,至少待人体贴,宝钗又聪慧,拿捏他倒也容易。   宝钗也不好说自己的婚事,只说:“如今国孝,也不得宴会,再过些日子吧。”   又同薛姨妈说了晴雯之事。   薛姨妈道:“你可是想着人去给那个丫头看看?可那是你姨妈撵出来的,你这样做,让她知道了,心里膈应也是有的。”   “姨妈是厉害,可她的心都攥在了宝玉手里头呢。”   宝钗依旧轻笑端庄。   她们也不能白白让二太太捏着。   捏住了宝玉,二太太也得思量一二。   以前是没有办法,薛姨妈又想着成她同宝玉之事,可现在临宁郡主那里搭上了线,二太太这里又没了大依仗,至于王家,她们都是嫡亲的妹妹家,就算分个轻重,可都是血脉至亲,还能不许她们仰仗不成?   薛姨妈许是也想到了这个,不吭声了。   也是让宝钗自己做主的意思。   宝钗第二日便让人去看了晴雯,果然好不凄惨的,她让人送了药,又指了个小丫头服侍了她几天。   晴雯眼见着好多了,莺儿这才亲自去看她。   问她日后打算的意思,晴雯自知先前吐过血,便不太好的,又这个年纪了,卖去哪家,也是个做通房的命了,又哪里比得上在宝玉房里,小姐一般的日子。   因而也是哭泣不停,说不出什么打算来。   莺儿又说,宝玉那里,二太太是不许她回去的,又说袭人,如今哄着宝二爷也不那么念着她了,便是宝钗去求情也很难成事的。   晴雯听了自然越发的大哭起来。   莺儿又道,这么孤身女子呆着也不是个法子,不如跟她回府,先安顿下来再说也可。   终究宝钗心善,她回去求一求,也是可能的。   晴雯听了自然愿意,宝姑娘什么行事她是知道的,去了她那里,是吃不了什么苦的。   莺儿于是说回去商求宝钗。   来回又是好几日,晴雯等的日日垂泪,莺儿才姗姗来迟,说成了!   当即带着晴雯回去,拜过薛姨妈和宝钗。   宝钗自然劝慰了她几句,莺儿又提点她,自己签了身契给宝钗。   如此,晴雯从此成了薛家的丫头了,宝钗并不用她贴身伺候,给她大丫头的份例,却让她看一个小院子罢了。   晴雯虽觉得无趣,可府里给了她体面,又不用做什么,便也安心呆着了。   又过了些日子,薛蟠引了宝玉来,宝玉去后院见薛姨妈跟宝钗,惊喜的发现,晴雯果然在一旁上茶。   两厢相见,如何叙话,暂且不提。 第91章 萧一也会口渴   ◎“荣国公府这碗水,快撒完了。”◎   太上皇百天未过, 可朝堂依旧。   东平王府,女眷封在府中,寸步不得出, 男丁全部收押刑部大牢。   他家供出来的除了甄家,还有镇国公府, 修国公府。   这两个府也一并被御林军围了,依旧交给北静郡王主理, 大理寺主审,而后再交由刑部。   江南甄家已经被抄, 所有男女家眷全部押解回京, 其中家主被提前一步昼夜兼程带回,直接压入刑部天牢。   同时江南被抄的还有三个家族, 除了家主外,旁的家眷包括旁支全部压在当地, 等京城定夺后处置。   龙禁尉统领因玩忽职守, 以下犯上被压入大牢,龙禁尉牵扯甚多,关押的关押, 贬黜的贬黜已经支离破碎。   圣上抽调御林军五百人重组,新统领名为萧一, 圣上还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统领赐了个宅子。   林宥得知这个,特特备了礼, 亲自去贺他。   萧一在空无一人的宅子里同林宥对坐。   真的是空无一人, 不说下人了,就是老鼠大概都没几只的, 林宥坐在灰尘上, 大热天的都觉得有点冷。   “你也不买点小厮丫头的?算了, 我送你几个罢,我那里有学了规矩的了,你也不用再费事。”   林宥叹气,萧一这儿连茶都没有,他俩只能这么干坐着,他又是个不吭声的,不仔细听,呼吸都听不到的,虽然他有点坐立难安,可来都来了,总得找点话说。   “小公子,不必了,我自己就好。”   萧一又叫了他小公子,林宥自然也不在意。   “你自己?就这么干巴巴的守着个空宅子?你会做饭吗?”   不得不说林宥一针见血。   萧一呆了。   梁总管以后不管饭了?   他缓过神来又声音清冷:“我只会杀人。”   林宥乐了,也不那么怵他了:“没见过把什么都不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萧一心里尴不尴尬不知道,可依旧不动如山。   “圣上任命你后,就什么都没给你叮嘱两句?”   不可能吧?就这么把一根木头,还是跟万年铁木,封了个从三品的统领?一点叮嘱都没有的?   “有。”   暗卫是见不得光的,萧一早就做好了悄无声息死去的准备。   死因可能是圣上不想用他了,或者为保护圣上而死,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武功天下第一,或许在哪天执行任务时被别人杀了也是有的。   但都是那样安静的死去而已,他从未想过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除了林宥,他甚至没有跟一个活口说过话。   林宥是他出手后活下来的唯一一个,而不出手的时候,他是不需要说话的。   圣上突然的旨意让他十分之震惊。   跪在下面,不知道该如何。   还是梁平把圣旨塞他手里,又提醒他谢恩。   他当然知道怎么谢恩,他见过太多了。   他没有谢恩,他把圣旨举了起来:“圣上,萧一做不到。”   “那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萧一懵了,杀人?等死?   这就是他的日子。   “没想过?那就先做着这个吧,等你想到了再来换。”   萧一就这么茫然的接了旨,圣上还送了他一匹马,梁总管说,他不能再住在宫里了,找人带他来了这个宅子。   然后林宥就来了。   他重复了圣上的话给林宥听,只见林宥笑的差点倒下去,动作一大,灰尘飞舞,林宥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萧一这才想到,梁总管平常会上茶的。   “小公子,您回去吧。”   我这里没茶,您回去喝吧。   林宥摆摆手,“好歹是自小的交情了,把你扔这里太不地道了,中午我带你去我家吃,然后让人给你把这里擦擦,你想一个人呆着不要紧,但也不能干吃灰吧?”   “小公子,不必麻烦了。”   萧一还不太习惯行走阳光之下,如果不是林宥,他是不会让人进来的,至于他自己,随便找个角落就能住下。   “不麻烦。”   林宥起身拍拍灰,又是一阵烟尘缭绕。   他一边咳嗽一边道:“萧一,你就当以前的你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新的你,你重新学怎么活就好。”   “去我家串个门吃个饭,就是你的新生第一课,走罢!”   林宥看着虽然依旧冷清疏离的萧一,心里狂笑,我虽然打不过你,可我比你会活着啊!   萧一最后竟真的跟林宥去了,喝了林宥三壶好茶,所以,可能他只是太渴了?   英雄会为五斗米折腰,杀人不眨眼的萧一也是会口渴的。   送走萧一,李青河期期艾艾来扒门缝,探头探脑。   “爷,萧大人走了吗?”   “李青河你个怂货。”林宥一支毛病扔了过去。   李青河顺手接住,这才走进来。   “侯爷,您真行,竟然把一尊杀神请回来吃饭。”   这是打算以毒攻毒,治治自己见了人家就怵的毛病?   “杀神怎么了?杀神就不吃饭不喝水了?”   林宥面露得意,怵还是怵???,可萧一如今得乖乖的跟他回家吃饭,让他特别有成就感。   “你过来干什么?出结果了?”   李青河听了,立刻正色道:“是。”   “坐,说!”   “是!”   “我们绑了贾蔷,没动他,只当着他面治了治他的两个小厮,他就招了。贾秦氏的确有许多好东西,但不是贾珍给的,贾秦氏也不知道是谁给的,那人自称是管事的,曾蒙她先祖恩情,替她先祖给她存了些东西,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只露面一次,给了东西就再未见过。”   “东西有多少贾蔷也不知道,但他的确得了几样,转手卖了,侯爷您猜他得了什么!”   “我猜你想扣月钱。”林宥冷哼。   李青河赶紧道:“是您说的那个草,名字不一样,可模样说的像。我让他画了,您看!”   李青河虽然整天作死,可他办事却很敏锐仔细,贾蔷本来只说了一味药材,他就立刻联想到了,让他画出来对照。   林宥看了一眼,“我又没见过,是不是的大概就是这个玩意。”   “卖给谁了,有说法吗?”   林宥其实心里已经笑了,竟然不是栽赃嫁祸,这是什么缘分啊。   “有。”   “荣国公府二太太的陪房的女婿,倒腾古董的那个,一路查下去最终到了他手里。”   “老规矩,绑了。这次我要正经的口供画押。”   “明白。”李青河拱手就去办了。   林宥敲着桌子,这事总算有眉目了,贾家倒下也不远了。   现在他唯一的顾忌就是黛玉了。   该跟她怎么说呢?   她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坦日子,这样的事又会让她添出多少烦忧?   正想着,就听棠之进来道:“大爷,姑娘请您过去。”   林宥点头,没有耽搁,抬腿就往外走。   来传话的丹朱看见他,吓得往旁边跳了跳。   林宥忍不住挑眉,多看了她一眼。   丹朱赶紧低头,噗通跪下。   林宥看了看棠之:“问问,做什么亏心事了?”   棠之带笑:“大爷,您可饶了她吧,不止她的,哪个见了您都敬畏的。”   林宥点点头,没说什么出院子去了。   丹朱这才起来。   棠之打量她,“素日里也没见怕成这样的,可要仔细些。”   丹朱点头,拍着胸口描补:“大爷当差了,威严愈发重了。”   棠之笑着送她出院子,也不知信了没。   林宥一进黛玉的院子,三个大箱子摆在外面。   黛玉也在廊下站着。   林宥也不问箱子,只道:“可点了香?在外面定要点的,虫子扰人。”   黛玉脸色不太好看,“哥哥,我有话同你说。”   “好。”   林宥同她进了书房,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黛玉坐下,拿出一封信来,推给林宥。   “外祖母给的。”   林宥有些头疼,都见不到了,还能闹什么幺蛾子?身体病了让黛玉回去探望?   不过要是真病了也好,自己可以拖一拖等她有个什么,再让贾家倒下,这样也就不用同黛玉说那么多龌鹾事了。   可一看信,林宥目光冷凝起来。   “呵。”   黛玉道:“哥哥,外祖母这是什么意思?让我给宝玉存着这些东西?这样做至大舅舅一家于何地?”   “东西怎么进来的?”   “说是外祖母给我的礼,还说里面有母亲的东西,正经写了帖子和礼单,这才送了进来的。”   “恩。”林宥捏着信纸,眼神晦暗不明。   贾老太太好算计,转移家产敢送他府里来了。   到时候是不是还得倒打一耙,说他为官不正?   “这箱子我让人抬走了,你不必管了,我自有主意。”   “我听哥哥的。”黛玉毫不犹豫。   “信我也得拿走。”   “哥哥处置便是。”   黛玉又叹气:“哥哥,外祖母这心偏的,实在是,大舅舅一家都不能住正院了,那府里也是二舅舅家管着,如此还不够吗?”   “所以,你当以之为鉴,日后要克制自己,一碗水总要端的差不多,别撒了才好的。”林宥道。   “荣国公府这碗水,快撒完了。”   碗都要扣过来了。   不过林宥还不打算今天就跟黛玉说,只让她无需费心,万事有他呢。   又说了些话安抚她,才离去,黛玉让几个婆子把箱子抬到了垂花门处,自有小厮接手。   作者有话说:   我时间设定错了,这是明晚的…   哭死,为自己点赞!   这样明晚这个点就没了哈。   我要捂紧存稿箱… 第92章 赶紧分了家吧   ◎“分家!”◎   林宥回了正院, 三个箱子也抬了回来,他就在廊下,让姜启打开。   东西并不太多, 大概是投石问路,且书画居多, 看来老太太也是知道的,金石之物都是虚的, 书画古董才能传世。   “看看有没有夹层,保不齐还能有点银票之类的。”林宥道。   姜启认真搜索起来, 另一边张扬则去找了贾琏。   林宥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听说他当差还算不错,可大厦将倾, 贾琏是没什么爵位可继承了,能保命大概也是他的造化了。   姜启果然搜出了银票, 林宥看了眼冷笑:“十五万两?老太太体己还真不少。”   贾琏是告了假匆匆赶来的, 他总觉得林宥突然找他,定是大事,故而骑马而来的。   林宥已经让人把箱子搬去前院了, 贾琏进来,他也没上茶, 直接道:   “琏表哥,我也不同你客套了, 这是你家老太太让人送来的东西, 说是让我妹妹给宝玉存着,他没了姐姐倚仗, 读书又不好的, 老太太觉得自己时日无多, 怕宝玉来日流落街头,让我妹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他一回。”   “这其中一箱子说是给我妹妹的辛苦费,你一并带走罢。”   “哦,还有银票。”   贾琏表情变幻不定,先是愤怒老太太把东西送出来为了给宝玉,又是高兴东西都归自己了。   可林宥又冷声道:“这东西烫手的很,你还是不要自己昧下了,要我说,不若告知你家大老爷,憋屈了半辈子,自己不成器也就罢了,难道不给后世子孙谋划一二?”   贾琏被他说的脸皮不好受,拱手道:“多谢林表弟,我这就回去同父亲商量。”   林宥点头,打发几个小厮给他一并把东西带上,贾琏直接去了贾赦的院子。   贾赦在家憋的正难受呢,以为贾琏弄了什么孝敬他,还挺欢喜的出来。   贾琏却脸色不好看的要同他进书房谈,进屋先呈了信给贾赦。   “欺人太甚!”贾赦恨不得撕了信。   登时坐不住了,就要去找贾母理论,这不是一丁点东西,只银票就十五万两!且谁知道是不是只给了黛玉?又或者这次黛玉留下了,以后会不会送过去更多?   平日里爱把东西随手赏给宝玉也就罢了,让二房当家,他也忍了,可现在不修园子了,就往外存家产了,这是打算彻底给自己一个空壳子了?   “父亲,莫急,不知父亲去了又如何说?”   贾赦道:“自然去问问老太太这心偏到哪里去了!”   “这应该是老太太的体己,她的体己若是不肯给咱们,出于孝道,咱们也是无法子的。”   贾赦一想也是,没办法证明这是公中的东西啊。   又坐下了,冷声道:“既然到了咱们的手里,那就是咱们的了。”   这是跟贾琏一个想法,要昧下的意思了。   贾琏叹气:“父亲,林表弟今儿说的也有道理,您忍了一辈子,平日里也就是买买古董,买买女人,可相比这偌大的家业,又算得了什么?”   “再这么下去,咱们到头来,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一个空头爵位,在京城又算个什么!”   贾赦看他:“那你说如何?你还有什么主意不成?老太太只要在一日,咱们就只能不痛不痒的闹几出,她再拿点好处打发了罢了。”   贾琏回来的路上已经想了许多,他当差时日长了,越发懂一点朝局了,所以虽然不想承认,可也隐隐觉得荣国公府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京中,江南,西北,新贵频出,封疆大吏都换了好几个。 奇*书*网*w*w*w*.*q*i*s*u*w*a*n*g*.*c*c   他们这些家族,看似沸沸扬扬,可朝中说不上话,也没有了宫里娘娘倚仗,高祖旧部也调职频繁,多有贬黜。   无非就是比新贵多了底蕴,可现在底蕴都要被老太太留给宝玉的。   这是要他大房的命啊。   既如此,不如趁机运作一番。   “分家!”   “你胡说什么?老太太还在呢!分家?你做梦吧!”贾赦摆手,这个主意还不如把钱留下呢。   “父亲,分家您好歹还能得这座府邸,还有一些家产,再不分,正院的椅子都给您留不下!”   那椅子也值钱的很呢!   贾赦坚决不同意,“老太太在,这分家就是大不孝,她再去告我,我这爵位就更没了。”   “那就我们先告!”贾琏咬牙。   “父亲,不是我心硬,您看看,这桩桩件件,老太太都是给二房打算的,咱们连口汤都没有的!”   “怎么告?老太太堂堂国公夫人,要训斥她,那也得是皇后,宫里哪有皇后娘娘?”   圣上不肯立???后,许多人家女眷有个什么,需要告状调停的都找不到去处。   “那就同圣上哭诉,上折子。”贾琏道。   “你说的轻巧,上次是还银子,圣上还愿意搭理我,这次我若告母亲不慈,圣上重孝心,还不知得怎么骂我呢!再夺爵,咱们就真是一场空了。不妥不妥!”贾赦这次是怎么都不肯的了。   贾琏也急了,“父亲!咱们就这么睁眼看着了吗?”   “那也是不成的!”贾赦如何不气,可这次怎么也得忍了。   又劝贾琏:“我们好歹还得了这些,我分你一些,你做私房,日子也好过些,不用看人脸色。”   贾琏却想到了林宥,他把东西给自己,还说烫手,让自己别动心思。   这是何意?但总归不是让自己悄无声息的意思吧?   于是又将这个跟贾赦说了,“父亲,咱们若是留下了,不声张,林表弟如何想咱们?”   贾赦摆手:“那就给他送点礼,当承他的情了,他还能来怎么样不成?”   贾琏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林宥自同他说话,就没一次是废话的,都自有深意,虽然有点显得挑拨离间,可又真的是为他的利益来的,林宥可是半点好处没要。   他又想了会道:“父亲,机会难得,若您有心,咱们总要试试。”   “不如这样,咱们想个法子,把这里面加点公中的东西去,而后就咬定了这不是老太太的私房?”   “那也只能让老太太补偿几分罢了。”   贾琏抬头,一拍桌子,咬牙道:“父亲,您就上折子,说要让爵位给二老爷!原因无他,只为了成全您对老太太的孝心!”   贾赦骂道:“你疯了不成?万一圣上真的准了,你就自己找地方哭去罢!”   贾琏却打算赌了,“父亲,我再去找林表弟,他可是圣上身前的得意人儿,有他帮着说情,怎么也不会被抢了爵位去。”   “他为什么要帮你?你想的倒美!”贾赦摇头。   “我自有法子,父亲,有些话不能同您明说,可咱们必须得分家了。您信我这一回,事后我自然有解释的。”   贾琏其实是想到了一事,以前本没觉得太如何,只羡慕二房好运气,但是现在他也背了不少律例了,又想到这几日朝堂的大消息,不禁冒了冷汗。   竟然差点疏忽了去!   “你且先说动林宥再说吧!”贾赦摆摆手,仍不肯点头的。   贾琏也不耽搁,骑马又去了林宥那里。   林宥倒是没料到的,这么快就闹完了?还是贾赦想独吞?很有可能,不过还是失望,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贾琏急道:“林表弟,我有要事同你说。”   林宥点点头,李青河带人拱手告退,出去守门了。   “琏表哥,喝茶吧。”林宥示意,自己则坐回去,慢条斯理的喝茶。   贾琏刚想推拒,又觉得的确渴了,于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才道:“林表弟,我们大房想同二房分家,我知道老太太还在,没有这样的道理,可如今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我同父亲商量了,我们当上折子给圣上,父亲愿意把爵位让给二老爷,只求圣上允我们两房分开。”   “我们在圣上面前没什么体面,所以请你给周旋一二。”   贾琏起身作揖。   林宥纹丝不动,轻笑:“让爵位是假,告状是真吧?”   贾琏也不觉得臊的慌了,坦然认了。   林宥点头:“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也不说愿不愿意替他们周旋。   贾琏又道:“自然不能让表弟白忙活,表弟在刑部,忙甄家的案子,我正好有一事告知。”   “也是我内子发现的,二太太在小佛堂藏了十几箱东西,是甄家送来的,应当是甄家为了东山再起,转移的财物。”   “哦?那也可能是甄家送的礼呢。”   “来往礼单皆有记录,内子当家,可以作证定然不是礼,甄家没倒之前送来的,如今倒了,二太太只以为是自己的了,拿出用了几样,内子发现上面皆刻着甄家的印。”   没有人家送礼会刻上自己的族印,除了圣上赏赐会有内造的标识。   “窝藏罪臣的东西,这是共犯之罪。林表弟,这家再不分,你下次要抓的就是我父亲了。”   说的也对,不分家,贾赦就首当其冲。   林宥故作沉思,“圣上重孝道,若是知道了,必然会宣召入宫,让你父亲陈情,他可稳得住?”   贾琏一看有门,立刻保证:“父亲也不是全然不中用的,我定好好叮嘱,不出差错。”   “那也罢,我就替你周旋一二。”   林宥也不假装推辞了,主要是为了速战速决,不想再拖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手残设定错了时间多更了一章,本来想捂住单薄的存稿箱今晚不更了。   可今天多了一个勋章。   不加更是不行了!   说实话,作为一个萌新,突然得了这个勋章,惊喜有之,惶恐也有之。   本来就每章都反复斟酌,就怕写的不好让你们买的吃亏。   现在更觉得压力倍增,怕让你们失望。   这份惊喜是你们这些最初无限包容我,支持我的人给的。   说谢谢太单薄了,可我也只能说谢谢了。   我不知道以后我会走多远,可你们是最初陪伴我的,无论你们日后看不看我其它的文,我都会在每个文里感谢你们,也会为了你们好好写每一个文。   是你们让一个连发文需要自己申请签约都不知道的纯萌新一路顺利走到现在。   可能对你们来说微不足道,但却是我一个最重要的开始。   再次鞠躬感谢。请去看看文案,我设置了小惊喜,聊表心意。   亲亲们今晚多多评论吧。   PS:不是我小气,第一次不会用,就试着先设定了一下,结果居然没法更改的… 第93章 圣旨分家是也   ◎“你家不是有个宝贝?”水溶突然看向贾政。◎   贾琏得了应允, 立刻回府继续劝说贾赦。   当晚,贾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那三个箱子送到了贾母那里。   至于银票,他表示不知道。   什么?母亲还藏了银票?哎, 果然是我不得宠爱,才让母亲如此偏心。   既然如此, 这爵位也给二弟罢。   贾母被他气的不轻,“你莫要又拿爵位说事, 我不过是用了自己的体己,这都不可么?你是要我即刻都给你么?”   “可这分明是公中的东西, 这副画, 是镇国公府送来的年礼,我也是知道的。母亲要给二房什么, 何须如此?我也不住在这里,大太太不成器也不管家, 母亲明着给就是了, 怎么还得去外甥那里,这不是让我没脸么!外面传的那么不像样子了,母亲也可怜可怜我, 大家都消停些不好么?”   “爵位之事,我也不是口里说说的, 已经呈了折子给圣上的,想必没几日就有结果了, 等圣上允了, 还请母亲看我一片孝心,让我们分家吧!”   贾母一听他又上了折子, 再听分家二字, 一口气闷住, 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贾赦也乖觉,立刻起身高声喊着:“快请大夫!”   等贾母悠悠转醒已经是第二日了,贾政大太太二太太都在守着,只是二房脸色极不好看。   原来是圣上宣召贾赦入宫去了。   贾琏倒是告了假,伺候祖母,不过这会刚去送父亲了。   凤姐在一旁尽孝心,见贾母醒了,赶紧命人端水端药。   贾母见不到贾赦,便问,贾政道:“圣上宣召,大老爷入宫去了。”   他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也知道老太太是为什么,只是心疼被贾赦昧下的银票。   贾母一听这个,差点又缓不过来,再昏过去。   可不昏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老大敢上折子,必然是冲着分家去的,不然他没那么大的气性。   分家。   贾母闭目垂泪,她荣华一生,竟然到了了,这样的颜面无存。   贾赦去了大半日带着圣上口谕回来了,圣上言,不能只听贾赦一面之词,可又看他一把年纪了哭的甚是不易,所以命北静太妃来荣国公府,垂问贾母,再做定夺。   贾母一听就知这家非分不可了。   北静太妃可不会给她什么颜面的,且北静郡王同林宥十分交好,而这件事,林宥把箱子退给老大,就说明了他的态度,定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又是恨,又是悔,当初就应该劝女婿续娶,生个一儿半女的,哪里还有林宥的事!   可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背过脸不肯看贾赦,贾赦却不管的,在旁努力的尽孝心。   北静太妃也没耽搁,下午就来了,这是圣旨,又不是赴宴,故而没有非要上午的道理。   荣国公府开中门迎接,北静王水溶竟也来了,说是送母亲罢了,不必特意招待。   贾政等岂敢不伺候,大礼拜过,又恭恭敬敬的请了他外书房上座。   要说这水溶最近也忙得很,忙着在大理寺监察东平王府和其他两个公府的案子。   他一听,母亲是奉旨去荣国公府断案,立刻来了兴致。   定然是林宥的手笔,他总???要来看看戏捧个场吧,万一他们家狗急跳墙,冲撞了母亲可怎么是好?   北静太妃听说贾母病了,极为体贴,说去贾母那里,设了屏风问话也是可的。   二太太只好让凤姐找来屏风,又请太妃坐了一张紫檀大椅,太妃自己大丫鬟则在椅子上搭上大锦缎,又放了两个垫子,才让太妃入座,另有大丫鬟端了香炉来,焚香冲淡药味,又自己拿了茶叶煮上,呈给太妃,点心果子也是自己带的,半分不用贾家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二太太心里咬牙,可又不敢如何的。   贾母躺在榻上,要下来行礼,太妃不肯,命人扶了,她又不缺这个礼,圣上的差事要紧。   于是道:“贾老太君,你的大儿子说你疼爱幼子入骨,不甚忧心,他为了尽孝心,要把爵位让给二房,只求老太君垂怜,准予两房分家。”   “老太君可有话说?”   贾母叹气,也是垂泪不已:“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有不疼哪个的道理?不过是宫里娘娘薨了,二房天塌地陷一般,我才多怜惜一二罢了。”   “老太君节哀。”   “可承袭爵位的毕竟是长房,规矩体统在那里,再怎么偏心,也没有让长房别院而居的道理,若说长房不成器,也有个嫡长子如今当差了,也不算后继无人。”   贾母气恨,太妃开口就是自己偏心,可见根本没有听自己言语的意思。   但又不能不答话。   只道:“我从未动过二房承袭爵位的念头,老大总拿这个来闹,成日里又不肯上进的,可便是这样,我也只有纵容他的,多少体己给他买东西去了。”   “可按道理,这家本就是大房的吧?他花银子还需要商求不成?”   “我还未死呢,没有分家,他同二房就都得按规矩拿公中银子,不能胡乱败家的。”   “嗯,所以你家老大才要分家,原来是自己做不得主啊,不知这管家的女眷是哪个?”   “老大家的出身一般,不爱管这个,所以给老二家的管着,老二家的也是身体不甚好,就给大房长媳管着了。”   贾母总算扳回一局,管家的可是大房的媳妇。   太妃又问是哪个,叫来见见,凤姐来了,大礼拜过,太妃和颜悦色,问了几句管家的事。   凤姐自然如实答了。   太妃才笑道:“你岂不是白忙活。”   凤姐赶紧描补,老太太如何疼爱自己,二太太如何信任自己,是自己诚惶诚恐,事事报备才敢去做的。   太妃摆摆手让她下去。   又同贾母道:“老太君,这大房真是出钱出力的,兴许性子不讨喜,可到底也是有苦劳的,你就抬抬手,让他过几天安生日子罢。”   贾母怒火攻心,太妃这话也太偏了!正要继续争辩,就听太妃道:“罢了,我也知道你为人母,又上了年纪,哪里能开这个口,既如此,我便替你陈情,你的慈母之心,也好让大房感受一分。”   说罢,竟然起身走了。   贾母挣扎呼唤,她全然不理的。   太妃出门,二太太不敢拦,还得跪下恭送,太妃经过她时,眼神刮了她一下,让她心里一颤。   可太妃什么也未说,浩浩荡荡离去了。   她赶紧回房,见贾母又昏了过去,也是着急万分,又请大夫过来再看。   前面水溶同他母亲一般,样样自己带了,也没让贾政坐,只是和有爵位的贾赦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就听人来报,太妃要回去了。   水溶起身,颇有些无趣的道:“你们也不闹一闹?不闹我可就走了。”   贾赦笑:“王爷,我们哪里是那种没规矩的人家,哪里能在您面前失仪。”   贾政亦拱手称不敢。   “你家不是有个宝贝?”水溶突然看向贾政。   贾政懵,宝贝?北静王这是要好处的意思?   “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同忠顺王府戏子交好的那个,听说还撺缀那个戏子逃跑呢。”   贾政这才反应过来,北静王说的宝贝很可能是个人,更可能是宝玉!   只是宝玉如何认识了戏子!还是忠顺王府的!   “我也就是替忠顺王问句罢了,他可宝贝那个戏子了,你家那个宝贝还是别折腾了,忠顺王可没我这样的好性。”   说罢,扬长而去。   贾政一边送,一边脸色青紫不定。   忠顺王已经解除了禁足,圣上只罚了他抄写佛经供奉太上皇而已,可见恩宠犹在。   宝玉同他家戏子折腾,这是不要命了么!   可如今顾不得打宝玉了,圣旨第二日就到,准予分家,爵位还是大房的,贾母爱跟谁跟谁。   至于如何分家,由忠顺王亲自坐镇,以示公正。   贾政面如考妣。   忠顺王这是来报私仇的吧?他忍不住狠狠瞪了宝玉一眼,若不是这个孽障,何来这些事端?   其实忠顺王纯粹是来看热闹的,名门望族,龌龊事都不少,可闹到圣上那里要分家的就荣国公府了。   林宥那小子不算,他都直接换爹了。   反正他闲的很,他最宝贝的戏子被贾宝玉哄的宁死不屈,正闹绝食呢。   不绝食他也不能听戏,圣上让他一同守孝十个月,一天都不得少。   正好,荣国公府就来了这个消遣的好事。   再说二太太知道了这个,竟然没有一味的哭天喊地,而是当机立断,先给宝玉定下人家。   可这种时候,原先相看的人家都不愿意了,一个五品官的嫡次子罢了。   没了荣国公府的虎皮,又算个什么呢。   李青河这样的都比他抢手多了。   二太太自然另有打算,她这次也没有瞒着贾母,悄悄说了。   贾母昏昏沉沉之间竟然也允了,于是几个婆子一径去了忠鼎候府,接湘云来住。   理由是贾母病了,想史大姑娘了。   忠鼎候夫人自然不愿意,老太太为什么病,不外乎是分家这个事。   这种时候,自家是决不能去掺合的,可湘云却很是想去,不住的央求,婆子又道,贾母只是疼爱史大姑娘,见不知能见几回的。   忠鼎候夫人,无奈,只好允了,但说自家婆子跟着去,只去一日就回,不能留宿的。   婆子自然应了,可人到了荣国公府,哪里还能由着忠鼎候府。 第94章 长痛不如短痛   ◎你看,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这个人间,或许都有点糟糕。◎   太上皇驾崩百天, 众官员祭祀后不必再守国孝。   甄家之罪仍在审理,圣上似乎并不着急定罪,林宥是知道些内情的, 牵扯甚多,不过如今一家子整整齐齐都在牢中, 急不急的都跑不掉了。   刑部着重于东平王府,有风声传出来, 约莫是判全家流放的,但是小辈不充做官奴。   被牵连的两个国公府想必更轻了些, 且这百天来, 并没有旁家再受牵扯。   这让一些暗地里忐忑的家族不免有了侥幸心理,或许圣上只是想敲山震虎, 总不会赶尽杀绝的。   可谁想,百天大祭不过三日, 刑部再次大张旗鼓的关押了宁国公府的贾珍贾蓉。   宁国公府被御林军围住, 等圣上旨意再行抄家。   而荣国公府二房的嫡次子,却传出了同史家大姑娘定亲的消息。   史家也是世代列侯,同荣国公府亲密的很, 如今这种时候还能亲上加亲,不知情的倒赞一声史家顾念旧情。   可这场婚事, 史家有多憋屈,外人事不得而知的。   靖安候府。   林宥看着贾琏的信, 恶心不已, 说的正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定亲。   原那日湘云去了荣国公府,果然就住下了, 忠鼎候府来人叫了两回, 贾母都支应过去了。   忠鼎候夫人正想着过几日就亲自来接, 等老太太这个家分的利索了,再做来往不迟。   可不过两日,就出了事。   那宝玉虽然不住在贾母房中了,可依旧住在贾母院子里的东厢房,湘云来了,说是侍奉贾母,也住在贾母房中,宝玉自然日日过去同她玩耍,还特地弄了个跟湘云一般的金麒麟来配。   那日两人正比对各自的金麒麟说笑,宝玉说到了阴阳,只说湘云的麒麟为阴,湘云脸红骂他:“我偏要做阳的,难不成只许男子为阳?你不是说书上都是杜撰得来的?”   宝玉这次却是不肯让的,林林总总说了许多,惹的湘云恼了,也不知是恼宝玉不相让,还是阴阳这样混账的话。   于是嚷嚷着要家去!   宝玉自然不肯,他如今已经没什么姐妹玩了,贾母从南安王府借了个嬷嬷给三春教规矩,探春学的认真,扇套鞋子这些也不怎么给宝玉做了,迎春自来话少,同宝玉并不亲热,惜春又年纪小,有几分清冷,所以宝玉也不怎么同她欢笑,宝钗黛玉不提,竟只剩了一个湘云罢了。   所以又好声说带湘云逛园子,湘云也不是非要掰扯那个阴阳之事,听他这样说了,又冷笑:“你家的园子如今不成样子了,还去看什么?”   宝玉道:“这几日下了不少的雨,先前挖开的地儿成了一个个的小湖,我就让人放了虾进去,咱们去钓???虾玩儿可好?”   若是宝钗,定会想,这堂堂国公府,园子挖开用不到了,竟然没有修缮的,可见是不中用了。   但湘云却不曾想这些,只笑:“哪样的虾?可大只?”   宝玉说了几种,就带她去看。   袭人带着丫鬟们跟着,又劝翠缕不必去了,园子里泥泞粘脚不说,这屋子总要有妥帖人守着。   翠缕知道袭人哪里都放不下宝玉,定要亲自看着的,也不跟她争,便留下了,同小丫鬟喝茶打牌也是自在。   一行人去了园子,其中过程再就不知了。   而后,凤姐得了消息赶来的时候,就只见着湘云和宝玉湿淋淋的在水里泡着,搂在一处。   丫鬟们叽叽喳喳在岸上叫喊,袭人更是急的让宝玉好生站稳。   水不深,他俩只是湿了身子,可还能站的住的,只湘云瘫软了些,在宝玉身上勉强撑着罢了。   宝玉只看着她:“云妹妹莫怕,凤姐姐来了,定找人救咱们的。”   湘云也不说话,不知是吓得,还是旁的什么。   等凤姐找婆子把他们救了上来,宝玉先道:“凤姐姐,你不要吓着她们,也是我不许她们下来的,看着危险,实则没有什么,只是绊住了脚,有些上不来了,她们再下来,白白遭罪,这水池子又脏的很,我倒是没事的。”   凤姐本来横眉怒对那些丫鬟的表情只好松懈了下来。   “宝兄弟,你跟云丫头先回去换了衣服,你们再着凉,老太太,太太可比我还疼还气的。”   两人被抬着回去更衣沐浴不提。   原来宝玉就见过湘云云梦初醒,胳膊肩膀也是见过的,这次他只当跳水救湘云,搂着她也是怕她摔着。   可二太太这回却极认真的同湘云说道了一会,也不知说了什么,第二日湘云就被送回了忠鼎候府,随行的是赖嬷嬷。   又是在候府呆了大半日,赖嬷嬷才回。   再过几日,定亲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林宥弹着信纸冷笑:“这么恶心的戏码,外面的小戏班子都不爱演了的,可见荣国公府真是黔驴技穷了,脸都不要了,还自己在地上踩了几脚。”   姜启不知如何搭话,只拱手:“侯爷,您说的对!”   林宥放下信又想,实在拖不得了,宁国公府倒了,荣国公府也就这些日子了,该同黛玉说道说道了。   可该怎么说呢?   就从圣旨开始吧。   林宥果真厚着脸皮去借了圣旨来,然后又顺走了圣上一些好茶,又在演武场徘徊许久,才慢腾腾的去见黛玉。   黛玉知道他今日休沐,见了也不奇怪,见他自己提着茶,不由得笑:   “哥哥,你这凡事自力更生的样子,不行走江湖也真是可惜。”   林宥也跟她扯出一抹笑来道:“江湖路远,还是罢了。”   黛玉敏锐的发现哥哥笑得不对,这话也是敷衍无心,不由的往前迎了几步道:“哥哥,去我书房喝茶可好?”   林宥点头,把手里的茶仍给了非烟,只留着一个盒子,自己拿了进去。   非烟上了茶,就带着丫鬟们外面守着了,林宥这回没有一盏一盏的饮,而是拿着杯子半响不往嘴边送。   黛玉只好道:“哥哥,说罢,我有什么受不住的?”   “若哥哥不知如何说,不如我抛砖引玉?”   林宥笑了:“说说看。”   黛玉笑得勉强起来:“我昨儿做了个梦,不太好,但也不算梦魇,醒来忘了大半,只记得外祖母去了,贾家竟被抄家了,官差凶得很。旁的都记不得了。”   林宥心里叹,黛玉太过聪慧,梦是一回事,她能从自己行为神色察觉是同荣国公府有关,才是难得。   于是也不拖了,把盒子打开,圣旨取出来递给黛玉。   黛玉接了赐婚圣旨,自然知道模样,见了吓一跳,“哥哥,这是什么圣旨?竟是给你的还是我的?”   除了赐婚,她实在想不到她能有什么圣旨可接,可赐婚圣旨在她这里收着呢,这又是什么?   “这不算完整的圣旨,没有盖章没有朱笔,做不得数的,你自看无妨。”   黛玉这才稳了稳,轻轻打开,一目三行,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林宥从她手里缓缓拿走圣旨,轻声道:“玉儿莫怕,这不作数的。”   “哥哥,这是什么?这怎么可以?”   圣上怎么能一女许两家?如此荒唐的?这是要逼死她么?   又觉得不对,只暂且捂着心口,顾不上眼泪已经下来了,急急的问:“哥哥同我说说罢。”   林宥心中懊恼,自己果真不够细致,明明思前想后再来的,可还是吓到了妹妹。   赶紧给黛玉递了茶杯一边安慰道:“哥哥在呢,半分都委屈不到你的。”   黛玉听了,方心不跳的那么快了,擦擦眼泪:“哥哥快快说来罢。”   林宥赶紧一一道来:“这圣旨是贤德妃所求,本想好好侍奉太上皇和太妃,能得一道恩旨的,可不曾想,太上皇驾崩,未曾清醒过来,所以这圣旨并不作数,反而是贤德妃的罪状了,宫闱之事,这个不提也罢。”   林宥隐瞒了许多不需黛玉知晓得,又继续道:“我是想同你说,这圣旨上所求其实并不是贤德妃的意思,她更想贾宝玉娶个普通女子,就是宝钗也可的。”   “这事是荣国公府老太太跟二太太的主意。”   说到这里,林宥停了停,仔细看黛玉神色,怕她再有什么受不住的。   黛玉果然又落了泪,自己轻轻擦着,半响说道:“那二太太,自来没有多喜爱我,又嫌弃我先天不足,她如何愿意要这样的旨意?”   林宥正要慢慢同她解释,黛玉却又道:“必然是因为哥哥罢。”   “荣国公府大不如前,只贤德妃娘娘一个支撑着,孤木难支,可他家又没有成器的,所以只能联姻维护,哥哥是他们最好的选择,我这样的性子也比宝姐姐好拿捏些,他们也算是一举两得。”   “可二太太也就罢了,外祖母,外祖母她!”黛玉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而下。   林宥又顿住了,他本想了许多,可黛玉自己一点就透,他满腹的话都只能咽回去了。   “玉儿,这事我本想瞒你一辈子的。”   林宥坦白道:“那些能让你伤心的,若是能瞒住,我就一定会瞒你一辈子的。”   “你看,其实我也没那么纯粹的对你。”   这话不在林宥的准备之中,他也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就这么说了出来。   你看,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这个人间,或许都有点糟糕。 第95章 今日就无题吧   ◎“我一直很会生气!”黛玉给他做了个很凶的表情。◎   林宥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了漆黑不见天日的黑雾里。   他目光深沉又空荡, 一瞬间仿若同黛玉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黛玉下意识的探出手抓住他:“哥哥。”   林宥胳膊猛地一抬,黛玉满面泪水的脸近在眼前,他硬生生收回胳膊, 黛玉只听一声咔嚓一样的声音,转瞬即逝。   林宥周身的悲伤已经不见, 他着急的道:“玉儿,我可有伤着你?”   说罢抬起另一只手, 顾不得避嫌了,托起黛玉刚才抓他的那只胳膊看。   “有没有哪里疼?别忍着, 告诉我。”   黛玉不明白, 只摇头:“哥哥只是挣脱了,并没有怎么样的。哥哥, 你为什么觉得你会伤了我?”   林宥避开她的视线,轻吁了一口气, 故作轻松道:“我当差, 最近会亲自审讯犯人,所以精神绷着,旁人靠近我, 我会下意识出手,说到底还是你哥哥武功太高, 身体才会先思想而动。”   黛玉不太信:“是这样吗?哥哥,你这次能瞒我一辈子吗?”   林宥笑了:“能。”   黛玉瞪他, “可这样我也不同你生气的, 哥哥,我不同你生气。”   林宥莫名的觉得这话有点熟, 不放心的叮嘱道:“你也太好骗了, 不许同别人这样, 你要很会生气!”   “我一直很会生气!”黛玉给他做了个很凶的表情。   林宥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止住,“跑题了,跑题了。继续。”   这么一打岔,黛玉的伤心悲切都被打散了许多,两人又坐下,重新斟茶喝了,林宥方慢慢道来:   “我如今不得不说了,是因为宁国公府犯了事,已然关押了。”   说罢就停下,看黛玉。   黛玉擦着泪痕,看了他一眼:“然后呢?”   林宥尴尬:“我以为我说这一句你就都知晓了呢,你那么聪慧......”   “我继续。宁国公府这事牵扯甚多,所以荣国公府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黛玉依旧不说话。   林宥顿了下继续道:“我是怕你来日知道了,再伤心,所以同你说说......”   林宥又停下了,他这才发现这事他说的挺混蛋的,他怕黛玉因为荣国公府抄家而伤心,所以就以毒攻毒,让黛玉知晓那府里算计她呢,可这样,黛玉岂不是又要为这事而伤心了?   两相比较,到底哪种更伤心呢?   他不知道,所???以小心翼翼的问:“玉儿?你是不是更伤心了?”   黛玉点头,又摇头。   “哥哥,我不知道。”   “她们算计我,全然不顾我的意愿甚至生死,可这些算计成了空,哥哥如今告诉我,我虽伤心,但没有被真正伤到的切肤之痛,我想的更多的是,若是没有哥哥,从一开始一切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她们选我,或者不选我,都由不得我,那样的我,会是什么样的?我会痛吗?会挣扎吗?我会走向什么样的路?”   黛玉怔然,陷入了某种幻想中一般,眼泪又下来了。   林宥没想到她的伤心会是这样的,手足无措,“玉儿,不哭了好吗?那如果,你想保荣国公府,我,我也不是不能想想办法让他们衣食无忧过完这一生。”   黛玉看他:“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林宥看她眼神,把话都咽了回去,又等了会才道:“还有一事,荣国公府两房已经分家了,大舅舅求的圣旨。这事我是没打算瞒你的。”   “外祖母还在呢。”黛玉叹气,帕子都湿了,林宥只好唤人进来给黛玉净脸换帕子先。   等人都退出去了,林宥才继续:“长房也是没法子了,倒也不是说长房就好些,都是不碰到自己的利益就无动于衷的主儿,可祖宗家法总是在的,要想家族长远,太偏心就要不得。”   “我也只是说说,我们是小辈,这样的事,心中揣摩一下也就是了,真要说也不是我们能说的。”   “而后还有一事,贾宝玉同史家大姑娘定亲了。”   黛玉似惊讶,又不太惊讶的。   “他们也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比我还早许多年呢,若说句无关的话,云,史大姑娘虽然父母早亡,可忠鼎候的爵位本就是她父亲的,她也是正经的候府嫡出千金,史家又一门双侯,差不得荣国公府多少,宝玉算是高攀了的。”   “可,哥哥,总要论身份的么?总要论家族前程的么?这世间之人若要好好活着,就只能规矩礼数,人伦纲常片刻不能忘的吗?”   “那我们这样的欢喜肆意,就真的是肆意么?”   “哥哥,我怕,我怕有一日,我会迫不得已,又冠冕堂皇的像外祖母那样为家族取舍!哥哥,我怕极了。”   黛玉眼泪强忍着,可仍一滴滴的往下落。   “哥哥,我不要那样的。”   林宥终于伸出手,给她擦掉了脸颊的泪珠。   他眼神疼痛:“玉儿,你不会的。你同她们从一开始就不一样的,殊途同归的人本质上还是一种人,可你是不同的,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在那样做和死亡之间,你选哪个?”   “不要怪哥哥说这死呀死的吓你,我其实早就选过了。”   所以,我才在通往死亡的路上一路不肯回头。   心病难医,林宥知道,自己大概好不了了,他恍惚觉得,大师说的二十六岁,或许不是娶妻,是他的死期罢?所以才不要他祸害别人了,一个人清清白白利利索索的归去。   “可玉儿,你不必选,我知道,这世间不公太多,我们生而优渥,对平民百姓来说这就是最大的不公,可这不是我们能改变的,都说顶头三尺有神明,可这满天神佛,他们又凭什么是神?凭什么成佛?”   “我不是没想过,可我不能想,玉儿,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你太过聪慧,一般的男儿都想不到你所想的,我如今想来,我阿姐大概就是如此的吧?”   “可我竟从不曾问她,是否想嫁入皇家,是否愿意在那宫中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后,我也不曾想过,她是否只想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不是跟那些女人虚伪周旋?”   “她是不是被那些规矩道德克制着,强迫自己尽心做好一个妻子,一个皇后,若她心里是不愿意的,所以她该有多痛苦?她的每一天是不是都在怀疑自己,都在挣扎反抗着自己?那些日日夜夜,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会想什么?她有没有午夜梦回,梦到天真无邪的那几年?”   甚至,她,真的愿意做他的妻子吗?   林宥想,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所谓的好,大概就是为她争气点,让她有家族弟弟可以倚仗,让后宫女人,让圣上,不得折辱她,他还会想给她许多许多她喜欢的,花草树木,珠宝华服。   可仅此而已,他从不知她想不想要。   呵,可是她不想要又能如何呢?王妃,皇后,他能带她逃出去吗?   那时她就知道的吧,她认命了,又没有认命,自己同自己撕扯着挣扎着。   还有什么比怀疑自己更痛苦的?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所以,阿姐,她或许只是自己不想救自己了?   林宥低下头。   “玉儿,你想要问的,这一切在这个世道下,我给不了你答案,我能做的就是......”   “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你不想嫁人,我们就不嫁了,你想跟谁做玩伴,我也不拦着了,名声不好也没什么,那些你不愿意的都不重要了,你可以做你自己,前面的路,我都会给你扫平,你什么也不需要顾忌了,好不好?”   若有一日,我不能继续陪你前行了,我也会用命给你换一个后路无忧。   黛玉看着他,突然起身走过来,轻轻抱住了她的哥哥。   “好的,哥哥。”她说。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不到三千字,是因为我觉得只能到这儿了。   一气呵成,没有回头看。所以语句可能不够精致,还请海涵。 第96章 我当以您为戒   ◎所以,可见这世上,血缘并不能决定一切,有时候骨肉至亲伤人更深。”◎   林宥那日到底不曾说完后面的事。   又过了好几日, 他早早下了值,才来找黛玉继续说完。   “贾宝玉跟史大姑娘的亲事定的是有内情的,我怕污了你的耳朵, 不说也罢,二太太那个人, 样样不好,可她为孩子疯魔的这股劲, 又让人叹息。”   “荣国公府这么一分家,来日有个什么, 大房那边最多是个失察或管教不严之罪, 倒也没什么大碍,二房严重些, 我周旋一下,不至于抄斩便是, 老太太是无碍的, 不过得忧心一场了。”   黛玉道:“哥哥不必特意周旋。”   “我有分寸的。”   “你若是想去看看老太太......”林宥又道。   黛玉却打断他,声音清冷又难过:“我如今同哥哥生分成这样了吗?”   “玉儿,我并没有旁的意思。”   “哥哥, 我那日从无半分埋怨你的意思,哥哥给了我这样安然的日子, 我难道是那样非得无痛□□的人吗?”   “若哥哥不曾真心相待,只是哄骗我, 或是拿祖宗家法要挟我, 让我为家族卖命,我也是绝不肯的。”   “可哥哥没有, 那我反而就不能给哥哥想想了?只可以一味的折腾闹腾不成?”   林宥扶额:“玉儿, 我并无这个意思。”   “那哥哥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怕日后迷失自己, 但那也是我自己守住本心,莫失莫忘,又同哥哥有什么相干?”   “你想的,我总可以替你......”林宥试图辩解。   “我想哥哥替我好好活着,哥哥活着,我才不用回到要自己去挣扎反抗的日子里去。”   林宥无奈的笑了:“好,我应你。”   “哥哥这话又是诓我的,可要诓我一辈子才是。”   如此总算又化了一结,两人都笑了。   又说回了正事去,黛玉道:“如今老太太随着二房住,可还住在那里?”   “自然,荣国公府老太太是断然不许搬走的,只是二房不得住在正院了,大房那边也是得了便宜会卖乖的,自己也不住正院,仍住在东边那里,只让二房搬了老太太那边的小院子里去了,前院外书房这些也归大房所有。”   “管家的仍是凤姐姐么?”   “是,如今她才算真的管家了。”林宥想到凤姐身上的官司,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知道怕了,他倒是没有特意去给她抖落出来的,但若旁人盯上了,那也只能吃点苦头了。   此事日后再说,如今也是不必同黛玉提的了。   “哥哥,我得去看看老太太。”黛玉道。   林宥懂她所想,点头:“不止是你,我也当去的,只不能留下用膳,请安后便回,可好?”   风水一说纯属林宥胡扯,可黛玉待久了必然心伤也是真的,只请个安,也说的过去了。   第三日,林宥告假,同黛玉一起去了荣国公府。   接待他们的是贾赦,不伦不类的摆了个慈爱的长辈款,林宥同他客套了几句,就要去看老太太。   “自然该去的,我送你们。”   黛玉同大舅舅统共没见过几回,见他这样,知是看哥哥的缘故了,倒也没在意,只想着同老太太该如何说话。   说什么呢?质问她为何将自己往火坑里推么?问她真的觉得宝玉是良人么?又或者问她当初是否就是这样的心思?所以才对自己多有疼爱?   如今想来,???二太太或许是早就知道的,那时候她定然是不属意自己的,她如今为了哥哥才愿意了,可怎么会善待自己?外祖母定然也明白这点,却不阻拦,终究是因更疼宝玉。   便是问了,又如何,左不过拿话堵自己罢了,也是没意思。   到了贾母的院子,盛夏时节,院子里的两缸子荷花成了枯槁之态,也不知是无人打理还是什么。   一行人进来,鸳鸯亲自来迎了:“林大爷,林姑娘,快里面请。”   黛玉对她点头一笑,却没有让她扶的,仍是非烟雪雁扶着进去。   一进去便是药味扑鼻,贾母半躺在内间的床上,听了声音,才睁看眼有些殷切的看过来。   林宥在前,行了晚辈礼,道:“听大舅舅说,外祖母病了,特来请安,外祖母可好些了?请了什么大夫?方子可妥当?”   贾母旁边,琥珀答道:“是宫里的王太医开的方子,用了有五日了,今儿老太太知道大爷姑娘要来,精神好了许多。”   黛玉已然上前,也是行礼:“请外祖母安。”   贾母动了动,想要拉她的意思。   黛玉往床边的凳子上坐了,只问:“外祖母可是刚喝了药?也不要总吃白粥的,这身子难免会虚。”   贾母这次没让琥珀开口,自己道:“玉儿,你可算来了。”   黛玉笑道:“是。”   “林宥,我同玉儿说几句话罢。”贾母心里极不想见这个看起来规矩的林宥,可又不能真的得罪了他,只不冷不淡的道。   林宥道:“你们好好伺候姑娘,我去外间。”   这是不许丫头们出去的意思了,贾母也没力气同同他争这个,只看着黛玉:“玉儿,我知你怪我。”   黛玉微笑:“外祖母,如今不必再说这个了。”   “总有一日,你也如此身不由己,阖家性命系于一身,或许就能理解我了。”贾母垂泪。   “不,不会的,我当以您为戒,定不会重蹈覆辙。”黛玉道。   “有因才有果,外祖母,您后悔过吗?”   不等贾母说话,黛玉就道:“是我没规矩了,这话不是我一个小辈能说的,还请外祖母勿怪,也不要同我哥哥说道,他必然要说我的。”   “呵,我们祖孙情分到这里,都是拜他所赐,玉儿,你也大了,你就从未想过,他何苦对你这样好?你们半分血缘都没有的。”贾母低声道。   “所以,可见这世上,血缘并不能决定一切,有时候骨肉至亲伤人更深。”   黛玉说罢起身,优雅的行礼:“外祖母好生歇着罢?我改日再来请安。”   又对琥珀道:“老太太的药可用什么药引子?若是人参这些,我那里倒是还有些好的,回去就让人送些来。”   琥珀忙称府里已然有许多,尽够的。   黛玉听了,点头微笑,就要离去的意思。   贾母忍不住艰难起身:“玉儿,这兴许就是咱们最后一面了,你定要如此不欢而散么?”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纵然外祖母有些地方对你不住,让你受了点委屈,可我打心里没想害你,你母亲早亡,我巴巴的接你过来,疼得眼珠子似的,你自己想想,那些日子可有半分虚情假意?”   黛玉站着看她,终没忍住,落了两滴泪,可她面上却是带笑的:   “外祖母,若不是那两年的教养之恩,我定然也不会站在这里同您说话,您总觉是哥哥来了之后,我便同您生分了,您觉得是哥哥撺缀的,他图谋我林家那点家产,图谋我一个先天不足的药罐子,如今您找不出哥哥还有什么所图了,却仍不肯放过他。”   “我当年在荣国公府过的如何,现在又如何,您当真不知吗?外祖母!容我没有规矩的问一句,您是不是见不得我过的好些?”   黛玉再次行礼:“外祖母,您保重罢,初一十五,我都会为您上香祈福。”   说罢,黛玉转身便走。   外间,林宥未坐,听见脚步声,回身看她,笑了:   “又哭了?我就说你别抹那个什么腮红了罢,这会子又要重新洗脸上妆,可是浪费。”   黛玉边走边凶他:“我又不是抹给你看的。”   “我是觉得太妃定然诓你,你明明什么都不用就极好了,她非要给你那些红黄蓝绿的东西,兴许是她实在用不完了的。”   黛玉让他气笑了,也不理他,只管往外走的,迎面撞上闻声而来的凤姐。   见了她亲热的拉住,又同林宥彼此见礼,道:“去我那里坐坐可好?我紧赶慢赶来的,总不能空手而归罢。”   “我们倒真是空着手来的。”黛玉帕子按了按眼角,微笑道。   “那也得带了你去,林表弟不嫌弃也去坐坐罢?你琏二哥在的呢。”   黛玉笑而不语,只抬头看林宥的意思。   林宥点头:“那便叨扰了。”   凤姐又进去请了安,问了老太太今日的吃食,才携了黛玉,一行人去了凤姐新搬的大跨院。   “这里瞧着可好些?”凤姐道。   “舒阔宽敞,光影交错,住之当心胸开朗无郁。”黛玉笑道,这里比凤姐以前不见天日的小房子可好多了。   凤姐笑道:“你必然是夸的。”   “这是三进,如今大姐儿住在我后头的屋子,也是正房,又有院子,她也欢喜的很。”   黛玉又问大姐儿身子,凤姐说道如今大好了,也取了名字,唤作巧姐儿。   “是个乡下远亲取的,有些岁数了,可看着硬朗的很,这样的人给取名字,对孩子极好。”   黛玉笑着点头,又让带巧姐来玩耍。   林宥自然同贾琏说话,本还奇怪他这样有眼色的人怎么不去老太太那里找他去,如今见了,才知缘由,贾琏竟破了相的,一张脸不知被什么挠的,红痕斑斑。   见了林宥亲自斟茶,又讪笑:“我这样子实在不好见人,可林表弟也不是外人,见笑了,见笑了。”   林宥坐了,也笑:“你这个样子,可是被二嫂子抓了什么不好的把柄?”   贾琏赶紧摆手:“刚守完国孝,我哪里敢呢,不过倒真是她做下的。” 第97章 小混账玩意呀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稚子都知道的道理,你们如今还不如了。”◎   贾琏坐下, 细细说来。   原来那日分家,忠顺王亲自来了,贾赦贾政乃至贾琏都诚惶诚恐, 贾政又提前骂了宝玉,为着忠顺王府戏子蒋玉函的事, 宝玉被吓了一回,跪接忠顺王后就赶紧缩去了贾母的屋子, 再不敢出来的。   贾琏好歹有个官职,在一旁斟茶陪着, 分家这样的事, 本应该叫族长贾珍来,可他在大牢里呢, 忠顺王也不是个多规矩的,索性谁也不曾喊的, 只喊了贾赦贾政两个, 就要他们分家。   怎么分?   忠顺王也不太知道,他府里的长史倒是想提前给他说道,他哪里耐烦这个, 根本不听的,见贾赦贾政半响不吭声不动弹。   把脸一板:“杵着做什么呢?分啊!”   贾赦只好作揖:“还请王爷示下, 家母同二房住,这府是不是就该给二房?”   忠顺王一琢磨, 这是不是就是跟太妃想跟亲王儿子住一样的意思?那皇宫能留给太妃吗?明显不能啊!   于是冷声道:“扯淡!这爵位是你的, 将来是你儿子的,这府自然也是你的。”   不过估计这府你也住不了几天了。   贾政面色惨败, 搬出去, 他就是个京城最普通的五品小官, 沦为笑话不说,日后也无什么可倚仗了。   那些整日围着他的清客,可是有些日子不露面了。   “回王爷,母亲乃国公夫人,搬出去忒不像话,而我亦是应当孝顺的,可否让母亲仍住在现在的院子里,二房搬出正院,同母亲一并住也可。”   忠顺王想了想:“随你。”   再就是分家产了,按道理,贾政可以分两成家产去的,这也是老国公的意思。   荣国公府账上银子所剩无几,如今只有田庄店铺还有几个库房了。   金陵老宅自然归贾赦,他分了金陵一栋三进的宅子给贾政,还有田庄也是金陵的,京城的却是不给的。   贾政有心要争一争,可忠顺王先发了话:“不错,可。”   他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能看贾赦把堆放布匹之类琐碎杂物的库房分给了他。   要是正经的分家,贾赦这种行为才是扯淡,但现在更不靠谱的忠顺王坐镇,贾赦有多离谱贾政都只能憋着,他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贾母的私库都是归二房的。   分了一上午,先把分好的登记画了押,又请忠顺王用膳,午歇后又分到快黑天才止。   忠顺王实在呆够了,看着他们最后一张纸也按了手印,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贾政:   “你家那个混账玩意给我叫出来。”   贾政自然不敢不从,亲自去贾母那里叫宝玉,宝玉惊吓不敢来,贾母听了前因后果,竟挣扎起身,要带他去。   宝玉这才好些,扶着贾母一并去了。   忠顺王等的不耐烦???,贾赦笑着倒茶,他一脸嫌弃:“你们家这茶就从未有人说极难喝么!早知道我该听水溶的,样样都自己带才好,这小子也太坏了,没头没脑的说那么一句,也不肯细说,可见故意坑我呢。”   贾赦那样厚脸皮也有些撑不住,只好赔笑告罪。   好不容易,贾母带着宝玉缓缓而来,忠顺王虽不耐烦,可贾母好歹老太君了,贾家祖上也是出了人物的,故而笑了笑:   “太君不是病了?不必特意来见礼的。”   按道理,内眷无召不能来行礼,贾母这个年纪避嫌倒是不必了,只不请自来多少有些失礼。   忠顺王也懒得计较的,只看她身后跪下的宝玉。   “小混账玩意,过来。”   宝玉吓得一个机灵,已经瘫软了,哭了起来,忠顺王没想到是这么个人物,好看是好看,怎么不太中用的样子?   “你们祖上也是军功起家,怎么,如今就算是想从文,也不用矫枉过正吧?我那戏子都比这个有骨气。”   人果然是要对比的,忠顺王更欢喜他家戏子了,比国公嫡孙都有骨气啊。   “罢了罢了,别再尿了裤子。”忠顺王嫌弃的看了看,都懒得上脚踹的。   “说起来,甄家也有个宝玉。生的比你家这个不逞多让,我给他找了个干净的牢呆着,等甄家判了,就去我府里学唱戏,年纪大了点,唱不了两年,不过看身段也可。”   忠顺王看似无意的这么一说,又打量了几眼宝玉,笑了声,径自而去。   贾赦赶紧跟上相送,贾政冷汗直流,差点跌倒,也赶紧强撑着追了出去,贾琏同情又惊恐的看了眼宝玉,自然也要去送。   亦明白几分的贾母再也站不住了,幸好鸳鸯等扶住了,又忙抬了回去,又喊大夫。   只留宝玉一个,打着寒蝉,不明所以。   分了家,又被忠顺王似有若无的恐吓了一番,贾家实在筋疲力尽,可二太太不让了。   她深知公中账面虽然入不敷出,可库房好东西还多着呢,那些当了卖了也是好大一笔银子,可分给二房的,虽说八个库房给了两个,听着好听,实则不是那样的事儿。   她家分到的是什么,针头线脑扫帚杂物还有过了年就不时兴的绸缎库,纵然里面有些好料子,能多放几年,可怎么跟金银器皿等物的库房比。   她赶紧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贾政有心拦她,忠顺王点头,他画押了的,再计较又能如何?   可二太太自有主意,她去了贾母那里,又唤了凤姐来。   凤姐也是舒坦了,这家彻底是她的了,公公说给他们个大跨院,内里仍叫她管着。   凡事可不必回禀大太太的。   她自然面上春风得意,先张罗起搬家来,又打发人叫周瑞家的,也是要从她入手,催促二太太的意思,她到底不好自己去跟二太太说道的。   可偏偏二太太打发人叫她,看来无好事,她也不怵的,略收拾了,就要去,贾琏刚好要去贾母那里请安,便一并去了。   二太太见了凤姐,冷笑:“凤丫头,你这钥匙拿的倒是早。”   原贾赦也不傻的,在贾琏的暗示下,一早就封了库房,换了锁,没给二房趁乱多拿的机会。   “回二太太,钥匙还没拿到呢,大老爷说要换把大锁才好,钥匙我还得等些时候。”   二太太也不同她打哈哈了,开口就要东楼的那个金银器皿的库房,这种库房一共三个,皆在后面的东小楼。   “二爷,这单子可怎么写的?我也不怎么认识,你给念念才好。”凤姐掉头看贾琏。   贾琏笑道:“单子上写的清楚,忠顺王爷的长史亲自给写的呢,二太太是西楼的两个库房,钥匙就在太太那里呢,倒也不用我们给了,可要给太太也一并换个大锁?”   二太太恨不得撕了他俩,往日里,对自己百般奉承,如今小人得志,就这样冷嘲热讽。   当下冷笑:“凤丫头,你莫要忘了自己姓什么去了!”   “再不识字,姓什么自然知道的,来日牌位上必然是宗妇贾王氏。”凤姐笑道,半点不生气的。   都是出身王家嫡女,就一定得为她马首是瞻么?从前长幼有序,忠孝在前,只能好生伺候着,可如今大房站了上风,凤姐也想明白了,自己再怎么样也已经是贾家儿媳,未来这一脉的宗妇,哪有拎不清还去跟二房掰扯的道理?   “不过大老爷吩咐了,二太太院子里的东西都可带走的,衣裳首饰,摆件器皿,只正院的家具是不能够的。”   二太太咬牙:“凤丫头,你果然是蓄谋已久了,如今同你这个爷是一条心了,只你作下的那些他知不知呢?”   这是要拿放利子那些威胁了。   “二太太,我从前什么也不懂,只听您的吩咐,不知您说的是哪一件?”   贾琏也道:“二太太,她未曾读书,又年幼无知,可是为你做了什么不好的差事不成?也不知二老爷可知道的?”   二太太听这话,便知他们早就说开了,惊讶凤姐如今的转变,又气愤他们竟然这样反咬一口。   于是只能拿贾母来压,虚弱昏沉的贾母依靠在靠枕上,似乎并没听到她们的争论一般。   二太太凑上前,轻声又幽怨道:“老太太,如今您还在呢,就没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不得不说,二太太也是气狠了,这种姨娘范都能学了,全然顾不得端着她的主母太太范了。可惜她如今年岁以老,又整日暮气沉沉,突然这样说话让人慎得慌。   贾母抬了抬眼,并不生气的样子,不过眼神自有内容,一时刮过,贾琏和凤姐都垂首以待,不敢再出声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稚子都知道的道理,你们如今还不如了。”   这话连着二太太一起骂进去了,说罢也不再看她们,闭眼不语。   凤姐看了眼贾琏,两人一并行礼告退,二太太又等了会,见贾母果然没有额外的话给她,只好也悻悻出去了。   凤姐贾琏尚未走远,她看着凤姐摇曳生姿的样子,恨从心来,一时有些疯魔般叫道:   “凤丫头,你怎么也不想办法救救蓉哥儿?他同你情分匪浅呢!” 第98章 赠她繁花似锦   ◎黛玉拿着一盒子花瓣,竟觉得烫手,半响才放到一边。◎   凤姐还没反应过来, 贾琏先回头了,只见二太太站在那里冷笑,全无往日的端庄淡定。   “也不知蓉哥儿在牢里, 想的是你还是别个?”   这话就极为露骨了,假装出来相送实则想看看情况的鸳鸯被这话惊的险些仰倒, 二太太莫不是打击过大,疯魔了?还是另有什么道士的又做了法?   她尚且不知该不该出声, 只见凤姐已反应了过来,凤眼圆瞪, 就要扑过来同二太太撕打一般。   幸而贾琏赶紧拦住了她, 对二房言语挤兑几句也就罢了,今日若是要打了二太太, 不尊长辈的大帽子下来,凤姐倒是不过反省罚跪的, 自己却要跟着一个管束无方, 再闹到吏部去,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凤姐心中是怒火涛涛,定要同二太太分个是非黑白一般, 贾琏拦着,她一边挣扎一边道:   “都说修佛不能反下地府, 太太这话也不怕烂嘴去了!”   二太太似乎又清醒了,知道这话她说了有失体统身份, 也不再开口, 只冷笑着,七分不屑又带三分讥讽, 竟仍然不是她往日的样子一般了。   鸳鸯躲在门后, 心中惊恐, 这家可是越发不像样了,也不知该不该找人来震一震驱一驱的?可她一个丫头,再得宠,这话也不敢说的。   那边凤姐挣扎中,竟一把抓了贾琏,贾琏大叫一声,凤姐这才回神,又赶紧看他,她指甲尖利,已然见了血的。   贾琏拿着她的帕子捂着,也不拦着了,只道:“日子还长着呢,回吧。”   凤姐听了,往旁边啐了口,同他扶着走了。   回去贾琏如何明道理给她,她又如何赌咒发誓自己同贾蓉的清白,就不得而知了。   林宥听了前因后果,只笑了笑:“琏表哥如今大不一样了。”   有点格局了,不止是以前的那些小打小闹只看眼前利益的小聪明了。   贾琏心道,可见以前你是多瞧不上我,又庆幸自己当初在扬州吓破了胆,没真的去得罪林宥。   两人又说了些不要紧的朝堂琐事,林宥自然不会告诉他,荣国公府危在旦夕,恍若不知一般仍气定神闲的同他说笑,还约着年底去贾琏新分到的庄子里吃野味。   过了会,黛玉便出来告辞,林宥自然同她一起,贾琏自然又相送了一番。   林宥嫌晒,没骑马,同黛玉坐了马车,车是新换的,极宽敞,纱帘漫漫,林宥坐在另一侧,道:“再过些日子,带你太白楼去喝那十八铜人汤,可好?在那里喝要比带回家来多了几分味道。”   “倒也不必,我只怕哥哥被打出来,这汤喝不喝的倒不要紧了。”黛玉笑???他。   林宥也笑:“我让陈逸用他的名义定个雅间便是。”   黛玉不吭声了,她自然知道陈逸回来了。   倒没有唐突的来见她,只又送了些礼来,样样别致,唯独一盒子花瓣极为普通。   内附一张便笺:   见扬州老宅多有繁花,花开热烈,不知是否如当年。   黛玉拿着一盒子花瓣,竟觉得烫手,半响才放到一边。   丹朱笑道:“姑娘,这花瓣都干了,可仍然好看。”   “可要泡在水里缓缓?”非烟问道。   黛玉有时候喜欢落花,拿水泡了,又仔细摊开晾晒,再放进书里,权做书签。   黛玉摇头:“不必,给我拿些布料来,我做个荷包罢。”   非烟亲自去了,却不问黛玉要做给谁,只拿了青黛,墨兰等色。   丹朱也拿了花样子来,也是开窍了,拿的全是男子用的样式。   黛玉也不说什么,细细选了,样样亲自动手的,非烟她们也不抢,只小心伺候着,唯恐她伤了眼睛,过一会定要央她出去散散的。   如今荷包已成,里面放的正是那些花瓣。   林宥促狭得很,黛玉也不好让他代为传送,只这么拖着。   林宥见她羞了,也不多言,又说其它:“这几日还不成,下个月京城大抵就要设宴往来了,旁的也就罢了,只太妃下个月生辰,你当去贺一贺的。”   如今他俩说话,只说太妃,无需封号,黛玉就知是北静太妃,想之也是亲昵。   “自然要去的。”   林宥又道:“那是否要打些新的首饰?额,听说太妃每每赴宴都要戴新的首饰,着新衣,回回不一样,才不让人笑话的。”   “往后你宴会也少不了,但你不愿意的就只管回绝,你们女眷定然无趣得很,我又不需要你打点维护关系,没得去应酬她们做什么?”   “可首饰多打些也好,我也不懂的,明儿就要内务府派人来,你自选去罢。”   “咱们庄子里的戏子也成了,能出几折子戏了,你若用得着,就打发人接回来用着罢。”   黛玉一一应了。   林宥想了想又道:“我明儿起怕是要忙些,你若闷了,就去庄子里散散,看看你的经年,但人一个都不能少的带着。”   自然说的是张扬那一队侍卫和几个大力婆子。   黛玉刚点头,林宥又有些歉然的看她:“说了要带你学投壶这些,眼下又不怎么得空了。”   “哥哥自去忙去,我如今每日赏画看书,或做些风雅的玩意,或同姐妹对诗往来,也忙得很呢,便是不忙,园子里不拘哪处,坐上半日,都是欢喜惬意的。”   林宥仍旧觉得对不住她,又许诺忙完定陪她去京郊散散。   待回府,黛玉自去歇息了,林宥亦回了正院,李青河等在门口转圈圈。   “怎么,又想放血了?”林宥一脸嫌弃。   李青河要笑不笑的,又小心翼翼的跟进来,才道:“侯爷啊,您们这些世家......”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怎么才能不挨揍:“也不容易啊。”   林宥乐了:“何出此言?你今儿也不该当值,可是无聊了,不回家去?那我让姜启回了?”   姜启一听,立刻点头:“谢侯爷。”   林宥摆摆手,他就告退了,走的虎虎生风,生怕李青河那个蠢货反应过来。   “不是,侯爷,您又坑我!”   “对,坑的就是你,说说吧,又得了什么消息?还世家不易?这样虚伪的话你怎么想出来的?难道不该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没志气!”   李青河撇嘴,自家侯爷总是大逆不道怎么办?   “说!”   “哦哦,消息是有,薛家,从荣国公府搬走的那个薛家,您还记得不?”   “唔。”林宥敷衍的点点头,兴致缺缺的样子。   “他家虽然搬走了,那个薛大爷越发不像样了。整日在外面胡天作地,又爱同一些俊秀小生勾勾搭搭的。”   李青河咽咽口水:“我本也不爱去打听他的消息,可偏偏荣国公府的宝二爷见天儿的就往他家去,我就顺便打听了下,这薛家若不是有薛大爷这个不成器的,那消息还真不好打听,可见薛大姑娘有些手段的,比荣国公府强了许多。”   林宥抬了抬眼皮,放下手里的笔,似笑非笑:“你这是第几次提人家薛大姑娘了?”   李青河茫然的啊了一声,这他没记啊。   又反应过来,无奈道:“侯爷,您这想法总是与人不同,那里就到那种意思了?”   不等林宥在说话,他赶紧道:“我想法子买通了跟薛大爷相好的一个小生,原来那宝二爷不是去找薛姑娘的,更不是找薛大爷,而是他家的一个丫鬟!这个丫鬟也不简单,是原先宝二爷自己屋子里的二等丫鬟,说是备受宠爱的,被二太太撵了出去,不知怎么又被薛家弄了去,这才引得宝二爷整日的去。”   “薛家,这是想开青楼?”   李青河......   “兴许是为了笼络宝二爷,毕竟拿住他,荣国公府的老太太太太就都要顾忌许多了。薛家又势单力薄,身份也不够看的。”   林宥唔了一声:“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你如何会想到世家不易?”   “哦哦,我是听了后觉得真是荒唐又稀奇,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就没有这样的事,虽然清苦了些,但也比这样没点底线来的好些吧?我又想,可见是世家不易,弯弯绕绕太多,人人都不得随性而活,还要处处防备处处算计,故而这样的事比比皆是,虽看着繁花似锦,可到底没什么意思。”   林宥啧啧称奇:“李青河你是不是看什么新的话本子了?要不怎么突然有了这种觉悟?”   “爷!话本子都没这些家族的事儿离谱,我已然戒了的。”   林宥笑他:“那你倒是说说,你银子哪里去了?”   李青河苦着脸:“爷,您还记着这事儿呢,如今我存了许多了,只你不给月钱,才要省着些,可玉坠子是不当了的。”   “只要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成。”   林宥信他,所以才没让旁人去查,事事都一清二楚也是没意思,白白伤了情分。   “绝不是!且侯爷您怎么不问问姜启,他床底的洞一直是空的!”   林宥挑眉看他:“我更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挖洞?你们俩也不属狗吧?”   李青河??只有狗喜欢挖洞吗? 第99章 冤种大舅子呀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个冤种大舅子!◎   就在京城人人等着看哪家再被抄家时, 庆国公府却放出了消息,他家嫡次子,同靖安候府的大小姐定亲了。   还是圣上赐婚。   一时间不少人家扼腕叹息, 两个都是极好的说亲人家,留着给别人不好么, 偏生这两个凑一起了。   陈逸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少年郎,样貌, 家世,官职, 尚公主都使得。   靖安候府的林姑娘, 虽不曾赴宴,可除服那日许多太太都见过的, 内里都夸赞不已,样貌举止皆是一等一的好, 向来清冷的北静太妃第一个喜欢的不得了, 又有那样一个哥哥,也是不少人家想结亲的。   如今自然都歇了心思。   事儿摊开了,陈逸觉得越发有底气了, 又溜达着上门了。   林宥没好气:“怎么我休沐,你也休的?是特意打探了不成?”   “自然。”陈逸也坦然。   “怎么空着手来的, 还来的这样早?莫不是来蹭早膳?你也要点脸行吗?”   陈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早膳是不必了,我今儿早起练功, 看这天极好, 又不热了的,就想着来问问你, 可要去我家庄子玩一玩?”   林宥抬头看天, 是不太热, 可也没那么好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个冤种大舅子!   不情不愿的道:“你家哪个庄子?有什么好的?”   “去岁圣上赏的,京郊十里处,若说特别,有个山洞算不算?”   林宥冷哼:“你让我妹妹去钻山洞?你是不是最近骑马骑傻了?”   说罢不想理他了,让人传早膳来,又嫌弃的让陈逸一边呆着去。   “早膳未用就上门,改日我得同庆国公探讨下你的教养事宜了。”   陈逸觉得这个真不能忍,指着外面天光大亮道:“你这个时辰用早膳,不觉得羞耻吗?”   “这是我家,我爱几时用就几时用,你管的这么宽,又不懂变通的样子,日后会不会......”   林宥挑剔的看着他,我妹妹日后想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行了?   陈逸自然懂他说的什么,赶紧描补:“旁人自然无妨,我这也是话赶话到这里了。”   林宥冷哼一声,自顾自用早膳了,这次棠之倒是给陈逸上了茶,还上了点心。   林宥也没特意磨蹭,麻利的用了些就让撤了,然后让陈逸等着,他自己同黛玉说去。   他走的屋顶,陈逸看了在后面心里偷笑,这个人就是嘴硬!   然后自己也不回屋子了,眼巴巴的站在院子里瞅屋顶。   林宥去了黛玉这里,黛玉早就用完早膳了,正院子里摘花消食。   “哥???哥。”   “玉儿,庆国公府有个庄子,庄子里有座山,山里有个山洞......你可要去看看?”   黛玉??   反应过来,半低头道:“听哥哥的。”   林宥又解释:“你整日在家里,难免腻歪的,我问过嬷嬷们了,你同陈逸虽不可独处,可你戴个面纱有我陪着,见见也是可的。”   林宥也是担心荣国公府的事让黛玉心里闷在一处,出去散散才好。   “我也是想着,你总要观其行事言语,才知好坏,不能只看那些物件不是?”   黛玉点头,自去更衣了。   林宥又从房顶而回,刚到正院,就见陈逸坐他屋顶呢。   他也不需另外更衣,索性同他一并坐了,在顶上吩咐李青河备马备车。   陈逸笑了,可见是林姑娘应了。   林宥看过来他赶紧止住笑,一本正经的道:“甄家什么时候转给你们刑部?你有什么消息没?”   “没有,刘大人也等着呢,宁国公府没什么可审的,罪名都是现成的,荣国公府,许是圣上想抬抬手,过一阵子,抄了二房也就是了。”   “嗯,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外祖家,略抬抬手,你面上也好看些。”   “我就不耐烦这个,我要什么好看?不过是......”   不过是他要顾忌几分黛玉罢了,这话他不说,陈逸也当明白。   “那甄家,我只审些小鱼小虾,家主不归我管,但我们胡大人也没有去审的意思,这就有些东西了。”   胡大人是大理寺卿,甄家上下都在天牢,可圣上没让刑部审,仍说按规矩大理寺先来,审出东西来再转交刑部复核。   甄家也是江南盘根错杂的大族了,又有太上皇这事儿,圣上没有让三司会审,而是随随便便让大理寺审,陈逸可不认为是因圣上多信任他们。   “兴许是江南已经控住了,甄家如何就不重要了,无非满门抄斩,他家三族都抓来了不是。”   陈逸点头,他也是去江南的钦差之一,自然知道。   屋顶清净,林宥院子里已然无人,头上天空湛蓝,鸟都没有一只。   陈逸咬咬牙,低声道:“有一事,我说不得,只说一句,你懂不懂的,也就这一句了。”   林宥正色,微微点头。   “归途有人不好,幸好你送了我两瓶药。”   林宥眼睛眯起。   归途,不好,药。   陈逸是日夜兼程押送甄家家主而回的,他送的药是外伤所用。   有人想劫囚?不不,是想灭口!   甄家果然不止那点罪名,什么买卖官职,什么欺压良民,什么包揽诉讼干涉朝堂,都是明面上的罢了,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也是甄家笃定全族都得陪葬的大罪,所以才疯了般想救醒太上皇。   若是以前,林宥又该急了,可现在,他自上次白白着急之后就不那么急了。   若无其事的笑道:“你说赔我的鱼呢?”   陈逸也笑:“那鱼我忘了什么模样了,赔你二两银子,不用找了。”   林宥冷哼要动手:“你打发要饭的呢,我那鱼价值千金。”   “千金?哎,你想讹我真不必这么不要脸,我回头给你打几条金鱼就是了。”   林宥想,要不还是打他一顿罢,主要实在忍不了了!   却见棠之出现在院子里,仰头行礼:“大爷,姑娘打发人说妥当了正往这里来了。”   陈逸听了一跃而下,回头看站起来的林宥:“站着干嘛?快下来啊!”   林宥!!!   接了黛玉上了马车,陈逸跟林宥骑马而行。   尚未至庄子,远远看见了小山,林宥便认出来了,啧啧:“圣上把这处赏给你家了!”   陈逸尽量显得谦逊一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若喜欢,随便来玩。”   林宥嗤笑:“说得好像这庄子分给你了似的!显摆个什么劲儿!”   陈逸也不生气,笑道:“你这话像是要怂恿我分家似的,荣国公府的笑话还没看够?”   “你要是自甘堕落,要跟这家比,可离着我远些。”   “你跟那家是正经亲戚都没学坏,我就更不会了,拐了十八个弯呢!”   陈逸也是厉害,句句往林宥的心窝子里扎。   林宥冲他笑,“很好少年,你很有前途。”   这话没头没脑,陈逸只当他是夸赞自己,忙称不敢当。   林宥被他真诚的笑容噎的心里有多疼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至庄子,林宥去接黛玉下马车,陈逸在几步远处站着,见黛玉戴着面纱下来,眼神也不敢直视的,拱手道:“林姑娘安。”   黛玉亦福身还礼。   “先进去歇息一下罢”陈逸道。   林宥点头,同黛玉走在一处,陈逸依旧隔着三步,显得拘谨又知礼。   庄子里又换了轿子给黛玉,陈逸林宥步行陪同。   “这处庄子,好景都在那个小山,山不大,可底下自有乾坤。”陈逸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你家这么个山莫不是也有什么山精鬼怪的?”   陈逸微笑:“若是有,我哪里会请你来。”   什么山精鬼怪能折腾过你?   林宥瞪他一眼,不再挑刺,至正院去,黛玉下轿休息,林宥跟陈逸将就着在院子里歇了歇,用了茶,还有一碟子山里的野果子。   陈逸方道:“山里也不远,可要现在去的?那边也有屋子,午膳在那处用可好?”   林宥这次带了棠之,冲她抬了抬下巴,棠之就入内问黛玉的意思了。   回复自然是可。   于是又让轿子仍抬了黛玉去,林宥跟陈逸也没闲着,跑起马来。   来回数圈,黛玉才到,下车看着两匹马远远而来,似乎马上两人还在拉扯过招,不由一笑。   待到能看见黛玉了,陈逸就不肯这么快了,怕尘土溅着她去。   还有十步远,他就下马了,先到一步的林宥撇嘴,自己这样赢的好没意思。   陈逸也不好靠近丫鬟簇拥着的黛玉,远远的竟又见了个礼,又指着那个山洞对林宥道:“那就是了,我们带了火把进去可好?”   林宥看过去,那个山洞口已然是修建过了的,也没有杂草,旁边是一株野生的红果子树。   “没什么老鼠蝙蝠之类的吧?还有蛇这种东西最爱这种地方了,内里多大?若无十分特别的,便不进去了,再惊了我妹妹可不行。”   听说要带火把,林宥很是不放心,可见洞内黑暗,什么鸟虫蛇影的,吓着黛玉事大。   “其实咱俩不带火把也可,有光的,是怕林姑娘不适应,不如着人拿着火把,两步一人站着,那便亮如白昼了,至于老鼠那些一概没有的,说来也奇,我们得了这里,也是想先驱蛇驱虫,可谁知探了几回,里面这样的东西一概没有的!”   “还有这样的事?”林宥来了点好奇,可仍要先问过黛玉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很多亲想看林妹妹跟妹夫,但真的急不得啊,不可能整天见的…然后在这样的身份背景下,太狗血的事也发生不了,只能说细水长流吧。 第100章 到底几条傻鱼   ◎林宥声音凉凉:“我是看这里有两条傻鱼,不会游的样子,我吓吓他们罢了◎   林宥又仔细问了陈逸, 里面路可难行,可有积水之类的。   陈逸答了,他才亲自去给黛玉说, 问黛玉的意思。   “左右是个黑漆漆的山洞,又不是赏花, 你不爱也没什么,咱们另去旁的地儿也可, 这山上还有块石头生的特别,我带你上去看看也是好的。”   “他又不肯说里面到底有什么, 可见要卖关子的。”   黛玉笑道:“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想必眼见才能惊喜,哥哥, 既然陈姐姐曾来过,又安然无恙, 我也可的。”   林宥只道让她两个大丫鬟都带着, 再带上两个婆子伺候着,又回去跟陈逸道:“也不用那么多人进去了,想必那样也没意思, 就咱们两个拿着火把进去罢。”   商定了也就不再耽搁,一同往山洞去了, 刚进去两步,林宥就哭笑不得的道:“陈逸, 你靠不靠谱?这里明明墙上镶嵌了夜明珠, 你还傻兮兮的让我拿火把?这地上是什么?玉石铺的路?敢情这里是你家夏季避暑的吧?”   陈逸也无奈:“您仔细看看,墙上可不是夜明珠, 我家还没这样豪横, 就是这里天生的石头能发光罢了。”   “我不说不是想给你们惊喜么!”   我也很不容易好不好?难道要我说, 墙上有石头会发光,地上的石头也有神秘之处,那这还怎么玩?   林宥把火把丢给外面的人拿着,又打发两个婆子出去,只让黛玉带了一个非烟后面远远跟着,如此陈逸也自在些。   “你家的石头会发光,这不就是夜明珠一般了,你也不抠下来卖钱?就这么放着赏玩?”林宥携黛玉一同进入。   山洞难免有回音,陈逸便压低了声音道:“你当我没想过,抠下来它们就全然不得光了,普通石头一般了,也是稀奇。”   又轻声道:“林姑娘,小心脚下。”   黛玉下意识看地面,只见自己脚下,有绿光一闪即???逝。   “这是何物?”黛玉不由得轻声道。   这光并不瘆人,且林宥就在身侧,所以黛玉也不觉得惊慌,停下脚步仔细打量。   脚下石头如玉般,同旁的比并无特别。   陈逸在后解释:“地上的石头也不是我们铺就得,浑身天成,不定哪块有人经过便会有绿光闪过,全无规律,有时,一次都未能看得也有的。”   黛玉更是心里称奇。   方又往里走去。   一路皆是夜明珠般的石头,有的密集些,也有的很大一块,也有的小如荧光,聚成一团,星空一般。   脚下的路果然是天然的,后面越发的没有布局,那样的绿光黛玉又看得了一回,少不得一番欣喜。   不知走了多久,忽听一阵落水之声。   黛玉好奇,忍不住快走几步,只见前面天光大亮豁然开朗,一串细小的水流如天外之水一般自上方的洞口倾泻而下。   地下则是一个深潭,水流落在里面,惊起水花朵朵,还伴随着一弯七彩之虹。   黛玉上前打量了,笑道:“竟有这样巧合的吗?”   陈逸赶紧道:“无半分刻意,真真的巧合,也不知山上那水出多久了的,滴水穿石这个词在这里倒是极应的。”   黛玉不由得抬头:“这洞口竟然是水流穿破的不成?”   “是,我上去看过,应当是有些年月,水流大些,冲出去的,所以洞口如今看起来大了许多。”   两人一言一语就这着鬼斧神工的水流说了好几句,林宥却一直盯着深潭,半响道:   “陈逸,你家这潭子里有鱼啊!”   “是有,不过是寻常的鱼,也长的不大,不值当吃的。”   “这样的地方有鱼生来,也是它们的不凡了,一会我捞几条,送礼极好。”   送谁,自然送水溶啊!这么稀奇的地方,鱼丑点那也是它们的神奇之处。   “捞罢,多的是,你多捞些,咱们做个汤都可。”   “这话有些意思,你让人拿网子来,然后一会山上架锅。还有旁的没有?野鸡可有的?”   “有,等会我去猎来。”   陈逸转身要走,却发现此时同黛玉站的颇近,只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眼睛,黛玉也恰好看过来,两两对视,陈逸不由红了耳朵,可也不好再看的,冲黛玉一笑,就要出去。   黛玉也是羞赧,下意识的欠了欠身,陈逸见了赶紧拱手还礼。   “咳咳咳咳咳咳!”只听后面林宥突然咳的惊天动地,吓了两人一跳。   陈逸惊道:“你生吃鱼了?”   林宥声音凉凉:“我是看这里有两条傻鱼,不会游的样子,我吓吓他们罢了。”   这话该懂得都懂,陈逸尴尬,却仍旧替黛玉辩驳了一句:“哪有两个?就一个,做什么攀扯旁人。”   林宥看他,“说的也对,就一个傻的,还不快去给傻子捞鱼?”   话说的这样了,黛玉也是挂不住了,娇哼一声:“哥哥!”   林宥摸摸鼻子,对她笑:“一会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陈逸匆匆而去,黛玉方问:“可是在军营里学的?”   “是,登不得大雅之堂,可那时觉得,最鲜美不过了,不提还没什么,这提了才是觉得馋了的。”   “那我定要好好尝尝。”   林宥问她可要先出去的?怕她觉得闷。   黛玉喜欢这水,自然不肯,林宥又指着一块石头,让非烟铺了垫子,先让黛玉坐着歇息会,也好看他们捞鱼。   陈逸很快拿了网子木桶来,分了林宥一个,两人在岸边站了,习武之人,自然眼明手快。   网子下水就没有落空的,林宥向来坏的,起网时总带起一片水花,陈逸自然要躲避,幸而武功不错,才没有成了落汤鸡。   林宥来了兴致,就着捞鱼同他过起招来,也不用旁的,只用那水花,网子一击,水花如箭。   陈逸也有些玩性,陪他闹了起来,不多时,两人都有些湿了脸去。   黛玉一直瞧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要紧,陈逸晃了神,林宥一脚踢过来,他躲闪不急,眼看要跌进潭水。   “呀!”黛玉惊呼。   却见陈逸一个空翻,自水面擦过,至对面单手撑地才稳住。   “你耍诈!”陈逸道。   “兵法有云......”林宥慢悠悠的道。   “您可闭嘴吧,凡是做了坏事都要拿兵法遮掩,你也不问问人家兵法愿不愿意给你背锅。”   “鱼差不多了,走罢?这里气息到底不那么好。”   “回头你摆点花花草草不就是了,你家不是多的很?没事就往我家送的。”   黛玉已经起身,有些羞恼,也不管林宥了,和非烟出去了。   林宥赶紧支使陈逸拿着木桶出去,陈逸拿了,眼神同情的看他。   “你什么眼神?”   “同情啊!”   “同情我?林宥冷哼。”   “不,同情你未来的夫人,你这样说话,她得修为多深厚才能控制住不打死你。”   “呵,怎么可能,哪有姑娘比我武功高的。”   “那就毒死你,戏本都这么演的。”   “你看戏本子?”林宥敏锐的抓住重点,这个癖好可不成。   陈逸顿了顿:“先前心里没底,看了两个,甚是扯淡,便不看了的。”   林宥扫了他几眼,冷笑:“既如此,下毒什么的可见也是扯淡的很。”   说罢,径自离去,什么也不拿的,陈逸拎着木桶,也不计较。心道毕竟大舅子,只当哄他玩了。   出去后并未立时上山,先让黛玉在外面亭子里歇息用茶,下人们则往山上来回得运东西。   陈逸出来就拿了羽箭猎野鸡去了。   约莫两盏茶就回了,拎着三只野鸡,皆是公的,尾羽修长华丽。   交给下人带下去收拾了再拿上山。   “可还有什么要的?”   “一时想不出来,缺什么,再打发人下来取也是可的。”林宥道。   如此一行人便又登山而去。   作者有话说:   昨天把自己弄到感冒。   今天想怎么改新书文案想到头秃。   实在不擅长文案啊。   总不能直接写:各位客官,我真的很努力写!文案与正文无关… 第101章 总想拆散我们   ◎陈逸摇头,脱口而出:“我才不给你当爹。”◎   山不高, 修了路,不过林宥怕黛玉累着,仍让人抬了她上去。   山上有一三间的房子, 有些旧了,院子不高, 林宥站着就能瞧见里面,极为普通, 只有条石头铺的路通往屋子。   “原先就有这么个屋子,我长兄素来喜欢这种老物件, 便不让人改动, 只修缮了,仍这么放着。”陈逸到。   “里面也无特别的, 倒是有幅壁画,有些意思, 但又可见这里不是住人的, 也打听过附近的村民,都不知道这个的,前朝就是世家的庄子了。”   林宥听了便问黛玉可要进去看壁画?   黛玉点头应了, 带着非烟等进去了。   院外早已支起了一个锅,下方堆着柴火, 再隔了几步,还挖了一个坑, 不知要做什么。   林宥则果真亲手在煮汤, 本身鱼他也会处理的,只黛玉在, 怕她见不得这个, 所以另让下人们去处理了。   “那时候可没这么多味料的。”陈逸在旁看着。   “就是一模一样的料, 也不会是当初的味道了。”   “那倒是。”   两人同时沉默了。   有些岁月,不敢回头,可无论你头往哪里,它都在。   下人送了处理好的野鸡过来,陈逸才动了,亲自去摘了一些大叶子来,这种叶子不可食用,但是它的根茎却是可的。   如今还未长熟,陈逸摘了叶子是为了包裹野鸡。   只抹了盐,鸡肚子里塞了胡椒姜蒜的,还倒了酒,为了照顾黛玉,倒的是不醉人的兰酒。   裹住野鸡就埋进了那个坑里,填平了,在上面生火,火也不是闲着的,下人切了许多肉来,又浸了料串了。   陈逸在火边席地坐了,就这么烤了起来。   林宥熬着汤,指指点点:“你那个木串是柳树的么?”   “你不要抹那么多油,我妹妹吃不得!”   “我的加些辣子,你怎么还往上弄醋?”   陈逸根本不理他,只自顾自烤着,又是抹醋又是抹糖的,不亦乐乎。   黛玉看完了壁画出来就见两人又要动手的架势,也是无奈。   只好上前打岔:   “这画竟是只剩了一面墙,也是可惜。”   陈逸回头看她,笑道:“原先应当是三面墙都有的,可能年月太久,都脱落了。”   林宥唤黛玉去旁边坐,那里给她单独搭了个木亭子,说是亭子有点勉强,就是几根木头柱子,围上了轻纱。   里面桌椅尽有的,棠之赶紧斟茶,非烟则去一边打了水给黛玉净手。   “哥哥,可还要许久?”   林宥笑道:“可是饿了?汤快成了,不过多煮会更好些。”   又回头对陈逸道:“磨磨蹭蹭的,你那串子还不成吗?”   “就来了。”   陈逸已经在烤蘑菇了,李青河在旁边咽口水,不是馋的,是吓得。   “陈公子,这蘑菇就是山里采的?您认得吗?这万一有毒…”   陈逸笑:“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不过最多吃了痒痒一回,致命倒是不???能的。”   李青河赶紧避开了。反正他是不吃蘑菇的,当年南蛮的毒蘑菇比□□都可怕。   陈逸烤了两串蘑菇,约摸着肉不那么烫了,才让人一并端给黛玉。   黛玉也不用,只等着他们。   “你自用就是,我们坐这儿便好。”林宥去火堆旁跟陈逸一并坐了,也烤起串来。   黛玉知他们不会同她一起用,便摘了面纱,又放下亭子上的纱幔。   棠之亦在里面伺候,她低声道:“姑娘,我刚看姑爷加了糖又加了醋去,也不知是不是给您做点酸甜口味的。”   黛玉看着肉,果然有些分开放的。   遂拿起来尝,也不要她们给她弄下来,学着林宥他们,用手拿了,可也只一口,还没咬下去呢,就赶紧松了口。   差点没丢出去,好歹忍住了。   非烟已经把茶递到了嘴边,棠之接过烤串,又给黛玉擦手。   没人问黛玉是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姑爷做的糖醋烤肉太难吃呗。   外面陈逸烤完了剩下的蘑菇,递给林宥,又自己拿了串糖醋肉串,一咬。   他倒是忍着咽下去了,生生咽的,然后猛的站起来往黛玉那里跑去。   至三步远停下,拱手道:“林姑娘,对不住,那个糖醋的烤串吃不得!”   黛玉轻轻柔柔的回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这是吃过了?   陈逸不由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又道:“林姑娘,实在对不住了,我…”   也不知该如何了,斟茶赔礼?可事已经做了,白白让人遭罪。   略想了下,又离开往林子里去了。   过了会又冒了出来,原来去摘了几个梨。   “林姑娘,这是野梨,果子不大,可是甜的很,清口又可以解腻。”   棠之出来拿了,自去清洗,陈逸磨磨蹭蹭,又从背后拿出一束红叶子来。   颇局促道:“误伤了姑娘,权做赔罪。”   他想弄花来着,可并没有,有也只有不起眼的小白花,所幸有这种不知名的红叶子,不似枫叶,倒也好看。   非烟出来接了,陈逸才又坐了回去。   只见林宥已经面朝黛玉那个方向坐着看他。   两人打了个对脸。   陈逸心里尴尬又无奈,大舅子总看我献殷勤怎么办?   他提醒林宥:“你汤好了。”   林宥慢吞吞起来。   “你看的什么戏本子?借我也看看?”   陈逸乐了:“怎么你要学?”   “不。”林宥摇头。   “我得把它改编成敌人狡诈,该如何应对的兵法,让人演给我妹妹看,这样才稳妥。”   陈逸……   大舅子总想拆散我们怎么办?   未来几年都要带着大舅子怎么办?   想到这个陈逸突然有些同情当年的圣上了,莫不是也是这样过来的?   养着养着就成半个爹了!   陈逸摇头,脱口而出:“我才不给你当爹。”   林宥!!   “你说什么!什么爹?”   “我说你的鱼快糊了,不过我爹就爱吃糊了的!”   林宥不信,可又知道他定然不会再说吧,只得去弄汤了。   让人舀了给黛玉送了一碗,又嘱咐先放凉,不要烫着姑娘。   他却不急着喝的,跟陈逸又坐了回去,继续烤串。   怕他再刁难,陈逸赶紧扯正事。   “还有一事,王子腾可能要去南蛮。”   “去做什么?他不是九省巡抚?如今到处溜达呢,去南蛮做总督么?”   “谁知道呢,也就是听着个风,咱们圣上,厉害着呢。”   “对了,那个新的龙禁尉统领,萧一,听说以前是王府的侍卫,你可认识?”   “认识。”   “那位萧大人,真是…”陈逸觉得自己也不算才疏学浅,可偏偏难以形容萧一。   “茅坑里的石头?”林宥道。   “也没那么夸张,可又不只是这样。”   “京城多少人家想探探这位新晋御前红人的深浅,可到现在还没人进得了他的府,也无人跟他搭上过话去。又听说没有亲眷,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还有人想从他家下人下手,你猜怎么着?”   “他家没下人。”林宥接口,他送去的人都被退了回来。   也不知道萧一一个人守着那么大一个宅子怎么过?   他就没考虑过院子里的草要定期铲除?   陈逸笑:“看来你也知道的。后来大家都歇了心思,以为他囊中羞涩,实非良人,那些想结亲的也退却了。”   陈逸不过是为了转移林宥的注意力,说过也就过了。   林宥却想过几日下值去萧一府里看看。   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萧一知道出去吃饭要给钱吧?   毕竟萧一是暗卫,不是侍卫,除了杀人他大概什么都不用做的。   陈逸见他沉思,坏笑着把一支糖醋烤串放到了林宥那边,又自然的道:   “快吃,吃完了再庄子里转转,就该回了。”   林宥点头,拿了烤串就啃了一口,面不改色咽了下去。   陈逸震惊,难道放错了?   只见林宥嫌弃的转头看他:“看我干嘛?你不吃么?”   陈逸哦了一声,大概是记错了,那根是正常的,正要再吃一根。   旁边的林宥徒手撸下了烤肉,就往陈逸嘴里塞了过去。   陈逸一躲,竟然被林宥扣住了手腕筋脉,半点动不了了。   林宥吐出了自己嘴里的那块,坏笑着道:“敢坑我,我在京里横行的时候你还是个乖宝宝呢!”   陈逸就这么被逼着把那坨肉咽了下去。   一时间咳的惊天动地。   黛玉打发来人问,可是俩人又闹起来了?   林宥若无其事:“告诉姑娘,一会用完了散散,就该回了。”   黛玉听了,漱了口,又戴了面纱出来,隔了几步远同他们说话。   林宥在喝鱼汤,问黛玉味道如何?   “别有一番风味。”   “回家还可以给你做。”林宥道。   陈逸叹气,林姑娘这话明明是不太好喝的意思吧?   有这么个听不懂话的哥哥也是辛苦。   于是道:“回头我去太白楼买罢,他家鱼汤也是一绝。”   “不必麻烦的…”黛玉道,还未说完,林宥就也道:“是不必麻烦了,你定个雅间,一起过去用就是了。”   黛玉悄悄瞪他。   林宥一脸无辜,又恍然大悟:“哦,到时你就不必去了,我跟妹妹两个就好。”   黛玉!! 第102章 妹妹是气什么   ◎如今薛家又弄什么螃蟹宴,林宥给她家下了一个批语:“丑人多作怪。”◎   这个庄子极大, 可能玩的也就那个山洞了,待下了山,林宥又陪着黛玉去山洞里转了一圈。   方启程回去。   此后近十日, 林宥竟分外忙了起来,每每下值都天色已晚, 已有三日未曾见过黛玉了。   这日,天擦黑他便回来了, 知道黛玉已经在用晚膳了,更衣后便匆匆去了黛玉的院子瞧她。   黛玉见了哥哥也很是欢喜, 急忙起身相迎。   “哥哥是不是刚回来?我让人加个菜就在这里用罢?”   林宥也是乏了, 不想回正院折腾,便应了, 也好同黛玉说说话。   “太妃生辰就在后日了。”林宥道。   “是,那日哥哥可能去的?”   “应该可以, 只是明儿又不能陪你用膳了, 你那药汤可不能懈怠,过几日我再请黄院判来给你看看。”   “哥哥放心,我一日都不曾懈怠。”   “待太妃生辰过了, 你也可以设宴玩耍,如今京城人家都开始走动了, 便是叫戏子也无妨了。”   黛玉点头,道:“我今儿倒是收了一个帖子, 可我是不去的。”   “不去便不去罢, 没什么要紧的。”林宥都不曾问黛玉是哪家的,可见毫不在意。   “是薛家的帖子, 说是要办螃蟹宴。”   林宥冷笑:“这个时候, 螃蟹可已经不好了。”   “说是自家在金陵养的, 比旁的螃蟹成的晚些。”   如今已经十月去了,中秋时节,螃蟹最佳。   只是今年中秋,在服国丧,各家都没有宴会的,林宥又怕螃蟹伤身,只给黛玉吃过一回。   如今薛家又弄什么螃蟹宴,林宥给她家下了一个批语:“丑人多作怪。”   黛玉被他逗笑了,又不好说宝钗不丑。   “我回了帖子,说吃不得螃蟹,不过是个推拒理由罢了,又打发人给送了两盆菊花去。”   “随你心意。”   林宥如今不约束黛玉,也不许嬷嬷们处处提醒她规矩。   万事有他呢!   且黛玉已经该学的都学了,日后再松散也是有限度的。   这事儿黛玉也就随口说说,太妃的生辰才是正经的。   “倒是太妃那日免不了让你招待姑娘们的。”林宥道。   “哥哥猜着了,太妃昨儿就打发人来说了。”   林宥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说了。   “那日,长公主家的方姑娘,兴许也会去的,你帮我瞧瞧,她可有什么不妥?”   黛玉自然知道林宥的性子,不是那等孟浪的,也知方姑娘是北静王府未来的王妃。   只是如今同太妃亲厚,听林宥这样说,难免担心:“哥哥何出此言?可是,可是有什么不好?”   “说不上来,只觉得水溶怪怪的。”   林宥也不好明说,且他也就是个感觉,水溶不说比不上陈逸那般热络,甚至都冷到极点了的样子,每每说到方家,他???总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过去,可见定然有什么的。   便是发现方姑娘貌若无盐,举止粗鲁,水溶最多不那么热切,婚后好吃好喝供着也就是了,但也不至于现在会不经意透出一丝厌恶来。   长公主府也是有些奇怪,长公主许久不赴宴了,更别提带方姑娘走动。若说长公主是因为太上皇,自行守孝十个月也说得过去,毕竟她是太上皇唯一的嫡公主。   可方家也有些不对劲,家里好歹出了个郡王妃,不说显摆显摆,至少有点喜气罢?   也不知太妃是否有所察觉,又或者他同水溶亲厚,所以才多想了些。   只他不经意跟陈逸提了几句,他是没有察觉的,还说方大人对水溶的差事很尽心,能帮则帮的。   陈逸敏锐,他都没察觉,那定然水溶在外隐藏的甚好。   想了想又道:“我回头自会自己问他,如今跟你也不过是想起来了,便多说了一句,你也不必特意去看,她虽然是来日的郡王妃,若是她态度不热络,你也不必委屈自己的。你同太妃交好,不是非得同她全家都交好。”   “哥哥这话说的,你同王爷交好,我同太妃交好,这是单单把人家方姑娘撇出去了。”   林宥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也随意听听就是了。”   “可见哥哥是累了,用过了刚好回去院子,也就散的差不多了,早点歇歇吧,后日我自有分寸。”   林宥应了,又问了内务府衣服首饰可送来了?   黛玉道都送来了,又让林宥以后不许打这么多。   “哥哥!我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我问过内务府的人了,我原没选那么多花样,竟是哥哥特意去说多要的。”   “我又不懂这个,内务府说一套十几件是有的,可你只要那几个有什么用?”   林宥理直气壮。   黛玉也不同他磨牙,只道日后她自己选了就是了,可不许多要的了!   “看来是你嫌我选的不好,哎,也是,我作诗作画都不擅长,不比旁人…”   黛玉哪里听不出他的揶揄,气的不肯理他,又不舍得让他不吃了赶紧走,只得自己离了桌子,留林宥一个。   林宥自知又说错了话,也不好意思叫住黛玉,自己坐着喝汤。   待他用完,黛玉还未出来,他到底不好去内室,便让一旁伺候的小丫头进去问黛玉。   黛玉不过是羞了,哪里会跟他恼了去,又出来同他说话:   “哥哥还不回去歇着,一会又该晚了。”   林宥一笑,冲她拱手:“我给妹妹赔不是呢!”   黛玉往旁边让去,蹙眉:“哥哥又这样了?这话可比刚才的还要混账了!”   林宥赶紧解释:“我自认知礼,可到底摔打着长大的,水溶也是个混不吝的,我若嘴上松了点,他更得得意了,可这性子不能冲妹妹来的,是我的不是,该注意些才是,还请妹妹谅我此前无状才是!”   说罢又含笑作揖。   哪料黛玉听了,脸色冷凝,竟一句话不肯说,又回内室去了。   任凭林宥在外怎么问,也是不答了。   只打发非烟出来劝林宥赶紧回去休息。   林宥一看天色,再呆下去也是不好,只好满心疑惑的走了。   妹妹到底气什么?是想起了以前我哪里言语无状让她不喜了?   又想自己也是这样的性子,八百年前的事儿若是想起来,也得报一回仇的,如此妹妹倒是很像自己。   竟又欢喜了起来。   第二日,他下值很晚,黛玉特意让人送了好克化的夜宵来,他方放心,可见是不气了的。   又不好去看她,所幸明儿就去北静王府赴宴了,路上再同她说道也是可的。   一夜过去不提,第二日,林宥早早打发了人去跟黛玉说,要跟她同去王府。   待黛玉那边准备妥当了,他方亲自去接了黛玉,一并出门。   “哥哥怎么不骑马的,同我坐车也是无趣。”   林宥笑道:“你若觉得无趣,我给你讲笑话来可好?”   黛玉不置可否,拿着帕子揪着。   林宥哪里会讲笑话,不过是觉得好笑的事同她说说,说的也不是旁人,还是水溶。   “他差点把东平王府整个府给饿死。可他自己吃的却好,顿顿二十道菜的,他每样吃一口,剩下的特特找了几个吃像不怎么斯文的,但一看就是贪吃的人来吃,他还不让人在屋子里吃,特特在关押人的院子里吃,吃的那个香啊!”   “东平王府的人上上下下也是养尊处优的,哪里受得了这个?主子还有点骨气,死扛着,管事的贴身的丫鬟小厮都不行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招了,原他们说的定然不是什么机密,可水溶硬是从这里面找出了线索。”   黛玉笑了笑,又叹:“可见所谓的忠仆,有时候还比不上一顿饱饭。”   林宥扶额,本想讲笑话,似乎又搞砸了?   只好想法往回圆:“真正的忠仆,当然不会如此,旁的那些,也就是为一顿饱饭卖进来的,又为了一顿饱饭把主子卖了,也算有始有终?”   黛玉笑了,哥哥的歪理层出不穷。   林宥趁机又说笑几句,黛玉才算不同他别扭了。   至北静王府,时辰还早,无甚宾客,林宥自去前头同水溶一起,只先送了黛玉去垂花门,太妃的贴身嬷嬷候在了那里。   林宥看黛玉进去,才离开去了水溶那里。   进去先问,自己送的那几条灵鱼如何了。   “吃了,煮的汤。”水溶一脸无辜。   “味道不怎么样,吃了也没立地成仙,可见是骗人的。”   林宥…   “你如今想修仙了?”   小时候林宥看戏就做过这个梦,水溶还鄙视他来着,也不知道那时候他哪来的自信鄙视他。   林宥又想起来这个黑账,琢磨着得讽刺回来报仇才好。   “不,我又不是你那么傻。”水溶干脆利落。   “我劝你好好说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样瞧不上修仙,小心一个天雷劈了你。”   水溶冷哼:“我说你傻,修不了仙。你理解成什么了?看吧,果然是傻的。”   林宥…   “准备待客罢,可说好了,不给你挡酒,也别灌我,黄老头给我开了安神汤,跟酒犯冲。”   水溶无所谓这个,又神秘兮兮的跟他道:“我最近当差,琢磨了个好去处,你若是修仙,我就去地府。”   林宥!!!   “你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了?迫不及待的想去地府?去坦白从宽?”   作者有话说:   还好看了看,刚发现,怎么又设定错时间了?!!今晚八点的这章设定成了明天!   赶紧重新发出!抱歉啊! 第103章 太妃生辰之宴   ◎可不是呢,这样好的人儿,若不是我请了来,你们也配看的?◎   “以前咱俩看过的那本书, 你还记得不?”   “大爷,咱们看的书海了去了,你这么神秘, 莫不是青楼偷出来的那本?”   “狗脑子说的就是你吧?”   “那本坏人死后入阴曹地府审判的书。”水溶耐心提醒道。   “这本啊,那你还不如记着青楼那本呢!”   林宥径自倒茶, 又挑挑拣拣的拿果子吃。   “我是觉得地府判官挺有意思的,什么妖鬼蛇神都别想隐瞒做下的错事。”   “怎么?审问力不从心了?这才哪到哪儿呢, 圣上都不急,你又急什么?”   水溶也正色起来:“甄家, 那事, 有蹊跷。”   “唔,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又觉得圣上那里,定有成算的, 咱们这忠心表过一回也就是了, 再来一回,圣上指不定如何想咱们呢。说好听了是咱们蠢,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妄议朝政, 有不轨之心。”   “毕竟,是圣上自己在拖着的。”   林宥不好把陈逸说的那个透露给水溶, 再说透露了也没用,其中深浅, 不是他们这种初入朝堂的能探得的。   “你倒是悟了!”水溶笑道。   他原也不急, 不过是同林宥说道说道罢了。   林宥轻叹:“原先觉得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归来便可涅槃藐视众生, 结果, 刘大人才是我的劫!”   “那个总是叹气的刘大人?原先没怎么打交道, 最近仔细打量了,真真苦大仇深,见人就叹气,好像谁都有罪,可就是不肯同他认罪似的。”水溶笑道。   “不提也罢。”林宥扶额叹息。   这声叹息颇有刘大人八分功底。   惹的水溶好一顿笑,“就该有这样的人来治治你。”   又说了几句各自的朝堂消息,就听人来报,大理寺陈大人来了。   “你妹夫。”   水溶起身,原先来的几个宾客都是不请自来的,他面都未曾露的,陈逸却是可去陪坐了。   林宥这才反应过来,陈大人说的是陈逸,他家下人每每报来都说的是庆国公府的二公子。   “那你家下人怎么报的我?”林宥好奇。   刑部侍郎林大人?啧啧,听着很有气场嘛。   “小侯爷。”   “啥?”   “小!侯爷!”水溶特意强调。   并用眼神表示:你个傻子,想多了吧?   林宥磨牙:“果然什么主子什么下人,话都不会说的。”   就???着这个话,两人又吵了一路去了前面。   前厅男客,所言无非朝堂无关紧要的事,暂且不提。   先说黛玉那边。   先给太妃大礼拜寿,又奉上贺礼,最有心意的一样是黛玉亲手作的的针线,一个香囊,并一个手捂。   太妃将她拉起,一并坐在榻上。   “我原说没有女儿,也无人孝敬这样的针线活来,只能安慰自己,便是有女儿,也是舍不得她费眼睛的。”   “今儿得了你的,果然是这样,心意我领了,日后不必这样费眼了。”   “太妃,我也是量力而为的,这些费不了什么,不过是我没有作成衣的手艺,倒不好献丑的。”   太妃又仔细看了,赞了黛玉一回,只说已经极好了,不必在这种事上下什么功夫。   黛玉点头,又同太妃喝茶闲聊。   “今儿姑娘们那里就托给你了。”   “玉儿自当尽力,不知太妃在何处设宴?”   “西面的一个缀锦楼,楼前设了戏台子,到时你们姑娘就去楼上罢了,不必楼下同我们挤着,也自在些。”   “今儿宾客不少,旁的人也就罢了,只两个,我需同你提一提。”   黛玉点头,心知一个必然是方姑娘,只不知另一个是谁的。   “一个是我未来的儿媳,已经赐婚的方家大姑娘。”   太妃提起方姑娘,慈爱的笑了笑:“两家是赐婚,先前她年纪又小,我是没有相看过的,这次他家送了贺礼来,我便下了帖子请长公主和方家太太来赴宴,想必会带着方姑娘的,我也不是要你对她小意奉承,那也不是你的性子,只是同你说说,若你瞧着她言谈举止还算妥当,你便同她来往一二也好。”   又拉着黛玉的手拍了拍:“日后,便是我不在了,也有你们的情分在。”   黛玉拉着太妃的手晃了晃:“太妃作什么说这样的话,今儿这样的好日子,赶紧呸了去!”   说罢就让人拿漱口的来侍奉。   太妃笑了:“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自然是我哥哥。”黛玉也笑。   太妃无法,依了她去,又同她说话:“第二个就是南安王府的临宁。她有个郡主封号,不过无封地无食邑,我特特同你说,倒不是因她的身份如何,是她的性子。”   “一时乖张跋扈,疯癫发痴,一时又会装的,温柔小意。南安老太妃疼的心肝似的,也读过书,琴棋书画都习过的,可偏偏又学过几分武艺,一言不合就打人也是有的。南安王府一半的坏名声都在她这处了。”   “可我家祖上同南安王府是世交,不能不请的,若是老太妃又带了她来,我便不必让她去你那处了,把她拘在我们那里便是,不过是同你说道一回,日后旁的宴会若是遇着了她,你也知她性子,不必亲近的。”   黛玉应了。   心中诧异堂堂郡主怎么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可到底不好讨论的。   太妃想了想,又道:“荣国公府今儿应当也有客来,他家分了家,长房算是名正言顺了,故而,也有一个位子的。”   “嗳。”   黛玉想许是大太太罢,这也没有什么,见面见礼就是了。   太妃又说了几家黛玉未曾见过的,便听丫鬟来报,有客上门了。   太妃自然不需要去迎,派了嬷嬷去垂花门,自己带着黛玉,先去了缀锦楼。   也不是人人都能在正厅同太妃说话的,有的只能给太妃行礼祝寿后就去偏厅坐了的。   太妃坐在主座,黛玉就坐在旁边临时加的凳子上,极为亲昵的位置。   每每有夫人来,或熟识的不熟识的,黛玉都起身微微一福。   明眼人都知道太妃的看重,自然顺势夸赞黛玉,原先黛玉觉得凤姐姐就第一个会赞人的,可这些夫人也不逞多让的,把她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一般。   她心里倒不当真的,只面上笑着领了,也是落落大方。   若有太妃极为熟络的,比若太傅夫人沈氏,拉着黛玉好一会赞叹,亲手给她带了一个玉镯子,方送回太妃身边。   太妃也会得意道:“可不是呢,这样好的人儿,若不是我请了来,你们也配看的!”   沈夫人也不生气的,反而笑着指着太妃:“可见今日生辰,壮了胆子了,把仙女请回家这样的话都敢说的了!”   众人不免都跟着陪笑一回,可却不敢打趣太妃的。   沈夫人是正经的一品诰命,赵太傅又得圣上礼重,故而位置最为靠前,就在太妃右手边。   左手边却是留给南安老太妃的。   凡是未见过黛玉的皆给了一份不轻的表礼,黛玉一一谢过。   待庆国公府姜氏带了陈蕴来,太妃便不留黛玉在这儿了。   让她们小姐妹们楼上玩去。   姜氏倒是拉着黛玉说了会话,态度亲昵,众人皆知两家已经定亲,以后是妯娌了,都笑而不语。   沈夫人见了倒笑起太妃来:“哎呀,这谁巴巴的炫耀自家的姑娘,可现在人家正主来了,就不敢吱声了不成?”   姜氏刚说完话,听了便知说的正主是自己了,松了手示意黛玉自去上楼,又冲沈夫人笑道:   “我是正主不假,可如今也得先巴着太妃呢!日后太妃若不放人我还不知得舍多少脸去求呢!不若早点献献殷勤,日后也好说话些!”   这话说的,太妃用帕子捂着嘴角笑出了声:“看到没!这才是明白人!你这样的整日要脸要皮的,且端着去罢,活该你眼馋的!”   沈夫人也捂着嘴,佯怒:“呦,这如今竟是你们成了一家了,单一个就让人受不住得了,偏偏两个凑成了堆,可让旁人怎么活去?”   众人听了她们谈笑,都跟着笑了一回。   有个下首颇远的夫人趁机搭话道:“太妃既然如此喜欢林姑娘,女儿一般的,何不正式认了亲去?也是姑娘的体面。”   这话一出,场面静了静,众人脸上仍笑着,却纷纷端茶不语了。   其实这个夫人倒不是给太妃添堵的,她是真觉得太妃是喜欢黛玉,有认亲的想法却不好开口的,自己说出了来,太妃顺势道一句很是,两厢欢喜,那也是她的功劳。   太妃也端茶喝了口,笑意不变,只跟沈夫人道:   “我倒想也有这个体面呢。”   沈夫人放下茶杯,冲她冷哼:“二殿下的小姨母,你也敢肖想,今儿这胆子可真是没边了。”   又冲姜氏道:“快拿点果子压一压她的熊心豹胆,一会还得吃酒呢!”   姜氏笑着起身,亲手剥了龙眼过来呈给太妃:“一会可要同太妃多吃几杯才是。”   “我这酒可比不得你,你正经把她拿下才是要紧的。”太妃指着沈夫人笑。   大家又笑了一回,刚才认亲的事便过去了。   只众人心里如何惊涛骇浪,倒面上都看出来的,皆端庄得体,便是奉承太妃也不显得谄媚。   原太妃不肯认林姑娘,竟是因着这个,二殿下唤林姑娘小姨母,可见是圣上默许了的。   这般论起来,林姑娘同先皇后就是姐妹了,太妃若是认了她做女儿,至先皇后于何地?   不过太妃倒不打紧,不认亲也是亲亲热热的,沈夫人的夫君赵太傅是二殿下的恩师,她说的自然没有假的,只是这话今儿传了出去,倒是承恩公府要成了笑话了。   门外两个丫鬟来报:“太妃,南安老太妃到了。”   “太妃,长公主殿下到了。” 第104章 宴过中旬诸事   ◎“这个妹妹我竟是见过的!”◎   这两个自然要太妃亲迎的, 太妃起身,所有夫人也跟着起身。   太妃的大丫鬟立刻去楼上唤黛玉了。   太妃迎到楼外,长公主同南安老太妃堪堪在院外下轿, 太妃加快步子又迎了几步去。   待看到长公主身后一个半低头嫩黄色裙裳的小姑娘,太妃脸上笑意更浓。   “可算来了, 倒让我们好等。”   太妃先扶了扶南安老太妃,行了个晚辈礼, 算是给足了老太妃的面子。   “你今儿是大日子,哪能如此多礼。”   以前南安老太妃可没这么客气, 如今形势让人低头, 也不知她的笑容下有几分不甘。   她身后的一个颇高挑的姑娘,翩翩上前, 行礼:“见过太妃!”   北静太妃心里不悦,果然还是带来了, 临宁郡主的未来郡马落了狱, 在京中无人不知,老太妃又带她出来,可见是想悔婚了。   只是不知日后哪家那么倒霉, 要被她看上的。   又见她今日装的乖巧,面上带笑道:   “快些起来罢。”   太妃又同长公主彼此见礼, 按理,长公主是嫡出公主, 亲王妃才能同她身份相当, 北静太妃只是郡王太妃,故而先对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亦回了半礼。   长公主身后的小姑娘才上前一步, 认真行了大礼:   “见过北静太妃, 请太妃安。”   太妃赶紧亲手扶她起来,不曾松手的拉着她笑道:“哪里要行这样大的礼。”   长公主替她道:“应该的。”   众人皆知,这便是日后的北静王妃,方大姑娘了。   这时黛玉也已经迎???了出来。   太妃松开方姑娘的手,唤黛玉过来:“林丫头,来见过陶仪长公主殿下。南宁老太妃。”   黛玉上前行礼问安。   长公主道:“可是靖安侯的妹妹?”   太妃笑道:“正是。”   长公主点点头,拉过黛玉的手,也褪了个玉镯子给她。   黛玉谢过,南安老太妃亦让人呈上表礼。   “我同你外祖母倒是老交情了,她近来如何?听说是病了的?”   北静太妃已然不悦了,京城谁不知靖安侯的妹妹跟荣国公府相克,去不得的?南安老太妃真是老了的,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场合也给黛玉难堪?   这是打她的脸呢!   黛玉刚要回话的,太妃却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方大姑娘跟前,一笑:“林丫头,今儿这人我可托给你了。”   这话倒让长公主神色动了动,她是看在林宥的份上,给黛玉一份厚重的表礼,可太妃这样子却把黛玉当自家女儿似的,让她来待客的意思了。   北静郡王如今有了实权,在圣上那里也颇有颜面,北静太妃素来有些清高,如今更无需对个小辈这样拉拢,可见是林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太妃真心喜爱了。   她遂对半低着头的方大姑娘道:“去吧,林姑娘不是外人,当好好处着才好。”   方大姑娘这才应了,同黛玉齐齐行礼。   北静太妃方对南安老太妃道:“咱们进去叙话可好?我特特跟靖安侯借了个做点心的嬷嬷,花样新鲜着呢!”   能让太妃借的嬷嬷定然是宫里出来的。   靖安侯盛宠,北静王府都比不上,更何况旁家。   太妃这话也是敲打南安老太妃的意思。   可偏偏她又笑着,扶了扶南安老太妃一同入内。   “老太妃不知,林丫头刚去瞧了她外祖母一回,回来就又梦魇了,老太妃同那老太太熟悉,也跟她说说,不拘哪家寺庙的,好好做几场法事才是。”   太妃刻意压低了声音,听着像是同老太妃亲热才说点私话,可屋子里夫人们都围在门旁等着给长公主老太妃见礼。   如此,该听见的倒是都听见了。   老太妃到底年长,经了多少风雨,如今不过是养尊处优太久,一时想岔了的。   此时被北静太妃这样说,也是面上不变的,笑道:“也就是你心善,这样的心也担的。”   北静太妃笑了笑,“林丫头深得我心,我自然疼她,日后,由我担的心还多着呢。”   众夫人听着两人打机锋,心里却想,北静太妃这意思,莫不是以后林姑娘出嫁,也是她做主家的了?   那荣国公府真是得呕死了。   众人见礼后入座,又热热闹闹的喝了一盏茶。   太妃方让开席。   今儿席面不似从前八人一桌围坐,而是一人一个小几。   菜肴流水似的挨桌呈上来,又撤下去。   每位夫人身后都站着一两个大丫鬟布菜。   楼上姑娘们亦是如此。   黛玉受托为东道主,坐主座。   左手边是临宁郡主,右手边是方大姑娘。   陈蕴虽然父亲官职远高方大姑娘,可看长公主的面,方大姑娘当靠前的。   如此,陈蕴坐于右手第二。   也是黛玉私心念着她,让她不必靠着临宁郡主的意思。   左二是赵太傅的嫡次女,她身份更是不凡,临宁郡主也不是真傻的,不敢招惹她的。   故而倒是妥当。   杜姑娘坐了右三,同陈蕴一处,也是欢喜。   其她的,不一一而表。   单再说说那临宁郡主,本来北静太妃给她楼下设了坐的,南安老太妃也不想生事端,带她出来赴宴不过是个态度,让众人知道,临宁郡主要重新择郡马了。   故而也是让临宁郡主就在她身边坐的意思。   可谁知,临宁郡主自见了黛玉,竟颇有赞赏之意。   硬生生上前,笑道:“这个妹妹我竟是见过的!”   黛玉已经给她见过礼了,听她这样说,只笑了笑:“回郡主,我不曾赴过宴的。”   心里却惊叹,怎么同宝玉当初一样的话的?   当年她母亲初丧,父亲不欲续娶,便应了外祖母之言送她入荣国公府,初见宝玉,他便是这样说的。   如今再听这话,不免晃了晃神。   “那便是梦里见过的了!妹妹这样神仙似的人儿,我竟然今日才见到,也是可惜了的!”   老太妃听了呵斥:“说什么混账话的!你就同我坐在这里罢,没得再说胡话。”   说罢瞪了她一眼,倒不是严厉,更像是提醒,可见在家商量好了的,要她今日装着些,莫要惹事。   临宁郡主却不肯了,攀着黛玉:“今儿可是林姑娘坐东?我去同她压压席罢!”   北静太妃自然不肯,临宁郡主喜怒无常,现在看着是好,谁知她什么时候再翻脸?黛玉可不会武功。   上前隔开她们,笑道:“不止老太妃舍不得你,我也许久未见你了,就同我们这些老的凑凑趣可好?姑娘里除了你也没哪个这样大气的性子了。”   临宁郡主却撒娇般的继续央求:“我好容易见到这么个妹妹,再不敢冲撞了的,祖母应了我罢,定不给太妃添乱的。”   又对北静太妃道:“还请太妃恩典,便是上楼给林妹妹做个女使也成的。”   “又说这样的胡话了!”老太妃呵斥,可又心软了的。   只好看北静太妃:“便让她上去吃上两口,再唤下来伺候咱们可好?”   话都到这里了,北静太妃心里恼,可又不好太强硬的,黛玉在后轻轻拽了拽太妃的衣袖。   才道:“郡主爽利,莫要嫌弃我们才好。”   北静太妃这才点头,又对黛玉做了个眼神,才放她们上去。   黛玉带的大力婆子也尽数上去伺候着了。   待楼下开席后,黛玉也吩咐楼上亦开了来。   又先领了一杯荷花露。   众姑娘亦同饮了,各自身后的丫鬟们纷纷布菜。   一时间也是巧笑嫣然。   临宁郡主用了两口,就端了杯子要敬黛玉。   赵二姑娘笑道:“虽说要谢主家,可郡主也太急了些,可有什么由头没有?”   临宁郡主端着杯子道:“由头是没有的,非要的话,我现编个就是了,与林姑娘初见,心生欢喜,当敬姑娘,让我得这欢喜之意!”   说罢冲黛玉举杯,自饮了的。   黛玉只好陪了一杯。   临宁郡主冲赵二姑娘道:“如何?”   赵二姑娘点头:“话是荒唐,可又是好话来的,勉强算是了的。”   后面姑娘们跟着笑了。   “郡主这话,可是让咱们都敬林姑娘的?”   后头一个姑娘道。   她本想同郡主跟黛玉一并搭个话,也能起身敬一杯的意思。   谁知临宁郡主扫了她一眼,道:“我是我,旁人作什么一样?”   那个姑娘倒是尴尬了,又后悔出这个头,只得笑笑:“自然比不得郡主。”   再不敢说了的。   黛玉算是见识了临宁郡主的喜怒无常,果然传闻不如亲见,真真随性而为的。   又不知她这样的态度对自己是为何,也是有些忐忑。   笑着又道:“我若多喝了去,顾不上你们,没得太妃嫌我贪杯,下次不敢用我了的。”   陈蕴道:“听听也是可怜,如此我便替你多饮这一杯,也是咱们的情谊。”   说罢当真饮了一杯,惹的众人皆笑,黛玉佯叹:“听说过代为挡酒的,未曾听过代人尝酒的,也不知是谁贪杯呢!借着我的由头罢了!”   临宁郡主一笑:“这个由头倒是也好,我再饮一杯也可。”   说罢,后面的丫鬟自上前斟酒。   黛玉恐其醉了,再生什么事端出来。   故而又让了众人尝膳。   心里想着,幸而每桌半壶荷花露,多了则不添了的,另换荷花茶。   又想着事先同太妃商量的,单说话无趣,不若行个诗酒令。   因而同众姑娘说了,姑娘们都是读过书的,诗词成不成的都是个热闹罢了,自无不应的。   黛玉方亲自下楼去同太妃讨彩头。 第105章 诗酒令才情显   ◎方大姑娘侧脸看她,轻声道:“林姑娘,我不爱戏曲,想去后面的湖边散散◎   黛玉下楼, 太妃心知她为何而来。   待她斟了酒,才笑道:“巴巴的下来,只为了给我斟酒不成?”   “太妃慧眼如炬, 我们想行个诗酒令,姐妹们也是热闹, 太妃不拘赏我们点什么罢?当个彩头。”   “这倒是个有趣的,你们只管玩去!”   说罢, 自己拔了一根珍珠钗子下来,黛玉忙拿托盘乘了, 又谢过。   长公主亦褪了个戒指下来, 道:“既如此,我也给你们凑个趣。”   老太妃笑着招手, 黛玉过去,她亦褪了个戒指放托盘里。   “玩去罢!”   身份最贵重的都给了, 下面的夫人们也纷纷要凑个热闹。   多是戒指钗环, 也都不当个什么的。   只荣国公府大太太,素来俭省,多一分都不愿的, 今日赴宴为了装门面,好生收拾了一番, 身上戴的都是极好的物件。   无端搭了个戒指进去,不免心疼。   黛玉收了彩头, 方行礼上去了。   就这么一会子, 楼上也并未闲着,姑娘们中多有闲聊。   临???宁郡主却是不搭理谁的, 自然也没人去同她搭话了。   待黛玉拿着彩头回来, 她才笑了笑:“也不知那些跟风的夫人们心不心疼?今儿都是装扮的最好的罢。”   这话忒不客气, 黛玉却不好不圆的:   “我不曾赴过宴,听说,这宴会衣裳首饰的不好重复穿戴,可是真的?”   陈蕴笑道:“我看你这话不是为着那点子衣裳首饰,为的是让我们设宴请你吧?”   杜姑娘亦帕子捂住嘴角,笑出了声:“她做了两回东了,也该咱们请一回了,也是咱们不懂事,让人巴巴的说出来才肯。”   “罢了罢了,回去我就给你写帖子去。”陈蕴叹气。   黛玉点头:“就等着这个呢!”   众人不免又笑了一回。   便要开始这诗酒令,也不难,不过是取一个字来为题,丫鬟在后击鼓传花,鼓停花停,落到谁的手里,就要以字扣题作诗一首。   做不出来的,自然就要罚酒。   众人或多或少皆玩过的,只黛玉这边略改了改花样。   她拍拍手。   右侧做屏风的帘子缓缓升起,一群女乐抱着各自的乐器自后面的小楼梯上来,在帘子后齐齐行礼。   另有丫鬟麻利的设了桌案置琴。   女乐不同于戏子,不够热闹,曲子又多清冷寂寞,所以少有人家养这个。   杜姑娘道:“这倒是好的,每每那鼓声,吵的我头疼。”   “是你做不得诗,又赖人家鼓声!”陈蕴笑她。   杜姑娘拿帕子半遮着脸:“你既知道,何苦说出来的?”   临宁郡主看向黛玉:“林妹妹,不知是何曲?”   “是[无衣]。”   “行军曲?倒是有意思。”临宁郡主会武,故而知这个,旁人却都不知的,听了倒也觉得合理。   林姑娘如今是个将门女。   曲有了,尚缺字,黛玉看向一直不曾言语的方大姑娘,笑道:“不如由方姑娘出字为题可好?”   众人皆笑,无异议,也不觉得黛玉是刻意讨好方姑娘,倒像是个小姑子怕未来嫂子羞,故而体贴两分。   哪知方大姑娘竟似晃了神般,顿了顿,才略不自在道:“我不擅这个,林姑娘定便是。”   话虽如此,可方大姑娘看了黛玉一眼,竟是漏了一丝哀求似的。   可见不是给黛玉难堪。   可,不过是一个字,有什么擅不擅的?   黛玉观其眉眼复而低垂,又回想刚才,自己有意无意多看了她几眼,方大姑娘每每举杯,都比旁人微微慢了一点的,后面丫鬟布菜,她也只挑了几口,如今盘子里还是不少。   这是为何?来未婚夫家,所以羞赧?   又想人之性子各有不同,自己心里羞赧,却能面上不露恐人更笑,兴许方大姑娘胆小了些,又算是高嫁,心里不安惶恐也是有的。   故而微笑盈盈:“可见是方姐姐不愿当这个恶人,这字难了易了都是不够尽兴的,不如…”   “不如我来罢!”临宁郡主抢道。   “不就是做恶人么!这个我擅长。”她又道。   黛玉无奈,还未说话,赵二姑娘笑道:“这恶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几斤几两可都在这个字上了。”   临宁郡主竟然不恼,笑了声:“你这话我听着荒唐,既如此,就用荒字如何?”   黛玉差点学林宥扶额一叹了,临宁郡主的确随性的很,若不考虑旁的,她这样也是自在。   遂笑道:“既有人抢着做这坏人,我们道轻松了。”   轻轻拍手。   乐声起。   非烟已经拿了一支朱顶红呈给了黛玉,黛玉递给方大姑娘。   如此传递而去。   乐声激昂又不觉得震耳欲聋,倒让姑娘们屏息凝神,认真起来。   女乐前背对着的是丹朱,她轻轻抬手,乐声止。   花落。   众人方笑了起来,是杜姑娘。   杜姑娘并不十分擅诗词,又觉得这个字实在荒唐,故而很是愁苦的转了转帕子。   竟也出了一首来,这里只说两句罢了:   “家住荒山外,风声惊又惊。”   惹的众人有的喝彩有的笑闹,杜姑娘却是得意:“都说抛砖引玉,我这当真是砖头了,半点不虚假的。”   又笑了一回,乐声又起,花继续。 第二回是末尾一个宋姑娘,含羞带怯的起来,“我饮酒罢。”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也不为难,见她喝过便重新开始。   如此几轮下来,陈蕴有之,黛玉有之,还有一个陆姑娘,皆做了诗去。   兴致勃勃的临宁郡主却是一次未能中的。   然而她也不觉得扫兴,反赞黛玉的诗:“最妙的就是这两句了:满座荒唐言,不见荒唐人。”   “这诗像是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荒唐也不是那个荒唐了,真真是荒唐至极。”   赵二姑娘亦道:“你这话荒唐,可却极是,林姑娘七窍玲珑心,当敬一杯,以表敬意。”   说罢敛袖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作陪,皆敬黛玉。   除了陈蕴早就知道黛玉才情了得,并不惊讶,旁的姑娘们本只觉黛玉无论做成什么,都要给她捧场热闹一番的,可她这诗一出,大家眼神都不一样了。   林姑娘果真是有过人之处的。   黛玉亦谢过回饮了一杯,正觉得不胜酒力,不敢再饮,就听太妃的嬷嬷上楼来请:   “姑娘们安,太妃说姑娘们可用好了?若好了请姑娘们下去点戏。不好就接着热闹也是可的,随姑娘们自在。”   黛玉道:“嬷嬷来的可巧,正想同你讨醒酒汤呢!”   “可见是姑娘们玩的尽兴了,醒酒汤尽有的。”   后面一排丫鬟果然上前每人端了一碗来。虽说荷花露算不得酒,可姑娘们个个身娇肉贵,喝点醒酒汤也是不遭罪的意思。   待都饮了,黛玉方请大家下楼点戏。   因让了姑娘们先请,黛玉落后了几步,末尾只剩了方大姑娘同她并肩。   她笑道:“方姑娘,小心脚下。”   方大姑娘侧脸看她,轻声道:“林姑娘,我不爱戏曲,想去后面的湖边散散可好?”   北静王府到处是湖,缀锦楼后头正是一个小湖,只是荷花半枯,颇有些凄凉。   黛玉只笑道:“想必不爱戏曲的也有之,一会回了太妃,咱们一处去散散也好。”   这是要作陪的意思了,方大姑娘犹豫了下,方欠身一礼:“劳烦林姑娘了。”   黛玉忙还礼,心里却越发奇怪了   如此下楼,黛玉先同姑娘们给太妃贺了一回,而后太妃让点戏,又说夫人们已点了两出,让姑娘们多点几出才是热闹。   黛玉亲手托了戏本子,给姑娘们看。   临宁郡主却道:“不过是些哭哭啼啼的戏码,我听不得这个,听了便是想打人的。”   老太妃瞪她:“听不得就一边待着,又没人非要你听的!”   又道太妃:“她们小姑娘哪里经着什么事儿的,不爱这个也是有的。”   太妃道:“可是这样!不爱的就在楼上玩去,要什么只管打发人去拿。”   黛玉方道:“外面有太妃,我便陪不爱听戏的姑娘们罢。”   太妃脸色微醺,拉着黛玉的手:“你们瞧瞧,这样贴心,我不疼这个,又疼哪个?你且去吧。”   黛玉应了又扶着太妃,先送她去外面落座,趁机低声道:“太妃,方大姑娘不胜酒力,想去湖边散散,我也不好冷了旁的姑娘,若是人不多,我便一并带去可好?”   太妃拍拍黛玉的手:“难为你了。”   方大姑娘酒后要去后边散散,也不算失礼,不过是主家派个婆子丫鬟的作陪也就是了,可黛玉要亲自陪,不过是因为她同北静王府的婚事,太妃虽未要求,黛玉却心里向着太妃,只帮太妃多照顾几分方姑娘罢了。   “我为着太妃呢,日后太妃才多疼我的。”黛玉笑道。   太妃点点她的额头:“你呀!”   又有些得意的偷偷问:“刚那些彩头可是你的?”   黛玉点头,她不曾藏拙相让的。   “就该这样,你要是相让了才不该,礼数周全也就罢了,旁的自然要随你心意。”   “让齐嬷嬷跟着你,想玩什么让她去办。”   黛玉应了,送太妃落座,才带着齐嬷嬷离去。   作者有话说:   莫急莫急,高能就在今晚。 第106章 妹妹怒喝方家   ◎方大姑娘听了,痛哭出声:“我以为我能放手的。”◎   因临宁郡主出了这个头, 剩下的姑娘里,能说的上话的都未去听戏。   今儿太妃生辰,那些戏自然紧着她们那样年纪的, 姑娘们哪里会真的点戏去?   又不耐烦听的,便趁机留在楼里, 三三两两的说话也是好的。   黛玉让人上了茶水果子。   又道要同方大姑娘湖边散散,姑娘们可有一道去的?   大家也不是没有眼力界儿的, 皆道不走动了,此处说话极好。   只临宁郡主要跟着的, 黛玉心道果然是, 却见陈蕴在后眨眨眼。   赵二姑娘慢悠悠的道:“你去看那荷花枝子做什么?莫不是为了躲我?”   “笑话!躲你?”临宁郡主冷笑。   “上回投壶咱们是平手,可忘了不成?”   “自然不曾, 改日再来也就是???了,你这般得意像是赢了似的!”   “自然是赢了, 你会武, 我呢,手无缚鸡之力,娇娇弱弱, 同你打成平手,你不觉得羞愧难当么?”   赵二姑娘生而丹凤眼, 此刻微微一挑,搭上漫不经心的神色, 让临宁郡主看着一阵火大。   “看来你这是挑衅了?林妹妹, 你且去罢,我一会赢了她, 再去寻你。”   黛玉知是陈蕴体贴周旋, 冲她一笑, 又让嬷嬷去准备投壶的东西。   待妥帖了,才同方大姑娘一起去湖边去了。   方大姑娘起初只是谢过黛玉,并不言语旁的,黛玉自然也不会格外去找话说。   秋风已冷,好在是午后,黛玉拢着披风,看那一池残荷,又想起那日同哥哥说残荷听雨。   哥哥却说可以捞莲藕了,又问她要不要吃锅子?   不由无声一笑。   却听旁边方大姑娘幽幽一叹。   “林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黛玉笑道:“这池子并不是太妃赏景的,故而并无凉亭等物,但此地空荡自在,方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方大姑娘看了看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上前一步,略靠近黛玉,声音微不可闻:“林姑娘,我想见北静王一面,可否代为转达?”   黛玉吃惊,陈逸当初想见她当面陈情,也是央求林宥。   可又觉得不对,方大姑娘这神色慌张明显多过羞怯,不像是因心慕北静王才贸然开口的样子。   圣上赐婚,名正言顺,两家往来无可厚非,方大姑娘想见同母亲说便是,比自己只一个哥哥还方便许多。   方姑娘既不通过家中长辈,也不自己书信陈情,倒来找自己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家。   黛玉已然觉得不太舒服,笑容淡了淡:   “方大姑娘,北静王于我是外男,这话我只当姑娘是无心之失,并非折辱于我,可也不必再提了的。”   方大姑娘却越发哀求:“林姑娘,我并非冒犯,实在情非得已,若不是来这里,祖母定不让我出门的,你同太妃亲厚,还请跟太妃代为陈情,我必感念姑娘大恩!”   “太妃就在这里,方姑娘,你有什么,同太妃说上一句,也不是不可的,你既不肯,必然有所顾虑,但可曾想过我凭什么呢?我也是客,客随主便,没有自着主张给主人添堵的道理!”   黛玉已不想再谈,拢了拢披风,便想说回去了。   “荷花露毕竟不是酒,方姑娘,该醒了。”   方大姑娘却拉住她,竟要跪下去的。   黛玉惊了一跳,又觉气恼。   在北静王府,未来的王妃要给自己下跪,这传出去,岂不是自己跋扈刁难?   若是如临宁郡主一般,的确如此也就罢了,可自己并未如此,凭什么要担这样的错处?   黛玉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她拉了起来,到底没让她真的跪了去。   后面落了几步的丫鬟们也已经上前,黛玉整整凌乱的衣裙,微微欠身,冷声道:“方姑娘,如此作为,莫不是欺我年少?方家也是名门,还请自重。”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林姑娘!你才情过人,必然是心思细腻,听说太妃待你亲厚,视若己出,不知姑娘愿不愿意为了太妃,再听我一言?”   方大姑娘声音微大。   黛玉听到太妃,到底站住了。   回头,看到方姑娘一脸决绝。   她犹豫挣扎片刻,道:“我不会替你传话,若是方姑娘连长公主的颜面都不要了,定要在今日闹事,那也该是你们方家惶恐害怕,毕竟姑娘要以一己之力,置方家所有姑娘的名声教养于不顾了。”   “且,长公主对姑娘疼爱更甚,姑娘将长公主一番真心践踏,不知良心可安?”   方大姑娘事先自然打听过黛玉,却没想到传说风流怯弱的林姑娘,也能如此疾言厉色。   但仍风姿清冷,仿若世外仙姝。   再看自己已然狼狈不堪,不由凄然一笑,瘫坐在地。   “你可知我的难处!”   黛玉却不好丢下她便走的了,只让她的丫鬟上前扶起,她的丫鬟却跟着跪地给黛玉叩头:   “林姑娘,救救我家姑娘吧?”   黛玉捂住心口,果然什么主子什么丫头。   她身后的非烟机灵,看了眼棠云,又招手唤了后面的两个大力婆子上前伺候黛玉,自己则亲自去扶方姑娘。   至于跪地叩头的丫鬟,并不管的。   方姑娘不肯起,抬头已是满脸泪水,“我何尝愿意如此,只是情非得已,林姑娘也是定了亲的,听说陈公子是京城少有的少年郎,想必姑娘也是心里愿意的,若是有人要拆散你们,姑娘可能受得住?”   黛玉真是怒了。   “今日太妃生辰,我为太妃疼我一场,暂且忍了,可明日,我必亲自登门问问长公主,这样的混账话就是方家的教养么!”   黛玉本是气方姑娘拿她同陈逸这样说的不尊重,可说完后,她又隐隐觉得不对。   先不说北静王对方姑娘有没有意,圣上赐婚,只要不是一方有什么大错,或是两家实在不和,都是很难退婚的。   方姑娘这话里的拆散指的定然不是北静王了?!   细思极恐。   黛玉倒抽了一口气,恨不得堵住方姑娘的嘴。   怪不得她说长公主不许她出门,今儿要不是太妃生辰,太妃又想见见未来儿媳,长公主推脱不得,怕露出端倪,才迫不得已带她出门的吧?   又或者她保证了长公主许多,就为了来这里想法子见北静王的!   见北静王做什么!   陈情!   陈她同别人的情!让北静王成全吗!   可长公主拘着她,说明是要脸面的,也是不愿意退婚的!那就是她要想法子让北静王退婚?!   黛玉虽不曾见过这种肮脏事,可季嬷嬷有意无意提过几件,未说哪家,只是举例,也是让黛玉不要太过不谙世事的意思。   知世故而不世故,方能过好。   故而黛玉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明白了七七八八,又想起太妃流露出对未来儿媳的慈爱,还有那个刚送出的祖传镯子。   又怕礼轻,拉着黛玉选了半日的翡翠当表礼。   黛玉眼眶都红了,恨不得把那镯子撸下来。   “非烟,把她拖走。”   黛玉一指地上还在跪着的方姑娘的丫鬟。   非烟领命,果真拉了她走开了。   黛玉回头看了两个婆子一眼,婆子点头,后退两步,又对视了一下,才低头站着。   黛玉往前一步,看着地上半坐着的方大姑娘。   方大姑娘凄然一笑:“你果然七窍玲珑心,这就明白了。”   “我确是心有所属。并非北静郡王。”   黛玉握紧帕子,低声道:“那你为何不同长公主明言退婚?”   “祖母不肯。退婚要同圣上陈情,这事若由我家提起,那必然是我失德,方家满门皆受牵连。”   黛玉气笑了。“呵。”   “所以你就求北静郡王来了?求他主动退婚!他的颜面就不要了么?!”   “你既然敢出此荒唐之计,必然情深义重,可你有勇气来求北静王,却不敢同祖母家族抗争。”   黛玉声音冰冷:“不过是你觉得北静王不能怎么样你,而你的家里,或许会为了家族荣耀让你自此不能再见人,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或是一条白绫永绝后患。”   方大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黛玉,半响亦笑了:“都说林家姑娘养在荣国公府时,整日里只是使小性子,敏感怯弱,我以为三岁看老,却不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姑娘有了个将军哥哥,生生死死的也挂在嘴上了。”   “你说的偏偏又对。北静王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真是荒谬!北静王何其无辜!你这样理直气壮的来伤他!还有太妃!今日是太妃生辰!她对你一片慈爱之心哪个不知?你良心何安!”   “我自然知道,若不是太妃,席间你也不会待我这样周到,更不会站在这里同我说话。你知恩图报,是我小人之心了,可林姑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富贵荣华我全然不在乎,只求一心人罢了!”   黛玉冷然:“世家贵女议亲之前,家里总会问姑娘的意思,即便是赐婚,圣上也会事先透露,而长公主不是那样专横的人,想必也问过你的?那时你为何不说?为何不抗争?现在又这般姿态,是想把北静王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么!”   方大姑娘听了,痛哭出声:“我以为我能放手的。”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不是可以求一求营养液了,你们都藏着掖着的,说好的爱呢?555…   然后新书文案改了又改,暂时只能这样了,跟这篇一样,开了正文还会改动,实在不擅长文案,只能说一切尽在正文中!初心不改,保质保量。   表示不贪心!想哭唧唧的求开文前有一百个收藏!拜托拜托!请大家移步专栏查看文案…   然后,我不能下本继续写红楼的原因是,从这本走出来需要过程,我没办法立刻让相同的角色去经历别的情节。   所以即使知道这样留不住你们了,我也不能将就着写???去敷衍你们。   如果相信我的文笔,还请略微关注下我的新书。   朝代什么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里的那些人。 第107章 这藤来的蹊跷   ◎林宥坐下,一字一顿:“杀方家如何?”◎   “可…可…”   方大姑娘捂住脸, 半响,毅然决然道:   “林姑娘,我既然做了, 便不后悔,你不肯帮我传话, 我也不怪你。”   说罢自己站了起来,仍是一身狼狈哀伤:“祖母曾说, 我就是死,也得是北静王府的鬼。”   “既如此, 我也不必…”方姑娘话未落, 已经被黛玉的两个婆子拉住了。   她离着湖边还有两步之遥。   “你!你怎么会!”   方大姑娘惊讶万分,转而又惊恐起来。   “你是想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要跳湖?”   黛玉冷笑都不愿意给她了, 她只觉得手心发冷,拢住披风, 淡淡的道:   “风大, 方姑娘着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太妃,故而先行告退了。”   棠云已经唤了剩下的两个大力婆子过来, 押住方大姑娘的丫鬟。   留下招待姑娘们的季嬷嬷和齐嬷嬷也快步赶来,不知棠云如何说的, 嬷嬷们并未带旁人。   方大姑娘还在悲愤不已:“这是北静王府,你如何敢?”   黛玉对齐嬷嬷道:“嬷嬷, 我此刻顾不得解释了, 只请嬷嬷信我,方大姑娘待不得了, 需送回长公主府, 长公主那里我去说。”   “我也不打算瞒太妃, 只,太妃生辰,那样欢喜,我实在…”   许是见了嬷嬷们,黛玉眼眶又红了。   齐嬷嬷行礼:“姑娘,太妃让我今日听姑娘的,我这就派轿子来,这马车…”   季嬷嬷握住黛玉的手,道:“马车用我们的。”   齐嬷嬷正是这个意思。   立刻去办了,不一会,方大姑娘就被抬进了一个略大的轿子,怕她出声,又让一个婆子与她同坐。   黛玉这才松懈了。   刚才不过是一口气撑着,如今竟像是梦魇了一场似的,冷汗淋淋。   季嬷嬷忙扶住她,同棠云一起将她带进缀锦楼后厢房,重新更衣梳妆。   黛玉握着季嬷嬷的手:“嬷嬷,我今儿才懂哥哥的意思,那些后宅阴私手段,我不屑去做,可需得知道。”   若不是因哥哥这样的道理,今日方大姑娘真当着她的面跳了湖,湖水不知深浅,可不管要不要命。   她就算落进这场淤泥里了,即便挣脱出来,也是伤痕累累。   可如今顾不得后怕也顾不得愤恨,她还要去告知长公主。   齐嬷嬷去而复返,亦来了这里,满头汗水,可见也是急的不轻。   她今儿也算是冒了大险,赌的就是林姑娘的品性。   “姑娘,前面宴也要散了,太妃她们赏过戏子了。”   “谢嬷嬷,我这就过去。”   黛玉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又想了想,对季嬷嬷道:“嬷嬷,你打发个人去前头告诉哥哥可好?就说我醉了酒,想哥哥接我回家。”   季嬷嬷点头:“姑娘,没事的。”   又给她手心里放了个暖炉。   黛玉方稳了稳心神,去前面了。   不知是哪个夫人凑趣,太妃正笑着,瞧见黛玉,便唤她过来:“可累着了?”   “哪里会累,只是不知姑娘们是否尽兴,还得太妃给我描补才是。”   太妃笑着拍她的手:“往日也不说这样的胡话的,哪里学的!”   黛玉强撑着笑了笑,“太妃可乏了?不如回去歇歇,我和齐嬷嬷替太妃谢客。”   太妃虽喝了醒酒汤,可到底有些疲倦了,下面的夫人们见此,也纷纷告辞。   太妃总要送过老太妃跟长公主,还有她的好友沈夫人。   趁着太妃扶了南安老太妃去,黛玉去扶了扶长公主。   长公主只当她懂事,微笑了下,黛玉却笑不出来了,低声道:“长公主殿下,方大姑娘得了风寒,已经送回府了,情非得已,还请勿怪。”   此话一出,长公主的身子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拍了拍黛玉的手:“有劳。”   黛玉行礼不再相送。   姑娘们早已出来,陪着各自的母亲嫂嫂,临宁郡主又跟赵二姑娘打了个平手,神色郁郁,只看到黛玉才欢喜:   “林妹妹,你可会投壶?你平日里做些什么呢?”   黛玉无力应承,只笑道:“投壶我是不会的,平日里无非看书下棋这些,与旁人并无不同。”   老太妃已经唤临宁郡主跟上了,她只好跟黛玉留下一句:“妹妹以后有什么只管打发人去找我。”   就被丫鬟百般劝走了。   黛玉无力去想临宁郡主的态度,找她做什么?替自己打人么?   她提着一口气,陪太妃回了院子,就匆匆去垂花门外见林宥。   齐嬷嬷安排了一个院子,棠云先过去候着了,站在院子门口道:“姑娘,陈公子也在。”   黛玉只得戴上面纱方又入内。   这次两个竟都未曾饮酒的样子,至少面上酒气全无。   林宥见了她迎上来:“可累不累?咱们这就家去罢?”   陈逸亦拱手:“林姑娘。”   黛玉还礼,后看着林宥欲言又止。   陈逸本就是趁机看看黛玉,想谢她给的荷包,见此不再多言。   “我身上还有差事,便不跟你们同行了。”   林宥颔首,黛玉又欠身相送。   陈逸离去后,黛玉摘下面纱,唤了一声:“哥哥!”   “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林宥脸色已然不好了,让黛玉坐了,自己坐在她旁边椅子。   “可是那个临宁郡主?”   黛玉摇头:“并不是她。”   临宁郡主态度奇怪,可如今顾不得说了,黛玉咬咬牙,说了方大姑娘的事。   “哥哥,我全凭一口气处置的,不知这样是否妥当,又不知后面该如何的?太妃那里总要告知,北静王那里,就得哥哥了。”   林宥脸色难看至极。   “玉儿,这事拖不得,你先回府,我同水溶商量了,让他自己去告知太妃。”   “哥哥,我想陪着太妃。”   “玉儿,你也辛苦了一日,太妃远比你想的坚韧,你回去好好休息,来日再来陪太妃散心。”   黛玉才点头应了,也不耽误时间,只同齐嬷嬷道了辞,又暗示了这事牵扯甚多,已禀明兄长,便回了。   林宥亦回了水溶正院,水溶却是饮了不少酒的,未醉,但也有些懒的半坐在炕上喝太妃刚送来的醒酒汤。   见了林宥,有些惊讶:“你怎还没走的?可是算着了母亲的汤有你的一份?”   林宥看着他。   又是气,又是为他憋屈。   堂堂郡王,生的又好,文武双全,若不是圣上赐婚,何至于如此受辱?   “我上次用的长针,你可喜欢?不弱于你的那把匕首,要不要我分你一根?”   水溶眼都不抬:“没兴趣。你想的也太阴暗了,我审讯可用不着这个。”   林宥又道:“鱼呢?上次的那种仙鱼?你还要不要了,我去给你捞一桶做汤。”   “你不是说那鱼极为稀罕,就那么几条么?”   水溶眯了眯眼:“说罢,什么事?有求于我?又想杀人了不成?”   林宥坐下,一字一顿:“杀方家如何?”   水溶脸色一变,随即又放松下来,淡淡的道:“你知道了?”   “你定然不会主动去打探,若真起了疑心,必然是直接来问我的,可你如今不是疑心那么简单了。那是今儿发生了什么?”   “哦,长公主来了。”   林宥压抑着愤怒:“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陈情圣上退婚?他家明知这样的丑事,还想压下管教几年,仍旧送给你的!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是你的正妃之位啊!他们当成什么了!就是个没有名分的妾都不能这样欺你!”   林宥咬牙切齿,又觉得不该这样的语气,水溶才是受害者,他向来高傲,方家这一刀是切切实实的捅在了他的脸上!   这些日子,定然不好过的。   又放软了点声音:“你有何打算同我说道说道,有什么能帮的我绝不推辞,方家小辫子也不是没有,便是没有大错,我也想法子给他安上一个去。”   水溶沉默了片刻,给林宥舀了汤:“趁热喝,我母亲熬的。”   林宥端起碗,一饮而尽。   水溶缓缓地喝了他那一碗,才道:“这样的事,自然轻易打听不到的。”   “我盛怒之后,自然是要退婚,给圣上写折子的时候,才觉得不对。这消息怎么就到了我的耳朵?”   “我既没有在她家安插人手,赐婚后虽打听了一二,可绝没有绑了她身边人问这样隐秘之事的道理。”   “可我,只命人随意打听,就顺藤摸瓜摸出来了,这么快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来龙去脉,清晰明了。可这藤,来的蹊跷!”   林宥冷然:“这事是有人故意的?莫不是方姑娘的…”   奸夫?林宥恶心的说不出这个。   “可如果是这样,那方姑娘也是蠢的,人家全然不顾她的生死的。”   水溶仍旧慢悠悠的喝汤,冷笑:“所以啊,她不过是个牺牲品,用她来恶心我呢。”   “特地针对你来的?可是他怎么就知道圣上会赐婚?难道???是赐婚后才,才勾引方姑娘?”   “方家是筛子吗?嫡出的大姑娘能见外男?方家姑娘再蠢,也不至于弃你这个赐了婚的青年才俊于不顾罢吧?”   “当然不,人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林宥哦了一声:“那就不是蓄谋已久针对你了。”   越发膈应方家了,既然早就知道了,如何又要答应圣上,圣上也不是那种强买强卖的!   为攀强富贵这么恶心人的,品性能好到哪里去!又觉得方家实在心机深沉,外头竟瞧着没什么不妥的!   “哪家?”林宥目露杀机。 第108章 不知哪种更坏   ◎“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   “你再想不到的人家。”水溶一笑, 似乎真的不在意似的。   “你先别笑,我慎得慌。”林宥可不会以为水溶真不生气的。   “我冷静下来也想了许多。”   林宥忍不住打岔:“冷静?!你怎么冷静下来的?”   “喂鱼。我一池子的鱼都死了。”水溶有点心疼。   都撑死了。   林宥正要安慰,水溶又道:“你先说说, 今儿怎么了?”   林宥把黛玉的话复述了一遍。   “你妹妹的确聪慧,我当谢她。”水溶道。   “如今这个不重要。”   林宥道:“是哪家?”   水溶叹气:“说了就没意思了。”   林宥???   这种时候了, 你还想着有趣?水溶这是气傻了?   “罢了罢了,真是沉不住气。”水溶无奈, 一副看吧看吧,还得我包容你的样子。   林宥好容易控制住没跟他吵。   罢了罢了, 他大概气狠了, 自己只得包容一二了。   “是西宁王府的嫡长孙。”水溶勾唇冷笑。   “怎么是他?”   林宥诧异,又想了起来, 一拍桌子,“也该是他!西宁王府如今的大太太跟方家大太太是嫡亲姐妹!”   又觉得奇怪:“西宁王府降爵为国公, 可官司不多, 这次也是明哲保身换了个安稳,下一代大概最不济也是个侯,那个周绪, 也不是那等太不成器的,方家如何会不肯?宁愿冒险非要用她家姑娘来恶心你?你那时候手上还没差事呢!值得他们如此冒险?”   水溶冷笑:“谁知道呢。我只知道, 筹码越大,赌注越大。他们方家压上了满门荣辱, 所求定然不小。”   林宥沉思, 却只一团乱麻,百思不得其解。   “看昨日方姑娘破釜沉舟的样子, 许是她家里其实是原先不知情的?赐婚后她才忍不住说了出来?方家不敢退婚, 又怕你闹出来, 整个方家姑娘都不必嫁人了,所以才想着拘着她管教?因而才让她生了来找你陈情的心思?”   “若是这样去理,方家倒显得无辜了,但仍有疑点,如我妹妹同她所言,圣上赐婚,又不是为了让两家结仇,自然会透风给你们,方家得了消息,也应会问过方姑娘的意思,方姑娘既然应了,后来又如何敢在赐婚旨意下了后才这样的闹?!”   “是后来周绪又见了她?许诺了什么?可这样,周绪是疯了吗?搭上西宁王府?若是这样情深意重,早做什么去了?先定亲不行么?”   “最大的疑点是,如何会有消息传给你?是这两家得罪了什么人?那这人还真是得手段高明,要置这两家于绝地。”   疑点重重,又不能抓了方姑娘审讯,林宥揉了揉眉心。   水溶显然也反复想过了,如今倒不急怒了,道:“无论背后之人是哪家,又或者根本没有背后之人,只是他们两家的爱恨情仇,但总归要有个后招。且等着吧。”   “这就是你没有请旨退婚的原因?”   水溶沉默了片刻:“林宥,我不想瞒你。我知了消息后,怒不可及,恨不得连夜去屠了方家满门。”   “我忍下来之后,自然是要写折子,可我突然发现,我只是有消息而已,我没有切实的证据,我想要证据的话就得先去方家绑了人审问。”   林宥听了这话也有点傻眼,是啊,证据呢?这事要么抓个现形,要么有什么明显的物件,否则都是空谈,又或者,是有人挑拨?   不由得心怀期待道:“会不会是…”   水溶不可置信的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你失忆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林宥…   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方大姑娘都自己承认了!   傻子竟然是我自己?!   做了个闭嘴的姿势,又示意水溶继续:   “而后,我就想,或许是有人挑拨,便让人几次夜探方家,发现方大姑娘被关在了院子里不得外出,还有长公主同方姑娘的一次密谈,我的人确切的听到了长公主亲口说让她断了心思,安心当北静王妃。”   “但这仍算不得证据。我犹豫了,我不知我若如实告知圣上,他会如何处置?若是方家抵死不认呢?圣上会不会觉得我捕风捉影?又或者看在长公主的情分上…”   林宥垂眸。   帝王权谋,平衡朝堂,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牺牲的会是谁。   他自己尚且惶恐,何况水溶?   “你只管陈情,折子给我,我入宫亲自呈上去。”林宥道。   这是要挺他到底的意思了。   只是林宥心里有些悲凉,自己不敢信圣上待他情分可抵岁月,可遇了事,却只能仰仗那些情分。   呢喃道:“我们,终究太弱了。”   少年入朝,只凭一腔热血,可几斤几两别人一眼便知。   水溶咳了两声:“不是来安慰我的么?你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要我安慰的意思?有点良心没有?”   又道:“黄院判是不是果真老了,给你开的药怎么不见效的?你刚才又心口痛了是不是?”   林宥吁了口气,“有用的,起码能睡的好些了。”   水溶没有再劝,只道:“我许你的那鸟儿就在这几日了,原也不用这么久,是路上鸟病了,下人不敢再走,怕全死了没法交代,等那鸟缓过来才慢慢来的。”   “好。”林宥点头。   “刚还未说完,你就急着打岔,折子不用你递,我早就递上去了,一本写不完,我写了两本才将事情说个差不多,疑点也尽说了。”   林宥吃惊:“你没写的哀伤点?最好泪撒折子,笔墨浸染!”   水溶对他危险笑了笑。   林宥立刻改口:“岂能如此!咱们流血不流泪!”   又道:“圣上如何回你?”   “静观其变。”   “这么简单?”林宥有些失望。   “你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就没有什么补偿么?”   水溶扶额:“你比我还贪心呢,允我事后退婚就已然够了,如今不过是让我再等些日子,再者,辱我的又不是圣上,他赐婚弄成这样,心里也未必痛快,方家这算是藐视皇恩呢!长公主苦心经营,终究一场空了。”   “哦,不过圣上许是觉得我折子写的不错,倒是赏赐了一番。”   林宥叹气,随口问道:“赏了什么?我听说今年的贡品有一株大珊瑚,可是给你了?”   “那倒没有。不过是赏了我黄金两万两,不值一提。”   林宥!!!   艰难的咬牙道:“圣上倒是实惠…”   不是说国库空虚么!   “可我要这个又没什么用,也是白占地方。”水溶叹气。   林宥!!!   好容易没有口出恶言,转而道:   “我觉得你该去跟太妃坦白了。今日事出突然,我妹妹也是事从缓急,到底有些僭越了,可已然这样了,长公主那边需得太妃去周旋。”   水溶点头:“明儿一早罢。”   林宥懂得,外面天色已黑透,便起身告辞。   水溶也不留他,只送了他到廊下。   林宥担心黛玉,虽有些疲惫,也不坐车了,骑马而回。   快到街口时,突然横出一人一马挡住去路。   后面的李青河瞬间拔刀上前。   “陈公子?!”   大晚上的您这是闹哪出?不是白日里同侯爷把酒言欢了?   林宥上前,也看清了陈逸。   遂打发李青河先带人回府,自己同陈逸下马说话。   “等多久了?”   “也没多久。不过你回来的这样晚,可见不是小事?”   “也不是大事,我妹妹也没受委屈的,其中内情,我倒是不方便说了。”   陈逸点头:“既如此,我也不问了。”   他本就是觉察黛玉神情不好,所以等在这里,看能否帮上一二,林宥这话是不用的意思,他也不婆婆妈妈说些没用的。   翻身上马:“那我先走了。你也回去歇歇吧。”   林宥点头,亦上马。   “陈逸。”   陈逸回头,“怎么?”   “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   陈逸笑了,下马对他拱手:“放心。”   “我所求不多,几品诰命都无妨,就是与你做个富贵闲人亦成的,只她平安舒心即可。”   林宥说完便骑马走了。   陈逸原地站了半响,方离去不提。   回了府中,林宥自然先问黛玉。   “姑娘那边可睡了?让人去问问。”   天色已晚,林宥不太方便再去,只是若不同黛玉说上一二,她恐难安心。   棠之亲自去了,回来却说姑娘已然睡了。   林宥无法,只觉得这样睡了怕是不好,要梦魇的。   又???让棠之再去了一回,让季嬷嬷今晚辛苦陪着。   自己也无心做旁的,洗漱后,喝了黄院判新开的安神汤,勉强睡去。   他倒是没诓水溶,这安神汤的确能让他入睡安稳些。   可夜夜梦魇,又无法醒来。   也不知哪种更坏些?   第二日,没有大朝会,林宥打发人去刑部告假一会,他打算陪黛玉用了早膳再去当差。   可一进黛玉院子,就碰上了丹朱,慌得顾不得怕他了,噗通跪地:“大爷,姑娘起了高热!”   “让李青河去请黄院判!”   棠之立刻小跑而去。   林宥则快步入内,在内室外停住。季嬷嬷匆匆出来行礼:“大爷。”   “何时起的热?可是昨晚?为何不叫我?!”   “回大爷,昨晚姑娘只是梦魇了一回,热是今早才起的,原也只是微热,可姑娘起身洗漱后竟高了起来,如今又在床上歪着了,暂且用冷帕子缓着。等太医来诊过才敢熬药。” 第109章 荣国公府抄家   ◎“我要去荣国公府抄家。”◎   林宥到底不好进去, 只在外面皱眉,“嬷嬷辛苦,只玉儿这次怕是心病, 旁的人没嬷嬷妥帖,还得你陪着才是。”   “不敢当大爷这句辛苦, 大爷也不必急的,倒叫姑娘难安, 不若先坐了,我吩咐做了燕窝粥来, 大爷跟姑娘都用一些。”   林宥点头:“黄院判一会就能到, 让姑娘好歹用两口垫垫,不然药汤伤身。”   也不用人伺候, 自己在炕上坐了,又想今日不能去当差了, 遂叫住端着水盆往外走的棠云。   林宥只觉得她有些眼熟, 是个大丫鬟,并不知名字的。   “你去找桂之,让她打发人找张扬, 让他去刑部替我告假。”   棠云记下,行礼告退, 快步而去。   里面黛玉昏昏沉沉,只知道哥哥来了, 却起不来的。   不多时, 今日刚好不当值的黄院判就被请了过来。   林宥顾不得客套,只作揖:“老爷子快给看看吧!”   黄院判点头。   因黛玉起不得, 便放下了床幔遮住, 只露出一截皓腕。   黄院判反复诊了, 又问了季嬷嬷几句,便出去开方子,知林宥心急,写完了不等他问,就道:“不是坏事。”   “林姑娘因吃着先前的方子,又精心养着,心绪安稳,许久未怎么病过了,可到底体内郁结了不曾发出来,这次高热,就是一并发作出来了,过了这两日,也就好了。”   林宥听了方放心的,又让人赶紧抓药熬药去。   黄院判却没立刻走的,按住他的手腕,林宥怕吵到黛玉,也不好挣扎,乖乖由着他诊脉。   “我按时吃药的。”   黄院判看了他一眼,“那方子不好,我回头给你换一个罢。”   林宥笑笑:“好歹睡得安稳了,您老手艺还是在的。”   黄院判没什么好气了,瞪他一眼就要走,林宥赶紧相送。   至大门处,黄院判才道:“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如今怎么也不出去祸害人了?”   “祸害您成吗?”林宥陪笑。   黄院判冷哼,再不理了他了的。   林宥也是无奈,好像每每老头子过来,都是气呼呼走的?又觉得他忒不经逗了。   走屋顶回去黛玉院里,已经在熬药了,季嬷嬷按黄院判说的,用桃花露兑了水,给黛玉擦身,能稍稍降热下来,又比烈酒稳妥。   果然过了半个时辰,黛玉幽幽转醒,汗水尽出,已然好些。   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着黛玉能起身用点粥垫垫,再服药。   所以房里无人敢松懈,给她更衣的更衣,端粥的端粥。   倒无人顾得上林宥了。   林宥最后也只是隔着屏风同黛玉说了几句。   “玉儿,虽说一锅汤里冒出个虫子是极恶心人的,可到底那汤不是咱们的,咱们的汤该怎么喝还得怎么喝的。”   黛玉咳了几声,轻轻回了句:“汤坏了还端出来待客。”   “可见根上就不对了,我算无妄之灾,只疼太妃罢了。”   “你病着呢,再有什么,也得你好了去陪太妃,这样太妃知道了岂不心疼又内疚的?”林宥道。   “我知道的哥哥。”   林宥不许她再说话了,又叮嘱丫鬟们好好伺候,有什么立刻去禀告他,仍不放心,又留了棠之在这里一起候着。   既告了假,林宥也没有去当差的心思,回了正院,姜启正候在那里。   一见林宥心情不好,李青河嘱托的话倒是更说不出口了。   桂之上了茶就退出去了,姜启孤零零站在多宝阁后踌躇。   林宥也不想做什么差事,在写大字静心,写了几张又去喂鱼,再回去写字,如此反复。   直至午膳,桂之来道:“大爷,姑娘好些了,高热退了些。”   “可用膳了?让她好歹用些,只管多做些,姑娘不爱吃就再另做。”   “是!大爷这边也该用膳了。”   “恩。”林宥点头。   桂之自去安排。   姜启这才从多宝阁那里挪进书房。   “侯爷!”   “有事?”林宥自己斟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往常姜启能一天都不吭声的,这是想蹭他的午膳了?   “回侯爷,史家要同荣国公府退亲。荣国公府二太太疯了。”   林宥才乐了:“那个二太太也不是个不经事儿的,因为退亲就疯了?什么症状?打人还是骂人?”   姜启摇头:“侯爷,这是两个消息。”   并没有因果关系。   林宥!!   “消息是李青河得来的吧?”   “是!他说具体的再去打探去了,让我看侯爷脸色,脸色不好就不要说了。”   “我谢谢你们体贴啊!”   “侯爷客气!”   林宥!!   “你等会去趟北静王府。”   林宥估摸着时辰,水溶应当同太妃谈完了,要如何,也该有个说法了。   他总要去信问问,本来亲自去也可,又怕黛玉高热反复,不敢离开。   姜启熟练的拿着小字条去了北静王府。   仍旧从墙头进的,王府的侍卫看着他的背影也是无奈,这个木头脸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可以走门了?   每次都要装作看不见他也是很难受啊!   水溶刚陪太妃用了午膳,回了正院,还没坐稳就看窗边姜启的木头脸尴尬的出现。   “走门。”   “是!”   水溶想,还不算太傻,还知道行礼。   叫起后拿了小纸条,看了两眼就让姜启等着。   自去回了信,又让他拿回去。   林宥收了信,只寥寥数语,太妃知道了,甚怒,为了哄太妃,就把池子里最漂亮的鱼给太妃炖了汤,太妃挂念林姑娘,还给她留了些下次再炖。   至于方家,且等着罢,看他家如何处置。   林宥咂舌,水溶自己弄死了一池子鱼,太妃又吃了漂亮的那些,这池子岂不是快空了?   也是可怜。   又想方家会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牺牲一个姑娘,保全族无恙罢了。   这样收场,两家都没占着好,水溶被恶心的不轻,方家憋屈惶恐的不轻,还牺牲了一个自小精心培养的嫡长女。   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幕后之人就只要这么个结果么?   林宥眼眸冰冷,怕是还有得闹呢。   黛玉的高热夜里又发了一回,但退的也快,第二日已能起身了,早早打发人去嘱咐林宥,不可再为她告假的。   林宥也是一堆差事,只能让李青河去请了个不当值的太医入府,若黛玉再发热,也是能立刻看诊。   又让人看好门户,什么人求见都不许打扰黛玉的,也不许把帖子送进黛玉院子,一并送去正院,等他回来处置。   便骑马去去当差了,一出门,竟又见了陈逸。   像是正等他的。   “你这什么癖好?不能使人通传的么?蹲我门口是几个意思?”   陈逸一笑:“我也要去当差,再进去也是费事,不若在这里等你。”   两人并肩而行,陈逸又道:“你府里怎么叫了两天的太医?我可不是来打探的,李青河昨儿带着黄院判,纵马疾驰,我还给他让了路的。今儿又来了个陆太医,刚从我身边经过,我还同他客气了两句。”   “我妹妹起了高热,如今好了。”   陈逸唔了一声,“你说好了,那定然是好了的。”   陈逸没有急哄哄的说些看似关心的废话。   林宥反而觉得不错,有时候,只会说些好听的,半点用都没有。   便是问了黛玉怎么病了,喝了什么药,用了什么膳,问的事无巨细,末了再加上句多多休息。   就是关心了么?不见得。   陈逸思索片刻。   “我本不想冒昧,那日女眷之中,能让林姑娘不悦的大概只有临宁郡主还有方大姑娘了。一个是自来嚣张跋扈,一个是身份,林姑娘便是为了太妃也会礼让三分。”   “你不便明说,必然牵扯甚多,我也不问的,只有什么你打发我去做也是可的,就当给你做个跑腿小厮了。”   林宥笑了:“原先我就没少使唤你,你再不必担心我如今会不好意思的。”   “那倒是。”   林宥又坏笑:“我妹妹也不知是不是热糊涂了,竟同我要天上的星星,这可愁死我了,想着要不晚上给她弄几盆水???去敷衍她的。”   陈逸…   我大舅子就是个坑!   拱手:“水就不必了,这两日我给你送来。”   林宥含笑:“不必麻烦的。”   又问陈逸怎么调转马头走那条路?大理寺不是同他顺路么?   陈逸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哦哦,我没有同你说吗?我今天不去大理寺,我有旁的差事。”   “我要去荣国公府抄家。”   说罢指了指那边的街口,一排御林军严阵以待。   林宥!!!   “我前几日不是同你透过风了,你还跟我说了几处藏匿财物的地方。”陈逸一脸无辜。   林宥也是无言以对:“我以为是你们大理寺派人去,也不是非要派你的。圣上怎么想的,让你去抄我外祖家!”   你还在这傻乐,来日玉儿知道了,心里万一再膈应怎么办?   又想黛玉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   “我还能抗旨啊?”   陈逸又骑马靠过来,低声道:“若是旁人,荣国公府怕不得家徒四壁了?房梁都让人拆下来的。”   “我亲自去,只抄家,家眷一概不会冲撞,也是给老太太一个体面。”   林宥点头:“我知你也为难。圣旨已下,国事当先,我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不过白白多问了两句,你也别多想。”   陈逸一笑,冲他拱了拱手。   两人就此分开,各自而去。 第110章 抄家抄家抄家   ◎“老太太还是去歇歇吧,这个府有您才是国公府。”◎   陈逸一路带人去了荣国公府, 御林军先行一步,各各持刀而立,包围了整个府邸。   门房已被押下, 御林军打开中门,陈逸持圣旨而入。   贾赦贾政等闻声而来, 跪地恭迎圣旨。   陈逸宣读了两份圣旨,一份是给大房的。   治他管教不严, 有失察查之罪,念其年老, 不必关押大牢, 罚降为三等将军,缴纳罚金, 并在家闭门思过。   贾赦如遭晴天霹雳,终于得了正院的得意劲儿全然褪了, 只剩惶恐。   贾琏却觉得还好些, 不是抓去大牢,已经该庆幸了。贾珍到现在还未出来呢,估摸着得至少流放了。   又念二房的, 这就严重多了。   林林总总念了得一盏茶的时间。   先说罪名,贾政包揽诉讼, 二太太放利子,二太太自己私藏甄家财物, 是为包庇, 二太太陪房周瑞逼死过小贩…   贾政听的从心惊胆战到怒不可竭,又到心如死灰。   二房贾政, 贾王氏, 由大理寺收押待审, 其余人等,幽禁府中,等来日一并定夺。   荣国公府大总管赖大一家及所有管家管事一并收押审问。   二房所有家产一并查没,贾王氏嫁妆,寡妇李氏嫁妆不必充公。   陈逸念完,贾赦贾政叩首接旨。   陈逸浅笑:“两位舅老爷,我差事在身,还请见谅。”   说罢手一挥,御林军鱼贯而入,搜查起来。   竟然片刻都不耽误的,一时间荣国公府人仰马翻,惊叫声不断。   贾赦贾政知陈逸身份,是黛玉的未婚夫,按理是小辈,可今日是奉旨钦差,他两个想说话都只能道:   “陈大人辛苦,还请上座。”   陈逸自然不会进去落座喝茶,只说要进去二房那里看着,让大房自己回去思过,就不派人押送了,也是给个体面的意思。   贾琏捅了捅贾赦,让他一起谢过,然后拉着他回了东院。   贾政那里,自有人已经上前看管,倒是没有押住的。   也是陈逸的吩咐:“不必上镣铐了,二老爷文人气节,想必不会闹的。”   贾政气势全无,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旁的什么,弱弱的申辩:   “我一概不知的,是那个毒妇拿了我的帖子做下的这等丧良心的事,幸好我写了休书的。”   “对,王氏已经不是我贾家妇了!休书为证!”他大声道。   “所有事都是这个毒妇做的!我全然不知啊!”   陈逸一时看了过去,啧了一声。   “二老爷跟二太太好像也是年少夫妻,生儿育女,相伴半生。二老爷日后可得小心些,晴天霹雳不定哪日打在身上,那可是要命的。”   贾政已经惊惧过度,全然听不进他所言,只嚷着要拿休书给圣上看。   陈逸示意人务必看住了,便前去二房所在,查看进展。   他早就有所吩咐,不得惊吓内眷,只把她们归拢到一个院子里暂且看管,待抄完家再放出来。   也不得大声喧哗恐吓下人们。   此时一路过去,的确人声稀少了许多。   只隐隐有哭声四处传来,又有丫鬟们奔走,见到他带着一队人来,吓得跪地叩首不敢抬头。   他也不与她们计较,只让人赶到一处看管,不得再出来添乱。   二房如今住在贾母院子后头的小院子里,算是贾母院子的后院。   仄仄窄窄的,如今挤了一院子的御林军,正在往外搬东西,贴封条。   “佛堂那里去了人么?”   “回大人,去了三队。”   “恩,你这边务必搜仔细了,床底柜子底的都不要放过。”   “是!大人!”   陈逸转了两圈,又叮嘱了一番,便往外走,只见一个御林军过来行礼:“大人,贾老太太想见您。”   “圣命在身,不得空。去回老太太,让她莫急,我们奉命行事,只拿赃物罪证,不伤人,莫要弄巧成拙。”   “是!”   陈逸又问另一个:“罪妇二太太可收押了?”   “回大人,关押罪犯是刘成那边负责,我这就打发人去问。”   陈逸心里一突:“二太太不在此处?”   “我们来时,这里只有两房姨娘,一个半大小子。刘成赶去旁边小楼看管了。我看他带了一队人应当是去搜索这个二太太了。”   “立刻派一队人去找刘成,不!两队!沿途遇见乱跑的一律关押,这里不能再有除我们之外的人走动!”   “是!”   陈逸心道,一个妇人,难道还藏起来了不成?听说还疯癫了的?可见是装得了。   不多时,刘成匆匆跑来。   “大人!属下无能!”   陈逸脸色已然冷了:“别告诉我,那个罪妇逃了?”   提前几日他就奉命留意荣国公府了,确保他家无宴会往来,且派了人守在城门,但凡他家有人出城立刻拿下。   昨儿圣旨下的是密旨,他又是连夜点兵,一大早就来了。   人能跑哪里去?   “不不,大人,那倒没有!可那罪妇,她在佛堂,想要自焚!属下等实在不敢靠近。”   陈逸皱眉:“带路。”   刘成赶紧爬起来躬身带路前行。他也是叫苦不迭,就没见过这么疯癫的妇人,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吓成一团才对么?!   佛堂里面还有赃物!若是拿不出来,被付之一炬。   他这御林军小统领也算是做到头了。   于是脚步极快,不多时就到了小佛堂。   远远就看到御林军将那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   陈逸过去,众人纷纷行礼让路。   陈逸在佛堂门口二十步处停住,也只能到这了。   地上赫然是一滩滩黑色的火油。   一路弥漫到了佛堂内。二太太正跪在里面自言自语,浑身也是沾满了火油。   “大人,我们来时她就在里面自说自话,也听不十分真切,应当是在念经说什么因果报应?”   陈逸见此,也是捏不准二太太这是疯了还是入魔了。   总归是不想活了。   据林宥提醒,窝藏甄家的财物就在里面,佛堂里有个夹层隔间。   没有这批赃物也不是不能用其他罪名定罪,只是到底算他们办事不力。   可又怀疑,这抄家的消息是怎么透露的?御林军自他点兵就不得离开不得回家的。   若真是他们当中有人泄露了消息,今日没来的御林军大统领也得跟着倒霉。   陈逸面上不动声色查看四周地形,突然发现,地上的火油,不似这两日刚倒上的。   有的地方凝结了一层皮来。   “去,打发人问问这里伺候的,这火油,倒了几日了?有多少?”   刘成领命,亲自去盘问了。   一盏茶后回来,低声道:“断断续续有五日了,这罪妇起初只倒了屋内的,后慢慢又往外倒。那丫头还说,她疯了有些日子了,一时哭一时又惊惧,一时又要人偿命,一时又好好的,如从前一般。是这府里老太太把她拘禁在此反省,可谁料她早就在里面藏了火油,不知多少桶的。”   “这火油可是禁物!荣国公府果然胆大包天。”   刘成说完,就等陈逸示下。   陈逸皱眉。   “其他人可都拿下了?”   “拿下了,一个不少,上上下下,包括他们的家眷,无一遗漏。”刘成赶紧道。   “那个贾宝玉,在何处?”   刘成思索了下:“名单上并无他的。”   “那应该就是在贾老太太那里了。你带一队人去请他过来。这二太太再怎么样,总是心疼儿子的,看不看能不能用他把人引出来。”   “是!”刘成也不磨叽,又带人亲自去了。   可谁料空手而归。   “怎么?”   “回大人,那个贾宝玉果然在老太太那里,老太太亲自站在房门处,不肯放人,她有太上皇赐的拐杖,又无罪的,我们实在不敢硬???闯。”   陈逸点头,看不出怒气,只道:“你们先守着,小心些不要出什么响动惊了她,我去看看。”   “是!”   陈逸自然是去贾母院里要人,他奉圣旨而来,什么拐杖如今也不顶用的。   贾母本看着刘成走了,刚坐下歇歇,就听鸳鸯慌道:“老太太,又来人了。”   贾母挣扎着起来,宝玉在旁,期期艾艾:“祖母!”   “莫怕。”   贾母缓缓出门去,陈逸已至廊下,见了她,笑笑:“老太太,晚辈差事在身,又着了官服,实在不宜行礼,还望见谅。”   贾母并不认得他,只见他不到及冠的模样,生的精神奕奕,端正大气,又听他客气,不似旁的官兵凶神恶煞,心知这位才是主事的。   刚要开口,又反应过来,双目微瞪:“刚才他们唤你陈大人!你是陈逸!”   “正是!”陈逸仍旧浅笑。   贾母一时间冷笑不已,两眼却又流了泪下来。   “真是荒唐!竟然是你来抄我家!玉儿她可知?”   “呵,你定然不敢让她知道的吧?可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里与她血脉相连,来日,你让她如何面对你?”   “林宥可是知道的罢!他还整日口口声声疼爱玉儿,就是这样疼爱的?让她未来的夫君来抄她的嫡亲外祖家!你们这是联合起来,往我玉儿身上扎刀子啊!”   说罢,老泪纵横。   陈逸耐心的听她说完,又等了会,见她果然不说了,又累极了的样子。   好心道:“老太太还是去歇歇吧,这个府有您才是国公府。”   作者有话说:   前方高能预警。啦啦啦。 第111章 陈逸冒死救人   ◎  谁也没想到,陈逸打算亲自去救贾宝玉。◎   不等老太太再言语, 陈逸又道:“我来借二房贾宝玉一用,还请老太太行个方便。”   贾母狠狠的敲了两下拐杖,“太上皇所赐, 看哪个敢闯这门?!”   陈逸看了看拐杖,拱了拱手。   “既如此, 那我们不走门了。”   说罢一个眼神,后面两个御林军就破窗而入, 抓了还在炕上哭的贾宝玉就走。   “老太太,风大, 还是回去吧。用完了, 自然会完璧归赵。”   陈逸笑的和煦。   他转身便走,只听后面丫鬟们惊呼:“老太太晕过去了, 快请太医!”   又有一个大哭:“哪里还有太医,快拿药丸子才是!”   陈逸听着, 为其叹了一口气, 又内心警醒,来日定要好好教养子孙,不可得意忘形, 祖宗基业不易,可败坏起来大厦倾覆, 实在容易的很。   后面御林军抓着贾宝玉快步跟着,陈逸始终没有回头看他。   可贾宝玉却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他刚在屋里听到贾母叫陈逸, 他也知道陈逸是林妹妹的未婚夫,所以在后喊道:   “林妹妹可知你这般待我祖母!她素来心思敏感, 你这样岂不是让她伤心不已!”   陈逸笑了, 回头。   “忠顺王说, 贾家的小混账玩意半点骨气都没有的,他都不想收你学唱戏了,你如今是吃了什么药不成?”   贾宝玉看着他,泪痕未干:“林妹妹所托非人,我总要替她分辨几句!”   陈逸嘲讽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冷笑:“闭嘴!再说一句,以后你就不必再开口了。”   贾宝玉被他跟长相不符的眼神吓住了。   一时又不敢吱声了。   旁边押着他御林军也是鄙视,这骨头的确不太硬。   陈逸自然知道黛玉在这里住了两年,同这个混账玩意有些兄妹之情。   可那时才多大,又听说黛玉过的不甚好的,整日以泪洗面,府里还说她恃才傲物,小性儿又小气。   那时怎么不见得他给她出头?   整日里姐姐妹妹的叫的亲热,又不屑什么仕途经济,封侯拜相的,也是可笑,若不是他出身国公府,哪个搭理他的?   旁的不说,就他院子里那些莺莺燕燕的丫鬟,难道是喜他那几句歪诗?   又想听说他频频出入薛家,只为了同昔日的丫鬟亲近,更是恶心。   既然如此放不下,怎么不留住人去?可见懦弱又非要多情。   不多时到了佛堂外,刘成候在那里,看陈逸脸色极差,以为也是铩羽而归,正想着宽慰几句,只见后面两个御林军压着一个华服少年而来。   竟然是成了。   那陈大人一副要杀人又憎恶的样子为了什么?   难道是这贾宝玉眼泪鼻涕抹陈大人身上了不成?   贾宝玉并不知二太太在里面,不明所以:“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陈逸示意刘成说话。   “你母亲在里头,你把她喊出来,否则她有性命之忧!”   “什么?!太太在里头的?”   贾宝玉急切的往里看去,“你们要把她怎么样!”   “我们要救她。这院子里都是火油,一个不慎,渣都不剩,你喊她出来,才有一线生机。”刘成眼神毒辣,一看就知贾宝玉几斤几两,面不改色的忽悠道。   “太太!太太!母亲!快出来啊!”   贾宝玉果然喊了起来。   里面的二太太,不知是不是慈母之心尚存,听了宝玉的声音,竟然真的动了动,回头看了一眼。   “母亲!是我啊!您出来看看我!”   二太太并不动弹,只看着他,声音大了点道:“你个孽障,自去罢!”   宝玉听不清,陈逸倒是听清了。   这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二太太日常在家也是叫这个孽障的?   还挺贴切。   又给了刘成一个眼神。   “继续喊!别停!”刘成呵斥道。   宝玉又喊了起来,喊了许久,二太太再不肯出来的,还把门窗彻底关死。   刘成有点急了:“大人,她这是得…”   “她宁死不降,我们难不成还得舍身救她?她的命是命,兄弟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火油沾上一丁点明火就是滔天烈焰,圣旨让我们来抄家,不是来送命的。我自会上折子陈情,你且稍安勿躁,旁的地方要确保万无一失才是。”   陈逸说完,手掌抬起:“后退!”   御林军听令,皆齐步后退,抓着宝玉的两个,一时松了手的。   哪料贾宝玉竟然冲了进去,一脚踩上了火油,直接滑到了门口去。   那两个御林军知道闯了大祸,噗通跪地。   陈逸握紧了手指,二太太死了不打紧,罪名都在,不过定个畏罪自杀,荣国公府私藏火油,罪加一等。   可现在贾宝玉过去了!他无罪名,又是陈逸把他抓过来引诱二太太的,若他出了事,陈逸难辞其咎。   且,还有林姑娘。   陈逸不敢想,林姑娘知道自己害死了贾宝玉,会是何想法?毕竟是她的亲人。   荣国公府再怎么让她失望,人一死,过去的千般不是都未必抵得上那一分的好了。   贾宝玉摔的不轻,可他仍然爬了起来,拍着房门:“母亲,母亲!我来了!”   “母亲,您出来看看我罢!”   御林军不再后退,都在看着,无比的希望他能感动二太太,都说慈母之心可感日月,二太太说不定神智恢复片刻,害怕伤了儿子,而放弃点火自焚呢!   可一盏茶过去了。   里面半点声响也无。   刘成咬牙:“大人,墙上虽然也有火油,可我看了,屋顶没有!不如我去屋顶上,用绳子把贾宝玉带回来!”   陈逸摇头:“你们御林军更擅长群攻,轻功相对薄弱。这里离着屋顶,得有五十米,你自己飞过去都费劲,更不用说带个人回来了。”   “那属下这就去调精兵来!”   “派人去吧。来不来得及都得尽力。另外调弓箭手,一旦这个二太太露面,立刻射杀!”陈逸冷声道。   贾宝玉如今也顾不得怕了,他现在就是个要没娘的孩子。   哭的满脸鼻涕眼泪也顾不得擦的。   “母亲,您说的对!我就是个孽障祸胎!”   “大哥哥没了!大姐姐也没了!老太太咳血了!也没多少日子了!如今我又要没了母亲!”   “你们当我是个宝玉!殊不知我就是个石头!百般金贵!也终究捧不成的!反吸干了你们!”   “宝姐姐林妹妹都走了!她们却过的好了!可见走得好啊!”   “我白白让你们疼了一场!这等恩情,我今生无以报答了!可来生,来生谁又知如何呢?或成了一株草,或成了一只鸟,便是臭水沟里的一摊烂泥也是有可能的!”   “既不知来生,我如今只给母亲磕头罢!谢母亲生养之恩!”   “再谢母亲疼爱之恩!”   “三谢母亲不嫌之恩!”   贾宝玉浑身火油的跪地,砰砰就是三个头。   磕的刘成心头直跳!   这下火油抹的算匀乎了!不怕烧不成灰还留下骨头茬子了!   也许是因为这三个响头实在实诚,二太太竟然开了一扇窗。   隔窗看了一眼宝玉。   弓箭手蓄势以待,可陈逸却不敢下令的。   二太太手里赫然是一盏烛火,火光在黑压压的屋子里特别显眼。   射杀了她,烛火落地,就是滔天盛焰!贾宝玉仍旧难逃一死!   又看她神色,应当是恢复了一点神智,她眼神平静,泪痕已干,看着???挣扎着爬过来的贾宝玉。   笑了笑:“吾儿!莫哭!”   “母亲,母亲您同我出去吧?有什么错,有什么罪,我替您受罚!”   二太太摇头。   “我无错。”   “错的是天命。母爱子乃天性,我步步为营,为我儿们精心打算,我何曾有半点私心?若不是天命弄人,我那些打算未成空去,又该是怎样的场面?”   贾宝玉愣了,再不知这话如何接口,只继续央求。   “罢了。事已至此,成王败寇,我尽力了。你既然来了,也是命。你不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我们就此了解,你也不必再想着报恩了!”   陈逸跟刘成听着,心中皆一凛。   二太太把窗慢慢合上。   贾宝玉无尽惶恐,嘶哑着大喊:“母亲!不!母亲!”   陈逸知道等不得了,他定下神,冷声道:“水呢?”   “这这这!”刘成指着一堆水桶。   火油一旦燃烧,水桶根本无用!陈逸自然知道。   陈逸提起一桶将自己从头浇到尾,仍旧不够,又倒了两桶。   整个人湿淋淋的。   他摸了一把脸道:“绳子。”   刘成傻眼了,拼死拦住:“陈大人!您什么身份!不就是被圣上责罚吗!也比丢了命好吧!留得青山在啊!大人!”   御林军跟着跪了一地。   谁也没想到,陈逸打算亲自去救贾宝玉。   “我武功从来打不过靖安侯,可他也少有打到我的时候,就是因为我轻功好。”   陈逸竟然笑了,一边往手上缠绳子一边道。   “那也不成啊!大人!”   “闭嘴!服从命令!方大人,军令如山莫不是都忘了?”   方成下意识的跪地。   他都忘了这位爷是上过战场的,气势一上来,让他晃了神。   二太太不知是不是去佛前做最后的祷告了,又或者去骂神佛不慈去了,总归没有立刻扔下烛火。   这给了陈逸机会,他借着旁边的一棵松树,一跃而起,直奔佛堂孤零零的屋顶。   方成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完了,不止统领之位没了,命也没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还行吧?不至于给我寄刀子吧?   不过如果我下一章,今晚不发了… 第112章 无题只能沉默   ◎哎!今天又是包容大舅子的一天!◎   不止方成这么想, 一堆御林军都这么想的。   就是圣上饶了他们,庆国公可未必放过的。   他的嫡次子啊!又是极成器的!还不知道得多伤心呢!拿他们撒气也不是不可能。   哦,好像陈大人是那个靖安侯的未来妹夫?   很好, 他们还是死了吧,免得在靖安侯手里遭罪。   他们都面如死灰, 眼睁睁看着陈逸跃到了屋顶,绳子抛到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也不动弹的, 也不哭了,在发呆。   陈逸一声冷喝:“抓住了!我救了你再救你母亲!”   贾宝玉抬头, 竟然信了。   果真抓住了绳子。   “母亲, 母亲,有人来救您了!”   御林军们听了恨不得掐死他去!   房间里的二太太听到了话, 凄然一笑,手里的烛火落地。   火势轰然而起!满屋通红!   陈逸已经拉了贾宝玉上来, 贾宝玉屋顶站立不稳, 下意识扑了过去,陈逸怕躲闪再让他掉了下去,只得一只手拉住了他。   可难免就蹭上了火油。   又见下方大火已弥漫!当下打晕了还在大喊起火了, 快救火,快救我母亲的贾宝玉。   直接扛着。就要下去。   可火焰瞬间滔天, 院子遍布,再无借力之处, 而脚下也已经开始火热。   他看向正在着急的御林军们, 大喊:“射箭!!”   精神紧绷的方成到底经过事的,瞬间反应过来, 一挥手:“放箭!给大人借力!!”   一瞬间, 箭雨齐发, 皆往上并拢。   陈逸看准了,一跃而起,就在他飞身的那刻,足下佛堂轰然倒塌。   他于空中借力箭雨,堪堪在火势之上一跃而下。   把肩膀上的贾宝玉一扔。   陈逸在一片叫好声中回头看向大火,深深呼了口气。   无人知他沉静的神色下想过什么。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他想的是林姑娘。   他们算起来,才完整的见过一次。   要说情深义重那是没有的,不过是在山洞里的四目相对,有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他回想那时的心跳,问自己,就是她了么?非她不可了么?   若是旁人?   不,有不了旁人了,先来后到,林姑娘,已经占住了,就再容不下旁人了罢。   既如此,就不能让她日后因这个心里同自己永远有一道痕。   他今日,算是拿命博一个同她的圆满未来了。   “大人!您快先去歇歇吧!这儿有我们呢!”   方成劫后余生,咧着嘴道。   “把他也看好了,不行就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陈逸指了指地上昏迷的贾宝玉。   “我去更衣,你务必盯紧了旁处!再出乱子,赔的就是你们的命了!”   “是!大人放心!”方成抱拳。   听说荣国公府风水不好,没想到是这么不好的,来抄家都差点送命,方成不由得更加打起精神,四处查看反复叮嘱。   “兄弟们,只要把人犯转移给大理寺,咱们就功成身退了!都给我眼睛放亮点!老鼠都不准跑掉一只!”   陈逸不敢太放心,只找了个空屋子换了湿衣服,头发都来不及擦干的,就又去各处查看。   甄家大部分的财物都在佛堂,被付之一炬了,不过好在二太太曾拿出一些用过,也搜了好几样出来,甄家的印明晃晃的,倒也可以交差了。   又问了贾宝玉,手下说是惊吓过度发热了。   “大夫请了么?给老太太也看看。务必确保他们今日好好的!”   只要他们活过今日,他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房那里也看住了,别有什么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是!”   “再检查一遍,全部妥当了就开始分批押送。”   “是!”   一直到傍晚,最后一批赃物才搬离荣国公府。   陈逸站在荣国公府的牌匾下,抬头看了看。   敕造荣国公府。   百年世家,名门望族,今日,算是败落了。   不知来日,又是哪家入主此处,又有怎么样的风云涌动。   靖安侯府。   今日抄家的到底是荣国公府,林宥想着该同黛玉说说,故而早点下值回去了。   “去打听打听,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去大理寺问就是了,今日如何。”   李青河领命而去。   林宥则先去看了黛玉,听着一日未曾发热,方露了笑。   又不让黛玉另外更衣出来见他,只在廊下又嘱咐了宋嬷嬷今晚仍要好好盯着,请回来的太医明儿要去当值了,他明日会再请旁的来。   宋嬷嬷自然一一记下。又传达黛玉的话,让林宥好好用膳。   林宥点头,又隔窗同黛玉说了声就自己走了。   回去,李青河也刚好回来。   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怎么?有什么坏消息?不会是老太太…”   林宥扶额,要是这样,玉儿今年是不用出去来往赴宴了,戏子和新买的女乐都得送庄子里去。   “爷,倒不是荣国公府出事了,额,也不对,他们家二太太自焚了,用的还是京城禁物火油。我刚得了消息,特地去看了看,烧的那叫一个干净啊。”   “还有呢?”   “还有陈公子,倒不是出事了,是他差点出事。”   又赶紧把打听来的陈逸救贾宝玉之事说了出来。   “陈公子可真是心善,那种烂泥都救的!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去!”   陈逸可是自家的姑爷啊!李青河皱着脸,有些后怕的道:   “听御林军的兄弟说,他们今儿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林宥听了也是又气又后怕的。   火油是打仗才用的东西,沾着遇火后,水都灭不掉的。   陈逸上过战场,不是不知道这个,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丢了命,玉儿怎么办!就是不丢命!来个半死不活!他家就只能背信弃义退婚了…   气完了又想陈逸也不是那么鲁莽的,他抓了贾宝玉去导致他葬身火海,圣上会责罚以给荣国公府一个交代,可这责罚有庆国公的面子在,也不会太重。   受罚跟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陈逸又不傻的,他非要去救,定然是顾及到黛玉了。   贾宝玉可以死,但不能死于林宥或者陈逸之手。   倒不是说黛玉对贾宝玉有什么,应该说,不止贾宝玉,还有贾老太太,乃至整个荣国公府。   哪个死于林宥或者陈逸之手,于黛玉都是一种难堪。   毕竟是教养过她的嫡亲外祖家,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可也总有那么几日,曾让她展颜一笑。   她可以失望,可以气恼,可以再也不去的,但若他们死了,死于她如今最亲近的人之手,她再体贴懂事,心里也会有一丝丝的伤感。   谁也不知道这点伤感会存留多久,又会不会有一天成为一道疤。   林宥都不敢赌,更何况陈逸。   “陈逸可无事?一丁点都没有的?”   李青河点头:“我仔细打听了这点,都说没有的,陈公子还给老太太请了大???夫进去,又看着抄家到最后,如今去宫里复命了,还未回来的。”   林宥站起来:“我去等他。”   李青河赶紧先走一步备马,心想,如今陈公子不来翻墙,这俩人改成半路相逢了。   这都三回了。   林宥于陈逸回府的必经之地等着,李青河怕他饿着,还特地去买了烤鸭来。   “爷,您这样吃,就不沾油了。”   李青河还挺有想法,让店家把肉卷好了,又插上竹签子。   林宥给面子的吃了几块,又让他跟侍卫们分了。   “爷,茶!”李青河又拿出了茶壶茶杯。   “咱们自己的东西,就是水去那边店里倒的。”   林宥笑了:“你如今倒是准备齐全啊?”   前一阵,还把林宥当差那里都换成了自家的茶具,茶叶,水都是每天带去烧的。   李青河得意:“爷,原先是咱们太粗糙了,您瞧人家北静王,去大理寺,就差带着他家的床榻了。”   “我听看守大牢的说,北静王每每去,那惬意的啊,熏香鲜花都不少的,再跟牢房里的环境一比,连他看了都想从实招来了。”   林宥…   “你学东西还真快!”   “谢侯爷夸奖!”   李青河呲着牙笑,侯爷夸他了!玉坠子还会远么!   玉坠子还没来,陈逸倒是来了,老远就看见墙根下的林宥一行人了。   待靠近看清,眼角直抽。   “您这是搁这里赏月?”   林宥做了个请的姿势,陈逸坐了下来,李青河一个眼神,侍卫们四散而去。   “如何?”   陈逸喝了口茶道:“功过相抵了。”   “恩,你也不必着急,差事多的是。”   林宥知道陈逸着急攒功,想过两年能升个一两级去。   “我知道。”   陈逸一笑:“你等多久了?来慰问还是兴师问罪呢?”   “都有。”   林宥给他斟茶,道:“果真无半点伤着?”   “真无,就是被那小子蹭了一身火油,那味儿真冲!御前不得失仪,我怎么洗都没用,没法子熏了香遮盖,现在这味道不伦不类的,熏死我了。”   说罢还伸手让林宥闻的。   林宥!!!   一巴掌打掉!什么玩意啊!   陈逸一脸嫌弃,你看你看,就说根本不是来慰问我的。   林宥一块烤鸭给他塞嘴里去。   陈逸一边吞一边眼神控诉!   哎!今天又是包容大舅子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安慰。   我可能有点太紧张了,只看论坛里前辈们说大家一骂就完蛋了,就赶紧完结吧…   然后就很懵,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两章大家不喜欢,全无准备。   不管怎样,我会继续努力。   下面是原来的作话:   临时决定这章提前发出。   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说,抱歉,这两章没让你们满意。   可能是我的逻辑问题。   我觉得黛玉不至于对宝玉他们的生死无动于衷。   总之,我不是为了体现妹夫的英勇。   感觉有点解释不清。   真的再次抱歉。   因为后续存稿写了不少了,改起来需要全部重新改。所以就暂时不改了。   然后知道了大家介意的点了,那就剧透下后续可能让你们不爽的点。   最后快完结那里会有一个最终小boss,让哥哥吃个亏。   会有那日薛家螃蟹宴会的两章。我会题目标注,不爱看的可以避开。   黛玉部分,我现在比较纠结要不要改,没有虐,但是可能更多的就是日常,跟妹夫的也有,但太过浓情蜜意的部分很少。   可能番外会写一些。   但正文就写到成亲了。   贾家部分就此结束了。   然后!后期原创人物的情节会多一点。   如果哪点大家不喜欢,那就跳过吧,或者到时候直接看成亲那章就好。   再次鞠躬道歉,希望日后咱们江湖再见。   谢谢你们一路包容到现在。 第113章 薛家螃蟹之宴。   ◎删掉了开头,所以字数少了。◎   “这事我总得同我妹妹说一声的, 你也别得意,她如何想可就不知了。”   “得,你赶紧回去吧。”   林宥看出他难掩疲惫, 也不好多耽误他。   陈逸的确乏的很,强撑着问了林姑娘可再发热没?   林宥说大好了, 他才点头,又想起一事:“那火油, 来的蹊跷,圣上约莫要派人详查, 这不是咱们的差事, 只是我心里觉得不安,总觉得背后水深着呢!给你提个醒罢了。”   说完就上马走了。   林宥也没傻到墙根吃夜宵的, 也打马回府。   又问了黛玉一回,听得无事才放心。   李青河跟进书房, 看林宥不打算看书, 无所事事在喂鱼,蹭上前道:“爷,史家和薛家的戏您听不听?”   “哦!打听清楚了?”   “是!”   “那就说说罢。”   “那就得从薛家的螃蟹宴说起了。”   这里恐李青河言语不清, 故而另做记录。   话说那日,薛宝钗要办螃蟹宴, 请了一众女客。   薛家再不济,也是当年金陵的四大家族, 祖上也出过一个紫薇舍人。   京城门户不高的, 看王子腾的面上,也是愿意给薛家一份体面的。   薛宝钗自搬出去后, 也是多有来应酬, 她又性子周全, 处事八面玲珑。   故而,这帖子一下,竟然真的请了不少姑娘。   临宁郡主最尊,再就是史家的湘云了。   且是忠鼎侯夫人亲自带湘云来的,说是与薛姨妈也是自小认得的,多年不见,想着来叙旧一番。   薛姨妈自然欢迎之至,亲自迎了进来,一并去了薛姨妈的院子。   湘云自跟宝钗去了她的院子。   她本赞叹宝钗院子宽敞,门窗都是玻璃,正要进屋去细看。   哪知里面窜出了个人来!   竟是贾宝玉的!   湘云惊讶之余又觉得羞怯,毕竟定亲了的。   贾宝玉却无那等羞涩之意,只欢喜的过来:   “云妹妹,我许久不曾见过你了,你也不去玩了的!在家可闷不闷的?我打发人给你送的胭脂可用了的?”   湘云点头羞的一笑,声音也小了许多:“闷不闷的也不能再去住了的,像什么样子呢!”   “你倒是也做些正经事,总捯饬那些胭脂水粉的做什么呢!”   湘云攀着宝钗,宝钗也任由她这样,笑而不语。   宝玉有些不悦:“什么是正经事呢!难不成你如今也要我去读书考官不成?”   湘云抬头委屈:“我哪里是这样的意思,只是让你不要整日哄着姑娘们罢了!你家里又那样了!我竟是白白担心了你去!”   宝钗也是打圆场的,笑道:“见不得的时候又非要见,我说不合礼数,竟全然不管的,巴巴的上门来候着,我也不好赶人的,这会子见了又要吵,索性家去罢!”   宝玉一听,也攀过来,央求,再不能回家的。   又跟湘云赔不是。   宝钗也就是吓吓他,待说笑过了,又带他们入内。   “我先说好了,我今儿有客,在旁的院子里,你断不可去的!若是冲撞了哪个,咱们这情分可就到头了,我再不见你的!”   宝钗故作严肃,同宝玉道。   宝玉一听再不见这样严重的,忙不迭的应了,又是一番保证。   “那云妹妹,我去前头待客,你也坐坐就来罢。”   湘云红着脸:“我坐什么呢!就跟宝姐姐去罢!”   宝玉拉住她:“作什么这样着急,咱们还未好好说话呢!你在家都做了什么?你给我做的荷包我今儿带着了呢!”   说着拿荷包给湘云看。   宝钗见了,一笑,自去了。   宝玉湘云说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至大半个时辰,湘云方去前头落座,此时宾客已至,一屋子姑娘,正说着话呢。   湘云进来不免互相见过,她一一看了,发现没有荣国公府几个姐妹。   不禁至宝钗那处问了问。   宝钗只道,姐妹们在家学规矩,来不得的。   她也是不好直说,荣国公府分了家,惜春回了宁国公府,迎春探春相见尴尬。   虽然下了帖子过去,那边也是不能应的,她自然也不好多求。   湘云轻叹,不知心里明白了没有。   又问怎么不见临宁郡主。   宝钗心里尴尬,面上却还是笑的。   “临宁郡主刚来了,坐着用了一盏茶,方走了。”   又不等她再问,只让她去坐了,要开席了的。   湘云只好去坐了。   殊不知,临宁郡主实则茶都未用的,只坐了会,就对宝钗道:“你这处如今半分灵气没有的了,这些个又都是庸脂俗粉,我瞧着眼疼。”   说罢,就径自又走了的。   好在她是宝钗亲自斟茶时说的,没有刻意大声,也没有多少人听得真切,又是骂了所有人的,便是听见了的,也只当没听见。   宝钗才不至于颜面扫地。   又打起精神,仍让开席。   薛家豪富,宴真是好宴,螃蟹极大只,个顶个的肥。   倒也宾主甚欢。   湘云吃了一个蟹,又喝了点温酒,心里想着宝玉,便假称更衣,回了宝钗院子。   可宝玉却不在的。   因问宝钗院里的丫头,宝玉可是回去了?小丫头支支吾吾,只说不知的。   湘云只得进屋坐了,又气宝玉不说一声便走了。   再看宝钗屋内,虽然仍旧承设不多???,可样样都精致的,今日宴席也是极好的,心里只叹,自己做不得主,回宴的银子都是不够的。   正胡思乱想着,听着外面有人来叫。   她原因的丫鬟翠缕,是贾母给的,自她掉进池子里,就被忠鼎侯夫人送回了贾府。   如今的丫鬟唤作翠绿的,也是原来就跟着她的了,便打发她出去看。   翠绿出去,不多时回来道:“是咱们太太,说要带姑娘回家的。”   湘云疑惑,既然回家,怎么外面闹起来了似的。   于是出门去看。   只见宝钗的几个丫头正拦着一个嬷嬷,是忠鼎侯夫人带来的。   “这是闹什么呢?”   嬷嬷见了湘云,忙道:“大姑娘,快跟我走罢!太太等着了。”   湘云看了几眼拦着嬷嬷的丫头们,冷笑:“我不过要家去,怎么,还得你们准了才行的?拦着嬷嬷是什么意思呢?”   小丫头们赶紧收回手,一个大点的讪笑道:“到底是我们家大姑娘的院子,哪里能让人自己出入的?这个嬷嬷又脸生的很,我们也不过是说进去通报一声,嬷嬷竟不肯的。”   “现在我这脸总不生了罢?放开手,我得家去了!”   小丫头们互相看看,似有犹豫。   “姑娘,不如等我们大姑娘回来?她交代要伺候好你,姑娘这样走了,我们也不好交差的。”   湘云被气着了,也不理,仍要出去,嬷嬷也着急的过来拉她就走。   小丫头们窃窃私语了几句,没敢去追。   “嬷嬷,怎么这样着急的?”   “我的大姑娘哎,我说不得啊!总归有事的!”   湘云甩开她的手,“婶婶带我来做客,不同主人告别就要我走的,如今我问了,却又说说不得,可见,我并不是史家的人,大事小事都不必同我说的!”   嬷嬷无奈,“大姑娘,不是我不肯说,是这事实在不好让你一个姑娘家知道的。且那宝二爷…”   嬷嬷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又上前要拉湘云。   湘云却怎么也不肯了。   “宝玉怎么了?他还未走的?是撞见了婶婶?说了什么混账话不成?”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   亲亲们,我这个手残,我就说我存稿字数不对劲。   缺了一章。   原来我下一章掉了,直接发了下下章出来…   所以正确的顺序应该是看完这章先看120章…然后再回过头来从114章看!   对不住啊,对不住。以后会瞪大眼睛仔细核对。 第114章 陈嬷嬷孟婆汤   ◎李青河听了,大小姐要星星?陈公子要送月亮?!◎   薛家。   宝钗第一次急了, 不复往日淡定:“妈妈!怎么就散去那里了呢?”   薛姨妈也是脸色难堪:“哪里是我要去的!那个侯夫人分明是有备而来!堂堂忠鼎侯夫人,不过是拐着好几道弯的姻亲,不请自来已经是奇怪了, 用了午膳,又提出逛逛咱家, 也不去园子,单单去了那些空院子!又偏偏说瞧着那院子里的红枫好看, 一步就进去了!”   “宝玉也是!白日里胡闹!也不关门的!我这脸都臊死了!”   宝钗听了这个也不自在,只说前头忠鼎侯夫人的异常。   “妈妈觉得她有备而来?又这样气冲冲的走了, 可见是要回去同侯爷商量, 要荣国公府给个交代的。”   “但宝兄弟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倒没有什么, 可偏偏是在咱们家,忠鼎侯不待见咱们是第一个, 他若是要闹, 那边老太太二太太这怒火可也都就在咱们这里了。”   “我何尝不知这个?可偏偏就是这样巧的,若说她真是有备而来,她如何知道晴雯住在那里?”   宝钗苦笑:“还不是哥哥!他向来出去嘴里没个能存住的, 怕是让人想法子套出来了。”   薛姨妈又气又急:“这个混账东西!多少事儿都坏在他手里了!我把他叫回来去!”   “妈妈,事到如今, 你就是打哥哥一顿又如何?要紧的不是这个,是这两家的态度, 咱们也要想个法子把这事儿圆过去。”   “可怎么圆?我听说你姨妈, 这几日身子不适,有些疯魔了似的, 我正准备明日去看看的, 若她真有个什么, 咱们说什么也没用啊。老太太那里更是不好糊弄,若真是恼了,日后不许咱们上门也是有的!”   薛姨妈叹气,眼看就要落泪了一般。   “那就认错。但只能认收留晴雯的错,事儿是宝玉做下的,不是咱们挑唆安排的,且宝玉自己院子里就爱这样胡闹的,妈妈咬定了这个,老太太也不能逼人太甚的,荣国公府到底大不如从前了。”   薛姨妈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又问忠鼎侯府怎么办?   “姿态放低,妈妈亲自去赔个礼,只为待客不周,冲撞了侯夫人。她不请自来,又逛咱们的院子,也是理亏,这事发生,最膈应的应当是咱们家才是。”   薛姨妈底气不足,可也没有法子,只应了。   又让叫薛蟠回来,定要狠狠责罚一顿才是。   后来如何便不一一而叙,只第二日,忠鼎侯府就去荣国公府退婚了。   李青河所说自然不如以上详细,不过也说了大概的。   林宥听了,膈应不已:“看你这没有下文的样子,这亲定然是没有退成的?”   “贾家二太太疯魔了,当时就要打死忠鼎侯夫人,把她吓得不轻,回府就病了,至今没好,加上她家大姑娘也哭的病了,退亲这事还没有定论。”   林宥想起朝堂上的一些传闻,冷笑:“史家是着急了,听说要回金陵去了,史大姑娘要是再不识时务,史家把她撇下也是可能的。看来那日,忠鼎侯夫人,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退婚,若是成了,贾老太太来日没了,史家跟贾家就没关系了!”   “真是各打各的算盘!遇见事躲的都挺快!”李青河咂舌。   “树倒猢狲散,哪家都一样。”   “那侯爷还是您好,您没什么朋友,就一个北静郡王,还遮遮掩掩那么久,北静郡王人品好,将来定不会弃您而去!”   林宥!!   “李青河,我打死你算了!省得将来你也弃我而去!不如现在就化作黄土一抷,我拿来种花可好?”   李青河嘿嘿嘿!   “侯爷我错了!我还是觉得我活着价值更大!而且我怎么可能离您而去?我绝对最忠心不过的了!姜启也比不上!”   “姜启比你强多了,至少不会没事就说话气我!”   “我的爷!他压根不说话的!要是都这样了,您多闷啊!”   林宥觉得好像也是,都姜启那样的也愁人,都李青河这样的更忍不了!   “得了,你滚吧!”   林宥看向外边,陈嬷嬷端安神汤来了。   他突发奇想,黄泉路上熬孟婆汤的婆婆是不是就这样?   被自己的想法惊着了,林宥甩甩头,孟婆汤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一夜无话。   第二日林宥自然早起先给黛玉留了话才去当值。   这一忙又是连续几日,好在黛玉完全好了,黄院判又抽空来了一回,已然都好了,药汤不必再用,只平常多走动几步就是了。   林宥为此欢喜的很,特特早点下值陪黛玉用膳。   “又是要冬日了,不可觉得好了就不注意的,往日怎么样,现在还要怎么样!”   “是是是!哥哥这话说了好多遍了!”   “要说啰嗦,谁能比得上我的上封刘大人,我一看见他就觉得耳朵疼的!”   “还有他那叹气,真是余音绕梁,多日不散的!”说着还学了一个。   黛玉瞪他:“哥哥不许学的,作什么学这个!”   “好好!不学不学!”   “今年也不能秋狝了,不过再过阵子温泉庄子倒是可去了。”林宥又说别的。   “哥哥先忙差事的,不必担心我,我已打算过几日也办个宴,只请陈姐姐她们几个。”   “好,定在哪日?我就不在府里了,但你走到哪里,婆子们必须得跟着才是。”   “还未下帖子给人呢,哥哥哪日休沐,我便避开的。”   “不必顾及我的,我是不休的,这个月都休不得了。”   这个月,除了贾政,那几家就都判了。   贾政虽说嚷着休了二太太,休书就在贾老太太那里,可贾家大房还是给她弄了个衣冠冢的意思,供奉了棺材在家庙,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积点阴德。   贾王氏已丧,可是罪名仍在,到时候还是要把证据都理清,该怎么判还是要判的。   旁的还罢了,只那个火油才是最要紧的,荣国公府那些下人们为着这个,怕是要脱几层皮,命都不一定保住。   林宥只担心即便如此,也审不出有用的线索。   如今圣上为这个算是勃然大怒,天子脚下,这等危险的东西进了一个妇人的手里!   下一次是不是要进宫里了?查!严查!   “下个月怕也不得什么空的。”林宥差点又叹气,看看黛玉,又忍住了。   黛玉安慰道:“咱们日子长着呢,哥哥差事要紧,我只能时常看见哥哥也就够了的。”   “这话说的实在???可怜。”林宥笑道。   “也就忙完这一年,明年定好些了的。”   圣上总得缓缓。   朝中调动频频,也需要时间稳定才是。   用过饭,黛玉方问:“哥哥,太妃那里如何了?”   “还未知呢,我明儿再打发人问问。”   “方家还没有说法么?这都几日了?莫不是想装作不曾发生?可我好歹是个证人!活生生在这里呢!”   黛玉前两日就听林宥说过了,要等方家先动,若是没有,太妃就请旨退婚,水溶也不是非方姑娘不可,太妃也没得自降身份上门同她们闹去!   “听说长公主也病了的,反正退婚总要理由,到时候实话实说也就是了,该着急的应该是方家,不是咱们。”   黛玉也懂,只是担心太妃烦忧。   “我明儿去看看太妃可好?我病了那些日子,不知太妃这几日如何了?昨儿还让人送了好多东西给我。”   “你自己打算就是,带齐了人,哪里都可去的。”   林宥话出口又后悔了:“旁家还是免了吧,如今京城蹊跷事不少,我心里不那么踏实,除了太妃那里,再就是陈家你可去的,旁的家暂且能推都推了罢。”   “委屈你了,等事情查清了,我再不拦你的。”   “我也只去这两家就够了的。”   “荣国公府,薛家,史家,都不可去!若她们有什么幌子来请,也定要通知了我,我陪着才能去的!”   黛玉点头:“我记住了哥哥,我定会小心的。”   林宥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回了正院,李青河拿着一封信来。   “侯爷,陈二公子的人送来的。”   林宥乐了,这是把星星摘来了,打开一看。   说的是钦天监云,三日后是盛圆月,几十年难得一遇,邀请他跟黛玉去城门楼子赏月。   “我妹妹要的是星星,又不是月亮!没有诚意!”   李青河听了,大小姐要星星?陈公子要送月亮?!   是他想的那样吗?弄几盆水来个倒影成双?   弄几盆水侯爷怕是不能乐意,怎么也得一池子水吧?   整成月亮形状的池子?啧啧,到底是世家公子,有钱!   林宥写了几个字,唤了棠之进来,让她送去黛玉那里。   “姑娘若是还没歇息,你就等着回信给我,若是歇息了,就让她明儿回我就是。”   “是!大爷!”棠之拿了纸条去了。   黛玉还未更衣,见了纸条很是惊奇,莞尔一笑接了过来,打开看了,又脸色微红。   自去书房回了一张纸,仍交给棠之。   棠之接了,行礼要告退,黛玉随口问道:“棠之你可认字的?”   棠之以为黛玉是怕她会看,赶紧摇头:“只认得自己名字。”   “我如今有时候教她们几个呢,你愿意的话得了空也来凑个热闹。”   黛玉也是觉得上次棠之处理家里的事,是个坚韧有分寸的,她若是喜欢,来学几个字也没什么。   棠之分外惊喜,郑重的叩首谢过黛玉。   倒吓了黛玉一跳:“不过是凑个热闹,哪里要行这样大的礼,改日我教的时候就打发人去唤你。”   林宥并不怎么用丫鬟,他院子里活计不多,棠之也并不是非要守着的。   又道:“若桂之想来,也可以同你轮着过来。”   棠之再三谢过,才拿着纸条匆匆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码不了字。   只能抱着存稿箱不舍的哭。   不过说话算话,晚上还有一更。 第115章 李青河的遗言   ◎“姜启,我有两句遗言…”“我没空。”◎   林宥看了纸条, 果然是应了的。   妹妹是不是太好性子了点?日后陈逸会不会觉得这样绵软好欺负?   要不自己替她回绝一次?   想想又觉得自己有点作死,盛圆月啊!几十年一遇的东西,玉儿自然得好好的赏了。   李青河看他在那里自言自语, 小心翼翼的问道:“爷,您可要回信?”   “深更半夜的, 我有那么不矜持么?”   李青河瞪大眼睛眨了眨:“没有!”   “看看你那不真诚的眼神!罢了罢了,明儿给你个好差事, 去萧一那里看看,给他送一窝兔子去, 他家院子里的草实在太多了。”   李青河!!   艰难的咽咽口水:“萧统领?家?”   “对啊, 我问过了,他明天休沐, 你再给他多带点好存放的点心果子,他那点俸禄都花在吃上了, 也不知够不够的, 你再提醒他一下,圣上赏的如果不是刻着内造的东西,都可以拿去当的, 可别没钱买炭过冬。”   “爷…我觉得萧大人寒气逼人的样子,应该不怕冷吧?用不着炭火, 别再给他烤化了。”   “呦,这话明天你给他说去。”   李青河垂头丧气:“我不敢, 您确定我明天能活着进他的府么?”   “恩, 我同他说了你会去,不过你能不能活着出来, 我就管不到了。”   林宥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就让他滚去睡觉了。   第二日林宥嘱咐黛玉出门务必带齐人马后就去当差了。   姜启亦要跟着去的, 一出院子,就见李青河竟然也起来了,晃晃悠悠的过来。   “姜启,我有两句遗言…”   姜启???   “我没空。”   姜启懒得听他发神经,他还要去陈嬷嬷那里拿茶叶点心等物给侯爷带着。   “你这个无情的人!亏得我…”李青河怒了,又觉得没意思。   生无可恋的摆摆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你滚吧。”   姜启看他实在颓废不像装的,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先别死?我晚上回来听你说?”   李青河??!!   姜启当他默认了,转身走了。   徒留李青河于寒风中瑟瑟。   虽说不情愿,可李青河也不敢怠慢的,早早让人备好了东西,又亲自清点了两遍。   也不用旁人的,自己驾着一辆马车哒哒哒的去了萧一的府邸。   一到门口就发现坏了!   萧大人的府邸不管多么萧条,都是个大宅子呀,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个院子?自己在这边砰砰砰的敲门,他能否听见?   又害怕敲的声音太大,惹怒了他。   在门口试探性的敲了一阵,果然没有动静。   他又踌躇半天,心一横,跃上了墙头。   萧大人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了,应该遵守王法的吧?总不能见面就把自己宰了。   他想了想又跳回去,抱了两只兔子在怀里。   我是来送礼的!   这么想着果然有底气了点,自墙头跃进府里,果然杂草丛生,树木也没有打理,长得随心所欲。   这还没到春日呢,明年春日,万物新生,这里可就更热闹了。   他自然先奔正院而去。   可刚经过前院,就觉得不对,猛的回头,萧一就在身后三步处,看着他,也不知跟着他多久了。   李青河吓的一跳,赶紧把两只兔子往前一送:   “萧大人,我家侯爷让我来给您送礼!”   “我家侯爷是靖安侯!”   萧一点了点头。   李青河想,没动手就是没事儿了?呼!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   他两手一松,两只兔子就跑了。   “萧大人,我家侯爷说,您一个人也是无趣,您家草也茂盛,刚好养一窝兔子,它们生的多,又不用费心去养,肉也好吃,我还给您带了一套烤肉架子,你随手就可以抓了烤了吃。”   “哦,对了,您家有水池子吧,它们得喝水的,只要有池子,它们自己就找去了。”   “我刚看了一下您府里,其实只养兔子可惜了,养两只鹿才好,鹿肉冬日里吃锅子最好,也不用怎么费心养,就是生的的不那么快,不过多放养几只也够吃了。”   “您看,要不我回头去我们侯爷园子里给您抓几只?”   李青河没指望萧一能说话,他打算要是他不说,就当他默认了。   可谁知,萧一竟然说话了。   “还有什么?”他问。   “啊?啊?啊!还有一些点心果子…”   李青河话说一半,又觉得不对。   试探性的问:“萧大人,您是问侯爷的园子里还有什么动物?”   萧一点头。   “这个就多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只要长得不那么磕碜的,通通都有。”   “只是您这里就您一个人,有些东西娇贵的很,要好好照顾才行,要不我回去看看哪些不用费心照顾的,肉又格外好吃的,都给您送来?”   说完了又后悔。   哪有官员的府邸散养动物的?房子不都就糟蹋了?成何体统?圣上知道了,会不会治自己一个怂恿之罪?   只好往回描补:“不过萧大人,养多了也不成啊,您这里房子还好好的呢,我瞧着这规模可是伯爵府的规模呀,那些东西又不知道规矩体统,随便哪里都敢住的,给您把房子糟蹋了就太可惜了。”   萧一道:“我不住这些。”   “您不住也不能给这些东西住呀?”   李青河心里苦,让你多嘴,让你讨好,这下好了,这位爷也是执拗的,听风就是雨了。   “帮我转告小公子,谢他好意。”   这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李青河只好出门把东西都拿了进来,才告退而去。   回去又这么忧愁到晚???上,林宥下值回来,看见他蹲在门口,萎靡沮丧。   姜启在后也看见了,很是惊奇,一天了他竟然还没好的?   那一会儿就听他说说遗言也行。   林宥给了他一脚:“呦,怎么活着回来了呀?”   “侯爷,你怎么很失望的口气…”   “我如今还活着,可是跟死了也差不多了。”   “进来说说。”林宥来了兴致。   “萧一给你下了什么慢性毒不成?”   李青河进去,一五一十的说了,林宥笑的不行。   “你这还真是自作孽,让你整日里嘴贫,这事儿我可管不着,萧一又是个认死理的,八成当真了!”   “侯爷,您当真见死不救?”   林宥笑够了,道:“我如此善良,便给你出个主意吧,你隔几日就去萧一府里,帮他收拾收拾,别弄得臭气熏天就行。”   李青河??!!   “我自掏腰包,给萧大人买一房下人不行吗?”   “你觉得呢?”   李青河…   “爷…我是不是该往好处想?萧大人如果不打死我,或许是在他眼里,我算个人了?”   “我就欣赏你这点,苦中作乐!自欺欺人!甚好!”   李青河爬起来,侯爷是指望不住了,还是回去留点遗言吧。   “爷,姜启借我用用成吗?”   林宥点头:“姜启,跟他去吧,关爱傻子,可积阴德!”   姜启跟着生无可恋的李青河走了,具体什么遗言以后再叙。   先说黛玉那边,一早去了北静王府。   昨儿就得了信儿的齐嬷嬷亲自迎到垂花门。   进了太妃的院子里,只见一个大丫鬟正端着药在廊下,瞧见她,赶紧先行礼。   黛玉蹙眉:“太妃竟要喝药?可是哪里不适?”   急急的进去,果然太妃没有如往日一般起身拉她一起坐,而是有些惫懒的半躺在炕上,屋里已经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非烟侍奉黛玉解了披风,黛玉才上前要行礼。   “别多礼了,炕上坐。”太妃笑道。   “也不许蹙眉的,我不过是老毛病了,已然好多了,只是身上乏了些。”   “太妃何苦呢!”   “人用五谷杂粮,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凡夫俗子,哪有不生气的道理?可气过了,就过了,又不是过不去了。”   黛玉起身亲手给她捧了药汤,看太妃服下,才坐。   太妃漱了口又道:“我知你也病了,可又无法去看你,让我看看,可好了?还用药吗?”   “已经好了,黄院判前日还去看过,从前调理的药也可不用了的。”   “那便好。”   太妃指着盘子里的贡橘道:“今年橘子来的早些,你尝尝,有些酸,我吃不得,可兴许你们小姑娘爱这个口味。”   黛玉拿了橘子,自己剥了,待尝了笑道:   “也没那么酸的。”   “你家应当也有,我就不给你了,这个吃多了容易虚火旺盛。”   黛玉笑笑,“我家的甜些,可见是不同树上的故而滋味不同,我明儿送来给太妃,这些我就带走了。”   太妃也不跟她客气,只道:“那你可是亏了的。”   “亏不亏的,都在自己喜欢。”   “这倒是,你向来通透,可如这果子一般,树跟树不同,人与人也不同。”   太妃叹气,哀伤一闪而过。   “太妃…”   “我倒是还好,只是…”太妃勉强笑了笑,她倒不好跟黛玉提水溶的。   黛玉了然:“太妃慈母之心。”   “我只是觉得他太过艰难了些。”太妃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了。   又说留黛玉用饭,给她留了鱼煮汤。   “让齐嬷嬷带你看鱼去,这些是池子里最漂亮的的了,都捞了出来说给我煮汤,他不知背地里恨了多久忍了多久,还要来哄我,我喝什么汤呢?我又气什么呢?不过是为他伤心,本只想着不求门第不求才情,只求与他好好相守,我将来也好瞑目,可如今就让人这么糟蹋了!”   太妃终忍不住,落了泪来。 第116章 哥哥坦白从宽   ◎“御史的折子是有,顾及我也有罢。”◎   黛玉也跟着落泪。   太妃擦了泪, 又笑了:“倒让你跟着了,我原也不这样,兴许是病的, 又容易眼酸。”   黛玉点头:“我知太妃眼酸是疼王爷,旁的人是不配的。”   “这话极对。”太妃赞许的点头。   “你既通透, 什么都看得明白,可玉儿, 你要知道,世间之事各有缘由, 入了你的眼, 进了你的耳,却不必进你的心。”   黛玉点头:“太妃, 我记着了,哥哥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你眼底郁色可是那日…?”   “到底是为着我, 我才多问这句, 若不是,你也不必勉强,哪日想说了, 都可。”太妃又道。   “竟瞒不过太妃的,不过是那日梦魇了, 梦境真实,醒来耿耿于怀, 今日已经好多了, 太妃别笑我才是。”   “太妃病着呢,可不要再劝我的, 如太妃所说, 道理我都懂得, 梦再真实,也是无稽之谈。”   太妃招手:“过来我这里坐。”   黛玉依言过去,太妃将她揽进怀里,轻轻哼道:“月下星尚在,梦来人不惊,听我低低语,愿你岁岁安…”   哼了两遍才拍拍她的手:“咱们扬州的歌谣,我幼时惊梦,母亲常唱给我听,你可曾听过?这词也不知我记得对不对了。”   黛玉轻轻摇头,她母亲来自京城,想必是不会的。   又有些不舍的将头靠在太妃臂膀上。   “太妃,我好多了,我想,我大概是太有福气了,所以才会一个梦魇就患得患失。”   “我梦里有个姑娘,同我一般曾因母丧无人教导,只得寄人篱下,后来又是父丧,她再无家可归,此后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黛玉其实没有说完,这些还不是最可悲的,最悲的是那个姑娘的表哥,说是跟她心意相通,可后来亦阴差阳错另娶她人,她也于他新婚之夜香消玉殒…   黛玉只觉得那姑娘的表哥实非良配,可姑娘自小同他一处,又无旁人引导规劝,孤苦无依之中将他当成了至亲知己,若是姑娘双亲尚在,是不会如此的。   她当时梦醒,一时恍惚,只觉得若无哥哥,自己的命同那姑娘没什么两样,不由得泪洒玉枕,也不知是为那个姑娘,还是为自己庆幸。   “我不说梦,我只说你的那句太有福气了,这句话倒是真的。”太妃笑道。   黛玉反而不好意思了,“太妃莫笑,也不是我自己胡诌的,是我哥哥先这样说的,我半信半疑,可后来宏文寺的方丈也这样说过,我细想了想,果然是的!”   太妃乐不可支:“宏文寺我知道的,文人举子很是推崇,那个方丈也是很有本事的,可极少替人批命做法事,他说的必然可靠。”   “那改日我也陪太妃去上柱香,太妃定也可以得偿所愿。”   太妃点头:“也好,我本想再喝上两日药汤就去皇觉寺,现在又觉得我又不给自己求,你这么一提,那还是宏文寺合适。”   黛玉点头,太妃又让齐嬷嬷带她去看鱼。   至午膳时,林宥打发人来传话,说他下了值就直接来北静王府同水溶说话,让黛玉不必急着走,就在这里等他一起便好。   黛玉自然应了。   太妃笑道:“待你午歇起来,就去园子里散散,桂花今年开的晚些,尚有余香。”   “太妃说的桂花蜜,可是莫要忘了的。”   “忘不了,就这几日了,必给你送去。”   两人笑语晏晏,各自心绪都好了许多。   待下午,黛玉同嬷嬷丫鬟们去园子散心不提。   傍晚,林宥跟水溶是一起回来的,也是凑巧,大门口相遇了。   不过林宥骑马,水溶坐着大马车。   “您也太矫情了,这点路都要坐车的。”   水溶冷笑:“我不坐车就不矫情了?”   林宥!!   我竟无言以对!   两人一路去了正院,太妃已经打发人来问了两遍了,无非是嘱咐要好好用膳,不要只顾着说话。   水溶赶紧叫了膳食,又去洗手更衣,林宥也去了东厢房换了官服净了手脸才出来。   “方家还没动静?”林宥喝了口茶直接问道。   “你急什么?越没动静说明他们越慌。”   “可会不会显得你太好欺负了?要不太妃去方家闹一闹的?我这里有几个婆子力气大的很,可以借给太妃。”   “我母亲饱读诗书,你让她去泼妇骂街?这话你敢同她说么?”水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现在我们在明,人家在暗,我显得软弱可欺也没什么不好,又没有哪个真敢当着我的面笑话我。”   “到底是咱们捕风捉影罢了,万一不过是方家贪慕虚荣,卖女求荣什么的,你这般忍让,倒是亏了。”林宥仍不甘心。   水溶却道:“火油那个事交给京兆府尹了?”   “唔,明面上是,可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就轻飘飘让那个和事老去查?”   “会不会跟甄家有关。”   “你也这样想过?可如今瞧着,他家也就是个马前卒的样子。难道圣上留着他家,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   “???不知,可猜,不可问。”水溶道。   林宥点头:“我自然知道不能再问圣上,圣上如今朝堂尽在掌握,若真有什么人贼心不死,那也无济于事了。”   水溶轻笑:“非也,江山代代,大皇子明年就该封王建府了,听说内务府已经领了修整王府的差事了。”   “你又不要我管的,现在说这些又做什么?”林宥兴趣缺缺。   “提醒你准备贺礼而已,如今京中都在猜大皇子妃会花落谁家?”   “新贵里那几个都进宫了,左不过是那些世家,还有一个赵太傅家…他是老二的授业恩师,帝王权衡,也不一定就不能选他家的去,但我听说赵太傅的夫人如今正给女儿相看人家了,可见是不想趟浑水的。”   水溶自己盛着汤,缓缓道:“还有一家也不错的。”   林宥筷子一顿:“陈家!陈家那个嫡出的姑娘,比我妹妹还大了半岁!”   又摇摇头:“陈大人只此一女,定然不愿意让女儿嫁入皇家,圣上总不能逼迫吧?”   “我不过随口一提。”   “还有得熬呢,等朝堂稳定下来,这皇子谁知道能蹦出多少来?大皇子就是占了个长,可一个庶字就能困他许多。”   “恩,熬吧。”   林宥看起来真的半点不急的样子。殊不知他不过觉得自己未必熬的到乾坤落定。   这么一想,竟真的不急了。   用了膳,林宥就带黛玉回府了,路上黛玉同他说去上香的事,林宥点头。   “虽说王府侍卫也不少,太妃定然又要你同她坐车的,不过咱们的侍卫婆子,一个都不许少带。”   “是!我一直记着呢!”黛玉笑道。   上香还不知哪日,盛圆月那日先到了。   林宥早早下了值就往外走,刘大人在后叹气声一下接一下。   他只当没听见,走的极快。   回去府里更了衣就去黛玉那里,黛玉在看书,丫鬟们在廊下就着阳光翻捡玫瑰干花瓣,要给黛玉日常洗手用的。   见了林宥,都无声息的起来行礼,不敢慌乱,也不敢随意说话的。   林宥身后的棠之对她们眨眨眼。   待林宥进去了,领头的丹朱缓了口气,过来拉棠之。   “好姐姐,这是笑话我们呢!”   “是赞你们规矩好。”棠之也不进去,就在廊下跟她们一并捡花瓣。   林宥进去后,黛玉看看外面,又看看时钟。   “哥哥怎么回来这么早?”   “只要能顶住刘大人的叹气声,我日日都能回来这么早!”   林宥脸色一垮:“可惜我顶不住,今天差点腿软!从前都说文人的嘴不输武人的剑,我还不信的,现在真的入了朝堂,可谓是刮目相看,如芒在背啊!”   黛玉笑的不行,摆摆手:“哥哥先喝茶歇歇罢。”   “恩,再给我上碟子点心,不要太甜的,我去你书房等你。你收拾下,带你去太白楼用饭,然后再去赏月。”   “我已经同陈逸说了,他估摸着也已经从大理寺溜出来了。”   黛玉疑惑:“哥哥可是有什么事?”   先前并未说要去用饭,又这样临时由哥哥定的,总不是哥哥想去喝汤吧?   “哥哥,你可不要说你只是想喝汤了。”   黛玉一副你好好说话,别诓我的架势。   林宥举手认怂。   看看时辰,还来得及,于是道:“我的确有事同你说。”   想了想又道:“我思前想后,觉得兴许你也有话跟他说。”   黛玉??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话要当面说?   林宥喝茶缓了缓,一口气道:“那日我只跟你说了贾王氏自焚,其实还有一事,为了引他出来,御林军把贾宝玉带了过去,让他劝说母亲不要做傻事,哪料王氏疯魔了,不肯出来,陈逸见此也不打算在救了,总不能搭上御林军的命去,可贾宝玉趁人不备,跑了进去,他身上无罪,若是一起死了,这事传出去,御史的折子能把陈逸淹了!所以陈逸亲自去救了他出来。”   顿了顿又道:“救的过程极为凶险,可谓是拿命救的。”   说罢看黛玉的反应。   黛玉垂眸,半响道:   “御史的折子是有,顾及我也有罢。” 第117章 不能只骂我吧   ◎“哥哥说的那句:自以为是,愚不可及。我亦不逞多让的。”◎   “额, 应当是有几分的,毕竟是咱们的外祖家…”林宥捏不准,不敢多说了。   “那哥哥什么意思?要我见面做什么呢?同他道谢?还是要我感激涕零?”   林宥一听这话, 就觉得不好。   心里一咯噔。   打算描补点什么,黛玉如今也是了解他, 已经又道:   “还是说在哥哥同陈公子眼中,我就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你们口里心里都是为着我好, 处处顾及我,你们是心里坦然了!可曾问我过我的感受?你们为我委屈了自己, 还要笑着问我欢不欢喜?敢问哥哥!我如何欢喜?!”   “我心中难道就没有轻重亲疏的吗?我就是那样狭隘无知的么?”   黛玉捂住心口, 气的狠了,喘息着, 仍道:“哥哥可曾想过,你们若是因着这个意思, 有个什么不好的, 我这辈子还过不过的?索性同你们一并去了可还利落?哥哥听了这个可感动的?”   林宥如坐针毡,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说什么都是错。   原来他跟黛玉的想法从根上就不同。   最后只道:“是我狭隘了。总以为是顾着你, 为你好,可没想过, 这话听着高尚,我是心安理得了, 可于你是莫大的压力与痛苦。”   “说到底, 原我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自己一个心安。”   “自以为是, 又愚不可及。”   黛玉听了, 冷笑连连:“这话我明里暗里同哥哥说过多次, 哥哥每每应了,懂了,再好不过了,可心里还是没变的,只觉得要待我更好些,我若是为这些思虑忧愁,哥哥是不是还会觉得我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林宥才知这次黛玉是真是恼的大了。   “往日我的确是心里想的不对,可今日真的知道了的,再不诓你的。”   “不诓我?那你可先说说,你日日喝药,是为何?黄院判妙手无双,我先天不足人人都说岁命不济,如今都已停了药好了的,你却迟迟不好!”   “你想好了再说,若还是祛湿气那套说辞,我们再不必说了的!”   林宥愣了,怎么就到药的事了?他看着黛玉,她这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一并爆发了?   不由得问:“妹妹心里可还有旁的憋屈的?一并说了可好?我今儿都给你个答复。”   黛玉冷哼:“我不敢的呢!我只问这个!”   林宥笑笑,又给她倒茶:“林大人,你先擦擦泪,我从实招来。”   黛玉仍冷着脸,不过肯喝茶了。   林宥吁了口气,缓缓道:“我如今喝的是安神汤,原先睡的不安稳,是战场见多了生死,惊了神导致的。”   “安神汤?那岂不是治标不治本?”   “可我无病痛啊?黄院判也不敢给我用药,反而伤身。我现在睡的好了,也就没有什么旁的不好了。你倒是说说,哪个重病的人像我这么活蹦乱跳?我姐夫多疼我的,若我有什么,他还能让我当差,且还是在那个让人悲苦的刘大人手下熬着?”   黛玉迟疑了:“当真?”   “当真!你实在不信,那药你拿来给你大丫鬟用一碗,又不伤身,就是睡的沉罢了。”   “何必用旁人,我自己试就好了。”   黛玉擦擦眼角,声音仍旧冷冷的:“我也为了哥哥,以身试药,哥哥可得好好感动才是。”   林宥尴尬,又好生商量:“那药苦,咱不喝行不?妹妹快去更衣,我带你去太白楼,你好歹留着点火气去骂陈逸去。”   “也不要就逮着我骂的吧?我不能把罪都给他背了啊!亲疏有别,妹妹可别忘了!我如今才是亲呢!”   这无赖做派,让黛玉又瞪了她一眼,可好歹不那么气的浑身抖了。   林宥赶紧唤人进来服侍黛玉,又可怜兮兮的道:“妹妹,饿了。”   黛玉不看他,却让非烟快拿点心去。   林宥方放了心。   又开始幸灾乐祸,陈逸今晚可惨了。   黛玉更衣后出来,兴许是心情不佳,穿戴的甚是素雅,只戴了一支短些的小步摇。   林宥倒是觉不出来,起身笑道:“妹妹这就妥当了?我陪妹妹坐马车可好?”   “今儿无风,冷不到哪里去,哥哥还是骑马罢。”   这是还没消气的?   林宥又想,这样也好,一会见了陈逸才能火上浇油!   于是果然听话的骑了马,殊不知黛玉偷偷掀开帘子看了他一眼,娇哼一声又放了下来。   非烟在旁憋笑。   姑娘跟大爷这是闹别扭了?   笑道:“到底冬日了,也不知大爷冻不冻手的?”   又赶紧给黛玉换了个手炉:“姑娘,可冷不冷?大爷提早就让人暖着车了。咦,大爷怎么又没带披风的?姑娘,也该跟棠之姐姐说说,可不能这么由着大爷。”   黛玉轻哼:“管人家棠之什么事,他那样的哪里肯听的!棠???之服侍的够好的了!换了哪个能受得了他?丹朱见他就发抖的!也不知道背地里怎么吓你们了!定然是觉得为了我好罢!”   非烟听了,笑意更浓:“不止丹朱,我也怵大爷的,大爷只见了姑娘才笑的,这么一说,我再仔细想想,大爷倒是从未在姑娘这里冷过脸呢!”   黛玉想笑,却又不忍住了:“我又没惹他,作什么对我发脾气的!”   又叹气:“他倒是对我发个脾气也才好呢!总那么好,可见是全然包容我的,我知道他的心意,就越发小心不给他添麻烦,可越这样,他便心疼我懂事,又更好的…”   黛玉拧着帕子:“我这话可是太不知足了?我只是想哥哥别总为了我委屈自己。”   非烟迟疑道:“姑娘,我有些听不懂。”   “若说委屈,姑娘其实不太喜欢步摇的,可大爷不懂首饰,只要姑娘没戴步摇,大爷就觉得姑娘这是没首饰了,打扮的太简薄了,所以姑娘日日都要带一支步摇,那姑娘可觉得为了大爷,委屈了?”   黛玉不假思索:“那怎么会!不过是戴个钗罢了,戴哪个都一样。”   非烟笑道:“那对大爷来说,为姑娘做些什么,怕也是一样的了。”   “大爷不爱江南菜色,姑娘只要大爷要来用膳,就不许上这样的菜,后来大爷发觉了,每每不提前说,便来用膳,我们瞧着都有些辛苦。”   “虽不知为何姑娘跟大爷不能折中一下,一人一半各自爱吃的菜色就好?可能非要全部才行的,才是对彼此的心意罢?”   非烟话出口,觉得冒失,跪坐着行了个礼:“还请姑娘恕我多嘴。”   黛玉拉起她:“我当谢你才是。”   “往日里你们也劝我,菜色各一半,两相欢喜才是,我偏不肯,只想哥哥可以多吃些,现在你这样明白的说了,我责怪哥哥,自己又何尝好到哪里去?”   “哥哥说的那句:自以为是,愚不可及。我亦不逞多让的。”   眼眶微红:“可见我今日,又是委屈了哥哥一回。”   “还好你同我说了的,一会子,我总不至于再伤了另一个。”   非烟不吭声了,只笑笑。   另一个自然是姑爷了。   黛玉拭了拭眼角:“我跟哥哥都自诩聪慧,话只说半句,就都懂了的,可其实哪能每每如此?我总说同哥哥再无什么不能说的,可我哪里都说了的?”   对荣国公府,自己总是避而不谈,自己是不想哥哥心疼,可哥哥那里,是不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心里惦记着,怕说出来他为难?   上次为着空圣旨的事,倒是说了几句,可后来又说偏了,到底没完全说明白。   黛玉定心,今日定要说清楚的。   又让非烟给她理了理妆,显得气色好些。   待到了太白楼处,林宥就看到陈逸在门口等着呢。   他心里憋着坏,面上不露的,只问道:“呦,你这么怕冷,还带披风的?定了哪个屋子?”   又往里看了看,那个武功不错的店小二正在里头擦桌子。   陈逸指了指上面:“六楼取风。”   林宥下马,“那你带我妹妹进去罢,可离这远些!我这也是为你好!”   陈逸莫名其妙,也不跟他计较,拱手道:“是!”   林宥去马车旁同黛玉说了几句:“我进不得正厅,别再给我轰出去的,我自去六楼等你们,一会你披风拢好了,还是有些风的。”   黛玉点头:“哥哥小心。”   林宥笑了笑,可心里嘀咕,怎么不气了?   那可不行!   一会得好好再拱拱火才行!   待黛玉戴着帷帽下了马车,陈逸迎了过来,林宥才对他们一点头,绕去楼角,足下轻点,自三楼停了停,又直接上了六楼去。   又在楼檐上冲他们挥手。   黛玉仰着头笑了。   陈逸亦笑道:“林姑娘,请。”   黛玉点头:“谢公子。”   方由非烟扶着往里走去,入目大厅极为阔朗,房梁挑高至二楼都可见的,中间有一台子,却不像是戏台,四周环形布满桌椅,每组桌椅之间以屏风冲做隔挡,屏风上皆是诗词。   黛玉眼睛扫过一些,倒不止李太白的诗,旁人的也有的。   沿台阶而上,只见二楼亦是环形布局,皆是包厢,门有的开着,可看到里面亦有一道屏风挡住。   至三楼,却独有一个内厅,周围包厢环绕,只是气氛不同楼下素雅宽阔之感,反而珠箔银屏,重重叠叠,犹取华贵娇美之境。   陈逸道:“有些夫人,会在此宴客。”   黛玉点头:“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   突发奇想的脑洞。   但是打算把它写出来。红楼同人文。   以下不正经文案。   假如林妹妹的弟弟没有夭折…   长姐如母。   看林妹妹如何教养一个调皮捣蛋的嫡亲弟弟。   弟弟又如何一步步振兴林家…   设定依旧父母双亡,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无穿越,但姐弟都聪慧无双。   依旧弟弟无CP,姐姐CP原型为上一本的萧一。   后续会精改文案,但要写完清穿那本再写这个,连续写同类型影响质量…   文风不变,轻松爽文不无厘头。不虐女主,反派不降智商,配角个性分明。   还请移步专栏多多多多收藏。 第118章 说好的骂人呢   ◎心意已明,前事已过。◎   陈逸又问可要歇歇?楼梯旁有一雅间, 就是给娇客歇息更衣的。   黛玉想着要去六楼,遂点头,非烟先入内铺了两个垫子, 陈逸陪黛玉进去坐了。   屋子不大,用的却是银红纱幔, 顿显旖旎。   两人头一回这样坐了,没有林宥在旁盯着, 只非烟站在门口处,使劲低着头呢, 黛玉已摘了帷帽, 只戴了薄薄一层面纱。   两人一时对视,又双双错开。   陈逸耳朵泛红, 黛玉亦红了脸颊。   “林姑娘,听闻你…额, 自然是好了…”陈逸有心说话, 问问黛玉前些日子病了,可是大好了?可一开口又觉得实在废话,若是没好, 也来不得这里。   黛玉垂眸:“谢公子关心,原也不打紧的。”   她本想谢他送来的那对鸟儿, 甚是特别,尾羽通红无一丝杂色。   又觉得不妥, 他送的东西那样多, 自己独独谢这个,可是不喜欢别的的意思?   到底怕他再误会, 又咽了回去。   陈逸道:“那便好, 那我便放心了。”   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好, 补了句:“姑娘在自己家,自然都是好的,我不过白白担心,让姑娘见笑了。”   听他正正经经的说这样的话,黛玉只觉得羞赧不已。   “谢公子。我歇好了。”   陈逸赶紧起身:“那我们继续上楼吧,姑娘,请!”   非烟出门使了眼色让棠云跟着黛玉,又指指自己的肚子。   憋笑憋的肚子痛…   两人复又上楼,四楼入口被遮住,竟看不到的。   陈逸道:“这处是千金散宝阁,每月初三那日,诸客皆可拿自己手里的宝物来此处交换。”   “只限古董字画,真真假假,也全凭运气。只是无论古董真假,都需有个来历故事,说的不好,也是不可进的,说的好的,会有美酒一盏,如此,倒是不少人爱来这里听些古今轶事,古董倒成了个由罢了。。”   黛玉闻此,笑了笑:“听着像是玩乐之地,可偏偏又扯上了文章杂谈,不俗不雅,倒是平常心。”   陈逸笑道:“姑娘这话甚是,故而来的都是不俗不雅的平常人,起初众人还不觉得如何,后来发现,这处气场已成,无论在外权势滔天,还是落魄潦倒,来此入座都有一夜平常心。”   “这倒有些禅意在里头了?最是难得是平常?”黛玉道。   “我也这般觉得,可这处主人半点不修佛的,所以其中是因缘际会,还是暗有玄机,如今众说纷纭,尚无一定论。”   “那公子可来过的?”黛玉突然问道,又觉得这话有些亲昵。   正不自在,陈逸却已回了:“并未来过,本该说一句壮志未酬,不敢平常。可到底不好蒙姑娘的,是因年纪不够进不得。”   黛玉忍不住笑了起来:“竟是要看年纪的?”   “是,及冠方可进。”陈逸也是尴尬。   黛玉想了想,是不是该宽慰一二,于是道:“公子莫急,来日方长。”   陈逸正要说话,只见头顶楼梯上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他不由得挡住黛玉,抬头一看,原来是林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呢。   就站在五楼和六楼之间。   “待这里做什么?你这怪吓人的。”陈逸道。   “哥哥?”   陈逸侧身让黛玉先行。   林宥看着他俩,叹气:“我自然是下来迎一迎你们,我怕这楼梯你们要走到月上云梢,我们也不必去城门楼子了。”   说的两人都心虚了一瞬。   陈逸道:“我看你是饿了,让他们上点心先给你垫垫?”   林宥冷哼,引着黛玉往右手边去,第二个门,上书取风。   屋内布局如扇,正对着是一面玻璃大窗,外面街道房舍清晰可见。   黛玉顾不得看其他,只往窗前去。   “哥哥,???能看到咱们的家么?”   林宥也走过去:“咱们不在这个方向。”   黛玉也不觉得遗憾,又看旁的。   陈逸想说他家在这个方向,可林宥在旁虎视眈眈,只好咽了回去,给黛玉斟了茶,又问林宥和黛玉点菜。   黛玉看了菜单摇头:“你们做主便是。”   “那就招牌菜罢,也不必多了。”林宥道。   到底不能同桌用膳,故而用屏风隔开,黛玉独自一桌。   林宥跟陈逸在外。   “也不必她们伺候了,你也自在些。”林宥入内对黛玉道。   黛玉净了手后,便依言让非烟等去门口候着。   林宥以为她明白了,回来给了陈逸一个你惨了的眼神。   陈逸??   大舅子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未开菜先有精巧点心上来,林宥都让送进黛玉桌子上。   “这边上菜慢些,你先用些点心垫垫。”林宥道。   “恩。”   林宥喝了口茶,又暗示:“妹妹,闷不闷?同我们说说话也好。”   陈逸…   小声道:“你个傻子,能不把我当傻子么?”   他才不信林宥那么好心,让林姑娘跟他多说几句,看他这种焉坏焉坏的眼神,就知道了,他定然把抄家那日的事说与林姑娘了。   而且,怕是林姑娘,有些不悦?   是觉得自己抄她外祖家,让她难堪了么?   正想着,要不给自己解释几句?   就听黛玉的声音传来:“有些事,哥哥不曾问,我也不曾说,如今想来,种种误会,都是因为这些不曾早说,是我的不是。”   “今日心生悔意,又知错处,还请听我一言。”   林宥听她郑重,也是收了坏笑:“妹妹要说,我便听着,可什么悔不悔,错不错的,就不必了。”   黛玉嗯了一声,又道:“我如何去得荣国公府就已不需再详赘,我只说在荣国公府那近两年时间。”   “自幼母亲曾常同我说过,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我自入府,就自觉尊重,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恐被人耻笑了去。后外祖母也真心疼爱,比对旁人更甚,我心中是感激的,虽说舅舅舅母态度平平,我也只当瞧不见的,只经常午夜梦回,想回家去,路途遥远,父亲书信不及,每每回信,我又担忧父亲操心,只报平安二字罢了。”   黛玉轻拭眼角,继续道:   “旁的也还罢了,只那家下人婆子丫头的十分傲慢世故,不免怠慢我几分,又议论几分,但我也不曾多忍让,故而,大多觉得我性子不好相处罢了。”   “后又来了薛家姑娘,同样寄居,可有母亲兄长倚仗,境况比我好上太多,两厢对比,我便更想家去了,又偏偏自诩才情,不愿对人低头,性子也越发的敏感多思,故而日子倒更艰难了些,不说日夜泪垂,倒也三日有一日是伤心的,花落了也伤,叶枯了也忧…”   黛玉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宥跟陈逸听了也忧心,不许她再说了。   黛玉饮了口茶,仍要说完:   “我说这些,并非说荣国公府苛待,他家姑娘有的,我皆有,我伤的不过是那不是自己的家,我自己心性敏感,也不能全怪旁人。”   “外祖母于我有教养之恩,我当报答,可我深知这报答也要有分寸,外祖母所求所要,我如今也知晓了,难不成为了报答我便要都应了不成?那是决不能的!”   “荣国公府获罪,外祖母病倒,我当送药送汤,还请哥哥送了太医过去,又恐他们今时不同往日,大毛衣裳,金银之炭,乃至瓜果点心,我都送了两车去。虽不方便日日去请安,可我也打发人日日去问,缺了什么药也是多有送去,日后,三节两寿,四季请安也不会怠慢简薄,这便是我的孝心,可若外祖母所求更多,我是给不了的,也不愿意给!”   “外祖母有个什么不好,我自然要伤心,我又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可若你们为此,而有个什么不好,那我就不是伤心了,我只跟你们同去,大家一路黄泉,才算干净。”   “非我不知好歹,不知你们心意,正因为知道,我才要告知一声,与我而言,何为轻重?如此对比,可还明了?”   话音落,片刻寂静,只有黛玉哽咽的喘息。   陈逸起身端茶道:“此事无对错,这杯茶,只敬姑娘大义。”   林宥看他,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亦道:“妹妹,这茶一喝,这事就算过去了,往后咱们自有轻重。可好?”   黛玉止了泪:“我敬两杯,一为公子那句此事无对错,二为哥哥的一声咱们。心意已明,前事已过。”   喝了茶,林宥又瞪陈逸:“你行不行啊?半天了,菜还没上一道的?你家帖子这么不管用的?”   陈逸笑道:“兴许是老板知道你来了,正临时出去买毒药了呢。”   “哪用那么费劲,我到现在还不定打得过他家的十八铜人,你说他莫不是被那个寺庙赶出来的弟子?”   “不过这仇拖的是够久了,不如哪日,你陪我再来一趟?我也好同他做个了结啊!”   “你想坑我就明说,实在不必借刀杀人!”陈逸一脸嫌弃。   黛玉在内听着他俩你来我往的,又笑了起来。   听她笑了,林宥眨眨眼,又嫌弃的踹了陈逸一脚:“还不去催菜!”   陈逸起身去拉门旁的铃铛,一共三下。   又回来坐下:“好了,等着罢。”   林宥挺新奇的,又怕露怯,只看了一眼。   倒是黛玉听到铃铛声,问了句:“这是机关吗?”   “恩,不过是小机关,每个房间有一枚铃铛,连通大厅,铃铛响三下是催菜,响两下是续酒,四下是唤人上来伺候。”陈逸道。   “那一下呢?”林宥道。   “一下是新来的客人听个响,店家权当没听到!”   陈逸笑容灿烂:“要不你去拉一下?”   林宥冷笑:“你确定?”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是个交代。   黛玉跟陈逸,还是不够熟络,若说你这样我很生气伤心之类之类的话好像也不太合适?于妹妹气质也不符吧?   真的尽力了。还请包容啊。   然后这两章跟下面有个小甜饼,都是这两天插进来的情节,不在我先前的存稿内。   可是小甜饼我写的不太满意,再仔细琢磨一下,脑子这几天感冒导致有点迟钝,如果不行,可能晚上那章就不发了。后期会加更补上。   尽量搞定。只是先说下,以防万一。么么哒。 第119章 牛郎织女的牛   ◎再无人记得,赵太傅的那句林家可出状元郎。◎   陈逸落败, 赶紧摇头:“别,您再把老板摇上来,今儿咱就太太平平吃个饭成吗?”   说话间, 门被敲响,终于上菜了。   皆一式两份。   菜色暂且不表, 只味道倒的确值得等待。   不同于宫廷精致奢华,也不同于民间家常温馨。   黛玉末了道:“我说不上来, 这菜的味道,可是书上说的人间百味之意?”   “你小小年纪, 不该懂这个。”   林宥不许她说, 自己道:“我倒是在那道鸡肉里吃出了江湖气,可见各人感受不同, 莫不是这菜里加了什么佐料?让人心生幻觉?”   “若真这样,也是人家老板的本事。”   陈逸起身:“月华初上, 咱们去城门罢?”   “恩, 就等这个呢。”   林宥这回依旧往下跳,可他不是一个人,还带了黛玉。   “楼下已经宾客云集, 没得再冲撞了你。”   又问黛玉怕不怕的。   黛玉摇头,还有点兴奋。   “哥哥, 飞?”   陈逸见此,索性也不走楼梯了, 打发了跟来的人自己走楼梯下去, 然后同他们一并自窗口跃了下去。   待送黛玉上了马车,林宥才问:“那黑心的老板不会以为我们是吃霸王餐, 不给银子吧?”   陈逸点头:“你跟他那仇结的那么结实, 也就不差这点了吧?”   林宥冷笑看他, 不说话。   陈逸…   又来了又来了,说不过我就拿大舅子身份压我!   不情不愿道:“我家令牌压在这了,自会去找我家要银子。”   “出来吃饭不带银票,你怎么想的?心中无打算,不堪大用啊兄弟!”林宥得了便宜还要嘲讽。   陈逸索性不吭声了。   林宥见此,果然也不说话了。   一路去了城门楼子,却不是林宥带黛玉去过的那个,而是更偏一点的北门。   路途不短,待到了,只见月亮已升至半空,呈橘色,比平时大了数轮。   黛玉立在楼上围栏旁赏月,风吹起她披风的带子,头上步摇轻轻摇晃,虽只有背影,可周身的清冷气质跟月光交融,宛如遗世仙姝。   陈逸有些移不开视线。   林宥在后,冷不丁的道:“小心些。”   也不知说的是哪个。   黛玉回头笑笑,陈逸赶紧移开视线。   林宥带着黛玉飞到楼顶,陈逸没有跟上来,反而跑下面去不知做什么去了。   此刻视线毫无阻隔,墨黑之空,只一轮皓月,上面隐隐还有纹路。   黛玉撑着脸庞,道:“哥哥,你说真有广寒宫么?”   “唔,哪天我飞上去???给你问问?”   黛玉笑起来:“哥哥是想去看仙子罢?”   “嘘!看破不说破。”林宥竖起手指。   又压低声音笑道:“妹妹气质不同旁人,总带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儿,不如给我句实话,你是在天上犯了什么错?才被罚下凡尘的?”   黛玉笑的步摇轻颤:“当初那一僧一道,说我是来还泪的。”   “还泪?这倒是新鲜,那你不该成人,成条鱼多好,泡在水里,没事就吐水,眼泪跟水都一回事。”   “唔,不对,姜蒙说,海上有个传说,有那种人面鱼身的美人鱼,泪落成珠!若要还泪,当成那个才对,你想啊,一边哭,一边哗啦啦的掉珍珠,那多值钱呢。”   “报恩报恩,总得来点实惠的不是?”   黛玉一边扯着林宥的衣袖,防止自己笑的掉下去。   一边连连摆手:“哥哥,快别说了!”   陈逸跃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壶酒和一个手炉。   手炉递给黛玉,酒给了林宥。   “你不喝?”   陈逸摇头:“万一你醉了,我总要把你丢回去罢。”   林宥看着小小的一壶酒,很是嫌弃:“你这里面兑了蒙汗药?”   “呦,这都能闻出来?”   陈逸坐在林宥身侧,余光看了眼另一边的黛玉。   有些紧张的道:“今夜倒是无星。”   林宥喝着酒扫了他一眼,倒是黛玉回应道:“兴许是今日月盛,星星无法与之争辉罢?”   “那林姑娘,想看星星吗?”   黛玉:“啊?”   林宥:“哈哈哈,咳咳咳!”   “我!我没事!你继续!”   陈逸恨不得一脚把林宥踹下去。   黛玉正疑惑,只见面前竟果真缓缓出现了一片星星。   自下而上升起。   皓月之前,繁星成河。   好容易喘匀了气的林宥,低声咕哝了一句:“就这?”   不就星星做的孔明灯么!   黛玉面露微笑,眼神欣喜,她隐约能看到,有的孔明灯上画着玉兔桂花等物。   似是陈逸的画风。   不由面色微红,轻轻捂住脸颊,半响,轻声道:“手可摘星辰,原是真的。”   林宥只听了上半句:“这哪里算!我带你摘去!”   说罢,丢了酒壶,就要带黛玉去摘。   陈逸拦住:“你喝了酒了!我摘一个下来就是了。”   说罢,看了看天空,一跃而起,果然摘了一盏回来。   方含笑递给黛玉。   黛玉半低头接过,复而鼓起勇气抬头道:“谢公子。”   盛月之下,繁星飘荡,一对璧人,对视而笑。   如此画面,落在林宥眼里,化为了一声叹息:   “你们听说过天宫有个王母划了一道银河吗?阻挡了那牛郎织女。”   “你们俩看我像不像牛郎的那头牛?”   好好的气氛就这么散了。   陈逸咬牙低声道:“那您吃草么?我给您薅点去?”   林宥冷哼,一跃而起,自己摘了盏星星下来。   “你做什么?”   “我瞧着丑,摘下来看看,果然是丑!”林宥一脸嫌弃,抱着打量。   陈逸磨牙,想了想,又自己跃起来,也摘了一盏,抱在手里。   “你做什么?”   “就我一个没有了,不和谐。”   林宥…兄弟,你是不是傻!   黛玉顾不得羞了,看看天空,又看看身边的两个抱着星星,在用表情吵架的人。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盛月之日后,过了三日,黛玉收到陈逸送来的一幅画。   自己亲手展开,只见楼宇之上,一女子背对而立,正赏盛月,披风带子飞舞,步摇轻晃之感都跃然纸上,似乎女子抬脚便可奔月而去。   赫然是那日黛玉在城门楼上的背影之姿。   下方有一行小字:身在凡间立,恐惊天上人。   黛玉脸颊微红要卷起来。   非烟在旁伺候,笑道:“姑娘,放起来岂不可惜?书房这里刚好缺副画呢!”   黛玉娇哼:“我这里画多的是!怎么就要挂这个了。”   “姑娘这里的画多是多,可仙女图只这一张呢!”   棠云也来凑热闹,央求黛玉挂几日。   黛玉方半推半就的让她们挂了上去。   又过了几日,太妃便打发人来说已然好了的,同黛玉一并去宏文寺上香。   又让黛玉在家等着,两人坐一个马车就好,她过来本也是顺路。   黛玉虽未备自己的马车,可带着嬷嬷丫鬟婆子,也是跟了好几辆小车。   侍卫依旧是张扬领着,同王府的一处。   而太妃出行,规制本就在那里,两拨人在一处,倒是声势浩荡。   过往路人马车纷纷避让。   其中就有承恩公府的车架。   承恩公府如今的嫡次子不知怎的要考秀才,所以承恩公夫人带林二姑娘,林三姑娘一起去宏文寺上香。   她们避让过北静王府的车架后,赫然发现,她们是同路而行。   只得跟在后面,不远不近。   张扬等人自然发现了,去找嬷嬷禀告太妃跟黛玉。   “竟是他家?这也是去上香?他们能求什么?”   求林二姑娘来日宠冠六宫?呵。那可来错地方了!   太妃没什么好气,当初为着那流言蜚语,她觉得姑娘家名声要紧,她差点心软纳了他家的四姑娘给水溶做庶妃,水溶便提过几句他家内里的龌龊,又道林二姑娘所求不小。   黛玉却不好说话的,只勉强笑笑。   太妃反应过来,安慰她:“林宥是你的嫡亲哥哥,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靖安侯最疼他的妹妹,动辄折腾人家太医院,钦天监还有内务府的。”   “太妃,我知道的,这是我的哥哥,绝不能让的。”   “就该这样。”   “不过,那个承恩公夫人,你莫要同她多说话,实在是会伪装的,我从前还当她良善之辈呢,幸好不喜欢她的装扮,故而不熟的。”   “我先前不知你哥哥那些过去,只当他是真的自小淘气才惹承恩公不喜,亦不懂朝堂,不知圣上过继他是有何深意,后来为着他家姑娘们的事,水溶才同我略说了说,那简直是!简直是罄竹难书!”   太妃捂着心口,又动了怒似的。   黛玉忙握住太妃的手安慰:“太妃,都好了的。”   “是好了,可他平白多了多少艰难。”太妃叹气。   黛玉没忍住,问道:“太妃,我哥哥他,那时候他们如何待他的?实在是哥哥从不说的,便是说也当趣话,当不得真。”   太妃温柔的看着她:“有些是牵扯到你哥哥的母亲,我便不说了。至于你哥哥,锦衣玉食,样样都是正经侯府嫡长子的规格。”   “你哥哥又甚是聪明,都说三岁看老,他三岁时就已经入学了,四岁就能做文章了,那时候京中还说,他来日或许是状元之才。”   可如今,弃文从武,京中只记得那个顽劣的林小公子,还有如今杀伐果断的靖安侯。   再无人记得,赵太傅的那句林家可出状元郎。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补的真正的114章。   我掉了一章。   就是正确顺序应该是113章后来看120章…   然后再从114章继续看,到119章再直接看121章。   我真想一板砖拍醒自己。   当时可能额,比较纠结低落的一天,然后就手残,发错了。   是史家剧情,不爱看的可以不用买哈。 第120章 这才是114章!史家剧情!   ◎这章才是真正的114章!我掉了!看完113应该先看这章哈!◎   嬷嬷含糊其词, 就是不肯说的。   湘云心里担心宝玉又闯了什么祸事不成?   “那我就去找婶婶问问。”   “太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嬷嬷赶紧道。   湘云急匆匆往外走,还未到垂花门就遇见了宝钗。   “云妹妹,且等一等。”   湘云停下脚步, 虽然宝钗院子里的丫头无理,但是她并不会为这个迁怒宝钗, 现在担心宝玉也无心告状。   只勉强笑了笑:“宝姐姐,我婶婶让我家去呢, 改日咱们再好好玩儿。”   宝钗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今儿吃的太少,是我照顾不周。我特地给你留了两筐螃蟹, 你一会儿带上, 待你设宴请你的堂妹们,也多个菜罢了。”   湘云不好意思, 摇头拒绝。   “我也是给你赔礼的意思,你若是不收, 岂不是怪我!”   “宝姐姐, 咱们两个说什么赔礼不赔礼,这不是平白生分了么!”   “既然知道要生分,那你还不收的?”   湘云方点头应了。   宝钗仍不放人, 又道:“今儿实在匆忙,本来还想带你去见个人的。”   “见人?还有哪个?”湘云疑惑。   “宝兄弟原来院里的晴雯你可还记着?针线上极好的, 只是后来二太太没了娘娘,太过伤心, 拿她撒气, 她就不再那府里呆了。如今在我这儿呢,咱们当初也是一块儿玩儿的, 不过是多个人多口饭, 我这里也清静, 就留她了。可也不好让她伺候的,如今在我这儿只管着一个空院子。”   湘云道:“竟是她的?左右都在姐姐这里了,改日再见也是好的。”   那边嬷嬷已经等不及了,又劝道:“大姑娘,咱们快些吧。”   湘云只好同宝钗告别。   可刚到了大门处下小轿,还没上???马车。   就听宝玉的声音追来:“云妹妹!云妹妹且等一等!”   嬷嬷听了这话,哎哟一声。   “大姑娘快上车吧,哪里能在这种地方见外男的?”   湘云有心等一等,只道:“我同爱哥哥自小长大的,怎么嬷嬷从前不说他是外男?”   从前贾家好好的呢,何苦太得罪了去?   可嬷嬷哪里敢说这个话,只好拿太太说事儿。   “大姑娘,太太等了许久。还是先上车同太太说句话可好?”   湘云磨磨蹭蹭,宝玉已然跑了过来。   “云妹妹,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湘云不解,不过停下了脚步,看宝玉气喘吁吁。   那个嬷嬷见状,只得去了马车那里讨太太的主意去了。   “那个晴雯,从前就在我屋子里的,我今儿不过是去看看她。”   湘云以为宝玉的意思是,她回去他不曾等在那里,怕她为这个生气,所以跑来同她解释一二。   加之晴雯住在这里,前面宝钗已经说了。   她便不在意的道:“我就那么小性子的不成?我知道了,我如今要家去的,改日再说话罢!”   说着就赶紧往马车那里去了,那边嬷嬷们已经得了令,要来绑她回去了。   她冷着脸:“不必劳烦嬷嬷们了。”   上了车,忠鼎侯夫人自己坐在里面,丫鬟都没留一个的。   见了她压了压火气:“我的小姑奶奶,这家咱们竟是不必再来的了!”   湘云也生了气:“婶婶这是何意?薛太太,宝姐姐哪里不好?莫不是嫌弃宝姐姐家的门第?可老太太都不嫌弃的,宝姐姐她们要搬走,也是挽留再三的!”   “我若是嫌弃这个,今日岂会来拜会?你左一个宝姐姐,又一个宝姐姐,亲热的这样,又可知人家未曾把你放在心里的!”   “婶婶有话不如明说,宝姐姐是哪里不好了,我也替她分辨几句,我分辨不了了,自会找她去!”   忠鼎侯夫人叹了口气,帕子拭了拭眼角,道:“你父母不在,将你托给了我,我是真心待你,想养的你样样好好的,再给你挑个好人家,我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大哥大嫂了。”   湘云冷淡,这番话听了多少遍了。可自己差的不就是父母不在么,无人撑腰,日子总归艰难些,宝姐姐也是心里明白的,每每有好东西都想着自己,今儿螃蟹也是。   “可谁知,出了那样的事,贾家欺人太甚,到底你心里愿意,我再说旁的,你也不肯听得,只得应了,只要来日你过得好,门第这些不配也就不配了。”   “婶婶这话是什么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何曾插嘴过自己的婚事?不过是婶婶问我,我点个头罢了?难不成旁家的姑娘头都不能点的?那来日妹妹们婶婶可也是不必问一问的?”   忠鼎侯夫人再次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火,湘云前两年就话里尖锐又敏感多疑,还只是顶个一句两句,现在大了,越发的不依不饶,无理也要掰扯几句的,这样厉害的性子偏偏又是非不分,不知好坏,白白伤了自己人的心去。   她这心也冷了,只淡淡道:“你不是问我今儿怎么了?我同薛姨妈午膳后出门散散,正正撞见那贾宝玉同一个丫头在一处,光天白日的,两人就拉了帘子!实在是没眼看!这话不该同你一个姑娘说,可若不说清楚了,你是不会死心的。”   “这贾宝玉忒不是东西了!这可是他姨母家!你又还在这里呢!这样的人如何能嫁!我明儿就登门去,咱们退婚!”   湘云也是又惊又气,气宝玉不尊重,平日里就爱丫鬟们哄着睡,又爱吃她们嘴上的胭脂,可自己去了,都只围着她的,她也就眼不见不烦,不去计较。   但这里毕竟不是他家!   湘云未经人事,自然想的还是宝玉娇贵,又让丫鬟哄着午歇。   他也不是哪个丫鬟都肯的,想必是那个晴雯的!   又听婶婶说要退婚,不由得急了:“婶婶,你可曾问过他没?他在家常这样娇贵的,午歇让人哄着才肯,是老太太疼他太过的缘故,他心里没有那些坏意的!”   忠鼎侯夫人都顾不上气了,只看着湘云,觉得十分荒唐。   又十分后悔,当初不应该任由老太太经常接她去常住,这个性子想法已然歪了。   听她意思,宝玉平日里就这样的荒唐的!她这是习以为常,不在意的意思了?!   忠鼎侯夫人恨不得给她两下,让她清醒清醒!   想到自家侯爷的吩咐,只得又劝道:“云丫头,不管他家如何娇惯,他既然已经养成了这样的性子,那就是改不得的,你如今不觉得怎么样,日后嫁过去可怎么办?整日里应付他那一屋子的人吗?”   这话倒是让湘云沉默了。   宝玉屋子里的确莺莺燕燕一堆,袭人为首,俨然一个小姐姑娘的样子。   宝玉又事事爱听她们的,如今自己去了还要让着袭人三分,日后难不成,真要同她争个高低?   忠鼎侯夫人一看她不顶嘴了,觉得或许她听进去了,趁热打铁道:   “虽然说哪家爷们屋子里没人,可也没有他那样的,我也是听说了一二,他哪个都放不下,哪个都是哄着捧着,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们,你自己想想,来日他若让你大度些,只眼看着他对你和对旁人没有什么两样,你可能忍?”   “他对我自然是不同的。”湘云低声道。   每每去了,自己怎么说他,他都是不恼的,又爱围着自己解闷,姐妹们一起作诗,也总说自己的好,不管公平不公平的。   “他现在不同,不过是因为你去是客,又不是整日住在那里,将来你们就是一家人了,朝夕相处,没有了新鲜感,他还能如此待你吗?”   湘云道:“婶婶今日说的丫头,我是知道的,原先就是他院子里的,也是自小伺候他的,现在被二太太撵了出来,可他仍旧不忘了的,又来探望,可见不是那样喜新厌旧的人。”   忠鼎侯夫人一听她还给宝玉辩解,气的实在不想说话了。   口气也冷淡下来:“这事儿我总要同你叔父说,且看他的意思吧。”   湘云眼里含了泪:“自然该叔父婶婶做主,只我听说老太太那里出了事,分了家,府里归大房当家做主了,二房倒被挤一边去了,婶婶说的门第不配,想必也是为了这个了。”   忠鼎侯夫人冷笑一声,不言语了。   她算看明白了,如今湘云是哪里都不信她的,只信贾家,当她是见利忘义嫌贫爱富了一般!   如果贾家还如当年,嫁了就嫁了,也是她愿意,可现在的贾家,就是个坑!她不往里推她,还想伸手拉一把,反被以为居心叵测!   这样的情况,她实在多说无益。   湘云一时也不再说话,她也并非懵懂无知,两家能定亲的缘由在那里摆着呢,多少丫鬟看着了呢,她又跟宝玉这么多年的情谊,纵使她不嫁,再同别家议亲,人家打听过,又如何不介意的?   婶婶她心里定然也是知道的,左不过是把她低嫁了去,小门小户的,可与其那样不知道根底,到底不如宝玉,待自己真心体贴。   只心里十分忐忑,不知叔父的意思。   那边薛家也在为这事犯难呢!   作者有话说:   我刚才核算我的存稿,觉得不对,怎么少了一章啊…   仔细查看后发现113章后的114章弄错了,隔了一章就发出来了。   亲亲们居然都没嫌弃我写的云里雾里…   以后一定仔细检查,杜绝手残…   我真想一板砖拍醒自己。 第121章 终见林二姑娘   ◎林二姑娘看着黛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到底经受过什么, 我也不知几个,只一个我听了都觉得难熬,承恩公从不曾对他笑过。”   “都说严父慈母, 可断没有连个笑都没有的父!”   太妃落了泪,又怕黛玉跟着伤心, 赶紧拭去。   “那也是他的亲骨肉啊!他曾经千里迢迢,八抬大轿亲自去迎娶的原配夫人给他生的孩子啊!”   那时候承恩公是侯府世子, 娶的是镇守西北的陇安侯府的嫡女,也是门当户对的一段佳话, 当年他还为她破了规矩, 亲自千里迢迢上门迎亲。   可惜陇安侯府子嗣不丰,只这一个女儿, 后来陇安侯战死沙场,这一脉算是断了传承了。   不然林宥何至于寄居姐夫的王府。   太妃没同黛玉说这些, 只给她轻轻拭去泪水。   “你哥哥不需要你为他哭。”   “你不知道, 即便那样,他小时候却很爱笑的。”太妃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不禁又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是爬错墙误闯了我家还是旁的什么缘故,总归我知道的时候, 他跟水溶就已经来往成了朋友,我曾有两回自院外听到他笑, 虽看不到, 可那笑声,真像个开心明朗的孩子。”   “就是因着那笑声, 我想, 名声差就名声差罢, 我家孩子也性子好不到哪里去,???谁也没亏,谁也不用嫌弃谁。”   黛玉笑了笑:“哥哥从不曾埋怨过什么,我甚至没见过哥哥发脾气,便是生气也是因为疼我要打旁人的。”   “所以,你有福气。”   黛玉点头:“是的!”   太妃又同她说了些承恩公夫人跟姑娘们的行事传言。   莫了道:“我同你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数,可不是让你同她有什么接触,一会不必跟她见礼,咱们不差这一份表礼。”   “听太妃的。”   太妃忽然端正了身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得意道:“小丫头,今儿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仗势欺人!”   黛玉见此一边点头一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太妃又做了两个自以为很凶的表情,她笑的更是起不来了。   “你看你,我们可是盟军,你哥哥教你的兵法学哪里去了?”   “太妃,您要不还是不做表情了吧?实在不吓人的!”   “你看你看,你这就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黛玉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滴,道:“我这叫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胡说!眼看着到地方了,一会可不许这样百无禁忌乱说话。”   黛玉撒娇的拉拉太妃的袖子,“玉儿知道了。”   太妃又同她说笑了几句,又小憩了会。   只听外面齐嬷嬷道:“太妃,林姑娘,宏文寺快到了。”   太妃睁开眼,倒无疲倦的。   又唤了两人的大丫鬟上来,各自理了理发髻裙裳。   黛玉今儿带的是那对冰蓝色的天空之镜。   太妃瞧见了多看了几眼:“这颜色跟你极衬,也有名字?”   黛玉夏日里多戴各色叮当镯,她记得有名字唤作玲珑心的。   “天空之镜。”   “这名字一唤,倒真不似凡物了。”   “小姑娘嘛,就该打扮的好看些,你这衣裳颜色也好看,娇嫩而不轻浮,小小年纪若是没有缘由,只整日寡寡淡淡的,什么福气都没了。”   黛玉点头:“太妃送的沐浴的,我亦都用的,那香味独特,我竟从未闻过,也没有哪个香可以同它类似。”   “那东西的香味来自北地的一种植物,说起来也是神奇,那花极丑,故而当地叫丑娘花,可碾碎了,香味奇异,早些年我得了些,可这几年也不知北地天气不好还是怎么,竟再不好找了。”   “你既喜欢,我这里还有些,都给你罢,我也用不到的。”   太妃脸色黯然了一瞬,她留的那些是给水溶未来王妃的。   如今却是不必了。   兴许是她期盼了太久,所以这次失望的也实在太大。   她想,便是以后再有旁人,她也难以那样期盼那样先投入感情了。   也是命罢。   黛玉拉了拉她的手,太妃回神,笑了笑。   马车缓缓停下。   齐嬷嬷季嬷嬷都过来候着了,两个大丫鬟先下车,然后才在下小心扶着太妃和黛玉下车。   后面承恩公府的车架堪堪到了。   太妃却不管的,让人抬了小轿,和黛玉一并上山去了。   原以为一前一后,怎么也要在大殿里遇见了。   可谁知直到太妃上完了香,又抽了一根上上签。   要找方丈解签的时候,才看到承恩公夫人带着两个姑娘来到殿前。   黛玉在后,看到前面那个妇人,心中不由惊讶。   她曾想过承恩公夫人会是何种样子,精明虚伪,或是眼底凶恶算计。   可唯独没想过是眼前这个样子的。   看起来年纪不大,满头金钗却不觉她庸俗,反而有种京城贵女的富贵样子,脸上笑意盈盈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谄媚,少一分显得寡淡。   眼神里没有算计没有恶意,只是一派笑意,如唇角的笑一般,让人见了,只觉得她通体气质贵重又带了亲切。   哪怕她的身份比北静太妃低,她俯身行礼,也不会让人觉得她低人一等。   黛玉想,宝钗若是生在官宦之家,嫁了人当了主母便是这个模样吧?   再看后面的林二姑娘,模样肖似其母,低眉而立,似乎感觉到黛玉的眼神,她微微抬眼,莞尔一笑。   黛玉回看,不曾示弱。   那边太妃终于叫起,淡淡一笑:“到底是夫人心诚,竟是走上来的。”   承恩公夫人帕子捂住嘴角,似有些不好意思:“让太妃见笑了,我们头回来,不知台阶这样高的,没带轿子,只得走路了,幸而景色宜人,倒也是苦中作乐了。”   太妃笑笑,谁信呢。   “心诚则灵,夫人既然有心来求,何苦殿前说这样的话,也太近了些。”   承恩公夫人笑容不变:“太妃说的是。”   “我们要去解签了,夫人自便罢。”   说罢,携着黛玉就要走的。   承恩公夫人却道:“太妃,这位想必就是林姑娘吧?”   不等太妃看她,便又道:“是我唐突,只是听说太妃如今甚是宠爱林姑娘,走到哪里都带着的,故而大胆猜了猜。”   “这话说的像是我每日带着林丫头到处跑似的,今日才出个门,就被夫人遇见了,可就更是说不清了。”   “罢了罢了,夫人轿子都不曾带的,可见也不能随身带着什么表礼,我就不让她同夫人见过了,没得为难你的。”   说罢,转身便走。   承恩公夫人这下没敢出言拦的,只带着两个女儿行礼恭送。   林二姑娘看着黛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一行人看不到了,林三姑娘才有些不忿的低声道:“太妃也就罢了,那个林姑娘,凭什么呢?礼都没一个的。”   林二姑娘淡淡的道:“没听见太妃说的么,母亲没带表礼,人家姑娘凭什么白白行一个礼?”   林三姑娘还要再说,承恩公夫人笑意依旧,道:“佛前圣地,说这些作什么?随我进去给你们的哥哥祈福罢!”   同样上了香,却没有抽签。   没有抽签就不必去解签,也就不用再撞见了。   承恩公夫人知道北静太妃如今是站在林宥那边的,自家的这个林字她可是半分瞧不上的。   也不想去触她的风头,且尊卑有别,行礼又不是多舒坦的事。   出了大殿,又同小和尚捐了香油钱。   承恩公夫人就打算带她们回府了。   谁知迎面遇见了西宁王府的大太太宁氏。   这宁氏身上不过是个国公夫人的诰命,同郡王妃自然比不了。   两人互相颔首行了个平礼。   林家两个姑娘又向宁氏见礼。   “今儿这可真是热闹。”宁氏先道。   “是呢,如此巧遇,倒比特特赴宴相见让人来的欢喜些。”承恩公夫人亦道。   “这话听的,我本来三分欢喜,也成了七分了。”   宁氏其实同承恩公夫人并不熟络,两人也就是几家宴会上见过,聊过些无关紧要的。   今儿清静之地偶遇,反而显得格外亲切些。   又聊了几句,宁氏方进去上香,又说改日再叙。   承恩公夫人应了便带着两个姑娘匆匆下山去了。   林二姑娘轻声问:“母亲如何这样急?”   承恩公夫人不答,好容易到了山下,才道:“这个时辰来上香,你说呢?”   林二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女儿懂了。”   这个大太太分明是冲着北静太妃来的。   可为着什么呢?   总不能是来叙旧罢?两家这关系,这几年也淡了。   林三姑娘似懂非懂,却不敢插嘴说这个,只道:“也不知那个林姑娘,一会是不是还那样不懂礼数,那位大太太可未必有母亲这般宽容。”   承恩公夫人笑容淡了许多,“且顾好你自己罢。琛儿,你同我一块坐车罢。”   林三姑娘只好行礼去了另一辆马车。   心里却不敢有怨言的,她的婚事还捏嫡母的手里,即便是定了婚事,日后也得仰仗嫡母嫡兄们。   林二姑娘同母亲上了马车,先伺候母亲喝了茶。   “母亲,你如今对三妹妹有些淡了。”   “不敲打敲打她,她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承恩公夫人冷笑不屑,可即便这样,面容也不见凶狠,仍端庄得体。   “母亲说的也是,自从庆国公府同林家被圣上赐婚,三妹妹就脾气不太好了,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被母亲惯的不知分寸了。”   “你都看出来了的,她却还不自知呢。” 第122章 妹妹不服就打   ◎我哥哥在刑部,我也略懂律法,夫人记得要先去京兆府,可别去错了地◎   “母亲虽然透过风给她, 可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庶女,难不成是想做人家嫡子的正室?说她痴心妄想都抬举她了。”   “可见这人心都是贪的, 一刻也松不得。”承恩公夫人道。   “但现下,庆国公同靖安侯府彻底站在一处了, 母亲先前的想法也是行不通了。”   “行不通就换一条路,琛儿, 你得时刻记着,路是走出来了, 成与不成的总要先踏出那一步。”   “是, 母亲,我记着呢。”   承恩公夫人笑的多了几分温柔:“还有就是, 莫急,要稳, 出手就不要犹豫, 成与不成都不要后悔。”   林二姑娘再次点头。   “所以,你觉得该如何?”   林二姑娘略微思索,展颜一笑:“母亲,??? 庆国公其实并非良配,他并无意续娶是一样, 长媳姜氏精明能干是另一样。”   “你说的对。不过我们也不过是为着联姻一个家族,你也看到了, 她那样沉不住气的, 怎么可能指望她掌控一家?呵,能保全自己不犯蠢, 就是我对她唯一的要求了。”   “是, 所以, 母亲,世家盘盘绕绕,并不合适,不如从新贵中选,刚从西北换防归来的定承伯如何?”   承恩公夫人点头:“你想的不错,定承伯只有嫡女没有嫡子,她若是争气,生下个嫡子来,好日子还是有的。”   又道:“回去我便打听一二,再做打算。”   后面马车的林三姑娘揪着帕子,浑然不知前面主母跟嫡姐的打算,只愤愤的想着,那个林姑娘竟然生的那样好的,她便是再不忿她抢了自己的姻缘,也得承认,论样貌气度自己差了一筹。   又想嫡母曾若有似无透了想同庆国公府联姻的话,还只带她去过庆国公府开府的宴席,她自然就起了心思了。   当初街口还偷偷掀开帘子见过陈公子骑马而过,清新俊逸,让人入目倾心。   都说北静郡王生的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她自看了陈公子那一眼,只觉得那传说中的北静郡王就是再好看,也不能及他了。   谁知一朝梦碎,被那个半路子出来的林姑娘得了去。   她一个江南之地的孤女,凭什么呢!不过是仗着有个深受帝宠的哥哥罢了,这哥哥还是从她家过继去的!   真真好处都被她得了的!   林三姑娘一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可她也没太蠢,知道自己绝无计可施,不过是在心头咒骂几句罢了。   又忐忑,不知嫡母会再给她定个什么亲事。   可无论哪个,都比不上那陈公子了。   再说北静太妃那边。   西宁王府的大太太宁氏,上了香,又特地求了根签,便拿去后面找方丈解。   太妃已经解了签,签文吉利,太妃自然心情好了许多。   方丈却没有解黛玉的签,只道:“姑娘好福气,姑娘的签不必解了。”   黛玉也未追根究底,笑道:“谢大师。”   方丈又请她们用了一盏茶,黛玉喝了,果然还是那日的味道,不由一笑。   待两人谢过告辞,边走,黛玉边同太妃道那茶的来历:“茶叶子是山上随手摘的,水是山泉水。”   太妃亦笑:“看来这处的方丈果然不凡。”   两人正说着,就听一道女声含笑:“见过北静太妃,请太妃安。”   两人抬头,黛玉却是不识的,看穿戴至少是个侯夫人。   太妃不说话,她也无需动作。   只是微微偏头看了看太妃,奇怪太妃莫不是也不认得,怎么半响不说话,不叫起的?   又觉得不可能,即便真有什么新进京的夫人,太妃不认得,后面的齐嬷嬷也该知道的,不至于不上前不提醒。   正想着,太妃冷冷一笑,语气冰寒:“盛国公夫人,起来罢。”   盛国公?西宁王府降爵后的封号?   太妃为何同她这样盛怒,以至于眼角眉梢都有了寒意。   “谢太妃。”宁氏慢慢由丫鬟扶着起身,不甚娇弱。   虽年岁不小了,但仍可见娇态,那动作倒也不难看。   只是这番作态,在太妃眼里,犹如挑衅一般。   她忍了又忍,才携着黛玉,要离去。   宁氏往旁边让了让,在太妃经过时,展颜一笑道:“太妃,听说长公主今日入宫了呢!”   黛玉一听长公主,忍不住看向太妃。   这个盛国公夫人,为何独独说长公主?   太妃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听说西宁王府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夫人莫不是来求周家能再多撑几年?”   “太妃说的是,所以我今儿是给我儿来求的,只求他娶一位德才兼备的姑娘,助他重振周家门楣。”   “长公主想必也是知我的心意的,所以一早便入宫去了。”   说罢又捂住嘴角,似笑非笑:“倒是我多嘴了,太妃慢走!”   黛玉虽听不懂里面的机锋,可长公主三个字就够让她心惊肉跳了。   这个盛国公夫人竟然是特地来这里的不成?   就为了同太妃说这几句话?   太妃心里已经是怒气滔天,可仍勉强压下了,冷笑:“俗语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人所求怕是难以如愿了。”   “这话倒是真的,进不得我家门的,未必进不了王府的门。”   黛玉听了这个,腾地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莫不是方大姑娘的心上人就是盛国公府的!   盛国公夫人还是知情的?她这是特地来踩太妃的脸的!   再想想她刚才的每一言每一语,都是在往太妃心上扎刀子呢!   曾让你满心欢喜的,是我们家不要的!   黛玉心疼极了,太妃此刻心里该多疼啊。   可偏偏又拿这人无法。   这事到底是方家姑娘自己的错,若是盛国公家要她,太妃还有话说,笑她得了那样不尊重的儿媳。   可偏偏人家不要!从头到尾都不肯要!   可就这样的一个姑娘,还瞧不上你家的儿子!   她这样得意洋洋,让太妃这口气咽不下去也得咽。   黛玉只觉得气的浑身发凉,世上竟有这样无耻的人家。   太妃倒是先冷静了下来。   “能不能进我家的门,看的是圣上的意思,而你家还能有几代,看的也是圣上的意思。”   盛国公夫人捂嘴轻笑出声:   “太妃说的是,圣意难违,还望太妃亦铭记这点,保重自身才好。”   她这样有恃无恐,言语刺人,北静太妃立刻明白,长公主入宫怕是于自家不利。   盛国公夫人竟然知道,那就是说他们两家这分明是商量好的!   本以为西宁王府只是教养不利,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回事。   那个方大姑娘,只是他们两家对付北静王府的一个筏子罢了。   如果没有这个,或许就会有旁的算计。   从头到尾,北静王府都不是无妄之灾,而是人家剑锋所指!   一个国公夫人,敢特意跑到这里对她冷嘲热讽,背后定然有所倚仗,一个西宁王府还不够格!   可太妃一时想不出她还能有什么可倚仗的?   只觉手指冰凉,也无瑕顾及盛国公夫人嚣张娇媚的姿态了。   她要回府告知水溶。   谁知这个盛国公夫人今日是铁了心的要在太妃的伤口上来回的踩。   见太妃欲走,又笑道:“这位可是靖安侯的妹妹?生的倒是不错,可是到底无人教养,礼数欠缺,林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出门在外,好歹顾及下靖安侯府和庆国公府的脸面罢。”   士可忍孰不可忍,太妃冷冷的看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受她的礼?还敢说教于她?”   黛玉拉了拉太妃的手,而后走向盛国公夫人。   盛国公夫人眼神轻蔑又得意,以为黛玉是要息事宁人,过来见礼。   “我是来上香的,可没带…”   话未说完,黛玉竟然一言不发撞了过来。   没有防备的盛国公夫人就这么被撞进了旁边的小莲池里。   莲池水浅,但淤泥遍地。   浑身淤泥腥臭的盛国公夫人再也维持不住笑脸了,慌乱后就是羞辱愤恨。   被丫鬟扶着艰难起身,还站在淤泥里就指着黛玉骂到:“果真是没教养的东西!你竟敢撞我!”   黛玉用了全身的力气,此刻也是刚被非烟扶着站稳,她身姿端正,面容轻笑:   “你说我没教养,就是辱我高堂,辱我兄长,我若不教训你,岂不枉为人子?”   “至于夫人说的礼数不周,可见是夫人不知尊卑有别,有太妃在,我岂有必须向夫人行礼的道理?”   盛国公夫人气极:“你殴打诰命,这是大罪!你且等着!”   黛玉轻笑:“我哥哥在刑部,我也略懂律法,夫人记得要先去京兆府,可别去错了地儿。”   说罢回身扶着太妃,“太妃,咱们回家罢!”   太妃一笑:“恩,这里味道实在难闻。”   两人相携而去。   只留还一身淤泥的盛国公夫人在那里咬牙切齿。   她身上又冷又臭,发髻散乱,脸色铁青,跟之前将太妃都踩在脚下的得意样子反差实在太大。   她自己心里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只能朝丫头们撒气:   “还不去找院子烧水!我要沐浴!”   两个小丫头赶紧去了,剩下的丫鬟嬷嬷将她扶了出来,都叫苦不迭,夫人能沐浴,她们可没有衣服换的,只能这样腥臭寒凉的回去了。   谁知两个小丫头很快回来了,瑟瑟发抖跪地道:“太太,方丈说这里是佛门净地,岂能给女眷沐浴,还请太太…太太自重。”   盛国公夫人一听这话,再看看自己浑身的淤泥,双脚绣鞋已经辨不出颜色了。   怒极攻心,竟然晕了过去。   周围的嬷嬷丫鬟惊呼不已,可宏文寺也没有大夫啊。   只能这么把浑身臭熏熏的盛国公夫人抬下山,塞进马车里,匆匆回府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不爱评论了,是太冷了么…   粗来蹦一蹦呀! 第123章 并非匹夫之勇   ◎一个娇娇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着这样匪气的话。◎   黛玉和太妃已经行至半路了。   太妃一上车顾不得饮茶缓口气, 就拉住黛玉的手道:“你今儿可让我刮目相看。”   “可是惊着太妃了?”   黛玉有些羞赧,刚才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可做了就是做了, 她不悔的。   “哪里会惊着我,我是觉得真爽快, 我那口气啊,当时就出了大半了, 现在又后怕,你这小小娇娇的, 力气也不大, 再把自己一并伤了,就得不偿失了, 日后可不许冒险了。”   黛玉点头:“太妃,我不是逞匹夫之勇, 我观察了, 那盛国公夫人,生的富态娇弱,站着说话都得丫鬟好好扶着的样子, 我这点力气也尽够用了。”   “再加上她全无防备,我胜算极大。”   “只她到底是国公夫人, 我不能用婆子撞她,不然这回她怕是还出不来的呢!”   太妃笑了, 给她擦擦额头的薄汗:“林宥把你教的极好!”   黛玉笑着点头:“哥哥常说, 不服就打。哥哥还说,总有人脑袋里有水, 讲不得道理, 那就打了再说, 若是还不服气,那就再打,打服为止。”   一个娇娇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着这样匪气的话。   太妃不禁乐出了声:“你莫要学你哥哥说话了!太违和了!”   黛玉也笑,歪在太妃肩头。   太妃轻声道:“玉儿,你这样很好。”   “太妃,我会一直这样好的。”   “好。”   王府的马车先把黛玉送了回去,齐嬷嬷从后头赶来伺候,亦上了太妃的马车。   “太妃,喝点茶缓缓罢?”   “不必了,车里不便,回去再煮茶便是了。”   齐嬷嬷看太妃神色,虽然郁郁寡欢,可愤恼之意已好了许多。   遂道:“林姑娘实在心思纯粹,良善无双,太妃疼爱于她,姑娘便这样奋不顾身的维护太妃。”   “可不是!她这样的心性幸而遇到了林宥,不然在荣国公府那样的地方,得受多少委屈?”   “林姑娘有福气。”齐嬷嬷道。   “这话是真。”   太妃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打发人唤水溶回来了么?”   “早就去了,王爷孝顺,若是无大事,这会儿应当在府里等着太妃了。”   “只是王爷若是知道了今儿的事儿,定然又要心疼太妃了,可王爷池子里的鱼都快没了,也不知这会儿会拿什么哄太妃开心?”   太妃笑笑,“过几日就把那些鱼给他送回去罢,也无旁的能让他欢喜。”   “是。”   “只是太妃,长公主入宫,会求什么呢?总不是不想解除婚约罢?如今宫里无皇后,无处陈情,不然咱们也不必回府了,太妃自跟皇后说去便是。”   “且问过水溶的意思,我这个年岁,也不需要避嫌了,递牌子求见圣上,也不是不可的。”   齐嬷嬷听了,也不多言,这事兴许牵扯甚多,如今王爷大了,自然该他做主的。   不多时,回了王府,只见水溶果然就在外等着呢,见了太妃的马车,便过来亲自扶了母亲下车。   太妃对他笑笑,“去你院子里等我罢。”   太妃换了轿子,也不回去更衣梳洗了,直接去了水溶的正院。   水溶果然又等在院门口,亲手扶了她,屏退左右,只跟太妃两个入内。   里面茶已斟好,还摆了点心果子。   太妃坐在炕上,先喝了茶,才道:“今日长公主入宫,你可知?”   “后来知道的,可消息不好打探,圣上并未留她很久,已回府了。”   “我今儿遇见了西宁王府的那个宁氏,她不是去上香的,是特特跟着我们去的,承恩公府的车架也凑巧在后,刚好挡住了她们,因而侍卫们也没有发现的。”   “母亲,她可是说什么冲撞您了?”   “说了几句,可那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透露出来的,长公主入宫,兴许是想不解除婚约!”   “长公主有什么倚仗我们不得而知,圣心难测,而我们除了林丫头作证,旁的证据一概没有的,若是圣上被说动了,这婚约不能解除,我们又该如何?”   水溶也是怒了,不过是为母亲被言语冲撞。   冷声道:“西宁王府,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他家还可以先放一放,要紧的是长公主府。”   太妃又道:“且今日我已经出了气了,具体地涉及林丫头,我倒是不好同你说的,但她帮我出了气是真。”   水溶诧异,林姑娘能有什么法子给母亲出气,不过是言语还击吧?也难为她了。   “我自会谢过林宥。”   太妃点头,“那个宁氏以往只是娇嗔不甚庄重了点,可再没有今日这般嚣张的,她同方家大太太是嫡亲姐妹,说不得就是这两家有了什么龌龊计谋。”   “她若是今日不来,我也想不到那些,只以为是咱们倒霉,算是无妄之灾,但现在看来,全然不是的,人家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可他们如何就知道方姑娘一定会赐婚给咱们?这布局也忒早了点罢?”   “其中缘由,或许涉及朝堂,我就想不透彻了,只说给你听,你自己好生琢磨一二,报仇出气是小,莫要再掉进他们的圈套里才是大。”   水溶点头:“谢母亲提醒,但是母亲受辱,就是儿子无能,西宁王府既然敢做,想必有所倚仗,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厉害了。”   太妃担心的看着他:“我说了那样多,岂是让你去替我出一时之气的?是要你小心谨慎,圣上重用你几日,你父王之忧,你就竟忘了不成?”   水溶听了这话,赶紧给母亲行礼:“母亲莫要生气,父王之遗嘱,我时刻记得,亦不曾松懈。”   太妃又心软了,拉起他,柔声道:“我知道你也艰难,我不拦着你什么,只你切不可小心大意,你同林宥武功再高,你们也不过未及冠的少年,同人家那些沉浮数十年的人如何能比?总有你们想不到的,可人家网都早就做下了,就等着你们一头扎进去呢。”   “你养鱼,也知道的,网都是慢慢收紧的。”   水溶笑了:“母亲,您在后宅真是委屈了,儿子佩服。”   太妃被他哄的又笑了:“你往日里也不会这样嘴甜,可见现在是想糊弄我呢。”   虽这样说,可明明欢喜的。   水溶只称不敢,又让太妃先回去更衣歇息,他有了眉目就立刻去告知太妃。   太妃也是累了,嘱咐他不可莽撞,便回去歇着了。   水溶这里如何打算暂且不说,再说黛玉那边。   回了府里,更衣梳洗,非烟就问可要上午膳,时辰都有些晚了。   “上几个菜罢,不必多。”   今日跟着去的是宋嬷嬷,已经跟季嬷嬷说了今日发生之事,季嬷嬷便赶紧过来了,亲自伺候黛玉用膳。   黛玉笑道:“嬷嬷可是听说了我今儿的英勇事迹?”   季嬷嬷担心后怕的看着她:“我的姑娘,您也真敢的,殊不知,盛国公夫人那样壮硕,您万一推不动,再自己跌倒可怎么好?”   “她哪有嬷嬷说的那样?壮硕二字可算不上的,倒有一分传说杨妃丰满之态。”黛玉笑道。   “姑娘可别抬举她了,杨妃好歹倾城倾国貌,她连东施效颦的东施都比不上!还说教到姑娘头上来了!若论规矩,她家就是第一等的没规矩!她那母亲,就是妾室扶正的!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癞□□生不出金鱼来!”   黛玉第一次听季嬷嬷混不吝的骂人。   笑的要倒,季嬷嬷赶紧又给她盛汤,“姑娘,可别噎着,我不说了,你用膳先。”   黛玉用了膳,又去炕上坐着,季嬷嬷自然过来陪着。   “姑娘,我一会就打发人去前院跟棠之说一声可好?等大爷回来了,也得让大爷知道的,若大爷回来的晚,姑娘只管歇着,我便等着就是,由我去说也可。”   黛玉点头:“自然要说与哥哥,万一她真的去京兆府尹告我去…”   “她不敢的。”   季嬷嬷笃定。   “若是宫中还有皇后,她说不得会去哭诉告状一番,可去京兆府尹,她还丢不起那个脸,便是她不要脸了,西宁王府总不至于一个明白人都没有了吧?”   黛玉点头:“我倒不后悔撞了她的,便是去告,也无妨的。”   “可不是!大爷听了必定欢喜!”   黛玉也笑了:“是他教我的,如今我学着了,哥哥当要夸我的。”   季嬷嬷看黛玉神色并不抑郁,才放了心。   黛玉同她笑了一回,又担忧起来。   “今日这人明显是冲着太妃来的,太妃身子不过是勉强好了,为了王爷才去上香求个心安的,可偏偏又…”   季嬷嬷安慰道:“太妃不是经不得事儿的,当年北静王府在世家大族中头一位的后院安稳,家里下人最是规矩,从不仗势欺人,可见太妃手段心性。”   “我刚听了宋嬷嬷仔细说了,也琢磨了一回,此事怕不止是方姑娘这件事那么简单了,方姑娘应当就是个引子,等退了婚,后面还有什么就该是外头的事???儿了,想必太妃也是要告知北静王爷去处理的,姑娘且不可多思,外面万事有大爷呢!”   黛玉神色复杂,轻轻说了一句:“嬷嬷,这婚事,怕是退不得了。” 第124章 她看上我什么   ◎黛玉听了却面色一变:“我不学太妃了。”◎   林宥下值不算晚, 刚过晚膳时辰,回到正院,就听棠之道:   “大爷, 姑娘打发人来说,大爷回来定要去她院子里一趟, 多晚都等得。”   林宥一听,也顾不得用膳了, 换了件常服就往黛玉院子里去了。   黛玉正写字静心,听见丫鬟们的请安声, 方停笔出来。   先问:“哥哥, 可是没用膳?我让人送我这里罢。”   林宥看她神色还好,点点头。   “就几个菜就好, 我下值时在那已略垫了垫的。”   黛玉亲自吩咐了几个菜,又让上茶, 就在书房这边的炕上, 请林宥坐了。   先把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说完了又道:“哥哥觉得我对盛国公夫人那几句气势如何?”   林宥给她递了个橘子,才道:“有我一分的味儿了。”   “你思路清晰,反应敏捷, 甚好!只是你身子娇贵,亲自动手难免怕有闪失, 回头我给你做个暗器,类似□□, 但比那个轻巧许多, 你出门带着,不必靠近, 就可以制敌。”   黛玉???我是要上战场吗?   正要笑林宥, 又敏感的觉得不对, 轻声问:“哥哥,是京中局势不好么?”   林宥笑笑:“是我吓着你了?不过是为这事我才想到的,往日兵器见的不少,随口就来了,倒不为别的。”   黛玉这才放心:“哥哥做来看看也好。”   林宥应了,又问太妃如何。   “瞧着还好,太妃兴许看的深些,只说回去同王爷商量,我也不好问的。”   “我只自己心里觉得,长公主进宫,怕是为了不退婚去的,可为什么呢?两家都这样了!”   林宥揉揉眉心:“长公主还没那样的体面。”   “若是真求不退婚…无非就是怕北静王把这事张扬出去,方家所有姑娘全得一脖子吊死。若是摁着北静王娶了,事情再传出去,丢大脸的就是北静王府了,这辈子都甭想抬起头了,顾及这个,北静王就是再怎么样,也得帮方家遮住这件丑事。”   黛玉满脸怒色:“好狠毒的心思!”   “这样的心思,定然不是长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瞧着是不像那样的人,可人不可貌相,不说别的,承恩公夫人就第一个的面相同品性不符!”黛玉不忿道。   “呦,可见出门长了见识了?”林宥笑她。   黛玉欲言又止。   那边非烟等端了菜进来,黛玉给林宥夹了菜,才道:“往后,我护着哥哥。”   林宥吃着饭,差点噎着,就着汤咽了笑道:“好。”   又跟她说长公主:“长公主虽然是嫡出,还是长女,可那时候太上皇心思不在后宅,待登了大宝,孩子越发多了,长公主又已经长大,亲近不起来了,加之后来出了甄氏盛宠,太后都被挤的没地站,她一个不受父皇重视的女儿,又不是皇子,日子能好到哪里去?故而性子就多了几分怯懦,柔顺的过了头。”   黛玉听了,不由想到迎春,也是很有几分怯懦,自己当初寄人篱下,尚且不肯受气,定要言语给自己争口气,可迎春,面一样的人儿,房中下人也是不多尽心的。   “可见,身份,真的不一定就是护身符,自己性子也要立起来才是。”   “恩,这话是对,不然给她把刀,她都不知道是要杀人,反而伤了自己。”   黛玉又问:“哥哥说长公主在圣上面前没有那样的体面,能求一个不退婚,可我今日瞧着,那个盛国公夫人,却已经胜券在握了的。”   林宥筷子顿了顿:“宁家,也是个伯爵府,不过是早就落魄了的,靠典当祖产为生,可宁家大老爷生了两个好女儿,一个嫁进了西宁王府,一个嫁给了长公主的嫡长子。宁家就凭着这两个女儿翻了身,倒是又有钱荒唐度日了。”   黛玉不知林宥为何讲宁家。   不过宁氏确实长的极好,是那种不同于世家贵女的千娇百媚,虽然年岁大了,可那股子娇媚深入骨中,也是不觉难看,由此可知,年少时该是何等容色。   林宥似乎只是随口给黛玉一提,讲了宁家就停了停。   其实是他后续不能对黛玉说了。   宁氏二女,以色侍人,传的多是艳名,倒极少说她们处事手段的。   他想了想道:“许是,方家大太太同她说了什么,可她能去宏文寺对太妃耀武扬威,显然是脑子不太好使的。不是有句话叫草包美人?她脑袋里怕都是杂草罢?”   黛玉:“草包美人?是说美人多草包的意思?”   林宥抬头,故作无辜:“这不是话赶话到这里了么,我一时想不起旁的词来,这等凡俗女子随便用个什么词儿的也就是了,跟你们仙女比不了。”   黛玉噗嗤笑了:“哥哥越发无赖了。”   林宥放下筷子笑道:“还不是刑部呆的,什么混账话都学了,妹妹莫恼,明儿我就改了去。”   “是得改,这样放纵了,来日娶亲,我嫂嫂得多嫌弃你去?倒觉得哥哥是个表里不一的浪荡子可怎么好?”   “到时候有妹妹呢!你替我描补就是了!”   黛玉点头:“我自向着哥哥的!”   说完又觉得不好,“也不能尽向着你,让嫂嫂觉得咱们两个欺负了她去,可就不好了,一家人,亲疏哪能那么清楚?只要嫂嫂待哥哥好,我自倾心相待于她,便是替她骂你都肯的!”   “如今就先管着你把这满嘴混账话改了去!”   林宥哭笑不得:“你这跟太妃有什么两样?尽学了一样的作风去了!”   黛玉听了却面色一变:“我不学太妃了。”   林宥也反应了过来:“我自小就没水溶倒霉,你别瞎想。”   黛玉幽幽的道:“太妃说你们差不多艰难…谁也别嫌弃谁的!”   说完了又自己急了,捂着嘴摇头。   林宥只好宽慰她:“我也已经够惨了,如今还成不得亲呢。可不跟水溶差不多了?”   黛玉不说话,又捂着嘴好一会,才放开自己。   “我过几日再去宏文寺上柱香。”   “随你。我再拨一队侍卫给你,出门都带着,马车也给你换一个去,原先的不那么稳当了。”   黛玉眼神犹疑,不过没有再问,只道:“听哥哥的。”   又跟林宥说不打算办宴了,荣国公府出了那样的事,自己办宴不像样子,再加上太妃如今不甚安宁,她也没什么热闹的心思。   林宥没再说委屈她了,倒想起一事:“过几日我带你去趟温泉庄子罢,钧晏想你了。”   黛玉眼神顿时欢喜起来。   点头应了,又催林宥赶紧回去歇息。   林宥哪里能歇,出了她院子,脸上就没了笑意,正院都没去的,出门骑马就去了北静王府。   同水溶夜谈至三更方回。   第二日又早早当差去了,黛玉不知这一出,早起就让人拿线打个络子。   “姑娘,要配哪个荷包呢?”丹朱问。   “给三殿下那个。”   丹朱赶紧去把荷包找出来,做好有几日了,姑娘病那一场,倒忘了让大爷给送去。   主仆几个凑在一起,选丝线,又商论要不要坠个珠子玉牌的。   季嬷嬷从外进来,端着一个大盒子。   黛玉抬头笑道:“嬷嬷快也来看看,给三殿下打络子呢,什么结儿更好些?宫里有什么忌讳没有?”   又问盒子里是什么?   季嬷嬷托着盒子笑道:“是南安王府的临宁郡主派人送来的,姑娘上回见了郡主的,倒不知是不是有了往来,又只这一个盒子,我便带来了。”   黛玉一笑:“往来说不上,郡主也没为难我是真,倒多有亲热之意,我捏不准她什么意思,这些日子事多,又忘了问哥哥的。”   非烟把炕桌理了理,腾出位置来,又接过盒子放了上去。   季嬷嬷道:“姑娘请看看罢,这东西倒是郡主的作风。”   非烟打开盒子,丫鬟们都小小惊呼了一下。   “好漂亮的鞭子。”黛玉道。   盒子里赫然是一条鞭子,比马鞭精巧许多,手柄处刻了祥云纹,还镶嵌了一圈红宝,更添华丽。   “郡主送这个给姑娘,是想让姑娘学她打人么?”丹朱对临宁郡主有所耳闻,不禁咂舌。   哪有大家姑娘送礼送鞭子的。   黛玉却拿起鞭子很有兴趣的看了看,若有所思。   莫不是昨儿的事让临宁郡主知道了?   可她这个反应?是夸赞自己?可两人实在不熟啊?   “郡主看上我什么了?”黛玉脱口而出。   非烟…姑娘是被大爷传染了么…   丹朱!!郡主觊觎我家姑娘的美貌!   棠云…果然不能再让姑娘见那个郡主了!   雪雁??发生什么了?   季嬷嬷笑的捂住心口:“姑娘哎,真是越发像大爷了。”   黛玉也反应过来,佯装无事,又学着温温婉婉的口气道:“都说???郡主性子骄横,不好相处,怎么偏偏待我好的很呢?莫不是我长得像她的哪个故人?”   “临宁郡主性子不好传言已久,可多说她随性而为,全无规矩体统,但说她心狠手辣却是没有的,也不曾听说她苛待下人。”季嬷嬷道。   “传言总有个什么事端罢?”黛玉问道。 第125章 有的人不能见   ◎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将就了。◎   季嬷嬷想了想:“的确有一事算是个开始, 临宁郡主打了一个侯府公子,说是嫌弃他人丑话多。可那时候大家姑娘哪有当街掀开车帘看人家公子丑不丑的?更何况一鞭子毁了人家的脸去?所以名声一下子就坏了。”   “那时候我倒是听说,这事内里有隐情的, 那个公子怕是当时正不庄重,做了什么浪荡事情, 才让临宁郡主出手的。临宁郡主当时还道:你若生的好看些,我倒是可打你轻点, 可这张脸实在让我恶心,索性毁了去, 以免恶心旁人!”   几个丫鬟听了, 面面相觑。   “怎么听着,临宁郡主是戏本子里的行侠仗义?”非烟道。   丹朱弱弱的眨眨眼:“姑娘, 郡主长的好看吗?”   “唔,郡主生的顾盼神飞, 好看。”   上次跟去的是非烟和棠云, 丹朱并未见过,所以黛玉也不奇怪她有此一问。   倒是雪雁道:“你为何独独问这个?好不好看的,名声都这样了呢。”   丹朱道:“我是怕郡主生的不太好, 所以觊觎姑娘的容颜。”   非烟扶额:“难道还能跟姑娘换脸不成?你是不是偷看什么不着调戏本子了?”   眼看着季嬷嬷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丹朱赶紧摆手:“我哪敢呢!不过是咱们姑娘容貌无双, 我才有这一想罢了。”   “什么容貌不容貌的,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成何体统?”季嬷嬷道。   丹朱吐舌, 不敢再说了。   黛玉道:“日久见人心, 咱们且看着就是了,人家不过送个鞭子, 咱们就一顿好猜, 也是小家子气了。”   “姑娘说的是, 给三殿下打络子要紧。”   一群人又撂开了这个,专心选起丝线来。   季嬷嬷把鞭子又拿走了,要收进库房去,又让丹朱跟她去拿玉牌玉坠给姑娘选。   丹朱应了,心里忐忑,觉得嬷嬷定然是要单独喊她出来敲打。   不等嬷嬷说话,自己先告罪:“嬷嬷,我知错了,再不那样口无遮拦了。”   季嬷嬷倒笑了:“我就那么苛待你们?还要把你喊出来责骂一顿的?”   丹朱也不好意思,笑了笑。   “你这胆子,算是被大爷吓着了,可见以前也是纸老虎的,看着张牙舞爪的,实则猫儿似的不惊吓。”   “我喊你也是你离着近,并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既然你开了头,我也多说几句,素日多是非烟跟姑娘出门,你留在院子,也不要总做眼皮子底下那点事,得空就去那些空院子还有园子里转转,你话里活泛,她们倒不那么惧你,有个什么是非,你更容易瞧出来。”   丹朱懂了,忙点头。   “嬷嬷,咱们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我时常留意着呢,再不敢出差错的。”   “人心一日一变也是有的,不能掉以轻心。”   “嗳!”丹朱点头,记在心里。   季嬷嬷见她虚心受教,可见心里是个稳重的,不免喜爱了两分。   她也是有打算的,如今四个大丫鬟,非烟细心又忠诚,陪着姑娘出门最是妥帖,棠云稳重知事,她若留在院子里,也能看住那些小丫头,可就是话少,小丫头们都不同她多热络的,雪雁本就懵懂单纯,自从出了那样的事,又心里愧对姑娘,只一心在姑娘的衣食琐事上,旁的也不管的,便只剩了丹朱了,嘴巧讨喜,可关键时刻也有眼力劲儿的,再好好教导一番,未必不能成的。   来日姑娘身边,可就得她跟非烟了。   季嬷嬷越发着急也是有缘故的,陈嬷嬷前几日透了个风来。   大爷催着打嫁妆箱子,还有几条船年底就得来了,也是给姑娘备的嫁妆。   像是要姑娘及笄就嫁出去似的。   大爷多舍不得姑娘,她是有数的,可既然着了急,就是有什么外头的变数了。   姑娘生辰又在二月,如此满打满算也就两年功夫了。   这些大丫头的婚事要定下,定不下也要先陪嫁过去,大爷应当会让这院子里的丫头都跟过去,可她们在这里是看起来好,去了姑爷府里是个什么样谁又敢打包票的?   还是得大丫头们心里有数,姑娘日后才省心。   季嬷嬷打起精神,又同丹朱说了两个如何理事的关窍。   丹朱也不傻的,模糊知道季嬷嬷的用意,越发认真了。   她想在姑娘跟前长长久久的站住脚,光凭嘴巧逗趣可不成的。   自宏文寺后硬生生过了两天,风平浪静,盛国公夫人果然没有闹出什么风来,不知是自己压下了火气还是被家里止住了。   长公主入宫回来后,就搬去了长公主府,以往她也偶尔去住,可没有这样彻底搬走不再回方家的样子。   宫里迟迟也没有什么动静。   黛玉心里有些希翼,希望如哥哥所说,长公主没有那份体面,盛国公夫人那日不过是脑袋有草来逞口舌之快。   如此想着,心情便好了许多,这日又收了陈蕴的帖子,说是要同杜姑娘来拜访,原是杜姑娘要同祖母回济南老家去了。   算是来道别。   黛玉亲自回了帖子,请她们明日来。   “去同棠之说一声,让她晚间告诉哥哥,明儿我去园子里待客。”   “还有两张字帖,你也给棠之带去。”   雪雁应了,既要送字帖,她也就没打发小丫头,趁着阳光尚好,自己去了。   谁知,抱着字帖刚到正院门口不远处,就遇到了要出门的李青河。   他是回来替林宥拿昨晚带回来的一些案牍文书。   雪雁毫无准备,见之不禁惊愕,身体下意识的行礼:“李大人!”   李青河本不在意,以为是桂之,可听声音不像,桂之也从不这样多礼,所以下意识扫了一眼。   “小姑娘,是你呀!”   雪雁听了这个,心里钝钝的,脑里已经空白无措。   只又行了礼道:“是我!”   李青河也不好同她多说,笑了笑:“可是找棠之姑娘?她就在廊下。”   说罢就自去了。   雪雁终鼓起勇气,看了看他的背影。   半响,她转身回去了。   到底没敢进正院,棠之看起来温和,可精明的很,她怕被看出异样。   匆匆回去,另找了个二等丫鬟把字帖送去。   然后先回了自己屋子,先重新洗了脸,又喝了盏茶,才回去黛玉屋子里。   一回去,就听丹朱在笑:“姑娘这个法子好,陈姑娘杜姑娘定然没有试过的,我这就去园子里嘱咐她们准备着。”   雪雁打起精神,上前问是要弄什么呢?   “姑娘说,天寒,可梅花未开,只能去风轻云淡那里赏枫,不如一并在那处用膳,姑娘们自己烤肉吃。”   “这倒是好主意,你在这儿伺候着旁的,我去园子吩咐也好,上回瞧见过大爷姑爷烤了一回。”雪雁道。   丹朱点头:“那也好,不过姑娘们总要样样精细些,厨房那头我去嘱咐。”   雪雁便同她一并出门去了。   出了院子又各自分开,雪雁脚步匆匆的并不知丹朱奇怪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心里乱的很,原以为对李青河心思消了,也知道季嬷嬷她们张罗着要给大丫鬟说亲,也想着,就这样罢,嬷嬷们都是眼神好的,也向着她们,总不会给她们配那种不着调的人家。   嬷嬷说,选好了人家也会告知她们,定不定的,可按自己意思,她想,若是当真不喜,自梳做个嬷嬷,姑娘也还能用她,就这么伺候姑娘一辈子,也能得个善终。   可没想到,有的人不能见,只一面,思念就翻山倒海而来。   雪雁边有边绝望的想。   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将就了。   风大,就这么迷了眼,她眼眶微红。   另一边的丹朱,却在边走边思索,雪雁是怎么了?   丹朱得了季嬷嬷教导,自然时时多个心思注意着众人,雪雁与她同为大丫鬟,又是自小跟着姑娘的,她其实心思并不特意注意她的,只是雪雁实在不是个能藏心事的人儿。   刚才说话,雪雁半垂眸不同人对视,笑起来时嘴唇有些僵硬,不似往常。   先前还好好的,就去给棠之送了个字帖,再传句话,怎么就不痛快了?   棠之心里有成算,可轻易不给人难堪的,雪雁又如何能惹了她?   这个时辰大爷是必然不在的,正院人少的可怜,只棠之桂之轮流守着,小丫头们都只能定了时辰去打扫就离开的,小厮婆子更是进不去的。   许是路上遇见了什么人?别是那些嘴碎的婆子罢?又想拿雪雁配她们家的小子不成?   这么想着丹朱倒是觉得可能,那些婆子不敢同她们几个掰扯,可雪雁年纪小些,又脸嫩,她们难免动了心思???,想给自家的老鼠□□哄骗一只小白兔回去呢!   她打算回头跟雪雁说说,一味躲着羞着可不行,定要找机会骂她们一回,方不敢纠缠她了的。   眼看着快到厨房了,前头两个婆子在跟一个小丫头说话,小丫头一边笑一边躲开,那婆子指着自己手里的点心,让她回来拿,小丫头不肯,跺了跺脚,笑骂了一句转身跑了。   丹朱猛的停住脚步。   不对,雪雁那表情不像是被婆子们纠缠了,若是那样,她回去应当板着脸同她们骂几句的。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正院,李大人。   丹朱一时有些茫然,嬷嬷不是说雪雁好了么? 第126章 姐妹闺中密语   ◎“你们说,后面缺的那些折子里,那张生可娶了崔莺莺?”◎   第二日, 假装若无其事的丹朱早早起来,去厨房再看了一遍今日的准备,厨房几个婆子很是殷勤, 一口一个丹朱姑娘的,非要先给丹朱做一碗八宝羹让她垫垫。   丹朱没有很推辞, 就在那里同她们说话。   听她们东扯西扯的,多是外头的事, 或是前面几个管事家的琐事。   都是些老话了,丹朱听着不新鲜, 只低头喝羹。   忽的, 一个婆子道:“听说前头李大人,要议亲了呢!”   丹朱心里一怔, 可手上动作不停,仍一勺勺的慢慢吃着。   另一个婆子呸道:“怎么, 你个老皮扒拉的, 巴巴打听这个做什么?想把闺女给李大人不成?做姨娘人家都不要的!”   “人家要娶官家小姐的,自是轮不到我闺女,可你得意什么, 论相貌,你家闺女还不如我家的呢!指不定我家闺女真能做个姨娘的!”   两人只说了这个, 就又互相埋汰了起来,丹朱一碗八宝羹见了底, 便起身要走。   几个婆子又赶紧送出来。   “丹朱姑娘慢走, 早膳我们一会就给姑娘送去可好?”   丹朱回头笑了笑:“时辰也差不多了,装的小心些, 可别凉了。”   婆子们赶紧应了。   待瞧不见丹朱身影了, 才回去又道:“丹朱姑娘好容貌, 性子也好,前头方管事家的想替他家小子求娶,被宋嬷嬷好一顿骂。可见姑娘是要给她们配外头好人家的!”   “好不好的,都轮不到咱们,这话可别再说了,丹朱姑娘看着性子好,可实在不好糊弄呢!”   婆子们不过就着说了几句,就赶紧去忙了。   丹朱回了院子,黛玉已经起身洗漱好了,棠之在给她梳头。   非烟在廊下看着小丫头们打扫,丹朱回了黛玉一声,就去廊下问非烟:   “雪雁呢?姑娘不是说让我们今儿都出来伺候?”   “去正院了,姑娘让给大爷送披风。”   丹朱听着正院二字就心口猛跳了一下。   “大爷这会子早走了罢?”   “恩,也不是今儿就得用的,雪雁要去园子里再看一回,姑娘刚好想起来,就让她走这一趟了,一会也不必回来伺候了,就在园子里候着。”   丹朱唔了一声。   她心里叹息,总不能回回这么巧罢?李大人跟大爷当差去了,应当见不到的罢?   她昨儿琢磨半响,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己也是个姑娘,直接去找雪雁总难以启齿,可若告诉季嬷嬷,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岂不是害了雪雁?   只打算再看两日。   黛玉用了早膳,又让先做些精巧的点心备着。   非烟吩咐了小丫头去垂花门那里候着,只等两位姑娘来了。   陈蕴跟杜姑娘果然早早来了。   小丫头跑回来说到了垂花门了。黛玉就急急的迎出去。   陈蕴远远看见她,开心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   两边脚步都不由得急了些,待靠近了,都笑了起来。   杜姑娘握着黛玉的手:“林妹妹,可算又见着你了。”   杜姑娘名唤作罗罗,她这名字也是一波三折的。   原先也不叫这个,唤作杜薇,可先皇后名讳为蔚,圣上登基后,她父亲觉得若是民间不知道也罢了,官宦之家倒是避一避的好。   就为她改名杜萝,可她祖母嫌弃这个字不好,丝萝丝萝,听着就不是能立起来的,便去了草字头,为罗。   她父亲又觉得杜罗不像个姑娘家的名字,太过刚硬,故而折中一下,改为杜罗罗。   陈蕴扒拉开杜罗罗的手,“你再给林妹妹把手握疼了,莫不是手凉,拿林妹妹给你暖手呢!”   “哦…我倒是差点忘了,你们如今是一家子了!”   杜罗罗一脸惋惜:“怪我父亲没用,怎么不早早来给我弟弟提亲!白白便宜了你们家去!”   黛玉笑着给她们一人换了一个手炉,又带着她们往自己院子里走。   陈蕴还在回怼杜罗罗:“你弟弟?真是笑话大了!你弟弟今年贵庚?可满八岁没有的?”   黛玉才知她弟弟这样小的,忍不住要拿帕子丢她。   杜罗罗还嘴硬:“小点怎么了?小点定了亲就按自己想的教养,让他乖乖听话,你指东他不敢往北的,岂不好的?”   黛玉却听出了点眉目:“莫不是你家里要给你议亲了?要不怎么这样的话敢挂在嘴边的?”   杜罗罗面色一变,羞羞答答的样子道:“再过一年又要选秀了,我家里没有那个心思,就得想别的法子了嘛!”   不等陈蕴跟黛玉笑她,又指着陈蕴道:“陈夫人最近宴席不断的,也不知给你定了没?”   陈蕴不自在了,到底不好意思说什么厉害话怼回去,只低着头往黛玉身上躲。   黛玉笑着拉她们进了屋子,非烟赶紧斟茶来,又跟晓词等去外间候着。   “看来你们都好事将近呀!”   黛玉挨个打量。   杜罗罗喝了茶,先问这是什么茶,怎么有股子果香?   不等黛玉回答,又先道:“到底是定了亲的,促狭起我们来了,我偏不羞的,随你说罢。”   黛玉啧啧两声:“小娘子,有几分骨气嘛!”   还在羞着的陈蕴噗嗤一声笑了:“你哪里学的登徒子样儿!”   “谁还没看两折子戏了!”   陈蕴转身学着黛玉,挑起杜罗罗的下巴:“我瞧着这小娘子的确姿色不错,与我回去,待我休了那昨日黄花的婆娘,就娶了你可好?”   杜罗罗头一歪:“我呸!什么混账东西!拖出去打死!”   黛玉接口道:“这样丧良心的就该打死的!小娘子,还是来与我做原配正室罢!”   三人闹成一团,乐不可支的歪在靠枕上。   一时间三人发髻都乱了,对视一眼,又娇笑起来。   陈蕴凑过来小声笑道:“你们看戏本子吗?我偷偷看戏本子来,家里我可不敢这样闹的。”   杜罗罗也凑过来,亦小声道:“我倒是也看过,可大多凄凄惨惨,无趣的很,左不过是那些我觉得忘恩负义的段子,也不知排成戏祖母怎么就看的又是哭又是笑的。”   黛玉也道:“我家养着戏子,可来回只排了几个寻常热闹戏,那些期期艾艾的哥哥一概不许排的,戏本子这样的更是没有的。”   两人又问陈蕴看了什么?   陈蕴极不好意思:“已烧了的,没得带坏了你们,说不得。”   两人听了,有些惊讶,什么戏本子还要烧了的?遂不依,又去做弄她,定要她从实招来。   陈蕴终是不肯,摇头道:“那戏本子文采倒是好,可我从未听过的,不知是外头也没有,还是只不能让我们看的?且来路又稀奇,我自看了,都有所挣扎不解,再说与你们,岂不是祸害?罢了罢了,我自过一阵就撂过去的。”   黛玉因道:“如何就挣扎不解了?你说说,我们或可给你解了也未可知。自己闷在心里,万一想岔了才是祸事呢。”   杜罗罗也道:“如何来路稀奇了?天上掉下来的不成?我看过的戏本子也有些的,你且说说名字,看我知不知的?”   陈蕴犹疑不决:“说来奇怪,我那里原不能有那样的东西的,书架子的书不说尽看过了,也十之八九了,可偏偏那日兴起,抽了一本杂谈游记来看,里面打开,却不是游记,是一本唤作西厢记的戏本子,一共十二折,可也并不是全部。”   杜罗罗思索片刻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可见是我祖母不爱看的。”   黛玉听戏更少,自然就是不知了。   又让她说那戏文来。   陈蕴更加低了声音,三个凑一起,帕子遮住脸庞。   她方说了里面的大概故事,这十二折,原从张生初遇崔莺莺,到侍女红娘帮她月夜去寻张生止。   她又捡着极好的句子说了几句。   说罢,三人都静默了好一会。   黛玉闻之,轻声道:“你可如何想的?”   “初看觉得词藻极好,原这样的书也是有好句子的,可抛开句子,一时觉得崔家出尔反尔,实在无耻,崔莺莺倒是有情有义,不只攀高门的。”   “后又觉得那崔莺莺也实在胆大妄为,若被发现,只能一死了之了,还有丫鬟红娘,更是擅作主张,有欺主之嫌。”   “可又一时觉得…”   陈蕴咬唇声音极低:“不知是得一心???人好,还是父母之命择一门当户对,平安荣华的好?”   这话一出,又是静默。   “你们说,后面缺的那些折子里,那张生可娶了崔莺莺?”黛玉先出声道。   陈蕴微瞪双目:“应当娶了罢?他们毕竟…你如何会想到这个?”   黛玉自不能说,她想到了方大姑娘,也是痴情一片,人家却不肯娶的,弄到如今,自己命悬一线不说,阖家都不得安宁。   “只是心生奇怪,若是他要娶她,去考取功名再回来迎娶不好么?如何非要同她月下相见…这等孟浪之事,实在不像珍重姑娘之举,既然不珍重,那日后反悔也是有可能的。”黛玉道。   陈蕴顿住了,“我竟没想那些的…”   杜罗罗突然一拍手,道:   “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的!林妹妹这话提醒我了!”   作者有话说:   对西厢记的观点,没有褒贬评判之意哈。   就是三个小姐妹,一起玩耍一起分享小秘密。   告个假,出去聚个餐,今天昏睡了一天,存稿告急中,今晚不更了哈…   明天重新打鸡血继续! 第127章 桃园三结义呀   ◎“其实我还能想到别的,桃园三结义,可也是这个桃的?”◎   “你们可看过寒窑记?我祖母爱看的, 每每看了还要怒骂,可不许我看,我就偷听过一回, 说的也是一相国千金,绣球招亲, 招了个贫寒子弟,她家便反悔了, 不肯让姑娘嫁了,可姑娘愿意, 硬是脱离家族同那贫寒子去了, 后来那人说是去从军了,一去十八载, 那姑娘艰难苦守寒窑,却不知, 她的夫君早就娶了他国公主!”   “这西厢记差别也不大罢?若那张生日后没有功名在身, 他们可是也要脱离家族,挖野菜为生?”   杜罗罗这话让陈蕴脸色一变,她看向黛玉, 一时无措茫然。   黛玉握住她的手,笑了起来:   “都说有的戏本子不许咱们看, 是怕容易让咱们移了性子,可我怎么觉得, 该看看的?若是不看, 咱们怎么知道这种忘恩负义之人,实则一点亏都没吃的?吃亏送命的都是姑娘们?凭什么呢?可见是写这些戏本子的人痴心妄想罢了, 且姑娘们里里外外伺候的多少人呢?哪里又那么容易见了?要我说, 若真见了, 先要打一顿再说的。”   “说的是呢!真真倒霉的都是姑娘们,那些忘恩负义之人却是过的好好的,更可气的是,寒窑记里,后来她还宽恕了他,呵,真是荒唐愚蠢!”   杜罗罗也是不忿的很。   陈蕴回握黛玉的手,半响道:   “我竟一叶障目了,多谢。”   “这个谢字可怎么说?”黛玉娇嗔。   陈蕴眉目舒展,笑道:“是我该打!”   黛玉又放低声音凑她耳边:“你可同你母亲说了?”   陈蕴摇头:“母亲怕不得打死我的!”   “可我觉得,该同夫人说一说,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你房里,实在诡异,到底夫人比我们看的更透彻。”   陈蕴恍然,点头:“这话可当真要谢了!”   “只一个谢太过单薄了些,你那本孤本的琴谱,借我几日罢了。”   “这有什么!明儿就给你送来!”   话至此,三人又是相视一笑。   才让人进来重新理了理发髻,又说了些女儿家的话来。   黛玉方道:“今儿去园子里用膳,有新鲜花样让你们瞧瞧。”   杜罗罗赶紧起身:“你给我的画我反复看了几回了,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你家园子也无高山大川,怎么出得来那样的景致?今儿倒要好好瞧瞧。”   又问陈蕴可见过?   陈蕴摇头:“我头一回来呢!”   杜罗罗笑了起来:“有人与我一样没见识,我便开心了。”   正要走,又想起一事来,唤了自己的丫鬟来:“给你们做的香包已经成了,外头的荷包是我亲手绣的,数目不多,也是个心意,权当离别赠礼,明年春日,咱们再会。”   说罢让丫鬟去娶,分给黛玉陈蕴看过,又各自让丫鬟收好。   黛玉听她春日就回,便觉得不那么不舍了。   “可是每年都要回去?”   “可不!祖母定要回去过除夕,我陪着也是个照应,所幸路途不算远的,回去了还可以同叔伯家的哥哥外头转转,比在这里自在的多!”   “可要画了给我们才好!”黛玉道。   “那是定然的,不过到底冬日通信不便,我都攒着,明年春日,再给你们瞧得,旁的不说,庙会你们就没去过的!”   她说的欢喜,让黛玉跟陈蕴都心生羡慕。   杜罗罗看出来,却道:“我定给你们多画些,再回来讲给你们,但凡能拿回来的玩意,我都给你们带一份,看你们可怜巴巴的样儿,我都想干脆把你们塞箱笼里偷偷带回去了。”   黛玉跟陈蕴被她逗笑了,三人簇拥着往外走。   “咱们坐小轿子罢!到了园子,也走的轻松些,午膳还有的累呢!”   黛玉这么一说,两人更好奇了,自然没有不应的。   待到了园子处,只见两排金柳伫立,柳枝低垂,如拱门般交替出一道长长的甬路来。   尽头模糊可见有山石。   杜罗罗打量柳枝道:“这是柳树?可这个时节了?怎么还有叶子的?又是这样的颜色?不似枯叶,倒像是枫叶一般天生的颜色似的。”   “这是西北来的树,名儿就叫金柳,今年刚得的,听说是也落叶的,只要等雪,雪来它才肯落叶,其余时节都这个颜色。”黛玉道。   陈蕴也打量著称奇:“一棵树竟也有那等风雅之心!”   走过金柳甬路,就见一座假山,山上有枯藤覆盖。   黛玉道:“这也是后来加的景儿,原是为这新得的琼藤设的,这藤如今看着不打眼,到了夏日,便会覆盖满山,有异香来,切开藤蔓取汁水,制成香包,蚊虫不近身的。”   “有这样的?味道如何?明年也给我些。”陈蕴道。   “味道尚可,比薄荷片还好闻些,也不用那么麻烦给你们汁水,明年给你们移植一株便是了。”   两人笑着谢过,又绕过假山,便是原先的景儿了,一株老桃树,已经落光了叶子,旁边是茅草屋,还有几艘乌篷船。   雪雁候在船边,遥遥行礼。   待三人走近,雪雁又笑着福了福:“姑娘,船暖好了,请姑娘们上船罢!”   黛玉遂携陈蕴杜罗罗坐了一艘船,有两个婆子摇船。   大丫鬟们坐了一艘,跟在后面,再有几个婆子又坐了一艘。   黛玉她们的船先行,陈蕴跟杜罗罗拢着披风坐稳后打量,船内果然很暖,中间有一小桌,桌上放着瓜果点心并一套茶具,还有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枝新鲜的茶花,旁边有红泥小炉煮着茶水。   “旁的也就罢了,这茶花开的这样好?可哪里来的?”杜罗罗问道。   “可是家里有暖房?”陈蕴道。   “是,去年哥哥弄了一个,不过是为着冬日里也吃些新鲜菜,又养了些花,可花有些难养,不多得的。”   陈蕴眨眨眼:“怪不得我大伯府里今年也在弄这个,我母亲说是二哥哥的主意,还赞他一回呢!也要去养些花等年节用的。”   黛玉别过脸,娇声道:“偏说这个做什么,还不看景儿!”   说罢,亲手给她们斟茶,还是带着香柚果香的,杜罗罗又问这是什么?   黛玉道:“是香柚外面那层,晒干了揉进茶里的。”   “我也回去做去,你们可喜欢这味儿?我学着做成香包给你们可好?冬日里闻着清甜。”杜罗罗喝了一口道。   “自然好的。”黛玉点头。   陈蕴却拍了她一下,指着外面:“瞧!”   船已至那重峦叠嶂之中,杜罗罗认出是黛玉所赠画里之景,不由赞叹。   “眼见为实,这话竟也可用在这里的。”她喃喃道。   虽冬日里,山崖枯树居多,可仍让人觉得壮阔。   忽的一只金色小猴儿自崖壁上冒出,攀着一根枯藤一荡,就落在了船上。   倒挂窗口下来,坐在窗边上,冲她们三个伸出了手。   陈蕴跟杜罗罗又惊又喜,不知该如何,黛玉一笑,拿起一个橘子递了过去,小猴儿果然拿住了,几下剥开塞进了嘴里,陈蕴见此,也试探着递过去一个香梨,小猴儿又接过,几口吃了个干净,果核都不剩的。   杜罗罗也大胆的捧了一把干果给它。   小猴两手捧住,却不吃了,冲她们作了个揖,然后趁着船行至拐角,一跃去了另一边的丛林里了。   杜罗罗又去另一边窗口看,见丛林里有小鹿跳过,似乎还有两只什么鸟儿,拖着长羽在树枝上跳跃。   “你家园子,真是别具一格。”杜罗罗虽夸着,却没看黛玉,眼睛只盯着外头,又道:   “那鸟儿鹿儿的,我家庄子里也有,可关着养着,到底没趣,那小猴儿我却是没见过的,如此有灵性,比猫儿狗儿还好的呢!”   “万物有灵,百闻不如一见。”陈蕴亦道。   至桃花坞,黛玉道:“这里不请你们下去了,明年春???日,桃花灼灼,再请你们来踏花作诗!”   陈蕴点头,指着前方一块石碣上的赠春道:“这字可是源自那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正是。”黛玉笑道。   杜罗罗闻声也看过去:“也只你这般了,若是我也只能得盛桃二字罢了!”   “你倒是实诚,这点最是难得。”陈蕴端茶敬她,又敬黛玉才情心思。   “其实我还能想到别的,桃园三结义,可也是这个桃的?”   黛玉噗嗤笑了:“是这个没错,但我家桃树只开花不结果子。”   陈蕴一脸纠结:“你莫不是想我们三个也结义罢?那我要做那关云长,你倒是像张飞的。”   杜罗罗摇头:“林妹妹最小,怎么就要喊她大哥了?”   “嗳,三弟!”黛玉道。   陈蕴笑的端不住茶杯,赶紧放到桌子上,自己拍着心口方缓过来。   黛玉也是自己笑的要咳嗽,捂着嘴角好一顿喘息,才好些,道:“结义道还不急,明年春日,咱们结个诗社如何?总听外面文人举子的办春宴诗社,咱们也起一个,方不负春光。”   “这倒是个好主意,人也不必多的,就咱们三个,我再叫上赵二姑娘如何?她于诗词一道也是有些见解的。”陈蕴道。   “自然好的。”黛玉拍手。   杜罗罗却皱起脸来:“我实在不擅这个,给你们凑个趣,做个书写记录倒也是可的。”   “那便这么定了。”   三人为此又饮了一杯。 第128章 她想哥哥罢了   ◎她到底不好说,她想哥哥了。◎   外面竹林已过, 仍没有停船,黛玉道冬日偶尔有笋,得了给她们送去尝鲜。   到前头听雨的树屋处, 船方停了停。   黛玉道:“不是请你们下船的意思,不过是显摆下我的这处好地方。”   陈蕴先看题字:珠落   杜罗罗只看那树:“竟是一株就这样大么?”   黛玉点头。   “既有珠落二字, 可是听雨的去处?”陈蕴思索后道。   “是!夏日逢雨而来,便知妙处。”   “那明年夏日, 我们也不必你下帖子了,下雨时, 自上门来了。”杜罗罗笑道。   黛玉自然应的。   复又让船前行, 至枫林山下,岸边一石碣, 题字:风轻云淡。   “就是这儿了。”黛玉道。   方携她们上岸,后面大丫鬟们的船也停了过来, 纷纷下来跟过来伺候。   给姑娘们换了手炉, 又紧了紧披风带子。   “这里是仿山而建,不过地势不高,台阶平直入内, 也不甚远,咱们自走走可好?”   陈蕴杜罗罗自应了, 也不需人伺候,三人自走在前头。   “这株枫树似同旁的不同, 颜色更红些, 叶子花纹也更清晰些。”   陈蕴停住脚步,“我学了个法子做书签, 摘些这样的叶子给你们做些可好?”   “怎么不好?看好哪个, 摘了就是。”黛玉道。   她们也不用丫鬟, 自己踮起脚尖,亲手摘了几枚。   互相看过,又都给了陈蕴。   陈蕴唤晓词来收好,方又前行。   不多时,见到了几间小小的房舍。   房舍前有一石头,表面平滑无比,似刀切的玉一般。   “这处晒书倒是好的。”陈蕴上前笑道。   “你最知我心意,秋日里晒过一回了。”黛玉亦笑。   杜罗罗却已看向院内。   丫鬟来回走动,正往外搬东西。   “这是串的要烤的肉?”   “可见你是见过的?”   “听过,可未见过!”杜罗罗有点欣喜,“今儿我们就吃这个?可是要我们自己动手?”   “恩!就在这院子另一边,风吹不过去,又可身在景中。”   “妙极!”杜罗罗拍手,迫不及待的往那边走去。   陈蕴跟黛玉亦携手跟上。   只见那处已经摆了三个小炉子,另一边还有两条长桌,摆着各式各样的串子。   丫鬟们还在往这里摆各种调料。   黛玉道:“东西都摆在那里,咱们也自在些,爱吃什么,只自己拿去,自己烤了尝尝,若是吃不得,再让她们烤。”   “这倒是有趣。”陈蕴也欢喜。   “可得先换窄袖的来,怪倒你让我们带着,我还当得骑马呢!”杜罗罗看了一圈,就要去更衣了。   黛玉陈蕴亦分别入内,换了轻便窄袖的衣裳出来。   杜罗罗先选了鹿肉来,又看着调料各色碟子不知如何下手。   黛玉其实也不知的,三个人先手忙脚乱的玩了一通,各自笑了一回,才让婆子们上前帮着。   “原是这样的!不必你了,你自就可以了!”杜罗罗看了一会道。   黛玉跟陈蕴看过去,果然她做的有模有样。   两人也不甘示弱,又看了会,方动手烤制起来。   倒是能吃的了,各自吃了些,又互相交换品尝,黛玉同陈蕴对了个眼神,皆凑到杜罗罗跟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杜罗罗正烤着蘑菇,问道。   黛玉端茶道:“怕你渴了,给你斟茶呢!”   杜罗罗不做它想,谢过便喝了口。   陈蕴只看着她的蘑菇,问道:“可好了?你加点那个紫苏可好?”   “我不吃紫苏。”杜罗罗摇头。   “可我吃呀!”陈蕴一脸无辜的看她。   杜罗罗看看她,再看看黛玉,恍然大悟,叹息道:“你们这是等着我伺候呢?”   “呀!被她看出来了!”黛玉小声笑道。   “罢了罢了,看你们这样可怜,给你们烤一些罢!”   黛玉陈蕴虽要杜罗罗给她们烤,可也不消停的,一个偷偷加辣子,一个偷偷加些奇怪粉末,杜罗罗是又气又笑。   三个人闹成一团,半响方歇。   让人伺候着更衣梳洗过,再上了茶来喝过,又去林子里转了转,说笑间不免又闹了一场。   回来用了盏茶,陈蕴跟杜罗罗就要告辞。   “瞧你这依依不舍的模样,跟了我回去罢!”杜罗罗笑道。   “要去也是去我家的,你不必想了。”陈蕴挡住黛玉,得意洋洋。   杜罗罗只好叹气磨牙,甩了甩帕子就要走的。   又乘船而归,黛玉复又送去垂花门处,三人挂着笑皆拉手晃了晃,才互相行礼告别。   黛玉对陈蕴使了个眼色,陈蕴心中了然,郑重点头。   黛玉方放心了。   待回去院子,非烟等又忙着伺候黛玉炕上坐着歇歇。   黛玉确有些乏了,笑道:“你们也别忙了,都歇歇罢。”   丹朱回道:“我们哪里累了,有些撑着了倒是真的。”   剩下的烤肉等物,黛玉都让她们几个并陈蕴杜罗罗的丫鬟嬷嬷们一起用了。   棠云端了香柚来:“姑娘,用点这个清清口罢。”   黛玉点头,银签子插着慢慢用了几口,就又放下了。   “你们也吃些罢!那肉吃的时候好,可现在确实腻歪的慌!”   大丫鬟们谢过,却没有立刻拿的,黛玉也无心做旁的,就半歪在靠枕上,看她们拿了剩下的烤栗子在剥,要给她做栗子糕。   “雪雁呢?怎不见她?”   丹朱心里一突,差点被栗子皮擦了手。   非烟回道:“还在园子里呢,看着她们收拾了,怕园子里那些人不尽心,弄的不好,还有今日用过的物件都要带回来的。”   “她今日辛苦,那牛乳糕她向来喜欢,就给她罢。”   “嗳。”非烟应了。   “你们也都轮着去歇歇罢,并不非要都在我这里的,香柚也拿下去分了罢。”   丹朱拍拍手上的栗子皮,起身,“我先去给嬷嬷们送些罢!再去园子里看看,起风了,雪雁没带披风呢!”   黛玉颔首。   丹朱方端着盘子出去了,先给几个嬷嬷送了香柚,又去拿了自己的一件披风,才往园子走去。   她向来出门都带着一两个小丫头跑腿用,这回心里存了犹疑,便没带旁人,只自己顶着寒风而去。   留在屋里的非烟和棠云,一边做活一边同黛玉说话,怕黛玉乏的睡过去。   黛玉有些心不在焉,她想的是陈蕴今日说的戏本子。   若不是她先知了方大姑娘的荒唐事,又会如何看待这个戏?   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   月色溶溶月,花阴寂寂春。   ……   陈蕴说的这些词句,的确极好,她不过听了一遍就记在心里。   也不怪陈蕴会忍不住读来,又生了那样的纠结。   若是自己,怕也是会读的罢。   又想那故事,明面上像是赞崔莺莺重情重义,不嫌贫爱富,又骂崔家残酷阴险,可内里,实在是得了好的都是张生一个罢了。   崔莺莺更像是个好端端非要自己去搏命的人,是生是死,都系于旁人一身去了。   不知她后来如何?可会后悔?   又想哥哥说的,你当珍重自己,旁人反而让你三分。   遂道:“我那最里边架子上的书,上回不曾晒过的,捡着个好日子,也拿出来晒晒。”   她怕也掺了什么进去,虽说不大可能,可陈蕴,阖家掌上明珠一般的姑娘,里里外外二十个人伺候的,不也让人钻了空子?   那边非烟出声应了。   黛玉突然又道:“打发人去哥哥那里看看,若是哥哥今儿早早回来,就让哥哥来我这里用膳。”   顿了顿:“就说,也无事的,若哥哥乏了,便不???必过来了。”   她到底不好说,她想哥哥了。   棠云起身道:“我去罢。”   也是怕小丫鬟说的不好,大爷回来再以为姑娘是有个什么事,再白白着急。   正要出门,就见着了雪雁跟丹朱回来,听她这个差事,雪雁解披风的手缓了缓,道:“索性我去罢,起风了,你还得折腾,我也不差这会子了。”   棠云笑着谢她,又说给她留了糕点。   “我也不进去给姑娘问安了,我身上带着寒意呢!”雪雁转身就要出去。   丹朱在后,冲她一笑:“带两个小丫头去罢。”   雪雁笑笑:“不过是传个话,带她们做什么,都又没有厚披风的。”   丹朱笑而不语,自解了披风,又去暖手去了。   雪雁看她背影,许是心虚,只觉得丹朱有些两样,平日里该多说两句话才是的。   棠云在侧,要送她,她也不好多说,推门,又出去了。   丹朱暖好了,才进去给黛玉请安。   “快歇歇,这样的大的风。”   “雪雁呢?”非烟问道。   “去正院给大爷留话,她刚好回来,说已经寒了,不差这一趟了,便又出门去了,倒是便宜我了。”棠云道。   非烟点头:“一会你该斟茶谢她。”   丹朱在旁跟黛玉说了几句园子的处置。   “屋子里我让人放了炭火烘着,冬日里也不至于冻透去,听院子里的管事婆子说,这几日像是有雪的样子!”   “还有这样的能人?若真有雪,你当去赏她。”黛玉笑道。   “倒是暖房里的茶花若有好的,该拿几盆出来,给太妃两盆,陈姐姐,杜姐姐她们也送去一盆。”   “嗳,我明儿再去看看,前几日是只开了一盆的。”丹朱应道。   黛玉点头,觉得好些了,又让拿书来看。   非烟亲自去拿了,棠云则将蜡烛点了起来。   惹的黛玉轻笑:“这才什么时辰,你就点这样多的烛火。”   “姑娘看书费眼睛呢,亮堂些才好。”   “那你也别在下头做针线了,凑过来罢。”   “嗳。”棠云带着针线筐往炕边坐了坐,她针线最好,给黛玉贴身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   如今在做个新手捂给黛玉。   丹朱见没什么事儿,就说去厨房吩咐菜色:“大爷若是过来,菜色总要换一些。”   黛玉点头,丹朱便行礼告退了。   披着披风一推门,风越发大了,寒气逼人,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咬牙脚步匆匆而去,却不是厨房的方向,而是季嬷嬷的屋子。   作者有话说:   从八月到十一月了竟然!   十一月,我们依旧要努力生活努力快乐呀! 第129章 妹妹可听禁戏   ◎我哥让我听禁戏,还要我拿这个做文章!◎   不曾想, 果真下了雪,却是在天将将黑的时候。   林宥冒雪骑马而归,倒是被李青河唠叨着披了披风。   可今儿的风依旧太冷, 饶是他也有些受不住,只纵马飞奔, 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   有一架精致马车,正也冒雪而回, 车夫也是因着风大太冷,让两匹马跑得快了些, 车夫倒是远远看到前方有马而来, 不过仗着自家乃国公府,所以不曾避让, 依旧催马快快前行,后面跟着一串小马车, 亦跟着加快了许多。   林宥自前方亦看到了车队, 本想略一闪,自旁侧而过,谁知看到了灯笼上的字:承恩公府。   倒有些愣神, 他的马乃是极好的宝马,不用他催, 就自奔腾如风,他这一愣, 倒是来不及止住马, 车队已近在眼前。   对面的车夫没想到来人竟然丝毫不避让的,到底怕出事, 急忙止马, 想先停下再过理论。   可马没那么快止住, 林宥的马又气势惊人,倒惊了他的两匹马,自行往旁侧而去。   如此,林宥倒是无事了,路已让开,他眼神都没有给一个的,就这么纵马而去。   车夫好容易止住了马,虽没有撞进旁边的店铺里去,可也狠狠颠簸了一番,让马车里女子惊叫不断。   车夫止住了马,也已经大汗淋漓,端是吓得。   他不顾寒风,跪地叩首:“姑娘!姑娘可怎么样了?奴才该死!请姑娘恕罪!”   马车里赫然是自外祖家回来的林二姑娘,这林二姑娘今日的确有些倒霉,本来去外祖家代母亲请安,不至于如此晚才回,偏外祖母用过午膳犯了点痴病,拉着她唤小女儿的名字,怎么都不肯松手。   她挣扎不过,舅母又只看热闹,并不帮扶的,已是心情抑郁,如今匆匆而归,又遇到了惊马,不由得更是震怒。   “可知是哪个?”   她伸着手,由丫鬟给她揉着手腕处,冷声问。   “姑娘,是,是靖安侯。”   是他?!   林二姑娘捂住心口,只觉得说不出的气闷。   马车上明晃晃的挂着承恩公府的灯笼标志,林宥非要冲撞她的马车,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竟就这样一点情面不留的么!   “回府!”她咬牙道。   车夫赶紧爬起来重新架马,他可不认为二姑娘这是能放过他了,怕是回了府里,自己就好日子到头了。   面上凄然,也不敢再跑快了。   只心里咬牙琢磨着,怎么把过错都安在靖安侯身上才是,阖府都知道当初的大公子,如今的靖安侯已经同家里决裂了,如此,府里总不会为这个是谁的责任去同靖安侯对峙理论,暗里记上一笔才是真的。   兴许自己还能保一条命去。   林宥并不怎么往心里去,到了府里,李青河却在后嘀咕:   “那家故意的罢?看见咱们还纵马那么快,风大,他就不怕躲闪不及?莫不是空着车呢?只为了陷害咱们?”   “哪那么多话!”林宥没好气。   他觉得只是巧合罢了,可天气骤变这么冷,又遇到这样的事,晦气倒是有的。   李青河闭嘴了,老实的跟着他去正院,打算厚着脸皮蹭个晚膳,要有碗肉汤就更好了。   林宥进去,棠之从西厢房跑了出来。   “大爷回来了,可太冷了这会子,先用碗红枣姜汤罢?”   林宥点头,余光看到她后面跟着行礼的丫头。   不是桂之,他略多看了一眼。   “你怎么来了,姑娘有话?”   赫然是还未离去的雪雁。   李青河也看到了雪雁,可林宥还没进屋,他倒是不好先躲进去的。   雪雁赶紧上前将黛玉的吩咐说了。   林宥道:“回去回你们姑娘,我一会更衣就去,让她多备个汤就好。”   “是!”雪雁行礼。   林宥抬脚进了屋子,棠之已经去端姜汤了。   李青河慢了一步正要进去,雪雁冲他一礼:“李大人。”   “小姑娘,你别这样多礼。”李青河笑了下。   雪雁起身嗳了一声。   “风大,慢些。”李青河说完就进屋去了。   雪雁尚来不及看他背影,棠之就端着两碗姜汤匆匆而来。   “雪雁,今日多谢你了,你路上慢点。”   “姐姐客气了。”雪雁拢了拢披风,同她一笑,便往外走了。   原是雪雁来了,棠之正在认字,她学的晚,不如雪雁自小跟着黛玉的,所以问了她几个字,雪雁道她也无事,姑娘那里不用她伺候的,就在这里同棠之多认几个也罢。   棠之很是感谢,又打发小丫头去黛玉院子说了一声。   黛玉自无不可,本就是让雪雁回来歇着的,她要留下教棠之,也是她们的情分,还让小丫头带了两碟子点心给她们。   丹朱自季嬷嬷处出来,又去厨房吩咐了,刚好听得这话,心里一叹。   季嬷嬷这次有心教导丹朱,竟只说让她先不必惊动姑娘,让她自己想法子,想好了再去回她。   她如今是七八分确认了,雪雁怕是心思又起来了。   老话说,未扑灭的零星之火蛰伏后再起,必成燎原之势,更甚从前。   她压下心思,只等着雪雁回来,问上一问,如今,羞不羞的,也顾不得了。   林宥更衣略暖了暖,就往黛玉这里来了。   黛玉看他披了披风,兜帽也带了,欢喜一笑,硬是塞了一个手炉给他,暖了暖手。   又亲手给他盛汤。   “快坐下,我自己有手,今儿你待客,定累了的。”   “已经歇了好一会了。”   黛玉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慢喝着。   “怎么这样看着我笑?可见今日欢喜了?”   黛玉点头:“欢喜。”   见了哥哥更欢喜。   “下了雪,知道你喜欢,可风大的很,明儿老实屋里呆着。”   “知…道。”黛玉带点撒娇似的,拉长音调。   “可是要我再给你堆个雪人?”林宥看她这样,笑意更浓。   “想的,可雪停哥哥又该当差去了,待下一场罢?”   “若是今晚雪够大,我明儿偷懒不去了就是。”   “哥哥如今这么懈怠了?”   林宥却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的?”   黛玉一愣,仔细打量,笑道:“冻的耳朵还红着呢!赶明儿给哥哥做一对兔耳朵,捂住了就好了。”   “你就闹吧!”   “果然亲近之人不容易看出来的,我又长高了些。”林宥有些得意。   这回兴许就比水溶高了。   “竟是这个?我果???真看不出的!”   “我也是衣服不对了才觉察,想了想,我竟还年少呢,那么循规蹈矩的做什么!”   黛玉笑他:“哥哥说不循规蹈矩,可品性在那里,又能做什么去?总不会欺男霸女的。”   “那也该松快些,跟忠顺王似的,听个戏也好。”   黛玉听了,趁机道:“哥哥听什么戏呢?可不许听不好的!既然管着我,哥哥也要以身作则才是。”   “这…不过那也没什么,不该听的我早就听过了,忠顺王府什么戏没有,他可没有那么讲究,有时候还故意让我看的。”林宥道。   黛玉故意凶凶的问:“哥哥快从实招来,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了!”   “我那时候懂什么呢!如今大多都不记得了,尤其那些风花雪月的,没意思的很。”   “哦?那哥哥可是听过那些什么贫寒学子攀上富贵人家的戏?”   林宥脸色一变:“你哪里听的?哪个敢在你面前说这种东西?”   黛玉赶紧央道:“左不过在荣国公府时听老太太说过一嘴,可也不许我们看的,只说有些书生净写了这些痴心妄想的戏码。”   “老太太倒是有些见解。”林宥又看不出生气了。   黛玉方继续问:“可那样的戏,我们听了才知人心险恶,为何偏偏要禁呢?”   林宥被问住了,想了想道:“倒是我狭隘了,信了人云亦云,都说不能让你们看,我也没细想过缘故,好像就是怕你们姑娘家看了,再犯傻罢了。”   “可我妹妹又不傻,做什么同她们一样?”林宥倒是自己把自己劝了。   “你是想听什么戏?”   黛玉怕他觉察,一脸无辜:“我怎知有什么戏不好让我听的?既然不知,怎么又会想?不过是不得其解,问问哥哥罢了。”   林宥唔了一声,“那我回头问问有什么戏本子给你看看,再让她们排几折子给你就是了。”   “哥哥不怕我听了再想岔了?”黛玉笑道。   林宥想了想:“那你每看完一折子,就给我写个文章来看看便是。”   黛玉!!   我可是听错了?   我哥让我听禁戏,还要我拿这个做文章!   林宥挑眉:“怎么?不妥?”   黛玉敛眉乖乖点头:“妥!”   用膳后,林宥没有多留,又冒雪回去了。   黛玉也有些乏了,只打算屋子里看会雪,就去安睡了。   丹朱遂让人把外头的灯笼仔细挑亮了,又多挂了几个上去,让黛玉可以看见雪花纷飞的影子。   林宥回去后,李青河也还等着呢,到底蹭了林宥份例里的一大碗汤并两个菜,他也没自己吃独食,带回去跟姜启一同用了,才又回来正院等林宥。   “爷,这雪这么大,明儿您坐马车去罢!”   “若是雪一夜不停,我明儿就不去了!你让姜启去给我告假,我在家里堆雪人。”   李青河:“额,爷,要不编个像样的理由?何苦气死刘大人呢?”   “那你编吧,我不擅这个。”林宥随口道,可人没闲着,又去看带回来的案牍。   李青河只当他在夸自己心思巧妙,给林宥斟茶,又在一旁候着。   林宥琢磨了一会,弹了弹手里的纸:“这案子的确很不对,怎么好好的,这屠户突然就发狂了?没有武功,却能一口气杀了九户人家?”   李青河听了,打起精神,如今他也入职刑部了,正七品文书,虽仍只跟着林宥办事,可到底刑部多给了一份俸禄。   他做事也不糊弄的,这案子他已经仔细了解过了,事发之地离着京城甚远,是在西北地界,小村子,虽然是大案,可案情清晰,人赃俱获,杀人偿命,很好判决,不至于上呈刑部审核,只年末呈上来留个死刑案卷即可。   可偏偏凶手的胞妹,嫁了县令当小妾,非说此事有冤情,她哥哥还有妻儿老小,决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又因为她的缘故,村里对哥哥只有奉承的,哪里能得罪了哥哥,再让他下那等狠手。   且她哥哥杀了人后,全无记忆,只一味地否认,可那双手血都没干呢。   县令宠爱小妾,就想看看怎么让她哥哥定个过失杀人,只流放也好。   可让上封府尹知道了,把那县令一顿臭骂,说他徇私枉法,竟要治他罪过,且年终考评,给他个极差,眼看着官位不保,县令苦求不得宽恕,被逼无奈,只得硬是搜集证据,试图证明屠户杀人是中了邪。   当地村落老旧,还信奉一些山神,中邪这种事也是广为流传,若真如此,屠户不判斩首也是有可能的。   那县令也就不算徇私枉法,反而是断案清晰了。   谁知,县令突然暴毙。   这让不满府尹的另一个小官吓坏了,只觉得府尹如今都敢杀朝廷命官了,不知自己哪天也会小命不保,于是想尽办法,把这事闹上了京城。   也不为这屠户杀人的事,为的是县令的暴毙。   “爷,我仔细看了,这案子牛头不对马嘴的,那边如今努力查的是那个县令暴毙是不是他杀,又是不是府尹派人所杀,您手里这个案子,反而搁置了。”   “爷,您为什么独独关注这个?我只觉得要么是屠户喝了酒,喝的实在太多了,醉酒之人第二日不记得了,也是有的。那中邪一说,倒是有些无稽之谈了,小地方嘛,王法都比不得他们信奉的山神大人,有这种供词也不足为奇。”   林宥拿着纸给他:“你看那段供词,他只记起来一件事,他家每天晚上的晚膳,都留一部分出来,做第二日的早膳,可那日他清醒过来,看着满手鲜血惊吓过度想喝水,却发现家里的剩余饭菜都不见了。”   李青河接过纸,“我看过这段,这个是有些可疑,可山神还吃剩菜剩饭?”   林宥抽回纸:“滚一边去。”   李青河摸着下巴,琢磨:“爷,您别说,要是再加上县令暴毙,这事就有点不对了,若真是那个府尹做的,他为了遮掩什么呢?杀人泄愤我倒是不太信的。”   “你这才说了句有用的话。”   让林宥觉得不对劲的就是府尹的供词,像是在遮掩什么似的,他越拼命的自圆其说,越想把屠户的案子跟县令的分开,林宥越觉得奇怪。   他好像宁可担上杀县令的罪名,也不想屠户的案子有什么波折似的。   “可,爷,太远了,我们又不能亲自去查,他们那里,民风老旧,如今官差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林宥知道,他不可能为了这么个有疑问的案子跑西北去,派李青河去也不行。   那里万一真有什么邪门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李青河再出个什么岔子,就不值当了。   于是只道:“先压着这两个案子,不让他们结案,不结案那个屠户就不能问斩,拖一拖,看看有没有什么变故罢。”   “也只能这样了。”李青河道。   他只以为林宥向来喜欢杂谈诡案,不过对案子中邪的说法感兴趣罢了,拖一拖也没什么。   林宥也无心看别的了,让李青河先回去,唤了棠之端了安神汤。   黄院判又改了方子,可也差不多的,他倒是快习惯了。   一夜雪未停,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林宥果然告了假,可那雪人,却只堆了一半。   作者有话说:   已经进入尾声部分了。   具体字数不好说,但是要开始慢慢收尾了是真的。   所以会为结局铺垫,没有情节是白写的哈。   欢迎猜小BOSS是哪个。要有根据的哦,猜对有惊喜。   然后每章字数会在4000到6000之间了,不再3000短章了。   所以可能一天暂时就一更了哈。   多的就是加更。   爱你们。 第130章 哥哥开心就好   ◎殊不知,方家上下如今战战兢兢,夜半三更,都不敢入眠的。◎   黛玉当初的话, 一语成谶。   圣上宣召北静郡王,要他明年三月十三日,便迎娶方大姑娘。   这是要方大姑娘进王府, 先养着,待及笄再行周公之礼。   一时间, 不知情的,只以为是北静郡王等不得了?   又道侧妃还没入府, 正妃先进去了,以后哪里还能有侧妃站的地儿?方家好运气。   林宥是早早得了消息的, 当时他正在黛玉院子里给她堆雪人, 天气骤变的很是寒冷,他只许黛玉在廊下拥着大毛披风看着。   这次雪厚, 倒是打算给她堆个好看些的大胖娃娃。   棠之亲自踏雪跑来了。   对林宥和黛玉分别行了礼后,方道:“大爷, 李大人说有急事同您禀报, 还请大爷回去。”   林宥听了,最后铲了一下雪,就往廊下去, 有些歉意。   “玉儿,竟是不能陪你了, 先留着,我说不得忙完就来了。”   “哥哥自去忙, 便是这次不成, 还有下次呢!岁岁年年的,长着呢。”   林宥点头, 转身走了, 棠之对黛玉行了一礼, 又匆匆跟上。   林宥并没有图快走屋顶,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青河等不得的消息,必然是大消息,八成就是水溶那事了。   长公主???自去了宫里,就搬出去了方家,而宫里一直没有任何旨意。   林宥眉心一凉,一抬头,雪竟又下了起来。   待林宥回到正院,已经一头的雪了。   李青河等在廊下,看起来还算沉稳,行礼后跟着林宥入内。   也不废话,直接道:   “侯爷,今日早朝后,圣上就宣召北静郡王入宫,不多时,宫里就传出旨意,命北静郡王同方家大姑娘明年三月十三日大婚,这道旨意应当是早有准备,因为随着旨意去方家的还有圣上赐给方家大姑娘的嫁妆,整整六十抬!”   林宥早有预感,如今听了,反而不如想象中的愤怒。   只冷冷的问:“北静郡王可出宫了?”   “出了,如今在王府了,侯爷可是要过去看看?”   “去,怎么不去。”   这事实在蹊跷,若真如同水溶以前所猜测,幕后有人,此刻定然在看着各方反应,他立刻就去,且怒气冲冲,才是正常。   林宥也不换衣服了,只披了披风,李青河早就跑出去备马车了。   也没时间了,只在马车里塞了个炭盆,勉强暖和着了,林宥一出来,他也跟着进了马车。   雪越发大了。   林宥出门不似黛玉,丫头婆子的带一堆,又只带了李青河,所以就一辆马车,驶进漫漫白雪之中。   到了北静王府,水溶的亲兵候在门口,见了他,行礼后直接前头带路。   水溶不在自己院子里,在后头一个小池子边的楼里。   自窗口远远看见林宥,还懒懒的挥了挥手。   林宥方心里不那么焦躁了。   “你走那么急做什么?我那豚鱼你可看见了?刚才露了一面呢!”   水溶一直看着窗外的池子,手里拿着林宥送他的匕首摆弄着。   只看表情,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   林宥坐到他对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圣旨已下,水溶也接了旨,这时候再闹什么,丢脸的都是北静王府了。   可要林宥劝他,他更说不出口。   劝什么?劝他想开点?没得到王妃的心,至少得到了王妃的人?!   !!林宥简直想学军营的人爆粗口。   他不开口,水溶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窗外落雪,池子里两条白色的大鱼起起伏伏。   “你这鱼是挺大啊!”   林宥先前不感兴趣,没特意来看过。   这么一看,这哪是鱼,这么大的。   “是啊,我快养不起了,要不送你一只?”   林宥干巴巴的笑笑:“你要送我,也找个别的理由。”   水溶撑着脸,笑笑。   那笑让林宥都瘆得慌。   俩人又沉默了下来,林宥几番想开口,都觉得什么话都很无力。   最后,还是水溶喃喃的说了句:“不急。”   林宥才借着话茬道:“我入宫去罢?”   “入宫就算了,明儿陪我去趟方家罢!”   “就等你这句话了!”林宥挺直身子,仿若一下子活过来了。   “不让方家痛哭流涕,跪着求你退婚,我就跟你姓去!”   水溶一笑:“退婚?不,我不退婚。”   “啊?啊?啊!”林宥惨叫。   “你是不是气傻了?你不退婚娶回来干什么?把她刷上金漆当个牌位供起来?可只要娶回来,她就占了你的原配之位!后来你再娶谁那都是继室!”   “我送你的那鸟还活着么?”   “啊?哦!活着呢!是挺好看的!我都打算给它们搭个窝挖个池子养在我院子里了。”   “好好养,明年三月十三借我一只。”   林宥??   他目瞪口呆:“你莫不是打算让那鸟儿替你拜堂?”   “唔,当然,毕竟我还没死呢,若是弄只公鸡,又丑又不吉利。”   林宥拱手一脸敬佩:“感情您早有打算!”   “不过,倘若就算如此,方家姑娘也豁出去就嫁进来了呢?你还是要亏大了。”   说罢,林宥眯了眯眼,认真的道:“你给我句实话,圣上如何同你说的?”   “让我忍到到成亲那日,婚事便不作数了,这期间,方家任我处置,但不能退婚,不能死他本家人。”水溶坦诚。   “没有前因?”   “没有。”   “那你就这么应了?你若是闹个满城风雨,再来个宁死不屈,圣上也无可奈何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舍不得虾钓不到鱼。”   林宥蹙眉:“你还是觉得后面有大鱼?”   “恩。且大抵不是冲我来的,是…”   水溶指了指上空。   林宥眼神剧变!   “我并没瞒你什么线索,只是直觉,从甄家开始,蹊跷事一个接一个。”   水溶压低声音:“甄家银子至今下落不明,荣国公府藏的是火油,东平王府藏的是做箭羽的羽毛,镇国公府弄了一批小太监,如今又冒出了一个怎么看怎么蠢的自寻死路的方家…”   林宥亦低声道:“还有一事,甄家家主押回来时,曾差点被半路截杀。”   水溶点头:“这还只是我们知道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心中有数。   “我如今最想知道的是长公主,她凭什么呢?”水溶又道。   “我今儿去见圣上,他的态度很奇怪,像是明显不情愿,但又必须这样做,咱们这位圣上,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能动武他就不跟你废话的,如今,长公主竟然能让圣上下这么一道旨意,简直是逼着圣上低头,她,到底凭什么呢?”   “为什么一定是长公主呢?”水溶蹙眉。   林宥摇头:“我也不知,我原以为长公主生性柔弱,定不敢十分恳求圣上的,最多求个退婚,可谁知,竟然是这样?”   “为什么一定要同你成亲?大婚之日?难道幕后之人想抢婚?”   林宥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水溶也是看傻子一样看他。   “你也不听戏的,怎么这么离谱?”   林宥止了笑,又叹气,目露不忍:   “无论真相是什么,可终归,你牺牲太大了些,可跟太妃把内情说了?”林宥目色不忍。   “没。再过几日罢,这几日总要显得愤怒又无能为力些。”水溶也是低落下来,事到如今,他自己怎么也能撑过去。   可,母亲。   他握紧手里把玩的匕首,“是我无能。”   林宥呼吸一窒。   高傲如他,何曾这样无力挣扎。   “去看看太妃罢,你哭也好,闹也好,太妃都愿意看着你的,总好过你这样自己疗伤,事后硬是给太妃一个若无其事的脸色要好得多。”   “你是她的骨肉,她在意的也只你一个罢了。”   水溶看了他半响:“你竟也能说这样正经的话了。”   林宥正要顺着话假装谦虚几句,就被水溶的亲兵打断了。   “王爷,侯爷!”   “何事?”   “太妃命人把那些鱼都给王爷送回来了,都放回原先的池子里了。”   水溶沉默的点了点头,亲兵又拱手告退。   林宥故作夸张的扯了扯嘴角:“那成罢,明儿一早见,我先来你这儿罢,蹭一下你的车架。”   “都说北静郡王宝马香车,精致的很,我好歹也跟着享受一回。”   水溶点头,也起身,不是送他,是要去太妃那里。   大雪依旧。   林宥跟李青河回到马车,北静王府的管事很有眼力劲,已经给他们把车烘的暖暖的,还添了炭火。   “爷,喝口热水缓缓罢。”   林宥看了看,勉强喝了一杯。   李青河就把东西收拾了起来,怕一会颠簸,再撒了。   北静王府还送了点心果子,李青河都没胃口,更不用说脸色铁青还在出神的林宥了。   “回去你给我备几样东西。”   “爷,您吩咐!”   林宥说了几样东西,李青河一拱手,呲着牙:“爷,您放心,只有多的不能有少的!”   林宥也笑了:“我多少年没这么玩了。”   “明儿一定让爷玩的舒坦!”   林宥听这些话,有些嫌弃:“你这话怎么那么像青楼烟花地的老鸨子?常去?”   李青河赶紧摇头:“我的爷,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将来要娇妻美妾的…”   “说到娇妻美妾,你家给你议亲怎么样的了?若是成了,我给你添妆。”   “爷,给姑娘那里才叫添妆!”   “我爹那人,选什么都是用他选妾的眼光,我敢信他么!不过他一厢情愿罢了。”   李青河也愁,他母亲已丧,父亲虽然没有娶继室,可也只顾着跟妾室寻欢作乐,哪里有人能去帮他相看?   如今也不过是因为林宥,有媒人上门提亲,他爹也不管的,只看门第。   不过到底顾忌他,不敢直接应的。   李青河也没一杆子打死,想着,万一有好的呢?   “爷,若是您娶了夫人,我如今便不用愁了。”   现在总不能让大小姐帮他相看人家罢?   林宥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爷,您也不用同情我,您比我还惨呢!我怎么着还有人上门提亲的,没准就碰着个好的了!”   林宥的手瞬间用力,我掐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被李青河这么一打岔,林宥倒是心情好了许多。   回了府里,又去给黛玉把胖娃娃堆了出来。   黛玉在廊下饶有兴趣的看着。   “哥哥,这回好看是好看,可你为什么要给它弄把刀放手里?”   杀气???腾腾的雪娃娃,哪个见过?   大小丫鬟在廊下,都捂着嘴笑。   林宥拍拍雪娃娃的头,笑得意气风发:“一刀在手,什么阴谋诡计,妖鬼蛇神,全都得跪!”   黛玉…   “哥哥说的有道理!哥哥开心就好!”   林宥笑得欢快,“妹妹,要不要再给你堆一个?我今儿才知道,堆雪人可让人顿悟!”   黛玉很艰难的摇摇头:“哥哥,太冷了,你快进来歇歇罢,我画了画,请哥哥鉴赏。”   实在不用给我弄两个持刀门神了!主要怕来往的丫鬟再吓着伤着。   林宥只好意犹未尽的回屋,赏了一回黛玉的画。   用了午膳才回自己那里。   李青河不在,棠之呈上一封信。   陈逸的。   他知道了那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来信问问,可是有什么变故?今晚可约。   但是林宥不想约。   这事,不能让陈逸牵扯进来,他得干干净净安安稳稳的。   林宥回信拒绝了他,又打发张扬去送。   然后自己随手写起了大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爷是人呐!   再让方家舒坦一晚上罢。   殊不知,方家上下如今战战兢兢,夜半三更,都不敢入眠的。   就怕北静郡王一气之下杀人泄愤来了。   长公主已不住在方家,只居长公主府内,她倒是不怕的。   “呵,这会子都怕了,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日呢?”   长公主的嬷嬷小心的道:“可,公主,到底是因为您,那北静郡王怕是…”   “怕是恨极了我?”   长公主凄然一笑:“圣上都已经恨极了我,我还差一个郡王么?”   嬷嬷忍不住落泪,“他们就只会逼着公主,如今又只顾着自己的安危,竟然没有人关心公主一二的!”   “我有时候想,我同母后这一生,都不过是来还前世的债的。”   长公主歪在炕上,像一盏快耗尽了的烛火,奄奄一息。   “公主,怎么能这样想呢,日后您就住在公主府,不回那家去了,清清静静的可好?”   “没用的,我回不回去都一个样,他们若又有了什么打算,又闯了什么祸,还是会来的,只要我一息尚存,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倚仗。”   嬷嬷心里叹气,谁说不是呢。   可到底是公主的骨肉,她如何能坐视不理,这次也是如此。   一屋子的人带着毒酒来摆在身前,哭的哭,叩头的叩头,那些小的就不停的哭喊祖母!   若是没有毒酒一壶,那架势,长公主殁了也不过如此了。   从始至终,长公主一句话未说,只末了,看他们哭的累了,都静默了,方起身,缓缓走了。   他们却知,长公主这是应了。   一如既往。   只有一直陪伴着公主的嬷嬷知道,长公主这次真的无计可施了。   太上皇禅位后,兴许是上了年岁,对长公主顾及了些,许多事,也是愿意给她体面的。   可圣上同长公主幼时不亲近,如今也不过是长公主在他登基后,刻意交好,才有了那么一点情分。   这点情分让圣上可以给方家几个无关紧要的官职,可以让方家子嗣入国子监,但也就到这里了。   长公主再明白不过了,越发谨小慎微,可惜方家不明白,这些年的顺风顺水,助长了他们的贪欲。   嬷嬷思及这些,忍不住道:“公主,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该单独再劝说一下大爷二爷三爷,老奴觉得,这事儿的根在大太太那里,大爷几个还是能听进去您的话的,日后如何,总要有个章程。”   长公主一动不动,半响道:“晚了。从我入宫的那一刻,方家,就已经没有路可走了。”   嬷嬷吃惊:“那公主为何还要去?公主同圣上…公主可有明说自己的难处?圣上重情,万一能体谅您的不易…”   长公主垂眸:“嬷嬷,我想吃我母后做的饽饽了。”   嬷嬷赶紧道:“我去给公主做,还是红枣味儿的可好?”   “恩。”   长公主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是她那日同圣上的言谈。   “长姐不必多礼,坐罢。”   帝王如今威严甚重,即便他不动怒,也让人心生怯意。   长公主没坐,她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就不必再动什么心思迂回委婉了。   她一字一句道:“我来和圣上,做一笔交易。”   她看到那个小时候总沉默的弟弟,如今亦不爱笑的帝王,笑了起来。   很好看。   长公主今日才发现,他是他们家最好看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陈二要好几章出不来了。   你们会想他吗?   然后番外你们想看谁的? 第131章 他骂我们呢!   ◎萧一!他骂我们呢!◎   他说:“长姐, 说罢!”   “我用父皇遗旨,换圣上一道旨意。”   说着,长公主自袖口抽出一卷纸来。   殿里唯一候着的梁平立刻上前, 将那张并不是圣旨的纸接过,未打看, 只边有边不动声色的查看了一番,有没有沾染什么东西。   方呈给圣上。   圣上看了一眼, 笑容更盛。   “父皇,何时给的长姐?”   “就在圣上登基那年。”长公主如实回答。   “哦, 这么久了?长姐倒是十分能沉得住气啊。”   “那, 长姐想换什么?”   “换一道让北静郡王即刻迎娶方家大姑娘的旨意。”   这倒让圣上有些诧异了。   “那长姐就太亏了。换方家满门三代富贵荣华不好么?还是说长姐跟北静王府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恶心死水溶不可?”   长公主摇头:“并无。”   又道:“看来圣上都知道了。”   “只知一二。”   长公主捏不准这话真假,也不知圣上是否是让自己全盘托出的意思。   只好道:“意卿是我自小养大的, 她幼时身子弱,合了八字说需隔辈教养长大, 便一直在我院里, 这般养到大,感情已深,又也许是老了, 所以纵使她做下这样的事,我仍不忍心她这般死去。”   “方家不肯解除婚约的原因是什么?”   圣上道。   他是真的觉得方家脑袋有病。   明明只来求不动声色解除婚约就可以了, 方家姑娘们的婚嫁也不会受影响,水溶也只憋屈一回。   现在非要他迎娶, 那真是想结仇了, 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了。   “他们胆子小,只是怕北静王事后报复, 只要他娶了, 就得认下这门亲, 众目睽睽,他便做不得什么报复方家的事。”   圣上笑了,显然不信。   “长公主精明谨慎,不像能有这样蠢的子嗣。”   长公主恍若不知圣上的嘲讽,又道:“方家三房还有六个姑娘,若是这事捅了出去,这六个姑娘都不必嫁人了,而只要北静王娶了意卿,总不会再把这事传扬出去,不然丢的就是他的脸了。”   “朕下旨可以,但水溶可以来陈情,依旧要退婚,然后把事儿给你们传扬出去,朕可没有那样昏聩无道,给人逼婚的。”   “方家应当不知道你手里有遗旨,否则所求绝不是这个,那么,他们在毫无倚仗之下,是怎么会有这种顾头不顾尾的主意的?”   长公主内心颓然,圣上果然多疑,又恨自己如母后般,徒有身份地位,却每每遇大事就优柔寡断,致而纵容了旁人,把自己逼的不战而败。   更可笑的是明明手握可以乱了朝堂的遗旨,自己却不敢威胁圣上,反而惊惧不安,觉得那物留着就是个夺命符。   如今圣上咄咄逼人,她只能干干的说一句:“我句句属实,再无隐瞒。”   她没撒谎,她知道这事荒唐,可那些痛哭长跪的是她的骨肉,每一个身上都有她的血啊!   “圣上,咱们生在皇家,身份贵重,可有几日欢愉?我母后,不得父皇宠爱,那时我日日盼着,只求我们三个,能用一顿晚膳罢了!”   “后来知道求不到了,也认了。老天成全,我嫁了人,生了孩子,方知何为骨肉亲情,何为天伦之乐!”   “他们自小就孝顺,体贴,每每出门,总给我带着新奇民间玩意,便是大了,成家了,也时常去陪我用膳,说话,我身子有个什么不爽,他们日夜伺候…意卿,意卿她更是日日陪伴于我,我看她呀呀学语,到如今亭亭玉立,那是我一手教导的姑娘啊…”   长公主掩面哭泣。   “事到如今,是我教养不利,让意卿生了那样的心思,可圣上,方家子弟虽然愚笨不堪重用,但他们都是好孩子,绝没有什么恶毒心思,只是想保自家的姑娘们罢了。”   圣上看着她,“你可知你长子,在外养外室?还不只一个,如今正琢磨着把私生子带回去认祖归宗呢!”   长公主惊愕,她是真的不知,不过马上道:“老大家的平日里是善妒了些,只准两个通房,正经的妾室一个都不肯的,又只生了意卿一个,再无所出,老大兴许是为了长房传承,也是无奈之举…”   圣上笑出声来:“民间都说慈母多败儿,妇人之见愚不可及。长姐身为嫡长公主,竟然两样都占了,也是难得。”   长公主面上难堪,还???想再为老大解释几句,圣上却已经不想再听。   又问:“长姐,不如我下旨两家婚约作废,另行赐婚方家跟西宁王府,如何?也是两全其美。”   长公主摇头:“我何尝不想,也豁出面子去问过西宁王府,可他家断然不肯的,说是给周绪定过娃娃亲,早就交换了信物,故而不能失信于人。”   “呵。”圣上冷笑。   他觉得西宁王府压根就是嫌弃方家太蠢吧?   长公主下定决心,跪地叩首,声音微微颤抖:“只要圣上能让北静郡王接旨迎娶,那枚兵符,来日就是意卿的嫁妆!”   圣上捏住那张纸。   “允。”   长公主已经大汗淋漓,她再次叩首:“我自知无颜再见圣上,待意卿成婚,我与圣上永别,愿圣上珍重,康宁永健!”   长公主不知道的是,那日她离开后,圣上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手里的茶杯轰然破碎成渣。   梁平跪地。   他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不敢多说一句去拿药止血。   北地五万大军的兵符,圣上百般寻找不得的心头刺,竟然在长公主的手里。   按理说,长公主所求也不多。   甚至,是把方家推向了末路,而圣上终于可以得回了那道兵符。   那可是太上皇最为亲信的军队了,为首的将军赵野是太上皇的侍卫出身,忠心耿耿,骁勇善战不说,他驻守的北地城是同古蒙国交界之处,古蒙国一直不甚安份,所以北地极为关键。   圣上自然早就派人过去安抚归拢了,可只要没有兵符,根本调动不得这帮人!   梁平知道,此刻圣上恨的不是长公主,是太上皇。   太上皇在圣上初登基时将兵符隐藏,防的就是圣上,他怕圣上哪日羽翼丰满,再弑父夺权,留下一股强兵,就是为了让圣上顾忌。   那兵符给长公主大概也只是太上皇的权宜之计,当初先皇后聪慧无双,不动声色逐渐掌控后宫,太上皇身体却每况愈下,力不从心之下对周围的一切都不那么信任。   柔顺又孺慕父皇的长公主远比任何人可靠。   可惜,太上皇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中风逐渐昏迷,长公主再无法还回去了,刚看她如释重负的样子,这兵符在她手里,是多大的折磨。   天家无父子,何其悲哀!   长公主悲哀!圣上亦悲哀!   良久,圣上道:“朕血都淌一桌子了。”   梁平赶紧起来跑去拿药,给圣上止血包扎。   “哎呦,这是哪位大人的奏折啊,奴才拿下去擦擦血迹?”   “林宥的,不用擦了,全是废话。”   梁平笑道:“小侯爷很勤恳呢!刘大人不是还跟您夸赞来?”   “哦,说他原来不是个废物,这也算夸奖?他整日以为自己多能干呢!看他写的这个折子!什么狗屁玩意!”   梁平心里舒了口气,能骂小侯爷,说明圣上这火气算是暂时压下去了。   给圣上换了杯茶,笑道:“圣上,小侯爷才多大年纪呢!总要多历练的,奴才觉得,小侯爷那样勤恳当差,对刘大人礼敬有加,半点不恃宠而骄,就是因为怕给圣上丢脸呢!”   “他还能怕给朕丢脸!他小时候…”   圣上突然止住了话。   梁平捏不准,也不敢吭声了。   寂静过后,圣上才道:“由着他罢,不成就不成的,总能让他一辈子吃饱不愁。”   他骂长公主愚蠢,贪图那点家常安乐,就为自己的孩子百般遮掩。   自己对林宥,又何尝不是?   那句只要他不造反,什么样的祸事,他都恕他无罪。   于旁人看来,同长公主今日之举,有什么两样?   可到底是小时候调皮捣蛋却又重情纯善的林宥,伴自己走过最艰难的日子。   圣上掩下眼底的情绪,道:“萧一呢?”   梁平赶紧道:“回圣上,萧统领在外当值呢。”   “让他进来。”   “是!”   ……   前事已叙,再说次日。   方家。   北静王府接了圣旨,方家活过了一夜才觉得不那么慌了。   又暗自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北静郡王再如何,也是不敢公然抗旨的。   前后两道圣旨加身,北静王又没有证据,就是闹起来,也只是让圣上难堪震怒罢了。   稍稍放心的大老爷晨起又对大太太和颜悦色夸赞了一回:“夫人果然好计谋。”   小宁氏挂着笑容,眼底却半点笑意没有的:“还不是为了女儿,总不能让她丢了命罢!我这些日子再好好劝着,只要她转了心意,好好伺候王爷,来日若能生个小世子,我也就安心了。”   听到小世子三字,大老爷眼神闪了闪,又担心的道:“可北静王若是心结难消,岂会善待意卿?”   “老爷,咱们意卿的品貌,在京城贵女中那都是数一数二的,男人嘛,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到时候意卿哭一哭,态度再软一软,那北静王还没及冠呢,哪受得住这样?天大的怒气也就化作绕指柔了。”   小宁氏说起话来也是娇娇柔柔,大老爷听了,再想想自身,觉得也有道理。   事到如今,也无退路了。   方点头:“那夫人还是要多劝劝意卿,莫要执拗了,北静王论品貌可比周家小子强多了。”   小宁氏眼底泛冷,不过仍旧笑魇如花的应了。   大老爷正要再说点什么,表达对大太太的看重,就听丫鬟匆匆来报:   “老爷,太太,北静郡王车架到了府外了。”   大老爷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北静郡王?来了?!”   小宁氏眼底冷笑,可面上也着急的很,嘤嘤要哭似的:“老爷,他不是来寻事的罢?”   大老爷稳了稳神,也顾不得大太太了,快步往外走,出去吩咐小厮:“唤二房三房来一起去迎。”   “再派人去母亲那里,请母亲回来。”   又问,中门可开了?   郡王亲临,当开中门,阖家男丁跪迎。   北静郡王来者不善,只能尽可能不让他抓住什么把柄。   又心里侥幸,北静郡王或许不敢这样堂而皇之来刁难,那不是打圣上的脸么?   二房二老爷当差去了,三老爷倒是在家,匆匆过来跟大老爷汇合。   见面就低声问道:“北静王,他不敢的罢?”   大老爷心正慌着呢,没好气道:“谁知道呢?快去请母亲才是正理,一会我拖住他,你亲自去请母亲!”   大老爷倒是明白了一回,下人是请不来长公主的。   三老爷忙不迭的应了。   他俩后头跟着两个庶子,方家三房都只有嫡女,无嫡子。   倒是谁也不用笑话谁了,只三房有两个庶子,虽也好生教养了,却也是不怎么成器的,读书读了多年,也没能考取功名,只等着家里给捐官来做了。   几个人到了大门,咬牙跪了下去。   积雪虽然扫了,可还是湿寒入骨,几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方府上下自门口跪了一地,口称恭迎王爷。   水溶很快就叫起了,这倒让大老爷又生出了侥幸。   没有给下马威,许是还有的商量?   要不要一会找个机会让北静王见见意卿?女儿那般貌美,兴许王爷就瞧上了呢?   大太太说的也有道理,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   男人的征服欲嘛!这个他也是懂得!   正想着,那边马车打开了,一个身影跃了下来。   “靖…靖安侯!”   这个煞星怎么来了?   “不知靖安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他拱手作揖道。   林宥嘲弄的看了他一眼:“你人都在大门口了,怎么还有失远迎?这是在骂我们不请自来的意思吧?”   大老爷正要分辨,只见林宥回头道:   “萧一,他骂我们呢!”   大老爷??!!   萧一!   是我知道的那个萧一吗!   一个煞星还不够?还来了一个杀神?   再想想今日的主角北静郡王,大老爷很想晕一晕!   萧一跳了下来,看了眼大老爷,没有说话。   萧一是三品,他四品,见之亦当行礼。   大老爷咬牙再次拱手:“萧统领!”   圣上整顿了龙禁尉,如今这些御前侍卫可不再是摆设,个个都是好手,忠心不二,作为统领的萧一,更是传闻武功深不可测,最受圣上信任。   他来,那简直就是代表圣上的态度了,看林宥笑的那么欢快,他可不认为圣上是让萧一来保护他家的!   母亲到底是如何求的圣上?!圣上这是恼大了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面无表情的萧统领是被林宥半哄骗来的。   这日,林宥早早起身,只打算带李青河。   李青河提前备马等在外头,正检查自己的刀呢,忽觉背后有目光幽深之感。   猛的回头,萧一近在咫尺。   “萧!大人…”李青河赶紧拱手。   这大清早的,萧大人是来蹭早膳么?   “大人是要找侯爷么?侯爷正要出门!这会子该出来了。”   说罢李青河回头看了看,林宥正拖着一根抽陀罗的鞭子往外走。   他小跑过去,殷勤的接过鞭子,低声道:“侯爷,萧大人来了,可能是想来用早膳。”   林宥??   “青河啊,也有可能是他家的鹿要???生了,来找你接生。”   李青河!!好像还真有可能?!   他立刻绷紧身体闭嘴。   “用早膳了么?”林宥走过去,萧一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萧一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给林宥。   “圣上给的,不必跪接。”   林宥接过一看,没见过的样式,只刻着一个免字。   他想起去岁圣上的话,当时只当是玩笑,这会子送个令牌来,是给自己撑腰的意思?   可这令牌看起来一点也不威风,倒像是随手打发内务府赶制的。   “劳你跑这一趟,你可还要回去当值?”林宥收了起来,又对萧一笑道。   “不,圣上让我休沐。”   林宥眯了眯眼,“你本来不休的?”   萧一点头。   “那你别回你那个动物府了,我带你去玩,唔,管吃管喝。”   萧一本想拒绝,又想到出宫时,梁总管特意出来笑呵呵的道:大人不妨跟小侯爷一处呆着,方有乐趣。   梁总管的意思,有时候就是圣上的意思。   圣上是要自己陪着小公子?   遂点了点头。   唔,小公子说的管吃管喝,其实不那么重要。 第132章 那便是他侄子   ◎林宥听了,探头看向萧一:“他说他儿子可能不是他的?!”◎   马车又有了动静, 驾车的亲兵,搬了木阶过来,又打开车门, 水溶才缓缓而下。   “恭迎王爷。”   大老爷三老爷等再次行礼。   “起来吧。”   水溶声音懒懒的,听不出喜怒。   “王爷里边请。”   “林侯爷请, 萧统领请。”   大老爷陪着往里走,一边使眼色给老三, 老三了然,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 想要即刻去长公主府求救。   不料迎面撞上李青河和水溶的亲兵。   “这位大人, 王爷带了点东西,不知放哪里?还请指个路。”李青河潦草的行了个礼笑道。   三老爷以为是带的礼, 心道,还带了礼, 可见不是来找茬的?当下笑着赶紧就让府里管家过来。   “礼单给他就成。”   李青河挑眉:“什么礼单?”   “哦哦, 你们家可写了个清单?王府东西贵重,不定就有人要财不要命的,弄个清单来, 回头再少了什么,也好让方大人照价赔偿的。”   水溶亲兵点头:“李兄说的有理, 我这就让人边搬边写。”   三老爷??   每个字我都懂,但意思我不太懂?   亲兵一挥手, 王府小厮们鱼贯而入。   各拿着东西, 有的是椅子,有的是香炉, 垫子, 茶具, 还有各种坛子。   李青河好奇,唤住一个,“坛子里是什么呢?”   小厮回道:“回李大人,是腌制的脆青梅,用来做菜的,也可以单独当小菜用来开胃。”   “去吧!”   李青河让他走了,又对亲兵笑道:“还得是王爷,讲究!”   亲兵点头亦笑:“你家侯爷是不爱这些,我可听说你们庄子里的宝马,啧啧,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   又道:“不过,刚才他喊的是脆青梅一坛,可这一坛里面是多少个?也没数的,万一方家有人偏偏偷了一把去,可怎么好?”   三老爷还没走,是想看清是怎么个情况,到现在也是明白了,又听亲兵如此折辱,面带怒色道:   “王爷精贵,去天牢都要带着香炉的,可我方家毕竟不是天牢,王爷这样大的阵仗,圣上驾临也不过如此了罢!”   李青河诧异:“您家还接过圣驾?”   三老爷一噎:“我们府里还没这样的荣幸,不过圣驾亲临,礼部是有规格制度的。”   三老爷在礼部当值。   李青河勉强掩住眼里的鄙视:“哦,大人觉得不合适,可以去参上一本,不过可别扯上我家侯爷啊,我家可没带这么多东西。”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萧统领,一个人来的,马都没带,就更攀扯不上了。”   亲兵笑了:“参我家王爷奢靡?不过可别写错了啊,我家王爷不听戏!李兄不知道,上回有个大人,非说我家王爷养戏子,包花魁,可把忠顺王爷气坏了,明明是他才对!还说我们王爷着实不会享受,从不肯陪他听戏的。”   李青河憋着笑:“若论享受,的确当属忠顺王爷。”   三老爷…   不打算跟这两个兵痞子纠缠了,找长公主要紧。   一甩袖子,正要离开,就见后面小厮抬着的东西变了。   两把大弓!   几条鞭子!   几个木头托盘?   两面木制糊着丝帛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大东西?   还有一个大箱子!   李青河也见了,对那个正在做记录的王府侍卫道:“兄弟,这些是我们府里的,不必记了,除了那两张弓,旁的用过就丢了。”   又对亲兵道:“东西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亲兵点头:“李兄请!”   三老爷看着他俩客气了一番,又勾肩搭背的就进了府去,气的是胡子都疼了。   他也不再拖延,吩咐小厮备马车,去长公主府。   里面正站着伺候的大老爷,心里的愤怒可比三老爷多得多。   眼瞅着外面王府小厮抬进了一个大香鼎,也不进门,就放在廊下,水溶的丫鬟上前,点燃了香。   小厮又抬进三把交椅,铺上软垫,两个丫鬟用香炉跟比手炉大一些的炭火炉熏过暖过。   水溶,林宥,萧一,分别坐下。   三把交椅中间又各放了一个高几,方有丫鬟端了茶水上来。   这套流程大老爷倒是有所耳闻了,京里都知道,北静郡王奢靡又矫情,去天牢都这么折腾的。   心里恨的慌,可也忍了。   正要说话,又见两个小厮拿了两只鸟笼子来挂在廊下。   那鸟儿长的不怎么样,可眼珠子一转,冲着方大老爷张口就道:“混账东西!”   另一只也一蹦,道:“秋后问斩!”   声音干脆,吐字清晰。   旁边的大老爷也知道这两只北静郡王常带着去大牢的鸟儿,可这是方府!   他拎着这两只鸟不就是明晃晃来骂他么!   忍无可忍的道:“王爷,这扁毛畜牲如此口出狂言,知道的是去大牢里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特意教的,可是有损王爷清誉啊!”   “谁说它们去大牢里学的?明明是我特意教的,我还教了它们全族流放三千里,它们还没学会呢!”   后面鸟儿们听了,又蹦了蹦道:“混账东西!”   “全族!流放!”   林宥笑出了声。   一边笑一边对大老爷道:“方大人莫恼,它们就是随口说说。”   方大老爷!!   你不说我还能忍,你这么一说,我还怎么忍?   “不知王爷来此,有何贵干?我们方家可不同于那些被御林军围困的人家,任由王爷来消遣的。”   方大老爷咬牙道。   “圣旨已下,咱们两家就是亲家了,我总要来拜访一二,莫不是方大人对我不甚满意?要拒之门外?”   “你看,为了已示对你们的重视,我还特地带了靖安侯和萧统领。”   方大老爷看着微笑的水溶,半响说不出话来。   两家是亲家了,走动理所当然,瞧瞧,人家多郑重,还带了两位炙手可热的新贵来。   林宥笑的谦和:“方大人,我们今儿就是来陪府里诸人玩乐的,不必拘束。”   “我们府里没有养戏子女乐,园子也小的很,怕是要让王爷侯爷失望而归了。”   “那不打紧,我们原也不爱听戏,至于玩乐之物,我们自带了。”   方大老爷!!   不知道这时候说自己身体不适,还来不来得及?   “方大人,只管把家里人喊过来罢!我们诚心而至,想必大人,也不会故意打我们的脸面才是?”林宥依旧笑眯眯的。   方大老爷掩下恨恨的眼神。   “林侯爷,我家二弟三弟当差去了,如今府里只有我一个休沐,不知侯爷要玩什么,总不至于为难我罢?”   “刚才我看到,方家三房还有两个庶子?他们也没有差事,一并叫过来罢。方大人,也不要那么小气嘛,儿子,总会有的!”   林宥给了他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嫉妒别人有儿子,不如自己努力生一个嘛!   方大老爷!!   萧一倒是额外给了个眼神,淡淡的纠正林宥:   “他有儿子。”   我见过。   林宥看着方大老爷一下子慌张起来的眼神,恍然大悟:“我懂了!流落民间的弃子!”   “惨!太惨了!方大人,你怎么这么狠心?”   方大老爷支支吾吾,又慌又恨:“我没有!不是…”   林宥狐疑,看了他一眼:“不是我想的那样?”   “绝对不是!”   “很好!那就认祖归宗罢!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方大老爷??   他面上一副震惊愤怒你欺辱我那怎么可以的样子,可内里,竟然真动了心思。   那个孩子如今八岁了,聪明伶俐,很会读书,眼瞅着外面的学堂远远不如国子监,他便着急想要那个孩子认祖归宗,只是怕大太太一哭二闹不许孩子入族谱,再闹的沸沸扬扬,于自己名声有碍。   本打算先同母亲哀求一番,得了母亲的同意,入了族谱,再接回来,等木已成舟,由母亲同大太太说,她也不好太驳母亲的面子,???自己再赔个不是,也就过去了。   谁知母亲搬回了公主府,好几日不肯见他们兄弟几个了,他也就一直没有机会。   今儿北静郡王在这里压着,强迫自己把孩子认回来,倒也是个机会。   于是他又假意奋力挣扎道:“林侯爷,子嗣之事,岂可儿戏!”   林宥听了,探头看向萧一:“他说他儿子可能不是他的?!”   萧一愣了。   这倒是没想到,但当初见那孩子跟他长的五分相像。   于是中肯的回道:“那便是他侄子。”   全场静默。   “噗嗤!”   是一直端着不动声色的水溶,把茶喷了。   林宥也憋不住笑,颤颤巍巍的端起茶碗遮掩,一边遮掩一边道:“方大人,对不住,实在忍不住了。”   又道:“萧一,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直白,太容易得罪人了,说话要委婉迂回,懂吗?”   萧一看他:“那该如何?”   林宥轻咳两声道:“方大人,其中或有内情,但总归是你们方家的骨血,并未便宜了旁人去。”   萧一点头。   懂了。   方大老爷!!   已然站立不稳,扶着柱子狠命的喘气:“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要禀明圣上!纵使你们位高权重,可也没有这样折辱朝廷命官的!王法何在?!”   林宥一脸无辜:“方大人,我可是全然向着你的,你若要告便告萧一,他瞎说什么实话呢!”   又瞪萧一:“还不跟方大人赔不是?”   萧一心里很懵。   略思索,道:“节哀!”   作者有话说:   例行求个预收… 第133章 你死没关系的   ◎想到林宥说的委婉迂回,他稍微放低声音道:“小公子,兴许有毒。”◎   方大老爷到底没气极摔倒, 因为李青河到了。   在林宥的眼神示意下,扶了他一把。   还给他塞了个药丸子进嘴里。   “赐座罢。”水溶终于开口。   “把三房那两位公子也请来罢。”   水溶亲兵得令,拱手而去。   方大老爷听着这话却也不曾再言语, 他如今自顾不暇,又心里埋怨老三办事不力, 怎么还未将母亲请来。   林宥看他不那么激动了,灿然一笑, “方大人,那儿子你还认不认了?”   方大老爷咬牙:“认!”   机不可失, 只要能让儿子认祖归宗, 将来承继方家门楣,受些委屈, 又如何?   只要认回来,还是经北静郡王的手认的, 那就是他的小舅子啊!   日后也不会被人轻易拿外室之子羞辱。   他甚至有些希望, 北静郡王能说句话,让他记到大太太的名下,博一个嫡子之名。   不得不说, 方大老爷,也是个想得开的主儿。   林宥拍手:“方大人, 我着实敬佩,甚有长兄之风范。”   又暗搓搓压低声音:“当真不需要滴血验亲么?我得黄院判真传, 此事可操作一二。”   方大老爷忍住火气, 笑道:“林侯爷说笑了,我还没那么识人不清。”   林宥了然, 点头:“既如此, 那就把小公子请来罢, 也是热闹。”   方大老爷也不扭捏了,打发亲信小厮去找管家。   吩咐完了一回头,只见那边林宥又一本正经的正在嘱咐萧一:   “这叫掩耳盗铃,人家的立身之本,你可别再挑破了。”   萧一点头。   原来如此。   方大老爷一口心头血都快怄出来了。   好在林宥没继续刺激他了,而是让李青河去拿东西进来。   水溶也不想喝茶了,让人上点心果子。   点心都是带着的嬷嬷们来现做的,精致不说,味道更是极好,又偏重水溶的口味,不太甜腻。   萧一看着摆在自己旁边的四盘,唔,都没见过。   可怜见的。   按理说圣上以前吃什么,梁总管都会给萧一几盘子,他什么好东西都吃过的。   只是圣上偏偏不爱点心!所以萧一也没怎么吃过,即便有,都是又冷又硬的了。   不如眼前这些温软。   他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唔!入口即化!满口生香!甜而不腻!   就是不太经吃!   丫鬟来换茶,不由得一愣,就这么一会儿,萧统领的点心怎么全没了?   到底是大丫鬟,眼力劲儿是必备的,换了茶,又悄无声息的撤下了点心空盘,然后速速去另端了四盘新的点心。   悄无声息的放到萧一旁边的高几上。   水溶正无聊呢,余光看到这幕。   萧一这是没用早膳?   只吃点心太不讲究了,容易腻歪,还不顶饱。   “做一碗多宝羹来,先去问问料带的可齐?不齐就换十三珍。”水溶道。   丫鬟应了,顺手又给萧一撤了两个空盘子。   另一个丫鬟则上前又换了一回茶。   林宥尚顾不上这边,他正瞅着两个行礼的庶子。   “你们怎么同方大人长的不太像的?”   方大老爷喘着粗气:“林侯爷,他们是三房的庶子。”   “那三老爷可比你惨了些。”   林宥面露同情,又问:“你们三老爷还没请来长公主?”   两个庶子不知该如何作答,纷纷看向方大老爷。   方大老爷对林宥的话倒不十分惊讶,冷笑道:“难为林侯爷还想着我母亲。”   林宥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人多热闹嘛。且方大人一会要认子,不请大太太一并来么?”   方大老爷一听,恩?难道是我想的那样?要把那孩子记在大太太名下?!   正暗自想怎么推拒一回,但又不能推过头。   就听林宥又探头跟萧一轻声道:“萧一,萧一,宁氏双娇你见过吗?”   萧一咽下最后一块点心。   坚定的摇头。   然后又规劝林宥:“小公子,圣上说过,你再去烟花之地,就打断你的腿。”   “噗嗤!”   终于端起茶碗的水溶,又喷了。   “我去更衣。”水溶起身,给了萧一一个敬佩的眼神。   “今日能做的点心还有几种?都给萧统领来一份。”   “是!”丫鬟收拾了茶杯,快步而去。   另一边林宥已经憋的脸通红了,他摆着手,艰难的道:   “我再不敢了。”   萧一点点头,那他就不告状了。   方大老爷听懂了,猛的站起来,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林宥!你胆敢侮辱四品诰命!实在太过狂妄!我这就去求见圣上!咱们御前分辨罢!圣上总不至于这样都偏袒于你!”   李青河扛着两把大弓而来。   听了个话尾,赶紧道:“方大人,方大人,可别,可千万别。”   方大老爷被两把大弓震慑了一下,顿了顿,依旧怒不可竭的样子。   “士可忍孰不可忍!”   李青河赶紧放下弓拱手:“方大人,我们家侯爷还小呢!人不风流枉少年嘛,方夫人名声在外,侯爷好奇罢了,实在不是冒犯方夫人的意思。”   又上前一步,悄声道:“方夫人到底上了年纪了,哪比得上府里的姑娘们,可见我们侯爷知礼数,不让方大人请姑娘们出来见客的!”   林宥嘴抿的紧紧的,点头:“对!”   方大老爷指着李青河:“你!你!你你你!”   “药丸子!”林宥道。   李青河立刻又掏出一粒,塞进了方大老爷的嘴里,还贴心帮他一抬下巴,让他咽了下去。   “大人,这可是护心丹,价值千金,可见我们侯爷纯善。”   林宥点头:“不必谢了。”   萧一欲言又止。   那明显不是护心丹,大小颜色都不对。   旁人吃了便吃了,小公子可吃不得。   想到林宥说的委婉迂回,他稍微放低声音道:“小公子,兴许有毒。”   所以,你别吃。   本来觉得吃了有些兴奋的方大老爷…   他只觉得心口疼痛难忍,跌倒在地,抬着一只手:“大夫!给我叫大夫啊!”   两个庶子赶紧上前,“大老爷!大老爷!您怎么样了?”   林宥捂着肚子,声音越发艰难:“那药丸是黄院判特意给我做的,定然无毒,方大人莫慌。”   方大老爷捂着心口,满脸戒备,靖安侯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他的话只能信三分。   “你也不想想,我来你家给你下毒,这也太嚣张跋扈了,圣上岂能容我?”   林宥一脸纯良的循循善诱,吓死了就没得玩了。   方大老爷想想也有道理。   “果,果果真?可萧统领他…他他…”   萧一见他看自己,便道:“你可以吃。”   你死没关系。   他觉得这次自己总算够委婉了。   方大老爷听了这个,再看萧统领波澜不惊的脸,觉得应当不是诓他,于是由着两个庶子将他扶了起来。   正巧,水溶回来了。   “王爷,我实在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让我这两个侄儿作陪可好?”   “区区庶子,方大人,这是打本王的脸呢?”水溶语气冰冷。   林宥赶紧打圆场:“方大人不过是累了,给方大人换把椅子来,披风也换个厚的。”   一个小厮看了看方大老爷。   方大老爷想想还没带回来的儿子,咬牙,点了点头。   小厮快步离去。   可去的不是方大人的书房,而是大太太的院子。   大太太正等着呢。   小厮进去,将刚才种种学了一遍,只除了宁氏双娇和烟花之地。   他实在不敢,大太太看着柔柔弱弱,可手段厉害的很,若是知???道自己听了这样的话去,她奈何不了旁的人,将火气撒在自己身上也是可能的。   大太太听了,满脑子只有认祖归宗四个字。   她当然知道大老爷外面养了几个外室,可她不知道居然有个儿子!   “这怎么可能!”   那个蠢货,怎么瞒得住她!   “你们怎么伺候的!这样的事都不知道的!”   大太太难掩火气。   她十分厌恶这种不在掌控中的事。   “太太息怒,我哪里敢瞒着太太,是老爷实在从不曾带我们去看过,每回去庄子,也不见有什么孩子的。”   大太太深吸一口气,让他下去了。   旁边的嬷嬷上前:“太太,可得先拿个主意才是,若是老爷真认了,又当着北静郡王的面,日后那孽子身份可就抬上去了!”   “老爷既能藏的这么紧,不叫咱们听到一点风儿的,可见日后想料理了,也要艰难些。”   大太太拧着帕子,脸色狰狞:“我何尝不知!”   “他竟然能瞒住我的!”大太太对这个更加耿耿于怀。   “太太,前面的事,过后再算,当务之急是把这事给搅黄了才是。”嬷嬷劝道。   大太太又骂了几句,方冷静了一点。   “北静郡王今日来,无非是来撒气的,怎么可能成全于他?那个靖安侯,更是一肚子坏水的,也不会便宜了他去!”   “不过,难免有万一,总要再想法子拦一拦才是,只要能耗到他们走了,这事便成不了。”   大太太起身。   “去大姑娘那里。”   嬷嬷赶紧扶着,“太太是要姑娘去?”   “都说见面三分情,可见是得见面才有情分,亲事已定,意卿也该见见北静郡王了。”   “太太,可姑娘,还有些别扭呢。”嬷嬷小心道。   “知女莫若母,我自有法子。”大太太脸色不愉。   嬷嬷不敢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本来是要存草稿,明早的…   不小心点了发表…   手残真要命啊…   明天早上那更就没有了哈…   么么哒…   求预收。 第134章 游戏已经开始   ◎林宥摘下布条,冲着他冷冷一笑:   “方大人,我箭法如何?”◎   大太太极不喜脱离她掌控的事。   方大老爷藏了个孽子这事是一件。   方大姑娘同她的嫡亲外甥周绪暗生情愫, 就是另一件了。   她从未动过让女儿嫁到姐姐家的心思,亲上作亲对她而言,着实浪费。   到了方大姑娘的院子, 院子不大,可丫鬟婆子不少, 在廊下守着。   “太太来了。”   众人皆殷勤的行礼,可面上都不敢带笑的。   大太太的嬷嬷上前, 亲自开门。   大太太径自入内,方大姑娘正在东间的炕上坐着。   慢慢起身行了个礼:“母亲安。”   “北静郡王来了。”大太太也不坐, 看着她道。   方大姑娘似意外也不意外。   “他今儿能来为难咱们家, 明儿就能去西宁王府,周家已经降爵了, 可比不得北静王府,到时候也不过是任人拿捏。”   方大姑娘神色哀伤, 轻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   “这话得你自己去说。”   大太太看了眼嬷嬷, 嬷嬷赶紧后退出去守着了。   大太太这才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声音哽咽不甘:“意卿,不是母亲狠心, 你这一遭,母亲当年也遭过的!若不是你祖母求了太上皇…”   “天潢贵胄, 咱们拧不过去的,当初我比你还要决绝, 宁氏阖族的命我都不在意了, 可宁氏没事,搭上的是旁人的命!你自己想想, 周绪若有个三长两短, 你可愿意?”   方大姑娘抬起头, 满面泪珠。   “母亲,你从未与我说过这些!”   大太太将她揽进怀里,“好孩子,若不是你走了我的老路,我做什么同你讲这些呢!”   “怪不得母亲总不爱同我亲近,原是,同父亲…”方大姑娘哭的心酸,又委屈又有些心疼母亲。   以己度人,她若是同北静郡王有了孩子…   她怕是也会心存芥蒂罢!   “你终究是我的骨肉,我如何不疼你的?只是我的儿啊!圣旨已下,咱们实在反抗不得,且那北静郡王定要娶你,也是好事,至少他是对你存了心思的,你要拢住他的心,才能保住周绪的命!命在,才有以后!”   方大姑娘听了,满脸痛苦挣扎的点了点头:   “是!我听母亲的。”   “好,一会好好更衣妆扮,去见见北静郡王,话要软着点。”   大太太又拉着她的手,细细教了一番。   末了又哭了几滴泪道:“原也不想逼你,可你父亲,竟然养了外室,生了个孽子,说要回来承袭方家,这是把我们母女抛掷一边了啊!”   “母亲,如今只有你了!”   这话让方大姑娘愣了片刻,“父亲!父亲他!”   母女俩又抱住哭了半响。   方大姑娘方起身,心里陡然生起了一股子力气来。   “母亲,放心,女儿会为你,为他,博一条生路。”   “嗳。”大太太泪中带笑,风情万种。   另一边,游戏已经开始。   方大老爷麻木的看着三房的两个庶子正在被林宥忽悠。   “规则可听明白了?这是赌注,看好了。”   林宥一抬下巴,李青河打开了手里的盒子,一共十个金锭子。   两个庶子手头可从不宽裕,见了这个,难免心动。   又想到刚才拖下去的那个小厮,自知这游戏今儿不玩也得玩,对视一眼,颤颤巍巍的冲林宥拱手:“听明白了。”   林宥轻笑,“那便开始吧,你们是东道主,你们先请。”   两个庶子走到两把大弓前,他们前头是一众慌乱颤抖的小厮,大多是大老爷这里的,毕竟他是长房,官位也高,身边的人自然最多。   方大老爷握着一个手炉,眼神空洞。   他本偷偷派了两个小厮出去,一个去找长公主,一个试图去找御史台的一个赵御史。   却被抓了回来,当时林宥正在讲规则,他亲自示范,蒙眼拉弓。   水溶的亲兵和李青河分别把两个小厮往前一踹,林宥的箭就到了。   一箭双雕,正中心口。   林宥摘下布条,冲着他冷冷一笑:   “方大人,我箭法如何?”   那一笑,让他只觉得如同看到了恶兽,身体颤抖如坠冰窟,现在还没缓过来。   他这才知道,开始那些羞辱,都算不得什么。   这三位,是沾过血的。   他被林宥的那一眼吓住了,甚至升不起去告御状这样的念头了。   只想着保命。   他们不敢的!他们不敢的!我还有母亲!对,我还有母亲!   这么想着,方大老爷好歹不抖动了,但仍旧双目无神,魂不附体。   两个庶子被李青河蒙住了眼睛。   他们还没摸索着碰到弓,李青河就道:   “这才是给二位公子的。”   说着,另给了他们两把弓。   两个庶子握着弓感觉好了些,原来的两把,看起来就很难拉开。   箭羽搭弓,林宥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只箭离弦而出。   小厮四散逃去,却也逃不出这个院子,李青河他们守着呢,出了林宥划定的范围,就会被一脚踹回去。   李青河也不是随意踹的,每每一脚下去,就有人挨上一箭,只要不是伤到要害,他们就得继续跑,否则谁也不知道下一只箭会射到哪里。   要说这两个庶子身子骨还可以,至少能做到箭雨连发,一气十几支箭羽,才停下松松胳膊。   可林宥第二声口哨还没响起,他们就只能继续。   一时间这个院子里鬼哭狼嚎,有一个被伤到了眼睛,惨叫声惊飞了屋顶的麻雀。   方家不是公主府,规制在那里,所以并不很大,普通的官员宅邸而已。   这里的声音不可避免的传到了后头。   女眷们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一时间很是慌乱。   有的打发人往前头来看,有的吓得在佛前念经,有的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大太太自然也听了点声,她倒还镇定,安慰方大姑娘:   “定是在拿那些小子们撒气呢,听着声音吓人,可他们也不敢闹出人命来的。”   方大姑娘点头。   她已经妆扮好了,柔粉色的裳裙,衣领处是白色的兔毛,衬着她有些瘦小的脸,楚楚可怜。   头上只插了两只银钗,但流苏及耳。   大太太没有傻到立刻就派人去求见,而是打算等着声音渐歇。   可谁知,声音一直没有停下来。   两个庶子不知射出多少羽箭,实在拉不动弓了,瘫坐在地。   林宥方吹了第二声口哨,他们才摘下布条。   顿时惊吓不已!   院子里已经到处是血,地上,墙上,花盆上…   有的小厮不动了,有的还在挣扎,还有一个已经吓疯了,背上插着一只箭在不停的撞墙。   两个庶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做得最狠的事也不过是把小厮用鞭子打一顿。   他们咽着口水,不停的倒退:“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们的箭法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退到方大老爷身旁时,他们算是抓住了稻草,扑过去抱住大老爷的腿:   “大老爷!大老爷!”   方大老爷居然扯出了一抹笑来:“都死了?好,都???死了。”   已然吓得不轻。   林宥一挥手,李青河就把盒子捧了过去。   笑眯眯:“两位公子,你们赢了。”   说罢,把一盒子黄金放到他们怀里。   此时他们哪里还顾得上黄金。   只听林宥道:“可是方小公子来了?”   院门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缩回头去,李青河见了,快步过去拦住了他们。   正是管家带着方大老爷的外室之子回来了。   他们已经看到院子里的血腥,惊吓不已,说什么也不敢进来。   李青河只好一手一个,把他们拎了进来。   管家跪地,使劲磕头。   一旁的孩子脸色茫然,视线落到方大老爷身上,露出笑来,扑过去。   “爹爹!”   方大老爷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来,他抱着儿子看了半响。   然后起身跪地:“王爷,稚子无辜。”   水溶冷笑:“这谁又不无辜呢?”   方大老爷听懂了,却只能装糊涂:“王爷,我们方家日后唯王爷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哦?”   水溶冲那个茫然的跟着跪着的小男孩招了招手。   “你,过来。”   方大老爷拉着他,不敢松手:“王爷…”   “可见方大人刚才这话是诓你的。”林宥笑道。   方大老爷看看水溶,还有抱着黄金的两个庶子。   死的都是小厮,他们应当不敢伤及这府里的主子,哪怕是庶子,最多吓唬一二。   于是狠狠心,让男孩站了起来:“去罢!那是你姐夫。”   一声姐夫,让水溶脸色又冷了下来。   “祸从口出,方大人,慎言。”林宥凉凉的道。   “是!是!快去给王爷,侯爷,萧统领磕头。”   方大老爷立刻收起小心思,推了男孩一把。   男孩自小被养在管事家里,不得外出,虽然启蒙了,可也就是读书识字,旁的一概不知的。   只来的时候管事嘱咐了几句,来的都是贵人,磕头就对了,不要多言,也不要乱跑,问什么说不出来就磕头说不知道,切不可乱说,也不可无回应。   男孩懵懂的应了。   此时倒是知道上前,跪地叩头:“请贵人安。”   “起来吧。”林宥笑了笑。   “过来。”   男孩起来,先看了看后面跪着的管事还有方大老爷,才慢慢走向林宥。   “玩过风筝么?”林宥问道。   男孩点点头。   “那,想不想当个风筝?”   男孩茫然,当风筝?飞上天?好像很好玩吧?   于是又点了点头。   方大老爷猛的往前扑过来:“林侯爷!饶命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方家就结束了。   林妹妹即将强势回归。   不过好像陈二真的没啥用了…   好为他尴尬啊。 第135章 我想我妹妹了   ◎“萧一,你想娶亲么?”◎   “方大人, 这么着急,是想当个放风筝的人么?”   水溶一抬手,亲兵就拦住了方大老爷。   “本王自然要成全你。”   林宥已经吩咐李青河去准备了。   水溶带来的人则在看着方府的小厮打扫院子。   方大老爷眼见着扑不到水溶跟前, 竟然坐地大哭起来。   老泪纵横。   口里还嚷着:“母亲!母亲!您在何处啊!”   倒是让林宥侧目惊讶:“长公主自然在公主府里。”   方大老爷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一味地只喊母亲。   专心吃了两碗多宝羹的萧一, 疑惑的抬起头。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消息?长公主殁了?   不过很快,有丫鬟过来请示水溶:“王爷, 可否要准备午膳了?”   水溶点头。   “今儿能做什么菜,写个单子, 给萧统领过目。”   “是!”   听了这话, 萧一的注意力不免又偏了。   唔,长公主殁了他应该不用祭奠的。   下面, 李青河带着那个大风筝架子来了。   细竹木框架,糊着丝帛, 下头还另外安装了类似孔明灯的一个点火的大盒子, 用来助力,以防止风筝掉下来。   李青河将小男孩绑了上去,又带他飞上了屋顶。   小男孩哪里经历过这个, 竟然很欢喜的拍手:“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   方大老爷,白眼一翻, 就要晕过去。   林宥眼疾手快,一巴掌扇了过去, 人又清醒了。   他挣扎着往外爬了几步, 抬头看天上,在火的帮助下, 他的小儿子果然飞了起来。   李青河还在屋顶, 手里拽着一根粗绳子。   小男孩胆子还挺大, 在上面同方大老爷招手:“爹!爹!看我!”   方大老爷急的咬住了舌头,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在他的眼里这孩子现在就是命悬一线。   “王爷,一定要做的这么绝么!”他眼神悲愤,已经濒临崩溃。   断子绝孙之仇,那就是世仇了。   “这话听着新鲜,方大人,你们做的可比这个还绝呢!”林宥笑道。   方大老爷不甘的道:“我们,我们并没有要害王爷的意思!”   水溶不想同他分辨这个,指了指天空。   冷声道:“本王问,你答。”   “让长公主进宫求圣上的旨意,是谁出的?”   方大老爷毫不犹豫,赶紧回道:“是,是我夫人。妇人之见,不过是不想女儿丢了性命,真真无半分别的心思!”   “长公主如何求的圣上?”   方大老爷摇头:“母亲自出宫,就搬走了,再未见过我们几个。”   水溶看其神色,不像撒谎,微微蹙眉,看样子,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只一味地蠢而不自知罢了。   林宥轻笑:“事到如今,方大人可后悔?”   “如何不后悔!”   方大老爷顾不得嘴里的血腥味,咽了咽口水,道:“王爷,我方家没想真的结仇,若是王爷当真无意,我们,我们退婚!只求王爷抬抬手,日后给我一双儿女一条活路!”   水溶跟林宥对了个眼神。   “呦,方大人,你当圣旨是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林宥说着风凉话:“且你当真做的了主么?”   “我如何做不了主!只要王爷写个宽恕我儿女的字来,我明儿就请母亲,进宫退婚!”   这倒是让水溶跟林宥意外了。   水溶冷笑:“如今,我倒是不想退婚了呢!”   方大老爷有些绝望:“王爷,到底要如何呢?”   “有因有果,有始有终,方大人,咱们不急。”水溶此刻已经一脸嫌弃。   这个方大老爷,看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弃子。   连他的夫人都不如。   小宁氏应当也是听人摆布的,能摆布她的大抵就是大宁氏。   水溶突然看向方大老爷:“盛国公告病已久,方大人为连襟,可去看过?”   方大老爷不知他为何问这个,下意识的回道:“自然看过,是老毛病了,总也不好,只用药拖着罢了。”   林宥不知水溶为何会问这个,不过也没有当场说的。   只吹了声口哨。   李青河收了绳子,又带着男孩跳了下来。   “这孩子有点意思。”林宥笑道。   “那就带回去吧。”水溶道。   方大老爷听了这话,再支撑不住,终于晕了过去。   “给他请个大夫。”水溶道。   亲兵立刻上前,将方大老爷抗进了屋子里。   林宥一个眼神,李青河就哄着男孩带了出去,路过那个管事,管事还算有点良心,冒死抱住男孩的腿。   哭道:“大人!大人饶命啊!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李青河道:“不知道是好事,能活命。”   管事听了,这是不会要小公子命的意思?   他犹豫了下,放开了手。   只要能保住命,明儿老爷总有办法的。   又给了男孩一个要听话的眼神。   男孩方乖乖跟着李青河走了。   林宥正低声跟水溶问:“你如何会问盛国公?”   水溶摇头:“只是突发奇想,并无根据。”   “宁氏两姐妹,后宅都管成这个样子,可见没什么谋算的,都是后宅妇人的小心思罢了。”   他话说的没头没尾,林宥却懂了的。   “你是觉得她俩是受人指使?”   林宥已经在心里琢磨绑了小宁氏逼问的可行性了。   水溶仍旧摇头:“有时候不必特意指使,挑拨几句就够了。”   比如那个晕过去的蠢货,他一无所知,可偏偏参与了不少。   这样的人绑了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林宥了然,搁下心思,喝了口茶又道:“长公主这次倒是沉得住气。”   “她知道,我们不会动她的骨肉。”水溶道。   “要打发人去催一催么?长公主不出门,咱们轻易可见不到了。”林宥话里有话。   水溶一琢磨也是,若能见了,总能瞧出点什么罢!   冲亲兵说了几句,亲兵领命而去。   正主晕了,两个庶子也还没缓过来,三人一时间倒是闲着了。   林宥看向不曾再言语的萧一,笑道:“点了什么菜?你可不要只看菜名,有些花里胡哨的,只看着好罢了。”   萧一还没回答,水溶倒是先道:“他压根就没点。”   “那我们吃什么?”   “他只是把单子又递回给了丫鬟,你说呢?”   林宥嘴角抽了抽。   “青河,去弄个大桌子罢!要大大大大的…”   萧一??   我什么都没做啊!   长公主府。   “公主,三老爷跪晕过去了。”嬷嬷小心的对正在念经的长公主道。???   “找个大夫。给他看了,再送回去罢。”   “是!”   嬷嬷出去,打发了两个丫鬟去了,自己又回去伺候着。   长公主念完经,嬷嬷赶紧扶起来,又斟了茶水。   “你可是在想,我如何就这么冷硬了?”   嬷嬷笑道:“怎么会呢,公主慈爱之心无人能及,可几个老爷都这样大了,公主也该歇歇了。”   “我早就说过,只要我一息尚存,他们遇事就会来求,我就不能不管,我如今不管,是知道,那几个再怎么闹,也不会让他们这几个出事。”   “意卿,明年定要出嫁。”   不能因为守孝耽误。   嬷嬷不知内情,只当公主是心累了,既然性命无伤,也该让几个老爷吃点苦头了。   遂不再多言,转而问长公主可要传膳。   “不必折腾了,一碗粥就好。”   她如今吃不下什么东西。   嬷嬷心疼的看着她,却知道劝不得,嗳了声出去了。   不一会又折回来,脸色不太好看,道:   “公主,方家又来了消息,北静郡王,折腾的太过了。”   又低声细细复述了一遍收到的消息。   长公主脸色变了变。   “老大可有伤着?”   “公主别急,大老爷并没有受伤,便是那个外室之子也没有真的伤着的,可惊吓应当是有的。”   长公主又坐了回去。   “闹罢!”   嬷嬷明白,这是不去的意思了。   水溶等慢悠悠的用了膳,亲兵方回来复命。   “没动静?”   “是!”   水溶点头。   林宥有些失望,见不到长公主,就什么线索都得不到。   进去看过方大老爷的李青河过来请示:“侯爷,大夫说方大人起热了,应当是惊惧过度,心脉受损,今儿是爬不起来了。”   “也许,十天半个月的都爬不起来。”李青河补充道。   “这么严重?那我一箱子炮竹怎么办?”   “什么炮竹?”水溶问道。   “特制的,玩一把?”   水溶点头:“来都来了。”   林宥又让李青河去拿,自己则起身把两把大弓拿过来,分了水溶一把。   “得去屋顶才有意思。”   水溶点头。   还未上去,就见水溶的一个大丫鬟匆匆而来:“王爷,方大姑娘求见。”   林宥只当没听到,低声问萧一要不要上去观战。   “你也该消消食,不然晚膳该吃不下了。”   萧一觉得这话好没道理,不过小公子应当就是想让自己陪他玩玩。   遂点点头。   一旁的水溶给了丫鬟一个眼神,丫鬟立刻跪地低头,“王爷恕罪!”   她着实慌了!   水溶性子不算好,她能作为大丫鬟伺候了两年,可谓是极有能力的了,眼力劲儿更是不用说的。   刚才水溶那一眼里的厌恶与杀意,她看的明明白白。   她立刻明白,自己犯了蠢,王爷来折腾方府,自然是说明这未来的王妃,很不得王爷的心。   她却是碍于赐婚,先天的就对方大姑娘这个未来的王妃有了一种特别对待。   若是这府里旁人来求见,她定然不会通传的。   尊卑有别,可她的主子只该有水溶一个。   再度叩首:“奴婢知罪!”   “去罢。”水溶没有在这里为难自己丫鬟的意思。   大丫鬟起身退了出去。   院外略远处一株树下,一个丫鬟站在那里焦急的看着这里,见了水溶的大丫鬟,面露喜色,可是又不敢过来。   只等在那里,可惜水溶的大丫鬟可不是特意来回她的,她要去看着小丫头们收拾归拢物件的。   那个丫鬟看到水溶的大丫鬟目不斜视的经过,诧异了一下,倒是不傻,赶紧上前赔笑:“姐姐,王爷可允了?我们姑娘就在…”   大丫鬟停住脚步,一脸震惊的看向她:“你这话何意?你们姑娘在哪儿?是要同我们王爷私会么?我们王爷何等矜贵,着实做不得这样的事,你还是劝你家姑娘自重罢。”   说罢径自离去。   小丫鬟没料到她会这样不留情面,饶是说的不是自己,她也禁不住面露难堪。   一路小跑去了侧后边的院子。   那里方大姑娘正等着,大太太却是不在的,只一个嬷嬷,两个丫鬟伴着,还特意备了茶水。   见丫鬟脸色难看的慌慌张张跑进来,便知道不好。   他不肯见么?   也是,他定然还恼着呢。   不等小丫鬟开口,方大姑娘就道:“你再去说,我并非来闹,也并非,并非想退婚,只与王爷说三句话,还请王爷恩准。”   小丫鬟愣了愣,为难的道:“大姑娘,刚才王爷的大丫鬟说的极为难听,怕是,怕是不会给咱们通传了。”   说罢又复述了大丫鬟的话。   方大姑娘眼眶微红:“他竟这样羞辱我么!”   小丫鬟看了眼旁边脸色愤怒的嬷嬷,支支吾吾又描补道:“兴许,兴许不是王爷的意思,那个大丫鬟姿态嚣张的很,许是她自己的话也未可知。”   小丫鬟不知内情,只觉得王爷不至于不待见自家姑娘罢?许是那个大丫鬟对王爷有什么想法,所以胆大包天,先离间王爷和姑娘?   嬷嬷也劝:“王爷心里有气是肯定的,可他那样的谦谦君子,定然不会说这样的话,那个大丫鬟,指不定是什么身份呢,许是怕姑娘入主王府,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所以在这里先挑拨几句,让姑娘心存芥蒂,再不同王爷亲近,也是可能的。”   方大姑娘被这话安慰到了。   “嬷嬷说的也有道理,既如此,那便不需要旁人通传了,嬷嬷给我带个面纱,我自去求见罢了。”   “嗳。”嬷嬷是大太太的人,听了自然欢喜。   方大姑娘喝了盏热茶,又理了理妆容,方鼓起勇气,踏步而出。   这次守在前院外的侍卫们也犹豫了,总不好把未来王妃像丫鬟们一样拦住罢?   可若放进去,王爷再发怒,算谁的?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一个侍卫快步离去。   剩下的依旧挡着方大姑娘。   那个侍卫去找的是水溶的亲兵,说了方大姑娘站在外面的事。   亲兵也头疼,这种时候,方大姑娘来求见,干什么?求王爷放过?果然是妇人之见。   王爷但凡能顾及她一分半点的,又怎么会来这样折腾方府?   亲兵抬头看了着屋顶上的王爷。   “不见。拦住了,可也不要伤了人。”   侍卫领命,有王爷亲信担着,他们就不怕了。   方大姑娘看那侍卫回来,同旁的对了个眼神,就一句话都没有了。   便知道王爷不肯见她了。   又见有丫鬟来往在收拾物件的样子,知道王爷他们一会大概就要离去了。   她转身,正要嘱咐丫鬟在这里守着,王爷出来立刻通报,她自己则去旁边院子等着。   就听一声巨响,惊得她险些摔倒。   嬷嬷们也惊了,不过仍然知道扶住大姑娘,一起看向远处。   只见方府里几个丫鬟在后头那里惊吓奔走,嬷嬷打发一个丫鬟去问。   好一会跑回来,惊恐的道:“好多爆竹,在,在后面春芽苑爆炸了,爆竹里面掺了铁珠子,有人受伤了。”   方大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一阵巨响,这次是另一个方向了。   她又惊又怒,几乎要晕过去。   那个方向是她的院子!   接二连三的巨响在方府各处响起,方大姑娘悲哭出声:“嬷嬷,咱们回去罢!王爷这样做,已经半点余地都没有了。”   她倒是明白了一回。   可惜嬷嬷奉命而来,不敢回去,又小声劝道:“姑娘,北静郡王风评极好,温尔文雅,从不动武,听说就是审讯,都不曾让人见血的,这样的闹腾,应当是那个靖安侯,他可是京城头一号的混世魔王,当初多少人家被他祸害了,王爷同他交好,被他蛊惑了也未可知。”   方大姑娘颤声道:“是这样么?可…”   “姑娘,您看!”嬷嬷伸手一指,面露喜色。   只见那院子门口出现了三道身影。   中间的人头戴宝冠,应到就是北静郡王了。   旁边一身黑衣的林宥正在埋怨,“你居然只让我射了一回!我那爆竹是新弄出来的,只这些了!”   “小气!”水溶冷哼。   “铁珠太大,声音太大。”萧一冷不丁的道。   林宥??   “你是说,我的铁珠子放的太大,导致声音太大?”   萧一点头。   声音太大的东西,杀伤力都不行。   “容易躲开。”他又多说了一句。   林宥明白了,“那就换成铁砂!”   “弄好了送我些。”水溶道。   林宥还要再说几句,就听到一个期期艾艾的女声:“王爷,请留步。”   他抬头,只见一个姑娘带着面纱被侍卫拦在一旁,也不知等了多久了。   他时才只想着爆竹,倒是真没注意到。   方大姑娘?   他半低头,往萧一那里靠了靠。   人家不要脸,他可还得要脸。   水溶脚步不停,就要走过,方大姑娘又娇娇弱弱的喊了一句:“王爷,千错万错都是意卿一个人的错,您何苦为难我家中!王爷这样作为,又算什么君子呢!”   话到最后已经梨花带雨,百转千回。   林宥很惊讶:“她可能眼神不好,你什么时候成???君子了?”   水溶脸色冷凝,停住脚步。   方大姑娘见了,敛袖一礼:“王爷,意卿从未想伤害王爷,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林宥赶紧捂住耳朵,又示意萧一也捂住。   这是我们能听的么!   萧一不明所以,捂着耳朵也能听到啊?   又觉得小公子大概是觉得好玩,于是也照做了。   林宥给了方大姑娘一个,我们捂住了,你继续的表情。   方大姑娘还是要脸的,只咬咬牙,又盈盈一拜,说了句:“还请王爷放过我的家人,意卿愿意用一生赎罪,绝无怨言。”   这话算是□□裸了。   水溶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而是打掉了林宥捂住耳朵的手。   道:“什么青蛙□□的,以后别往我府里送,从前就厌恶,如今更厌恶了。”   林宥点头:“知道知道,你只喜欢好看的东西。”   这样的嘲讽,方大姑娘如何听不懂,她已然绝望,又勉强撑住自己的骄傲,让自己看起来如一朵寒风中努力站立的花,声音带着一股子倔强与痛苦:   “王爷,是一定要意卿的命么!”   水溶这下回头了,面色无波:“不必,脏!”   方大姑娘脸上的面纱突然掉落,她不可置信又满目委屈的看着水溶,然后支撑不住,软软的跌了下去。   侍卫们纷纷退后,她的丫鬟在旁边哭泣:“姑娘!姑娘!”   水溶再未回头。   三人一路出了府,待到了马车上,林宥幽幽的问:   “萧一,你想娶亲么?”   “我想我妹妹了。”   萧一??? 第136章 她莫不是眼瞎   ◎黛玉可怜巴巴:“哥哥,我…” 我不想嫁了。◎   想妹妹了的林宥, 回了府里,先好好洗了自己,去了血腥味。   才打发人去说, 自己晚点过去用晚膳。   李青河收拾了自己,也去了正院。   “侯爷, 那孩子安顿好了,按照您说的, 送去了京北的庄子里,外头还以为那庄子是承恩公府的, 定怀疑不到的。”   “恩。”   林宥心思不在这里:“青河, 你给我摸一摸西宁王府,最好弄到他的府邸院落分布图。”   “爷, 您是想探探西宁王府?不如我…”   李青河打听了这么久的消息,西宁王府, 一直是内里相对干净的, 如今的盛国公常年身子不好,后院也是干净,只盛国公夫人妖娆娇纵了些, 他唯一的子嗣周绪也不是个纨绔,文武皆修, 听说明年要参加科考的。   所以这样的人家,在李青河眼里, 是没有什么威胁的。   “你不行。”   林宥看了他一眼:“别作死!别擅作主张, 从他家下人入手,给我个大概的图纸就好。”   李青河懂了:“爷, 您要亲自去?”   “不然呢?”   林宥嫌弃的道:“让你们去送菜?”   “这么夸张?”李青河不怀疑林宥的判断, 只是觉得西宁王府深藏不露, 怎么做到的?   “要不,侯爷,您好歹带着我跟姜启,既然西宁王府真的那么难闯,那万一有个什么不妥,我们倒也派的上用场的。”   “可拉倒吧,带着你们拖后腿?”   李青河叹气:“我们不会拖侯爷的后腿,给侯爷断后还是能做到的。”   林宥斜了他一眼:“收起你那些心思。你不想活了,自己找根柱子去,何苦拉上人家姜启。”   “那就不叫他了。”李青河这次很痛快。   “闭嘴吧!”   林宥瞪了他一眼。   李青河嘿嘿一笑:“侯爷,我前些日子去姜启家蹭饭了,他爹娘可真好,我回来就想明白了,姜启这么傻,是因为从小日子过的太好了,如果不是他根骨好,从小修了武,他其实更适合当个夫子。”   “现在也不晚。”   “啊?”李青河有点懵。   “爷,爷…您是话赶话到这里了,还是早就…”   “都有。”   林宥端着茶杯,神色认真:“本来就想着局势稳定,就放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一个小侯爷,用不了这么多侍卫,你们在我这里没前途。”   “你如今刑部得了差事,你好好做,未必不能挣个前途,姜启,他没那个心,他留在我这里,是报恩,又死心眼,不会主动离开,但你说的对,他挺适合当个夫子的。”   李青河犹豫了一下:“虽说夫子没有他这样话少的,但他的确挺喜欢孩子的。”   “怎么?你这话里有话呢?”   李青河嘿嘿嘿。   “姜启,他弄了个院子,收留了一批小乞丐,给他们请了个半拉夫子,隔三差五的讲书呢。”   林宥吃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挑挑眉:“所以,你的钱都扔那里去了?”   “一时心软,哎。悔啊!”李青河长叹一声,做了个潸然泪下的表情。   林宥笑了。   “姜启。”   林宥顿了顿,才道:“有的人是小时候过的艰难,待好了就容易心生怜悯,有的人是一直过的温暖,所以就想温暖别人。他是后者。”   “明儿,我跟他说罢。”   李青河笑了笑:“好。”   “你回去歇着吧,我去姑娘那里。”   “是!”   李青河拱了拱手,等着林宥起身,才跟他后面一起出去。   自院门口分开,林宥鬼使神差的转身唤了他一声:“李青河!”   “啊?侯爷?”李青河转身,以为他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我的晚膳厨房兴许已经备着了,你们几个分了吧。”   “嗳!谢侯爷!”李青河呲着牙拱了拱手,欢快的转向了厨房的方向。   林宥原地笑了一声。   这个容易满足的傻子。   待到黛玉的院子,她果然已经等着了,见了他,莞尔一笑。   “哥哥。”   林宥喟叹一声:“我竟觉得与妹妹许久未见了。”   “才一日呢哥哥。”   “恩,三秋了。”   黛玉欢喜,又担心林宥这是做什么累着了。   “哥哥,绿梅开了,咱们过几日去煮汤罢?”   “好。”   用了饭,林宥没有立刻走,而是去书房看黛玉的画。   “倒是说要给你请女先生的,竟差点忘了,让你自己琢磨了这么久,也是辛苦。”   “先前不觉得,如今才想明白,我天资聪颖,哪个女先生教的了我?还是放过人家的好。”黛玉得意一笑。   林宥被她逗的笑出声来。   “是,我的玉儿最最聪慧,旁人哪个都不及的,等我忙完这一阵,还给你讲书,唔,讲资治通鉴可好?”   “好。”   “我那里的书,有的都有注解,你闲了就去看罢,带回来也不要紧。”   “嗳。”   黛玉给他斟了茶,又道:“哥哥,我明儿去看看太妃。”   她已经知道了那道圣旨,林宥倒是没瞒她。   “去罢,太妃见了你,兴许能好些。”   “恩,哥哥,还有一事。”   黛玉自己也喝了口茶,缓缓道:“我的丫鬟雪雁,心慕你的李侍卫。”   林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我的你的?   李侍卫?哪个?李青河?!   “她莫不是眼瞎?!”林宥脱口而出。   黛玉噎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哥哥会是这个反应。   李侍卫莫不是有什么大大的不妥?   不过林宥的这个反应倒是让她心安了不少,哥哥没有震怒的意思,雪雁的命算是保住了。   她本就隐隐觉得,雪雁轻易放不下,后来听了陈蕴说那个西厢记,她就又想到了雪雁,果不其然,昨儿丹朱就跟她说了。   丹朱说,季嬷嬷让她自己想法子解决,她琢磨了许久,也悄悄找了一回雪雁了,果然是放不下的,还越发犯痴了。   丹朱心里有个大胆的法子,就是让雪雁见见李侍卫。   有意无意都由李侍卫亲口给她一个回应,她方能死心。   若是李侍卫有意,她真要做个姨娘,也由着她了,到底李侍卫不是不知底细的人。   总归,让她得个准信,不至于这样自己胡思乱想,再想岔了,走了什么昏路去。   黛玉听了,又想到方大姑娘为情痴魔,便点了头。   “你是让我问问李青河?”林宥问,面上看不出喜怒。   “恩,这事有些日子了,我先前觉得不妥,想让她消了心思,可…”   “如今听说李侍卫家里在给他议亲了。”   林宥点头:“是有这个事,去他家提亲的也不少,他都不肯应的。”   黛玉不知林宥这话是何意?莫不是?   “不过,也不必问他,他对雪雁定然无意。”林宥笃定的补了一句。   李青河是个藏不住心事的,若有意,早就央着他求亲了。   黛玉唔了一声。   “那可否让李侍卫亲口同雪雁说上一说?”   “哥哥,雪雁不是个心大的,只是单纯了些,我也没有要为难李侍卫的意思,女子不易,一个不好搭上的就是自己的一生,她只是心存念想,想要个答案罢了,不会纠缠不清的。”   黛玉如今心里当真是同林宥毫无保留,她如何想,就如何说。   “可。”   林宥很无所谓。   只道:“你院子里的人,你自做主便是,来日你出嫁,都一并给你做陪嫁,只是侍卫倒是不好给你的。”   “我原先就让人养了一些根骨不错的侍女,过两年也就能用上了,挑几???个给你,也能顶用。”   黛玉不吭声了。   林宥揉着眉心,思索还有什么要给黛玉的。   “温泉庄子。这个给你罢,我也用不上。”   黛玉仍不说话。   “姜蒙前些日子说寻了一块好木头,给我发船运回来,刚好给你…”   “哥哥就那么着急嫁我出去?”黛玉抬头,眼眶微红。   “这怎么又要哭了?我的姑奶奶,要不哥哥也给你当陪嫁得了。”   黛玉忍不住扑哧笑了。   “好。”   林宥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哥哥在这儿呢,哪都不去,你何时家来都能看到。”   黛玉可怜巴巴:“哥哥,我…”   我不想嫁了。   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再让哥哥笑话。   到底又停住了,只看着林宥。   “是不是我今儿哪里不对,吓着你了?”林宥轻声问。   他今天带了杀气,已经收敛了,可兴许残留了些,让黛玉怕了。   “明儿我也不去当差了,我带你入宫罢?你不是想钧晏了?他如今不好出来,你去看看他也可。”   黛玉点头,露了一个笑:“好。”   林宥又同她说了几句,看她眉目舒展了,才离去。   一夜寒风呜呼不止。   第二日一早,风却停了的。   姜启一早就去刑部给林宥告假,理由还是夜里梦魇,第二日便起不来了。   刘大人已经下了朝会,也没回府,来了刑部更衣。   听了姜启干巴巴的话,叹气:“这回再说梦魇,我倒觉得是真的了,今儿朝会,全都是弹劾你家侯爷的,可见昨儿夜里不知多少人在家骂他呢!”   姜启自然知道林宥昨日做了什么,想了想道:“我家侯爷是有苦衷的。”   刘大人笑了:“得了罢,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姜启不吭声,刘大人摆摆手,他才认真行礼告辞了。   回来林宥才刚起身,正皱着脸用早膳。   姜启先说了朝会弹劾的事。   又问林宥脸色不好,是不是真的梦魇了?   “侯爷,是不是该停一停药?我看医书上说,药不能连着用的,一个月两个月的,总要停一停,方不那么伤身。”   林宥没什么胃口,含着一口奶饽饽磨牙,听了这话猛的咽了下去。   诧异道:“姜启,你看医书?”   姜启点头:“是。”   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看了两本,都是粗浅的,如今还在背药草名录。”   “你想当大夫?!”   林宥本来要跟他说说,给他在京郊办个书院,也不必大的,让他安安稳稳的做个小院长。   乍一听他突然看起了医书,很是措手不及。   人命关天,他可不能给他开个药铺祸害人间。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当个夫子不好么?”   姜启也很懵:“侯爷,我没有想当大夫。”   “那你看医书做什么?”   “您的药方总查不出不妥,我想着万变不离其宗…”   林宥目瞪口呆:“所以你打算把药草药典都背过了,从里面找出眉目?”   姜启点头。   林宥笑了:“姜启啊…”   “你知道李青河的银子都去哪里了吗?”   “床底。”   “不!他给你了。”   姜启的脸上破天荒的出了表情,惊讶又带了点兴奋:“真是他?”   “你怀疑过?”   “我问过,他不承认。”   林宥突然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干巴巴的问李青河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青河觉得你该当个夫子。”   “我也这么觉得。”   姜启又愣住了,他仔细回味了这两句话。   半响,才道:“侯爷,我不走。”   “姜启啊,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养不起你们了。”   姜启??您逗我呢吧!   “不是银子的事儿。你想啊,我一个侯爷,养着你们这样的兵,是不是太张狂了点?庆国公的府兵都打不过你们吧?”   “非我不可么?”姜启很难受。   为什么不是让旁人走呢?   林宥招招手,让他坐下,继续道:“我最放心你,比李青河都放心,要是把他放出去了,指不定会给我捅什么篓子,可你不一样。”   “我也不是白白让你出去的,你看,姜蒙,出去给我挣银子了。你呢,去开个书院,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好好读书,将来若能科举入仕,那以后上朝,再这么铺天盖地的参我,我也有人帮衬了不是?”   姜启摇头:“我做不了夫子。”   “那就做个院长。”林宥很干脆。   “像赵太傅,人也不是做夫子的,先做了书院的院长,如今桃李满天下,哪个不称他一声先生。”   “侯爷,您别诓我。”姜启无奈。   赵太傅学富五车,那是他能比的嘛?   林宥也有点尴尬,这个饼画的有点大。   “总归是这么个事,你留在这里,就是给我跑个腿,护卫都算不上,毕竟你也打不过我。”   姜启还是不愿意。   他话少,又不是真傻,京城暗潮汹涌,侯爷无端端的让他去开书院。   这是想让他置身事外。   可凭什么呢?   林宥一眼看透,叹了口气,饭也不吃了,只喝清茶漱口:“你爹娘很好,难得的好人,你也是个好人。”   “姜启,你跟我,跟李青河,甚至张扬,都不一样。”   “你就得这么好好的,我哪天闲了,就去书院看你,我没读过书院,国子监也没有。”   姜启突然明白,这事没得商量了。   他默默跪地,给林宥磕了头。   “你的院子我还给你留着。”   “今儿,你陪我进宫罢,明儿我再给你设宴。”   姜启点点头,又出去备车了。   他特意绕路,路过自己的院子,旁边是李青河的。   他在李青河门口停了停。   果然院子门又没有关,应当是关了内里的门窗的,因为他听不到他那烦人的呼噜声。   站了片刻,他给他把院子门掩好,又转身离开了。   林宥入宫有特权,不需要提前上折子,也不需要在宫门口候着等传召。   他只需要露一下脸。   马车不可入宫,不过里面有轿子,给身子不好的官员还有入宫的诰命备的。   黛玉坐了轿子,林宥却是不用的。   一路去了皇子们居住的庆南宫,如今只有三个皇子居住,四皇子还没搬过来,年龄是够了,只淑妃舍不得,圣上也不曾开口。   大皇子明年就出宫开府了,如今在户部学着当差,白日里也不在的。   林宥带着黛玉径直去了三皇子萧钧晏的院子。   黛玉于门口下轿,下意识的抬了抬头,只觉得皇家院落太过巍峨,反而看不清太阳了。   早有小太监过来禀告了,不止钧晏,二皇子钧祁也过来了。   赵太傅休沐,他们俩今天都不必去上书房,林宥也是知道这个才来的,不然定要再等等。   “小姨母!”钧晏扑了过来。   “小姨母安。”钧祁拱手行礼。   黛玉含笑,侧身回了礼。   钧晏迫不及待的拉着黛玉进去,这回是他的地盘了,许多东西都可以给小姨母看了。   林宥则跟钧祁走在后面。   “小舅舅,你长高了。”钧祁笑道。   “你倒是好眼力。”林宥偏头看了看他,“可你怎么不长的?可是吃的太少?夜里读书到什么时辰?切不可迟睡。”   “先前都睡的不晚,这几日父皇让我看折子,心里有心事,就睡的晚些。”   林宥诧异:“看折子?你还没入朝呢!看得懂么?”   “不是今年的折子,过去那些年的,都有批注,我不过是先看个热闹。”   “恩,也好,你还有两年才可出宫建府,那时候入朝才名正言顺,如今看着这些,心里有了成算,等自己当差更加顺手。”   “圣上给你看的哪个部的折子?”   “都有。”钧祁仍微笑。   林宥心里微惊,看了看钧祁无可挑剔的笑,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去。   “端亲王?”   “唔,我跟父皇说了,父皇说,可。”钧祁一边躲,一边道。   林宥哼了声才放过他,又去抱正在给黛玉展示自己珍藏的钧晏。   “小舅舅!飞!”   “一会再飞,先让我抱抱,你怎么轻了?虎口怎么回事?”   林宥单手抱着钧晏,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虎口处,有微微的茧子。   “拿刀啊!”钧晏呵呵的笑,手掌虚握,比量了一下前方:“杀!”   “圣上给他选了武师傅?”林宥转头问钧祁。   “是有这个打算,萧统领给他摸了根骨,说是不及小舅舅,但也够用了。”   “钧晏,想学武?”林宥把钧晏举起来笑道。   “要!当大将军!”   “喜欢刀?舅舅给你做把小木刀好不好?”   “好!”   钧晏被林宥抛了几下,就挣扎着要下来。   又往黛玉身旁挤。   “小姨母抱!”   黛玉只好坐在炕上,半揽住他。   “小姨母,我带你逛园子好不好?我在园子里挖了好多陷阱,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得了猎物!若能得个雪貂,就给小姨母当衣领子。”   黛玉哭笑不得,御花园里挖陷阱?捉什么呢?后宫的妃嫔贵人么?   “老四那个没出息的,只想着给他母妃弄只兔子做领子,那算什么呢!”   钧晏小小的脸上,略有嫌弃。   “不过他也是不容易,父皇都不怎么赏他的???,见了我的鞠球都馋的不得了,我要给他,他身旁的小太监还敢管着他,不许他拿。”   林宥听了,看过去,“那你如何做的?”   “拖下去,打了二十棍,又打发慎刑司去了。”   “恩。”林宥点头。   钧晏却突然有些垂头丧气:“可老四应当是不高兴了,他再见了我就躲,有一回我都看见了,他躲花丛里了,那有刺,扎人的。”   林宥心里叹气,钧晏仍旧赤诚,可淑妃,对他是避之不及。   钧祁应当是早就知道了,面不改色。   黛玉摸了摸钧晏的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钧晏把头凑过去给她好好摸,又低声道:“小姨母,可我不怪他的,可能他是觉得我太凶了,我可是要当大将军的。”   “嗳,大将军,给我打雪貂做衣领子,唔,小姨母还想要红狐,墨狐…”   钧晏抬头,欢快的应了。   黛玉也笑,又拿给他做的荷包,香囊等物。   钧晏果然更加欢喜了。   可黛玉心里十分难过,他的善良,他的友爱兄弟,在这样的失望下,还能持续多久?   皇家。   走进来了才觉得真是吃人的地儿。   她掩去眸底的哀伤,又起身拿了两个荷包给钧祁。   “还有我的?”钧祁倒是有些意外。   又很有礼的谢过才接过去。   “这里面是茶香,同你小舅舅是一样的,你闻闻,可喜欢?”   钧祁嗅了下,“比寻常熏香好些。”   当即拆了原来的香囊,换了上去,再看看花色,同林宥也是一样的。   不由得笑的浓了些。   这边温情脉脉,御书房里,圣上正板着脸批折子。   “去问问,林宥今儿没上朝,做什么去了?”   圣上停笔,又扔掉一本参林宥和水溶的折子。   梁平低头小心道:“圣上,侯爷入宫了,正在三殿下处呢。”   他还没来得及禀告圣上呢,本想着趁着上茶再开口的。   “他入宫了?!”   圣上笑了,也不知是不是气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其实埋了伏笔。   还怕你们看出来再骂我。   看来你们的注意力都去了钧晏小家伙身上。   啦啦啦。 第137章 哪有您这样的   ◎“哪有您这样的,劝人当纨绔的?这不是影响我仕途么?”林宥笑道。◎   “让他赶紧滚过来。”   梁平躬身:“是!”   “等会, 老二老三是不是今儿不上学的?”   “是!今儿赵太傅休沐呢!”   “那朕过去看看!”   梁平看圣上要起身的样子,赶紧又躬身道:“圣上,侯爷带了林姑娘一起来的。”   您去, 怕是不那么方便…   “那就去让他滚过来。”   “是!”   梁平方退出去,亲自去请了。   圣上会召见, 林宥是早有准备,不过是担心黛玉。   御花园里, 难免遇见妃嫔。   钧祁笑道:“小舅舅放心。”   这是会跟着同去的意思了,林宥放心了, 又看看黛玉, 黛玉点了点头。   他才跟着梁平走了。   “侯爷,黄院判这会子也要去给圣上请平安脉了。”梁平笑道。   林宥一听, 面色发苦:“梁总管,你走慢点不成么?”   梁平眉眼都是笑意:“宫里制了新花样的姜糖, 回头我给侯爷多备几盒。”   林宥仍不开心的:“梁总管, 我小时候是不是得罪过黄院判?他给圣上开的方子也敢这么难喝的?”   “侯爷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印象,您小时候路过他家, 拔了他特意养的一株草药,那草药很稀有, 黄院判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移植成的。”   林宥一拍脑袋,也想起来了:“那草药开的是大红花可对?”   “是!您脑袋那么大的花!”   当时林宥举着花, 他还忍不住笑来着。   “且那药草甚奇, 花开叶落,花叶总不见, 可偏偏能入药的就是那朵花。”梁平又道。   “呵呵…”林宥尴尬的笑。   磨磨蹭蹭到了御书房, 黄院判果然在, 还得了个凳子在那里坐着。   看样子是已经请完平安脉了。   林宥上前行礼,圣上这次没早道免礼,他行完了,又让他跪了会,才让他起来站着。   “给他诊脉。”   黄院判笑眯眯:“是!”   林宥不情愿的伸出手,嘟囔:“诊脉也不让我坐着么?准不准的啊?”   “放心吧小侯爷,准不准的,都有药方子给你。”   林宥磨牙,却不敢反抗的。   黄院判诊了左手诊右手,好一会,才起身对圣上道:“小侯爷身子还是那般,没有不好,可也没有见好。”   林宥心里嘀咕,你果然每回都来告状的。   又挣扎道:“什么好不好的,我又没病的…”   “可睡不好,总影响五脏六腑,时间久了,病就来了。”黄院判道。   且一来就是重病。   “下去吧。”圣上道。   黄院判赶紧告退,梁平亲自给他开门送他。   “黄院判,小侯爷吃了不少苦了,您看是不是…”   黄院判看了他一眼,梁平这个人,极少多说一句话。   “给他多弄点蜜饯罢,方子改不得。”   梁平懂了,又送了几步才回。   里头,圣上已经坐在炕上,正骂着呢。   “如今可真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知道自己当差不行了?所以动不动就告假,是怕丢脸罢?”   林宥站的笔直,任由他骂。   等圣上又骂了几句他以往的折子,停了停,端茶在喝了。   林宥才慢悠悠的道:“我才多大呢!我又不急!”   “呵。”圣上冷笑。   林宥又站的更挺直了,作死道:“姐夫,您说我努力有什么用呢?就算是挣下了家业功勋,可指不定哪一代就是蠢的,一朝就败落了,我图什么呢!”   还举例说明:“您看方家,蠢的简直惨不忍睹。”   圣上一个折子丢了过来!   林宥接住,打开一看,果然是参他跟水溶的。   “不对啊,凭什么都把错往我身上推?我怂恿了北静王?我冤呐!”   林宥表示很气。   “你有前科,且罪名累累。”   “还不许人改过自新了啊?呸!我凭什么要改,我当初那叫行侠仗义,帮他们改过自新!”   圣上松了松绷紧的身子,有些懒得倚着靠枕。   方道:“昨儿重操旧业,玩的可好?”   “不太好,绊手绊脚的。”   “所以说,长大真惨。”林宥补充道。   “怪谁呢!”圣上一笑,又指了指另一边。   林宥不客气的凑过去坐了。   想了想道:“圣上,我们琢磨着盛国公有些不对。”   “方家那几个兄弟实在是真的蠢,能把他们推出去当卒子还不让他们察觉,甚至心甘情愿前赴后继的,只有作为连襟的盛国公了。”   “宁氏两姐妹就是其中的联系。”   圣上不语。   林宥以为是自己的理由很牵强,于是赶紧又道:   “盛国公如今是整日病着,可谁知道他真病假病?他患病这事,我仔细查过,是老西宁王交了兵权开始的。”   “当初的西宁王府手里还有一点军权的,西北有五万大军归他家掌控,太上皇虽然…”   虽然糊涂又无能。   “但是,太上皇是想把兵权收回来的,西宁王府若是不主动,难免就有灭族之祸,老西宁王果然交了兵权,随后他家嫡长子就传出染病,要常年服药,眼看着后继无人的架势,老西宁王一殁,太上皇便手下留情,只降爵成了国公,您再看东平王府,那一辈直接成了伯爵了。”   “西宁王府跟别家不同,一直有兵权,祖辈骁勇善战,对后辈教导也是甚为严格,从不曾出个纨绔,可见是有大志向的。所以,我想着或许他家只不过是急流勇退,跟老北静郡王真心实意的想退居不同,他家另有不甘,谋定而后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圣上一直等他说完。   又看了他一会,才道:“林宥,你为什么琢磨这些?”   林宥??   什么为什么?   “就觉得方家这么蠢,很多事说不通…”   “不,朕不是问这个。”   圣上表情很奇怪,他越发歪在背枕上,带着一点倦意的道:   “你其实不喜欢入仕,要去刑部,不过是六部之中,这个还能让你有些兴趣,每每上朝,你都不耐烦,人在那里站着,心思却不定去哪里了,便是有人当面参你,你都懒得辩解的。”   “且你这些日子当差也只能算马马虎虎,敏锐但不够周全。”   林宥??   “这怎么又开始骂我了…刚不已经骂过一回了?”   “既然不喜欢朝堂,朝中比你有能力的又比比皆是,那么,你安安心心当个刑部侍郎混日子不好么?”   林宥明白了,圣上这是嫌他太努力啊?   “哪有您这样的,劝人当纨绔的?这不是影响我仕途么?”林宥笑道。   “再说了,我这不是为您么!一片丹心照姐夫!感不感动?随便赏我点什么就好。”   圣上看他又嬉皮笑脸,就觉得腿痒痒。   恨不得踹两下才好。   “你别给我装傻!”   圣上一生气,就会跟他说我啊我的。   就像林宥,一着急就是姐夫。   “姐夫,我没装傻,我也没觉得自己多么厉害,我知道刑部里面不少人背地里骂我???,不堪侍郎之位,不过是凭着圣宠,我倒是不气的,也没想证明什么,他们与我有什么相干呢?   “我就是想着,太上皇给您这么个烂摊子,您也挺累的…”   林宥没说下去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有些话不必说那么清楚。   圣上叹了口气,脸上柔软了些。   “林宥,盛国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必再操心了。”   林宥笑:“果然是这样的。”   知道自己很可能是班门弄斧,可就是忍不住担心。   如今听了这话才安心了许多。   可下回,再遇个什么,大概还得情不自禁…   圣上何尝不知,板起脸冷哼了一声:“你再这样去琢磨不相干的事,朕就将你贬出京城,随便找个犄角旮旯种蘑菇去!”   “拿多少俸禄就做多少事!实在吃饱了撑的就去闯祸!”   林宥使劲点头:“遵旨!”   圣上没忍住,给了他一脚,才让人上茶给他。   林宥担心黛玉,是否玩的自在,想着喝完茶就告退,午膳就在钧晏那里用了。   可不想圣上大概是无聊了,硬是多留了他好一会。   直到梁平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打断。   “圣上!”梁平面色平静的跪地,后面的小太监则有些紧张的跟着跪下。   林宥眉头一跳,只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猛的站了起来。   圣上啧了一声,果真是这个性子改不了了,有点风吹草动就蹦起来的。   “你也不属兔子罢!”   林宥啊了一声:“我属什么您都忘了!”   这情分眼瞅着就要到头了罢!   圣上不理他了,示意梁平说话。   “圣上,二殿下让人来请您跟侯爷过去,林姑娘,在三殿下书房,发现了一些东西。”   林宥心里一惊。   黛玉发现什么了?可有吓着?   不由得有些着急。   圣上脸色不变,利落的起身,“走罢。”   林宥赶紧跟上,又忍不住让圣上好歹披个披风。   圣上倒是肯了,又许是因为带着他,既没坐御撵,也没带什么人随侍,只带了梁平和两个小太监。   圣上习武,步伐自然也不慢的,不多时就到了钧晏那里。   黛玉揽着钧晏正在炕上坐着,二殿下钧祁在正厅,脸色冷凝,伺候钧晏的三十多人皆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得。 第138章 带着娃娃回家   ◎黛玉只觉得浑身发凉,她想起了混进陈蕴书房的西厢记。◎   面圣, 自然不能戴面纱,且君在先,旁的规矩都得靠后。   是以, 圣上入内,黛玉不躲不羞, 只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跪地行礼。   “圣上万安。”   圣上眼神只随意的略过她, 并未打量。   “起罢!”   黛玉依言起身,侧身站到一旁。   林宥走了过来, 看着黛玉竟还披着披风, 给她正了正披风带子,低声道:“可冷的?”   黛玉摇头, 扯了个笑,偷偷给了林宥一个我没事的眼神。   林宥才心下稍安, 方抱起亦行礼起身的钧晏。   也不坐, 就这么抱着钧晏同黛玉在旁一并站着。   圣上自坐在炕上,看了钧祁一眼。   钧祁上前一步,沉声道:   “父皇, 我们时才同小姨母逛御花园,钧晏最近爱挖陷阱, 这次从陷阱里又捉到了一只灰兔子。”   圣上对此不以为然,不过是奴才们讨好钧晏, 特意往他的陷阱里扔的罢了。   也不是头一回了。   钧祁继续道:“本也没什么, 送了钧晏回来,儿臣想起前些日子得的一盒子宝珠, 想拿给小姨母玩, 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去取。”   其实拿宝珠是一回事, 钧祁故意避开,让黛玉同钧晏自在点玩一会才是重点。   钧晏喜欢亲近黛玉,可钧祁在,黛玉总不自觉的当他是个大人,难免不那么自在,钧祁自然觉得出来,便不动声色的避开,想给他们一点独处时间。   左右已经进了钧晏的院子,出不了什么事端。   可没想到,他还在自己屋子里磨蹭着喝茶,就见黛玉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带着她的大丫鬟非烟过来,说林姑娘想学蹴鞠,请他多带些人来陪着一起玩。   钧祁立刻就觉得不对。   黛玉只带了一个丫鬟入宫,还只让她候在厢房,不往他们面前带的,如今怎么会打发了她来说这样的话。   学蹴鞠?小姨母娇娇弱弱,文雅风流,可不像喜欢这些的样子。   便是喜欢,也是小舅舅教她的,她这样聪慧剔透的人,如何会在宫里提这个?   钧祁立刻带着他的几个侍卫并几个体壮的太监,往钧晏那里去了。   “可没多久,小姨母就突然打发人来喊儿臣,话里有话的样子,儿臣便觉得不对,就带着人来了,待儿臣进来,小姨母,给儿臣看了这个。”   钧祁平时一直端着的脸已经是怒气难遏,他拿过两本书呈了上去。   钧晏不明所以,只觉得气氛不好,搂着林宥的脖子,轻声道:“小舅舅。”   他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回来要给小姨母剥了兔子皮做个袖边。   他当时拉着黛玉的手,一边从自己的玩具箱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刀。   去了刀鞘,只见刀刃锋利,不像是个摆设的东西。   黛玉当时看了,心头一紧,不知道钧晏这个年纪怎么就可以玩真刀了。   是皇子教养不同么?可不小心划伤了自己怎么办?   她又怕吓着他,只温声道:“这刀真好看,是你哥哥送的么?”   钧晏果然开心的把刀递给她看,她接过,假装喜欢的细看,却见刀柄处似有血迹不曾擦拭干净。   “不是哥哥送的,我在御花园里得的。”   黛玉握紧刀柄,声音更加轻柔了:“你这陷阱这么好用么?什么都能得的?改日可能给我得个鞠球?”   “定能的!小姨母还喜欢什么?”   钧晏也不急着要回他的刀了,又拉着黛玉的手摇晃。   “小姨母,你手怎么突然这么凉?”   “来人!去拿手炉!炭盆也来两个去!”   本来钧晏不让人进来伺候的,太监们只在外间候着,听了钧晏的吩咐,赶紧去了。   趁着钧晏自己又跑去炕上给她拿披风,黛玉将刀子插回刀鞘,不动声色拢进自己的袖中。   黛玉低下身子,由着他给自己披上披风。   又柔声问他:“你刚说要自己给我做兔毛袖边,你如何会这些?那些伺候你的人教的么?”   钧晏摇头:“他们会什么!又哪个敢做我的师傅?”   他倒是明白,那些小太监怕他哥哥怕的厉害,只会诚惶诚恐的伺候他,旁的什么也不敢的。   他又得意道:“我看书自学的!我可是要当大将军的!小姨母,我厉不厉害?”   “自学?”黛玉斟酌这两个字,不由得回头看向他的书架。   一整墙的书。   黛玉只觉得浑身发凉,她想起了混进陈蕴书房的西厢记。   那么,钧晏的书架里,会有什么?   圣上拿过那两本书,翻开。   本来还随意松快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那两本书里,赫然是一张张极其暴力的杀戮图。   画的惟妙惟肖。   最初是杀的兔子飞鸟等物,越往后就越血腥,开膛破肚,大卸八块。   最后几页,杀戮的对象就变成了人。   黛玉当时只看了一页,就差点晕过去。   强撑着,立刻合上了,又假装若无其事放了回去。   她不敢现在就问钧晏。   钧晏这里,被钧祁看管的密不透风,可居然还能混进这样的东西,可见伺候的人里,未必都是尽心的。   而小太监们刚好进来送手炉炭盆。   黛玉拼命掩住惊惧,拿着手炉笑道:“我素来怕冷,你小舅舅说,是不会蹴鞠的缘故,钧晏可要教我?”   钧晏自然愿意,让人立刻去拿几个好的鞠球来让黛玉挑选。   黛玉又道:“人多才热闹,叫钧祁一并来吧?”   “好!哥哥总忙,许久没陪我了!”钧晏越发欢喜。   跑着去叫小太监请钧祁快些来。   黛玉随他出去廊下,叫非烟道:“你跟这个公公一并去罢,二殿下要给宝珠,你去瞧瞧,若是我有了的,就不必拿了,改日我来他这里再玩也是一样的。”   又说:“蹴鞠要人多才好,让二殿下带着他的人来,咱们也搏一搏才好玩。”   非烟心里觉得奇怪,来之前姑娘就嘱咐,只让她待在厢房,宫规森严,再冲撞了哪个白白吃苦头就不好了。   如今怎么会让她去完全不熟悉的二殿下那里。   不过面上笑着应了,又对小太监行礼:“有劳公公了。”   钧晏仰着头很欢喜的让黛玉一会同他一队,他比二哥厉害的。   黛玉摸了摸他的头,又带他回去炕上。   她抱不动他,只揽着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钧晏不明所以,不过喜欢这样的亲昵,赖在黛玉怀里只道:“小姨母,你见过我母后吗?她像不像你?”   黛玉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泪滴落到钧晏的发顶,钧晏似有所觉,可没有抬头看她。   只是抱住黛玉。   “像不像都没关系,我喜欢小姨母。”   黛玉什么都没说,只揽紧了他,直到钧祁进来。   此时林宥看???到圣上的表情,把钧晏放下,走了过去。   钧晏落地,立刻又去贴着黛玉,黛玉将他一起拢进披风。   圣上没说话,把书递给了林宥。   林宥翻完,目露杀意。   好狠毒的心思。   钧晏这么小,正是对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这些图有多么残忍,只觉得同蹴鞠一般,是玩的一种。   若是真的这么一步步学了,日后该成为一个多么冷血弑杀的人?   或许也不用等他长大,慢慢的就会移了性子。   且如今能混进这种书,日后还可能有旁的书。   钧祁在旁,又悔又恨:“是儿臣疏忽!”   他平时其实对钧晏的院子管理甚严,宫女太监一律不准过分亲近钧晏,几乎每晚,都是钧祁来哄他入睡的。   只是最近他晚上忙于看折子,白日里又课业繁多,又觉得钧晏大些了,也进了上书房,便不那么总盯着了。   夜里来的时候,也疲倦,只讲个小故事就哄睡的,钧晏又没把刀子当一回事,有时候白日里杀了兔子,想着炫耀,可夜里看到哥哥,听着故事,一欢喜也就忘了。   这么阴差阳错,差点就成了大祸。   若不是黛玉入宫,钧晏恨不得什么都拿出来显摆给她,怕是还要些时日,钧祁才能发觉。   屋内寂静无声。   钧晏从披风里探出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突然跑过去抱住拱手认错的钧祁。   “父皇,你不要骂我哥哥!”   他此刻明白了,父皇,小舅舅,还有哥哥都脸色不好,一定是他这里哪里错了,可他不知道是哪里错了。   努力想了想,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再不挖陷阱了!那个陈贵人,儿臣去给她道歉!”   前些日子,陈贵人掉进了他的陷阱,他笑了好半天。   钧祁心头一痛,父皇偏爱,钧晏向来无法无天,从不曾自称儿臣。   他终究是偷偷长大了。   钧祁俯身抱住他:“你不用道歉,钧晏,是哥哥不好,哥哥没保护好你。对不起,钧晏,对不起。”   林宥眼眶微红。   他从未这样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钧祁,他也还是个孩子罢了。   圣上突然看向黛玉:“听你哥哥说,你想看看千里江山图?”   黛玉微微低头:“回圣上,是。”   “梁平,去拿。”   梁平躬身应了,匆匆而去。   “钧晏,你想不想去你小舅舅府里住几日?”   圣上又问。   钧晏本来还抱着钧祁要哭,听了这话,赶紧抬头。   “要!”   又反应过来,小心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可以吗?”   “可。”圣上露出一个笑,又招手让他过来,亲自抱了抱他。   林宥知道,此事圣上自有雷霆手段,宫闱之中,也不是他能指手画脚的。   也扯出一个笑来:“圣上可得补贴点银子给我,我怕钧晏太能吃了!”   作者有话说:   新文清穿继续求收藏。 第139章 妹妹不疼我了   ◎李青河如今不当差时偶尔去萧一那里给他放牧…◎   林宥用过午膳才带着钧晏回了侯府。   本来谁也吃不下的。   可兴许是为了安抚两个儿子, 圣上让做了一桌子江南菜色,就在钧晏这里,也不分君臣, 都坐在了一张桌子前,包括黛玉。   像是一家子的团圆饭。   吃着吃着, 诸人脸色竟都缓和了。   钧晏兴冲冲的只身跟着来了,非要住到黛玉的院子里去, 林宥也没当他是个皇子供着,也不给他正房住, 只让他住黛玉的东厢房。   黛玉临走, 把袖中那把小刀留下了。   带走了圣上赏的千里江山图。   圣上没说是给了她,还是赏完要还回去的, 不过黛玉没打算留下。   待赏完,临摹一番就送回去的。   千里江山, 不是她家能留的东西。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熟悉的太湖石,才觉得浑身松了下来。   牵着不肯跟林宥先去正院更衣的钧晏,先去了自己的屋子。   季嬷嬷等几个嬷嬷见了钧晏很是惊讶, 纷纷跪地行礼:“请三殿下安!”   后面的大丫鬟跟着跪地,都心里诧异, 这就是三殿下?   姑娘去宫里,就是同三殿下玩耍的, 可怎么就把殿下给带回来了?   钧晏一抬手:“嬷嬷, 不必多礼。”   季嬷嬷起身,后面的才跟着慢慢起来。   黛玉同他坐在炕上, 亲手给他解了披风, 才道:“三殿下来住几日, 你们先把东厢房好好收拾了。”   季嬷嬷等人,只以为三殿下这是亲近姑娘,所以粘着跟出来了。   却觉得是好事,赶紧应了,季嬷嬷亲自带人去收拾东厢房。   只有些疑惑,三殿下怎么只身来的?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带的?那这几日该谁伺候殿下?   她不敢擅专,只打算一会问问黛玉。   黛玉先顾着钧晏,自己还未更衣的,只陪着他先整个院子里转了转。   钧晏故作大人模样,看完了点点头:“唔,小姨母这个院子修的还不错,就是小了些,待我长大封王建府,给你留个大大的院子罢!”   林宥回正院更衣又自己洗了把脸,静了静,方来黛玉的院子。   一进来就听了这个,笑他:“呦,不是要做大将军么?怎么又要当王爷了?”   钧晏被问住了:“王爷不能当大将军么?可我是皇子啊?天生的亲王。”   又觉得不对:“小舅舅,您还是个侯爷呢,可也另当差的。虽说侯爷爵位太低了点,可应当一样的道理吧?”   林宥被噎了下。   这算不算被鄙视了?我外甥嫌弃我爵位低?!   黛玉笑出声来,“钧晏最厉害了。”   钧晏得意的点头:“小姨母放心,苟富贵勿相忘,来日,我的王府院子尽随小姨母挑的。”   “好。”   黛玉给他斟了果茶,让他喝了,又给他擦擦嘴角。   林宥把他一把抱起:“玉儿,你先歇息会,我带这小子去前面转转,晚膳咱们再一块用。”   黛玉点头,又给钧晏披上披风。   “哥哥要多给他喝些水,他午膳极爱吃的那道松鼠鱼太重口了些。”   林宥笑应了。   就带着钧晏一会举高,一会抛起来的往外走。   黛玉在廊下看他们热热闹闹的出了院子,才回去更衣。   “丹朱,我想沐浴。”   黛玉只觉得身上极不舒服,出了冷汗,后来又烘干了,可实在别扭,今日又心里忽上忽下的折腾了大半日,只想着热水里松快一下。   “嗳,姑娘,我这就去备水。”   丹朱赶紧去了,黛玉先坐着,又让非烟去歇息。   “你今儿别来伺候了。”   非烟虽说什么都不知道,可对皇权天生的畏惧,这进宫一回,到底绷得太紧,很是乏了。   也不推辞,行礼后就告退了。   丹朱特意在水里放了太妃给的香露,那味道黛玉向来喜欢,只是也不每每都用的。   黛玉泡进水里,方觉得彻底松快了。   热气蒸腾里,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丹朱在旁伺候,赶紧同她说话。   “姑娘,三殿下长的挺像咱们大爷的。”   黛玉想了想钧晏的长相,笑了笑:“嘴巴极像哥哥的。”   “其实二殿下更像哥哥一点,尤其是眼睛。”   不过两人眼神迥然不同罢了。   “三殿下性子倒看起来像大爷呢!”   “恩,他也淘气呢。”   两人就着钧晏的话题说了一会,黛玉才起身更衣,重新梳头。   “这几日不必戴步摇了。”   她时常要揽着钧晏,步摇低头总是摇晃,没那么方便。   收拾妥当,她又歪着歇了会。   就听棠之来了。   进来给她见礼,才道:“姑娘,宫里来人了,送了三殿下的衣物和用惯了的东西,大爷让我一并送这里来了。”   黛玉点头:“只送了东西么?”   “是。”   那就得她这里出人伺候钧晏了。   她想了想,点了棠云。   “这几日,三殿下就由你贴身伺候,只更衣洗漱这些罢了,旁人我不放心,季嬷嬷也去三殿下那里掌着些。”   棠云行礼:“是,姑娘,我定好好伺候殿下。”   黛玉又亲自去看了带来的东西,季嬷嬷更是样样仔细查看了一番。   棠云则小丫鬟也不用的,自己给三殿下铺床整理。   又寸步不离的守着东厢房,一律不许小丫鬟们踏足。   “丹朱,你这几日不必来伺候,只管好院子和园子里的人。”   “是!”丹朱也正色起来。   三殿下身份不比寻常,绝不能在侯府有什么闪失。   原先院子里的人看着都好,可谁知道有没有背地里心气儿高的,以前没机会如何,可现在有个不懂事的小殿下送上门来了,再动了什么攀高枝的心思也是有可能的。   便是不动心思,可规矩上出了差错,冲撞了三殿下,那也是要命的。   黛玉倒不是因为尊卑有别这么慎重,而是出了陈蕴跟钧晏两个的事,她便警惕的很了。   这两处都能让人动了手脚,可见后面之人的手段。   院子里安排妥当了,黛玉又去了正院。   林宥正带着钧晏抽陀螺。   两人玩的满头大汗,黛玉在旁看了会,便押着他们去更衣梳洗。   “去熬姜汤来,都起风了,哥哥还这样带他闹的???,再着凉可怎么好?”   一人逼着喝了一碗姜汤,才都坐在炕上说话。   “这几日我都告假的,你不是要去看太妃?我带钧晏陪你去。”林宥道。   黛玉在给钧晏剥橘子,听了这话,本想说不用哥哥特意告假,又想哥哥或许也不止是为着钧晏,便点了点头。   “太妃?”钧晏趴头咬住黛玉手里的橘子,含糊不清的问道。   “北静太妃,可知道的?”   林宥边说边假装跟他抢橘子,惹的他整个趴到黛玉身上,不肯给的。   黛玉打掉林宥的手,又瞪了他一眼。   林宥叹气,我妹妹这就不疼她哥哥了的!   钧晏见林宥罢手,才得意的起身,慢慢的吃橘子。   “可是北静郡王的母亲?”他道。   “恩,是。”黛玉点头。   “并未见过,不过我见过一回北静郡王,他生的真好看!”   见林宥瞪他,又勉强补了句:“唔,小舅舅也好看。”   咽了橘子,又大声道:“我小姨母是最最好看!”   黛玉摸摸他的头,又给他擦去橘子汁。   林宥笑了:“那明天带你去好看的北静王家里玩,可好?”   “好!”钧晏乐的脑袋一点一点的。   用了晚膳,三个人又玩了会,黛玉就带他回院子里去了。   又亲自讲故事,哄他睡下了,又叮嘱了季嬷嬷和棠云,才自己回去歇息。   雪雁今晚守着,给黛玉外面放了夜明珠,又过来放下床幔。   黛玉躺着,突然说道:“过几日,让你见见李侍卫。”   雪雁手里顿了顿,仍先放下床幔,理好了,才跪地。   “谢姑娘!”   “起来吧。”黛玉道。   雪雁还跪着:“姑娘,雪雁知道,即便李大人有意,我也做不得李大人的正妻,我绝不做姨娘,绝不辱没姑娘的脸面,我只是想当面问一句,他心里,我可有没有些许不同?”   黛玉侧过身来,隔着床幔看她:   “有又如何?”   “那便够了,剩下的日子,我便只剩欢喜。”   “地上凉,去罢。”   雪雁又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去了外间守着。   第二日,林宥仍要李青河去告假,还道一并多告几日。   李青河回来,脸色复杂:“侯爷,刘大人刚好下朝回来,说这几日,哦不,这一个月您都不用去当差了。”   “这是恼了?不至于吧?”   “刘大人倒没恼,是朝会上有消息,圣上为平众怒,罚您跟北静王在家反省,一个月。”   “我估摸着圣旨过会就该到了。”   “哦,这样啊。那你去备车,我带钧晏和姑娘,去北静王府。”   “爷,您不在家反省?好歹做做样子吧?”   “水溶不是也被罚了?我去他那里一起反省,有什么不妥么?”   李青河摇头,一脸敬佩:“没有!”   “等会,今儿初九?你是不是要去萧一那里的?”   李青河如今不当差时偶尔去萧一那里给他放牧…   起初他是怕萧一散养动物这事传出去,连累他家侯爷被御史台参本。   就抽空溜过去给萧一驱赶动物,只让它们固定在后门处两个破败点的院子里,在萧一的默许下,还时常开后门让侯府下人进去打扫。   后来又看别的地方杂草丛生,李青河就偶尔亲自赶着它们去吃草,吃完了再赶回去。   一来二去,干脆自己定了个时日,逢九放牧。   今日刚好是初九。 第140章 最后一点甜饼   ◎果然外甥肖舅,都爱画大饼的!◎   林宥也不用他了, 只让张扬去准备了。   姜启被他打发着去了京郊看一个现成的旧书院,看看能不能修缮了就直接用的,倒不必再找庄子另改的了。   也是为着让姜启不那么打眼。   钧晏早起有些懵, 棠云轻声细语的伺候着他起身更衣梳洗,他被摆弄的差不多了, 才想明白,唔, 我不在宫里了,我在小舅舅的侯府。   然后吧嗒吧嗒的跑去找黛玉。   黛玉也已经梳洗妥当, 正在炕上用燕窝羹。   “小姨母安。”钧晏小手作揖。   又爬到黛玉身边, 抱了抱。   “睡的好不好?可喝了水了?”黛玉摸摸他的头。   棠云在后端着一杯水,回道:“三殿下想姑娘呢, 还未用水的。”   黛玉便自己喂了他喝了。   “这是什么?”钧晏扫了一眼黛玉的碗。   “燕窝羹,给你盛一碗可好?”   “我不要这个。”钧晏摇头。   仍抱着黛玉手臂, “小姨母, 我今儿是不是不用背书了?”   “不用。”   “那等我回来补上两篇字罢。”   回头哥哥检查,也就算交差了,他美滋滋的想。   仍还惦记着去北静王府玩。   又问黛玉, 侯府的园子能不能挖陷阱?   “自然可以,不过总捉兔子到底没趣儿, 园子里有个林子,是鸟兽的家, 我每每过去, 它们总有些东西赠我,回来我便做了些小玩意, 你要不要瞧瞧?”   钧晏被吸引了, 不住的点头:“要!”   “先用膳!”黛玉眨眨眼。   “哦!是!小姨母!”钧晏爬起来, 去对面乖乖坐好。   用过早膳,林宥就来了,他已经接了被罚思过的圣旨,倒真的没写明是不是需要闭门。   没写,那空子就大了。   他进来,寒气未消,就把手故意去贴钧晏的脸,冻的钧晏一个激灵。   黛玉心疼不已,忙揽住了,又瞪林宥。   林宥才笑笑,“可收拾妥当了?”   黛玉点头,又亲自去看要给太妃的花。   钧晏手里正拿着一朵木羽花,冲林宥显摆:“我小姨母特特做了送我的!”   林宥哦了一声,又作势要拿手摸他脸去,他倒是学乖了,也不躲,只扯着嗓子就喊:“小姨母,救命!”   黛玉果然立刻回过身来护着。   惹的林宥直叹气:“你莫要惯坏了他!”   “哥哥!你多大了!他多大了!”   林宥很委屈,我也没多大啊!   “得,不逗他了,赶紧给他包严实了,咱们就出门罢。”   说是不逗了,却把钧晏连人带披风包裹了,直接上了屋顶。   在他乐的咯咯笑的时候,又停在屋顶上吓他:“改天我找跟绳子把你绑住,像钓鱼一样,在半空晃来晃去好不好?”   钧晏想了想:“小舅舅,那你得给我绑的舒服点!”   林宥哈哈一笑,又抱着他跃了下去,就这么一路飞着到了大门口,把他塞进了马车里去。   他倒也没嚣张到骑马招摇过市,也蹭了黛玉的马车。   三个人也不挤,钧晏在黛玉怀里窝着,偷偷打帘子想看外头。   “这会儿天冷,什么小摊小贩都没有了的。”林宥道。   钧晏也不介意,只看街道两旁的门庭。   “小舅舅,为什么你家门口不放两个石头狮子?”   不等林宥回答,他又像是自己想明白了似的,安慰道:“小舅舅,爵位低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林宥??!!   黛玉笑出了声,钧晏又一本正经的对她道:“小姨母也不嫌弃小舅舅的。”   “恩,不嫌弃。”黛玉笑道。   “我谢谢你们呐!”林宥没好气。   一路这样闹着去了北静王府,林宥问钧晏先跟黛玉去见过太妃,还是跟他去见水溶。   钧晏纠结了,想跟着黛玉,可又想见好看的北静王。   林宥抱起他,对黛玉道:“我先同你一起,去给太妃请个安罢。”   钧晏听了,挣扎着要下来,“小舅舅!你不要总抱我,我这样太没气势了。”   林宥拉着脸,恨不得把他丢出去,在黛玉警告的眼神里,慢慢把他放了下来。   他立刻去牵着黛玉的手。   “小姨母,我扶你,小心脚下。”   林宥扶额,我这外甥们果然都是来克我的。   待进了太妃院子,太妃迎了出来。   钧晏抢先凑上去拱手作揖:“您就是那个好看的北静郡王的母亲么?果然生的也极好看的!”   太妃本来还听说三殿下在宫里那叫一个横行霸道,性子未必好的,如今听了这话,满脸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上前一步,一手携了他,一手携了黛玉,便往里去。   后面林宥可怜巴巴的行着礼呢,只做了手势还未说话,就已经不见人了。   廊下的丫鬟们憋着笑躲开了。   他尴尬的进去,又补了一遍礼:“太妃万安。”   太妃这才看见他的,笑道:“怎么这样的多礼的,我也不留你了,去前头同水溶说话罢,三殿下我就先留下了,等午膳后再给你们送过去。”   其实不用送的…   林宥不敢说,只拱手称是。   然后又孤零零的走了。   黛玉看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哥哥!”   林宥立刻回头,莫不是要留我喝杯茶再走?如果盛情难却,也不是不可以…   黛玉道:“钧晏的披风被你弄湿了,又只带了这一件,你打发侍卫回去取一件罢?他们腿脚到底快些。”   林宥…   “好。”勉强笑笑,快步离去。   太妃倒是看出了眉目,笑着指着黛玉:“你呀!”   黛玉捂着嘴笑,钧晏不明所以,只觉得小姨母笑起来好看,又看看太妃,也拍手笑了。   林宥去了正院,水溶正在忙着画画。   “有客自远方来…你却在画画?”林宥自己坐???在炕上,瞥了眼炕桌,好歹上了点心,摸了一个,还是温的。   “别吵,我画一批图样,让他们给我烧一套新的瓷器。”   “烧都烧了,给我也画一套呗?唔,就画你送我的那鸟儿,颜色也喜庆,我年节用。”   水溶假装没听见。   半响,停了笔,又去净了手,另换了一身衣服才回来道:“三殿下去你府里了?”   “现在在你府里!”林宥更正。   水溶微不可见的蹙眉。   林宥看到了:“哎!哎!你这什么表情?不待见我外甥还是不待见小孩子?”   水溶欲言又止。   “你这个外甥,性子是不是随你了?”   林宥明白了:“我懂了,你这是长大了,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嫌弃我的性子了!”   “你能不胡搅蛮缠么?”水溶无奈。   又觉得这场面怎么有点熟悉?   林宥冷哼,“你这是心虚了?哎,到底是郡王,我一个小小的侯爷,门口石狮子都没有的,可高攀不起了。”   “不是你说石狮子碍眼?特地不放的?你要喜欢我送你两只就是了。”   “不劳费心!人穷志不短!”   水溶…   “你这是被我连累反省,所以拿我撒气罢?”   “哦,这就开始分得这么清了,那是不是日后我有个什么,郡王爷得离着远点了,可别溅您一身血!”   水溶耐心耗尽,活动了下手腕,准备动手了。   林宥往里坐了坐:“你今儿敢打我,我就去告御状,北静郡王仗势欺人!”   水溶看他无赖,也没脾气了,也坐了下来:“也不是我不待见你外甥,他那回在御书房见了我,仰着脑袋就喊:你生的可真好看!比彤贵人还好看!”   “这是夸你呢!你还不乐意!”   林宥果然没良心的笑倒了!   水溶阴测测的扫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再笑我可没耐心了。”   林宥起身,喝了盏茶,才好了点,仍旧带着笑:“太妃说用了午膳就把他给咱们送过来。”   “到时候,我当着你的面教导他!何止彤贵人不及你,后宫佳丽三千人,怕都不及你的风姿!”   说完没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水溶看着他,也露出笑容,很好,你死定了。   院子里候着的亲兵,缩了缩有点冷的手指,看着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个主子。   心想:“林侯爷都被王爷压制住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又慢悠悠的去吩咐人烧水,王爷怎么瞅着像是动了真格的了,那一身汗必然要洗的,林侯爷未必这么讲究,不过还是一并准备了吧。   打到最后,果然是分神一直笑的林宥输了,被水溶一脚踹下了屋顶。   两个人分别沐浴更衣后,又去书房炕上坐了下来。   这才开始说点正事:“盛国公,圣上早就知道了,你直觉甚准。”   水溶却不觉得高兴:“那才遭了,盛国公都避世多久了?除了他家女眷爱蹦跶之外,便是那个周绪,都不太出头的。可见所谋甚大。”   “圣上既然早就知道了,那必然有所动作。”   林宥又道:“盛国公手上无兵权,就算是背地里真的联合了许多家族,如今大多都在大牢里了,他也孤木难支了。”   “我仍旧想不通,方家,方家除了膈应我们,到底还有什么用呢?”水溶蹙眉。   “转移京城诸人乃至圣上的注意力?”林宥道。   “若是为这个,他赔上方家阖族的命去,必然是要有所行动了。”   “圣上大权在握,他不行动就没机会了!”   两人对视。   气氛陡然紧张。   林宥突然有泄了气:“可昨儿圣上才说我没用的很,让我少操心,我们猜的他定然早就知道了。”   水溶也放松下来:“说的也是!我们俩在家反省呢!待罪之身,想那么多做什么?”   两人便抛开不再提了。   用过午膳,太妃果然让人把钧晏送了过来。   “男孩子嘛,不能长呆后宅。”太妃这样说的。   不过面上却依依不舍,送出了院子。   “太妃,日后我常来。等我封王建府,也接您去常住。”   果然外甥肖舅,都爱画大饼的!   太妃听了更加欢喜,又摸了摸他的脸,才让他快去。   作者有话说:   你们不都担心哥哥很久没歇歇了?   明天哈,明天之后,他可以歇很久…   明早六点多那章不更了,最迟晚上八点,会两章合一更新。   么么哒。 第141章 他真有护心丹   ◎李青河跑了过去,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到萧一的鼻子下。◎   钧晏见了水溶, 果然眼睛亮了亮。   乖乖巧巧的道:“初次登门,没带礼物,还请见谅。”   林宥在旁一副我外甥好有礼数的得意样子。   水溶淡淡的扯了个笑, 说了句:“不必。”   钧晏见他笑了,也把脸笑成了一朵花去:“俊王爷!你还记得我吗?”   他虽话语流利, 比寻常孩子强上许多,可偶尔咬字不那么清晰准确, 所以水溶此刻很难忽略,他是喊自己俊王爷, 而不是郡王爷!   眉心一跳, 就想折腾折腾这小子。   林宥赶紧一把捞过来,“闭嘴!臭小子!你懂个什么!”   钧晏奇怪:“我如何不懂了?难道俊王爷这样的才是丑的?小舅舅是极好看的?”   林宥!!   一把将他推给已经笑了的水溶:“给你, 赶紧揍!”   钧晏抱住水溶:“俊王爷,你不要听我小舅舅的!他是丑人多作怪!”   水溶心情甚是舒畅, 竟然没有嫌弃他, 任由他抱着。   只嘲弄的看着林宥。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以貌取人,很有色令智昏的苗头啊!将来可当不了大将军!”   “且!你小舅舅哪里丑了!当年骂我的人那么多, 可从未在我容貌上说事的!”   钧晏摇头晃脑:“有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可见大将军也是有爱美之心的。”   林宥恨不得拖过来, 给他一顿胖揍。   “你哪里学得这些乱七八糟的混账话去!”   钧晏此时仗着水溶,也不怕的, 吐吐舌头, 却不肯说的。   不料水溶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不可学这些。”   “知道了。不过是听他们胡诌的,他们说这世间, 最好的就是, 醉卧美人膝, 醒掌天下权。”   “可我觉得不对啊,我要是长大当了大将军,就不能趴在小姨母膝头了吧?可见两者不能兼得!”   水溶蹙眉,看了一眼林宥,林宥微微点头,又摇头。   水溶方又拍了拍钧晏的头:“这句话自然不对,大将军志在守家卫国,定国安邦,这是最最有志气的事儿了,可不是为了美人儿更不是为了谋权夺利。”   钧晏听不懂了,不过俊王爷说的都有道理。   使劲点了点头:“我听不懂,可我记住了。”   又拉他的袖子:“俊王爷,我刚看你们府里许多池子结了冰的,可否带我去玩冰嬉?”   水溶点头。   钧晏又得寸进尺:“抱?”   林宥在旁呵呵了两声:“再谁说他像我,我就打死他的,哪里像我了?我小时候见了你,也没这么不要脸吧?”   水溶犹豫了下,一只手拎起了钧晏。   这就算抱了。   然后冲林宥冷笑:“你仔细想想。”   林宥拒绝回忆:“我做什么要想?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谁还没个年少不知事呢?不就一见面摸了你的脸么!不过是想知道这脸这么好看,是不是假的。   当时差点被你揍成猪头,你怎么偏偏就不记得了!   林宥到底没再同他讲道理,宽容大度的先一步而出。   三人去了一个小池子,冰厚,倒也可以玩的。   让人找了个竹椅把钧晏绑了上去,免得他掉下来。   然后水溶跟林宥一人站一端,把椅子当蹴鞠,踢来踢去。   钧晏完全不怕的,乐的咯咯直笑。   玩了许久,才把他解开,要带回去沐浴更衣。   钧晏还在商量,一会能不能带他捉鸟儿。   林宥捏着他的脸,正要答应,就见水溶亲兵,奔了过来。   轻功都用上了。   林宥跟水溶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眼神凝重。   亲兵站定:“王爷,林侯爷,萧统领重伤,李大人派人来唤侯爷,在萧府。”   “小舅舅!疼!”   林宥低头,才发现,钧晏的脸被捏的通红。   “对不住,钧晏。”   他将他抱起,递给水溶:“我去看看,若我夜里不归,他跟我妹妹就先留在你府里。”   “放心。”水溶点头,接过了钧晏。   钧晏不知道小舅舅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只茫然的搂住水溶的脖子。   水溶又道:“小心,万事不可冲动!我这里有一队弓箭手,身手不错,一会让水生给你送去。”   水生就是来报信的这个亲兵。   林宥点头,再不多说,飞身而去。   钧晏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的道:“我小舅舅真厉害。”   水溶姿势僵硬的抱着他往后走:“嗯。”   林宥厉害,他也厉害,可他俩都未必打得过萧一。   现在萧一重伤!   他抬头看着日光朦胧的天空,只觉得这个年节怕是异常难过了。   萧一这事还需从头说起。   清晨,萧府。   李青河照例从墙头跃了进去。   果然里头???积雪大多未化,踩在脚下还咯吱咯吱的响。   他忍不住随手团了几个雪团子,一路走一路扔,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院子里的几只鹿,几只羚羊,几只珍珠鸡…也是被他用雪团子赶着去了旁的院子吃了雪夹草,雪多,他倒不用去湖里砸冰取水给它们了,吃了半响就又赶了回去。   他琢磨着,这草也不够了啊,得找人弄草料来喂养了。   随意点了点数量,萧统领是不是舍不得吃鹿?怎么只少了一只羚羊?   踩着雪咯吱咯吱的往后走,两只灰兔子从墙角冒了出来,看见他,吓得飞奔而去,雪花都飘了起来。   李青河一笑,手里的雪团子用力扔了过去。   倒是打中了一只,可兴许是雪团的不够紧,砸上去就散了,兔子只停了一下,扑棱掉身上的雪,继续飞奔而去。   “啧…”李青河有些不死心,又捏了个,使劲团紧了,才追了上去。   轻功都用上了。   灰兔子到底显眼了些,又兴许是没有天敌的缘故,竟然还没找到窝里去,可见是出来太远了。   李青河故意仍雪团子吓它,就是不肯打中,看它东奔西逃的,咧开嘴乐了。   又觉得实在有点傻,扔了最后一个雪团子,就要回去。   忽然瞥到一棵树上,似乎有一抹血迹!   他瞳孔一震,凑了过去。   手指在枯枝上抹了抹,没错,血,许是因为太冷,还没有完全干的。   是萧统领杀羊溅到了?可怎么只有这么点?   他下意识在四周找了找,又找到一点,这次是在地上。   就这么找啊找,找到第五滴的时候,李青河拔出了他的匕首。   他今天没带刀。   沿着若有若无的血迹,他一路到了一个小楼前。   萧统领不住正院,偏偏喜欢这个角旮旯里的小楼,李青河为了显得不那么荒凉,还特地在楼前给他移植了几株桃树,明年有花可看,有果可吃。   现在桃树都被草席包着树干,又丑又醒目。   李青河看着门上那个血手印,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他在犹豫。   是萧统领外出杀了人没地方洗手留下的?还是有什么人胆敢闯了过来,被萧统领就地解决留下的?   总归他没想过,这血会是萧一的。   怎么可能?萧统领的武功,杀他家侯爷都不用眨眼的吧?   他小心的到了楼下,他想着,听听有没有动静,若是有,他就立刻飞奔而去,府里的路他熟,出府后带弟兄们来再说。   毕竟萧统领过去和现在的差事都挺得罪人的,万一有人埋伏在内,他不就成了替死鬼?   那太倒霉了。   没有任何动静。   李青河又犹豫了。   荒废的萧府,外界都说跟鬼府差不多了,无人值守,也无人打理。   可大白天的也不至于闹鬼吧?   最后李青河咬咬牙,飞身而去。   京城局势暗潮汹涌,侯爷都百思不得其解,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针对萧统领的。   但是李青河也不是不管了,他立刻驾马回府,点了一队人,带上弓箭武器。   再次狂奔去了萧府。   一来一回,也没多少时间。   不过李青河觉得,若是里面有埋伏,这会儿也该跑了,他就是带人来起个震慑的作用。   到了小楼前,他没让人都进去,而是分散守住窗户,弓箭不可离手。   他带着四个人,持刀推门而入。   一楼只有几个大箱子,一看就是皇上赏人常用的。   不过安全起见,他还是让人用刀挑开,看了看。   只有东西,没有人。   还有二楼。   李青河率先上楼,他武功最高,若有事,更能躲开。   楼梯上有血迹不断。   他心里一沉,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慢慢上去,二楼不大,一目了然,他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   “萧统领!”   萧一躺在一张榻上,一动不动,地上是一滩血迹。   李青河跑了过去,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到萧一的鼻子下。   好像有呼吸,又好像没有。   “李哥,试脉搏!”旁边的一个弟兄道。   “哦对!对!”   李青河又把手伸向萧一的脖颈。   “有…有…去,叫太医!黄院判!不,哪个太医最近先把哪个扛过来!!”   “再去一个人叫侯爷!快!”   “热水!去弄热水!”   李青河缓过神来,一连串的吩咐就吼了出来。   几个侍卫赶紧去执行。   楼下守着的也赶紧行动了起来。   李青河无比担心,常年习武之人,都警醒,有人近身,就会下意识出手,武功越高,反应越大。   萧一这样的武功,就是晕过去了,也不是自己能近身的才对。   如今自己试了呼吸,又试脉搏,他都毫无反应。   这得伤的多重?   他不敢随便查看他的身体,只能这么盯着。   “不对,我有护心丹!”   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起来,他真的有真的护心丹,不是糊弄方大老爷的那种。   是真的价值千金的,侯爷给了他一粒备用,他总随身带着。   他摸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丸子倒了出来,往萧一嘴里塞。   “萧统领,这个是真的,你快咽下去啊!”   “算了,得罪了!”   李青河眼瞅着他不会吞咽了,直接动手帮他。   还好,咽下去了。   他呼了口气,那边侍卫烧了一小盆热雪水,先端了上来。   李青河拿了块布,就给萧一擦起脸来。   他虽担心这样会不会把萧一弄醒了,再一掌劈了自己。   可如今顾不得了,兴许萧一也有护心丹呢,劈完自己再给一粒,估摸着也死不了。   他给他擦了脸,手。   反复好几遍,萧一都没有醒。   李青河心沉到了谷底。   只听楼下大喊:“太医来了!”   被扛上来的不是黄院判,但也是熟人了,陆太医。   李青河赶紧让看身子让他诊脉,不过却依旧站在萧一头边,寸步不离。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142章 那不浪费了么   ◎我们侯爷将来能封国公的,岂能无后?!那不浪费了么!◎   “我先用针封住他的穴位, 方子不必开了,请黄院判才是!”   陆太医说着,从医药盒里取针包。   李青河看向侍卫:“侯爷到了吗?”   “还没有。”   “沿着去北静王府的路找, 碰到了就问侯爷拿令牌,黄院判在宫里!”   侍卫懂了, 也不走楼梯了,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飞奔而去。   李青河没有问萧一还能撑多久,他不能让太医分心想这些没用的。   只是他心如擂鼓, 陆太医没有武功的都能听到了。   扎完针, 陆太医用袖子抹了抹汗:“他体内有一股暖流,可是服了护心丹?”   “是!”   “幸好!”陆太医只说了这句, 就往旁边去了。   李青河只觉得自己也跟着暖了过来,他轻轻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辰, 林宥就到了。   从窗口跃进来的, 进来后又赶紧关上窗户。   直奔萧一榻边。   “如何了?”   “暂时拖住了,只等着黄院判了。”   李青河又道:“护心丹或许有用。”   林宥一听毫不犹豫从身上往外掏,他带了三粒。   陆太医正闭目养神, 赶紧睁开眼道:“只能再用一粒了,多了不可!”   “萧统领原先自己应该就已经用了两粒了!”   林宥点头, 只强喂了一粒进去。   他看着毫无反应的萧一,也是心沉不已。   “一直没反应?”他问。   李青河摇头。   “应当是清早的事儿了, 我来的时候, 人有些凉了,不过那时候炭盆还温着。”   林宥看了眼已经重新燃起的炭火, 心里庆幸, 幸好让李青河早就给他送了炭, 萧一也不是全然不怕冷的,又不怎么控制量,每每放一堆炭进去,倒也总烧着的。   若是没有炭,重伤再寒气入体。   那萧一就算是真的凉了。   林宥也没坐的,环顾四周,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血迹看起来也只有萧一的,那就是说,萧一是出去跟人打架,受了伤才回来的。   他不会无缘无故出去,只可能是圣上的旨意。   林宥几乎第一时刻就想到了西宁王府。   他忍不住捂住心口。   李青河立刻看到了:“爷!”   两步凑过来就要把林宥刚给他的护心丹往林宥嘴里塞。   “一边去,我不过是来的急,气息岔了罢了。”   林宥躲开,让他把护心丹收好,想了想又把剩下的那粒掏出来一并给了他。   李青河接过,面色凝重。   “爷,您总这样。”   总是诓我。   林宥故意不看他,只盯着萧一。   李青河看了眼又闭目的陆太医,把话又咽了下去,只想着找个时间必须要同侯爷好好说说。   这病不能拖了。   又有些悲凉,他连侯爷到底是什么病都不知道。   这边寂静沉重。   京郊三十里,一个普通的农舍。   一人跪地:   “主子!靖安侯去了萧府!他的侍卫快马入宫请太医了!”   “哦?也就说,萧一,还没死!”   跪地那人低声道:“是!”   他内心着实惊讶,萧一怎么可能活着从那里出来?   上首那人却是波澜不惊,还笑了笑:“呵,果然是我们小瞧了圣上啊。”   “他于万人中选出来???的,自小培养的第一暗卫,还赐了皇姓给他,如今又硬生生让他入仕,又怎么会是寻常高手而已。”   “可越是这样看重,越能让他心疼罢?”   “可惜,咱们要走了,不能告诉他,这心疼的事啊,可要多了去了!不知道他从小视若己出的小舅子,一朝跌进那万劫不复里,他会如何呢?”   “自然是,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跪地之人答道。   “那最好不过。”   “出城罢!”   “是!”   一朝人去屋空,了无痕迹。   再说北静王府。   水溶让人伺候着钧晏沐浴更衣后,就不许他去园子里了,带他在屋子里画画。   “这鸟儿我见过。我小舅舅送过我一对幼崽。”钧晏指着纸上的鸟道。   “嗯,就是画给你小舅舅的,他要烧成瓷器,你要不要画一副给他?”   “要!”钧晏坐在旁边,也拿起笔,学着水溶,画了起来。   水溶另打发了人告知太妃和黛玉,林宥有差事,今晚兴许回不得府,让黛玉带着钧晏留在王府不必回去了。   又说,钧晏今晚睡在他院子里。   如今太妃正带着黛玉选花样子。   两人刚才听了话,都心里觉得京城是不是不安定,怎么林宥出去一趟,黛玉就不得回府了?   不过外面的事,她们一知半解,多说无益。   黛玉只应了,又打发人把钧晏的东西都送去水溶那里。   “谁能想到呢?我出身江南,竟然针线不好。”太妃笑道。   “旁的我也不做的,只每年他生辰,我都给他做个荷包。”   黛玉本在笑的,听到生辰二字,脸色暗了暗。   低声道:“太妃,我哥哥,三日后生辰。”   可我却什么也不能送。   甚至还要假装不知道的。   太妃怔了怔,“是啊,是十二日。”   “我还记得那天大雪纷飞,都说落雪不冷,可那日偏偏寒冷刺骨。”   林宥这辈子都过不得生辰了,只因那日是他母亲的忌日。   “怎么就偏偏是那日呢?”黛玉只觉得眼眶发酸。   太妃喃喃道:“没有母亲愿意这样的,我后来听说,她死命的拖着,想跟阎王挣上一时三刻,就差那么一时三刻,就到第二日了。”   可终究没挣过,死在了孩子的生辰之日。   都是母亲,她想想,若是自己,也难以瞑目罢。   太妃揽住黛玉:“如今都好了的。”   一滴泪自黛玉眼里滑落,她自己拭掉:“嗯。”   “也不知他嫌不嫌弃我的手艺,我也给他做个荷包可好?”太妃笑了笑。   “自然不会的。”黛玉起身,越发认真的选花样子了。   “太妃,先皇后是不是针线也不太好?”黛玉突然笑道。   “你如何知道?”   “哥哥戴过一个旧荷包,针线不算好。”   后来哥哥总戴自己送的了,她倒是再未见过那个旧旧的了。   “是的,先皇后样样都好,就是不擅针线,那时候我还听王爷说,圣上同他一样,都不嫌弃的带着一个丑荷包,放眼京城,也只他们两个了。”   太妃嘴里的王爷,自然是老北静郡王。   黛玉笑了起来:“那如今,哥哥和王爷,也如当年一样了!”   太妃假装生气:“看呢,这是笑话我呢!”   两人说笑着,倒都心情好多了。   “对了,你也该好好制一身衣裳,今年圣上让长公主主持琼华宫除夕夜宴,京城四品以上诰命,还有伯爵以上的夫人,都有一席之地,你家只你一个,自然也有位置的。”太妃突然道。   黛玉点头,除夕啊,不能跟哥哥一起了么,还说了要放烟花的。   太妃看出她不那么欢喜,便道:“你哥哥也要去前头的,也没多久,总归可回去一同再守岁。”   黛玉方笑了,点头。   萧府。   黄院判沉着脸,并没有诊很久的脉。   就取出了自己的针。   陆太医在旁,赶紧拔掉了自己原先的针。   黄院判转头看林宥:“可有小刀?自这里,划一刀。”   他指着萧一胳膊上的一个点。   林宥伸手,李青河递上了自己的匕首。   他一划,不轻不重,血就这么流了出来。   没人傻到说去拿盆接着,任由血染榻上。   “毒?”林宥看着血道。   “嗯,不过还好。”黄院判道。   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宥:“你不必那么慌,他伤的不算重,之所以这样醒不过来,毒是一样,失血乏力是另一样。”   林宥的心方缓了过来,他吁了口气。   黄院判让人取了烛火,在慢慢的烧他的针。   一边道:“林宥,我想到法子治你了。”   “啊?”林宥第一反应是黄院判要整治他的淘气。   然后才是治病的治。   后面的李青河听了,掩饰不住的狂喜。   太好了,萧统领死不了,侯爷也能活好了!   林宥低声道:“您老能不能别吓人?说我没病的是你,要治我的还是你。当真不是报当年夺花之仇?”   “你不说那花,我还忘了的。”黄院判冷哼。   林宥赶紧闭嘴。   黄院判下针毫不犹豫,十几针下去,林宥就能听到萧一心口的跳动了。   手臂上的伤口也奇迹般的不流血了。   李青河也听到了,无声的咧开了嘴,又赶紧上前给萧一手臂抹上药,包扎起来。   “青河,这几日,你照顾着点罢!”林宥道。   “是!”   李青河应了,又犹豫,“侯爷,要不还是张扬吧?”   萧统领被伤,背后事情定然不少,指不定圣上就得给侯爷安排差事,那可缺不了他跑腿办事。   林宥也想到了,他到底用李青河最妥当。   “你今儿先看顾一天,他醒了,再换旁人。”   也不说张扬了,张扬负责黛玉的安危,也不能轻易调动。   “是!”   林宥又问黄院判,萧一何时能醒。   “不知道。”黄院判干脆的道。   “半个时辰,我就撤针,就可以给他擦身上药了。”   “好。您老辛苦,坐这个箱子歇歇罢?”   林宥亲自搬了个箱子到炭火盆前。   黄院判过去坐了,伸手烤着火,看着对面的林宥。   “原先我想岔了。”   林宥抬头,等他下文。   “你这病其实是胎里的。”   包括先皇后。   “这…”林宥不知道该如何说,“我这也算先天不足?”   可先天不足有我这样的吗?   “闻所未闻,并不代表没有。”   “哦。您老说的都对。”   林宥不懂这些,不过觉得也有道理,他母亲早逝,也说是忧思过度,心脉受损。他姐姐亦如此,如今又到了自己。   他们能有人家圣上心思多?怎么皇家皇子们争大位,争得死去活来,都不曾有死于忧思过度的?   可见,的确是胎里就有什么不足了。   “可,照你这么说,我不该生子了?!”林宥突然想到这个悲惨的问题。   “那怎么能行?!”李青河忍不住插嘴。   我们侯爷将来能封国公的,岂能无后?!那不浪费了么!   作者有话说:   哥哥休息还得等等。   莫急。 第143章 真是荒唐透顶   ◎“你说的对,你要是死了,还真挺无趣的。”◎   林宥皱着脸:“就是!我这么拼命, 若是无后,那不就是一场镜花雪月么!”   黄院判没好气的瞪他:“那你娶个身体强健的夫人,生一堆小崽子, 总能得个好的!”   林宥叹气:“不好的那些怎么办?个个早逝?我得多冷血才能做这种事?”   又问:“您说有法子治我,是除根?还是?这法子莫不是要很久?”   林宥想到了大师批命, 他二十六岁才可以娶妻,莫不是那时候刚好就能治好了?   “不好说, 这法子我没用过,只是看古书上得的, 圣上已经派人去南蛮打听了。”   林宥瞪大眼睛, 咬牙切齿:“人命关天啊!您老这么随意的?!”   “南蛮?莫不是蛊毒?您这是想趁早往黄泉路上送我一程吧?”   黄院判摸着胡子,微笑:“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这病,拖不过六年。”   李青河急了:“黄院判, 您行行好, 别吓我家侯爷了,既然这法子没用过,那是不是要找人试药先?我来吧?”   林宥瞪他:“一边去, 他逗我们呢!他其实才舍不得我死呢。”   黄院判啧啧:“你这没脸没皮,倒不知像了谁了。”   这事到底暂且搁下了, 没人再提。   李青河倒是想再问,可萧一醒了。   他醒来也是无声无息的, 没有□□, 没有喊疼。   林宥最先发现,一眨眼已经立在榻前。   “醒了?还认识我么?”   “小公子。”   萧一没发出声音, 不过口型是这个。   林宥放心了:“还好, 没傻。”   黄院判给了他一脚:“他伤的是腹部, 跟脑袋有什么关系!”   “我要见圣上。”萧一又道。   林宥看懂了,道:“我早已经派人告知圣上了,只等你醒了。”   “黄院判,可以挪动他吗?”   这是要抬进宫里了。   “等会罢,我收了针,再给他上了药,我陪他一块去。”   “好。”   林宥点头,李青河立刻下楼去准备了。   萧一无声的对他笑了笑,然后闭目,没再说话。   林宥却笑出声来,还头一回见萧一笑???呢。   “是不是特感动?想报恩不?”   “也不用旁的,等你好了,让我跟水溶同你打上一场如何?”   萧一不睁眼也不说话。   黄院判忍不住又给了林宥一脚。   林宥委委屈屈又回箱子上坐了。   “你说的对,你要是死了,还真挺无趣的。”   黄院判看着他,也笑了,慢悠悠的坐回去,接着烤手。   榻上的萧一睁开眼,片刻,又闭上了。   待给萧一包了伤口,把他弄进了马车,黄院判跟林宥里面陪着,李青河带着一队人马护送。   直奔宫门。   宫门内梁平亲自等着了。   “侯爷,圣上说,您先去偏殿等一等。”   林宥点头。“有劳。”   轿子只能抬萧一到御书房外的甬路,毒已解了不少,他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林宥扶着他,把他送了进去。   然后又无声的告退去偏殿等着了。   不知道萧一如何说的,圣上不多时便传林宥。   “无事了,你先回府罢。钧晏暂留两日,你就送回来罢。”   林宥没忍住:“无事了?”   这是用不着他的意思?还是不让他担心的意思?   “萧一都受伤了,您手里没人比他武功更高了,再有就是我了。”   “若是探地,萧一也未必如我,我到底自小读书,见识上也…”   “放屁!朕难道只能靠个人勇武治国么!”圣上打断了他。   “那倒不是,可有些时候,大军肯定不如个人好用…”林宥小声道。   “朕已经下旨意给陈成了,由他率军围住西宁王府。”   “果然是这样?可现在这个时辰了,人不早就跑了?要不我去…”   “朕盯着多少时日了,跑不了。”   林宥缓了口气:“那便好。”   “那还是我一并去看看吧?有御林军呢,我定不逞匹夫之勇,您让萧一去探,定然是想得到什么,我这么聪明伶俐,说不得就能找出什么线索呢!我可是刑部侍郎。”   林宥不停地推荐自己。   “你少往身上贴金。也不准去的,他如今已无退路,再弄个同归于尽的戏码,我还想留着你多气我两年呢!!”   “哦…”林宥不情不愿的应了。   “等抓了人,再让你审。”   “是!”   “带萧一回去吧。这几日老老实实在府里呆着。”   “哦!遵旨!”林宥行礼告退。   他出去后,圣上才把背后的手收回来,摊开掌心,赫然是一枚兵符。   北地五万大军的那道兵符。   如今一切都明朗了。   西宁王府拼命的让方家往死路上奔,就是为了试探长公主手里到底有没有这个。   又抢先一步,得了去。   他倒是极聪明,环环相扣。   圣上目光凝重。   西宁王府怕是准备了十几年了,也不怪他之前无所察觉,太上皇后期荒唐的那十年,让整个京城都烂了。   如今,他也不过是把外头修补了而已。   圣上陡然生出了一股厌烦来,他随意的坐在台阶上。   那时候争大位,不过是被逼无奈,再不争就没活路了,连带着整个王府都得陪葬。   可如今,这个千疮百孔的朝堂,快要把他所有的耐心跟期待都磨光了。   只靠抄家跟杀人,根本无济于事。   人心,都已经烂透了。   他呼了口气,撒气似的把那枚兵符丢了出去。   落地既碎!   他猛的站了起来。   兵符是假的!   他又慢了一步!   “梁平,把林宥叫回来,再宣水溶,陆为,董和…”   除了水溶,都是圣上这些年培养的新人,分散各部中。   圣上握紧手指,再给他几年,新人彻底成长,就可以扭转了…   那时候他就可以给钧祁一个完好的江山了。   “宣,萧钧祁。”   梁平浑身绷紧,快步而去,派副总管去请二殿下,自己亲自去找了龙禁尉副统领,让他派龙禁尉们出宫宣人入宫。   水溶得了传召,手一抖,画就毁了。   钧晏听到圣旨,并不觉得怎么样,只看画毁了,自己拿过来道:“俊王爷,你去忙吧,这画我帮你修补。”   水溶看了看他自己歪歪扭扭完全看不出所以然的画,点了点头。   “水生,带三殿下去太妃那里,你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妃外间。告诉林姑娘,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调所有府兵,围住太妃院子,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其它地方随便折腾,三殿下,太妃和林姑娘不得有失,若是万不得已,带他们去庆国公府。”   “记住了,他们三个一样重要。”   水溶强调。   水生跪地:“属下领命。”   水溶没有另外更衣,也没有坐马车,而是顶着寒风,只身骑马入宫。   此时,林宥已经折返,他让李青河送了萧一回去。   还笑着跟李青河道:“你可以跟萧一携恩图报了。”   李青河粗中有细,咧嘴一笑:“我送了萧大人就去找侯爷。”   您没了我可不行。   林宥摆摆手。   此时,他正看着地上两半的兵符面色阴沉。   他当然认得兵符。   形状都一样,只是刻的动物不同,代表着不同的军队。   这个是虎头。   北地。   太上皇的亲信。   林宥呼吸一窒,他强忍住去捂胸口的动作。   道:“太上皇给您假的兵符?”   真是荒唐透顶了。   林宥一瞬间也觉得厌倦,太上皇到底留下了多少祸端?   “不,他压根没给我,他给了长公主。”   ……   林宥骂了一句粗口。   给长公主?干什么?勤王救驾?呵。   都说为君者,江山为重,太上皇是把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只可惜,他自己会错了意,根本不顾江山是否完好。   “真的兵符在西宁王府?”   “不知道。”   圣上在林宥面前袒露了他的无力。   “西宁王府准备太久了,或许在我还在争位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了。真是可笑,我们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不知在人家眼里,是不是个笑话呢?”   “姐夫,这不是你的错。”林宥上前安慰道。   “姐夫,让我去吧,盛国公蓄谋已久,就是抓进大牢,也定然不会招供的,我去没准能从他的言谈里发觉什么。”   圣上看着他摇头:“不,我是让你直接杀了他。不要让他透露兵符的一言半句。”   林宥愣了愣:“是!”   这是不打算找了?也是,这东西太小了,就是把西宁王府夷为平地,也未必找出来。   没有兵符,那就大军压境,逼赵野俯首。   他杀气凝聚:“就算是没有兵符,北地有失,我也会去为您再夺回来。”   “林宥,我不想拿你去换一个四海升平。”圣上道。   “姐夫,你说什么呢?区区五万大军,算的了什么?就是古蒙国…”   林宥停住了。   古蒙国,多少年没动静了。   显然,圣上也早就想到了。   林宥笑了笑,端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古蒙国又算什么呢?我们大军勇猛,更是有我这样的天纵奇才,也就是这几年顾不上,不然我定然为圣上去打的他们俯首称臣!”   “闭嘴吧!”圣上拍了他脑袋一下。   “去罢。小心。”   “是!”林宥行礼,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   他走出门,萧钧祁刚好赶过来。   两人擦肩,钧祁笑着叫了一声:“小舅舅。”   林宥点头。   说了一句:“钧祁,别怕。”   他知道圣上叫了钧祁来,就是隐形的确认了他的太子之位。   不知道这个看似胸有成竹的小家伙,会不会怕的?   别怕,你小舅舅在呢!   外面,御林军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西宁王府。   由庆国公陈成亲自领兵。   林宥去了,圣上信物为证,说了口谕。   “既如此,那就由外往里推进。”庆国公道。   他一身戎装,脸色极其正经。   林宥点头:“听您的。” 第144章 是乌龟王八蛋   ◎林宥皱了皱鼻子,他闻到了花香。◎   御林军破开大门, 手持长枪一步步往里推进。   围墙之上,弓箭手蓄势待发。   庭院之中,但凡是人, 一律拿下,有反抗者, 格杀勿论。   林宥跟庆国公跟在后面。   自出宫,林宥就在思考。   到这一步了, 盛国公看着已经全完蛋了,他还能不能有后招了?   一个准备那么多年的人, 逐步蚕食朝堂, 怎么会轻易放弃。   呵,躺平让他们来抓?   还是同归于尽更有可能, 可最多拉上一堆御林军。   还是没什么意思啊。   圣上绝不可能出宫见他。   或者他有什么法子逼圣上出宫?   那就是兵符了。   所以圣上才让自己一个照面就杀了他?   根本不听他废话的?毕竟他说的大抵都不会是真话,话里再挖几个坑出来坑人, 也是可能的。   只有死人才会真的消停。   林宥捏住了掌心的那根长针。   他没想着避开庆国公, 他是奉旨行事,唯一的顾虑就是盛国公会不会有什么同归于尽的东西。   无论有什么,只要能让他接近二十米就够了。   西宁王府, 是郡王府,院子大的很, 御林军只能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进去搜。   “我带人进去,先把人都押下, 你带着其他人在后, 精确搜查。”庆国公道。   林宥道:“还是我带人进去罢?我轻功好点,有个什么也跑得掉???。”   庆国公力拔山河, 可轻功着实不怎么样。   “你要小心, 那人怕不会轻易就范, 有个什么不必靠近,直接上火油。”   庆国公这话一出,就是跟林宥共担风险的意思了。   且他并不知圣上给林宥的暗地里的旨意,但也恰好合了去。   竟都是杀了再说的意思。   林宥郑重点头。   点了六队人,并两队弓箭手往内而去。   每经过一个院子,只拿人,不搜查,人全部打晕,再留下几个人看管。   每个院子里都有人,但是都跪着,也不反抗的,这让林宥更加警惕。   人家搞不好真的是请君入瓮。   正院,没有盛国公。   林宥小心的带人进去转了一圈,书房书架都是满的,看不出异样,他没有停留,立刻离开。   没在正院,那就是接下来的每一个院子都有可能了。   还有他的唯一嫡子周绪。   听说也是自小习武的。   林宥没有掉以轻心,萧一都在这里折了腰,他还不如萧一呢。   前院都搜完了,还有没有一个主子,要到垂花门时,倒是李青河奔来了。   “爷,我留了一队弟兄看护萧统领。”他凑过来低声道。   林宥看了他一眼,他带了双刀。   李青河左右手都可以用刀,也是个小绝招了。   “多找蛛丝马迹,不要逞能。”林宥盯了他一眼。   李青河懂了,点头。   又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林宥,正是林宥送给水溶的那一把。   “王爷已在外。”   林宥点头,收好匕首。   李青河退后一步,跟在林宥身侧,面色沉静全然不同往日,他只觉得风声如刀,似乎又回到了战场。   过了垂花门,就是内眷们的地方了,西宁王府还有一位西宁老太妃,不然王府早就改成国公府了。   林宥可没打算对这个老太妃心慈手软,一并打晕了才是。   第一个大院子,就是老太妃住的。   林宥一挥手,御林军一队人不客气的破门而入,院子里鸦雀无声,并没有跪着下人们。   林宥进来,一点头,御林军们又持枪打开第二道门。   一群丫鬟婆子的跪在里面。   李青河想,这群人倒是会享受,跪屋子里多暖和啊。   老太妃不在这里。   御林军确认后,林宥又进去转了一圈,确实没有。   至于有没有什么密室,就是后面的人要搜查的了。   李青河也跟着进去看了一回,只觉得老太妃年纪大了,可依旧弄的屋子很花哨,还点了熏香的。   林宥出了院子就带人直奔下一个院子,没有看到老太妃,他也并不着急。   事到如今,就看谁能稳得住了。   后院都搜完了,最大的主子就是几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姨娘。   林宥看向后面的连绵假山。   就剩园子了。   御林军一队人先进入假山,行至一半,前头的纷纷闷哼倒地,后面的赶紧退了出来。   有暗器。   李青河有些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林宥却丝毫没有放松,西宁王府世代也是武将,兵法么,谁不懂呢?   若是一直吊着他们,那傻子都知道在最后双方见面时防备万分。   这样不疼不痒的来点机关暗器,才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李青河看着半队御林军都倒下去了,就歪头询问,是否要他带人再冲一次?   林宥摇头:“大头在后面呢,别放松。”   说罢,一抬手:“炸了它!”   他们是带着刚改制的火药来的,类似大炮竹,爆炸有些慢,人基本就躲开了,但假山可不会躲。   我管你有什么机关,炸了就是了。   林宥也是不走寻常路。   李青河正色起来,握紧双刀。   一共三个大炮竹,众人后退几十米,然后只听三声巨响,假山轰然倒塌。   冒着烟尘,御林军快速前进。   过了假山就是一个大湖,中有一玉桥,桥中间开始至对面桥头,皆站满了西宁王府的府兵。   而湖中心,可见亭台楼阁隐于树木枯枝之中,似有戏曲之音传来。   “爷,桥太窄,御林军排不开,军阵更没法用,他们个人武力怕是难以跟那些人抗衡,这就是消耗战了。”   “可要弄船来?”李青河道。   “伐木为船,上火油。”林宥道。   李青河立刻明白了,转身跟御林军的小统领吩咐。   “桥上用火攻,伐木为舟,下水后,两根树干并列,互相用长枪保持平衡。”   御林军们得令,纷纷行动起来。   李青河又回来林宥旁边:“这是学北静王呢?挖这么大一个湖,还只留这么一个小桥,就是风景弄的差远了。”   “他要的是易守难攻,要什么风景优美?”   “那湖中?”可是会有不妥?   “这湖没结冰,你不觉得奇怪么?”林宥面无表情。   “是,是啊。”李青河心紧了起来。   “会不会是湖太大?”   “水溶的大湖都结了一半的冰了。”   前几日夜里实在太冷了。   林宥走到岸边三米处,站定,看着湖边。   波光粼粼。   桥上已经大火弥漫,御林军只用一队人往桥上扔装了火油的羊皮袋子,扔出前每个扎了一个洞。   然后弓箭手一片火箭过去,桥上就是人间炼狱。   “火油还有多少?”   “不算太多了。毕竟只是按规矩配置的。”   “那就把刚才打晕的下人,拎过来放血。”   “是!”   李青河亲自去了。   不多时,树干得了十几根了,选了五根,每个上绑了一个西宁王府的人,割伤双腿,放着血推进了水里。   众人在岸边静静地看着。   “侯爷!有东西了!”一个小统领指着远处道。   “那是什么东西啊!”另一个也压着惊讶道。   李青河一跃,上了一棵树,自树上一看。   这是乌龟王八蛋?怎么那么大?!   他跳下来道:“爷,是一群大乌龟!从未见过那样大的!”   “听说临海之地的人,有信奉海中巨龟的。”林宥道。   “海里的?怪不得这么大。”   “海水为咸,冬至不冰,可见,这里的湖水,应也是咸的。”   李青河…   这得多少盐啊!   越来越多的巨龟浮出水面,让人头皮发麻。   这还怎么过湖?   湖中戏曲声逐渐清晰,似乎是在嘲弄他们。   “过湖!”林宥下令。   “林侯爷,这,这怎么过?这龟壳,看起来长枪很难穿透啊?”   林宥一指湖面:“这东西就是看着吓人,可实际它们吃不了人,你们看那些放血的,可不是被吃了,不过是被撞死的罢了。”   “先放木头进去,以木头为跳板,跳到乌龟背上,这东西这么多,足够你们垫脚过到对岸了。”   “若是实在害怕,就两人一组,但是要快!弓箭手在中间!出发!”   林宥看向一个小统领,他了然,定定神,踢下一根木头,然后率先一跃而上。   李青河看了林宥一眼,也随后而上。   眼看着两人在龟背上跳跃,安然无恙。   众人的心安定了,纷纷跃了进去。   林宥也在其中,只留了两个人回去禀告庆国公。   很快到了岸,众人严阵以待。   林宥皱了皱鼻子,他闻到了花香。   西宁王府也弄暖房的?不过也不足为奇。   队伍慢慢推进,自然先去戏曲那处楼阁。   很快,李青河也闻到了那股花香,他却因此想起了别的,低声道:“爷,刚才那边每个院子里都点了熏香,且都是一个味道的,难道西宁王府的熏香都是统一定制的?”   林宥眼神微变。   他刚才自然也闻到了,却没有在意。   黛玉那里也偶尔点熏香,那时候阿姐也爱这个,京城熏香铺子也极多,所以他下意识的就以为,后宅就该是处处熏香的…   可,每个院子都是一样的熏香,就不对了!   林宥调动身体内力,没有感觉不适。   李青河也没有,御林军们都是粗汉子,也不知道熏香可疑,如今看起来也都安然无恙。   “萧统领就是中了毒…可见…”   李青河对毒简直深恶痛绝,不过市面上的毒类着实不多,且宫里都有解药方子。   倒也不说多么担忧的。   他摸出了一个银锭子,放在手心。   林宥咬牙:“你个蠢货,这样怎么可能验的了毒!”   赶紧收起来,别丢人现眼了行不行!   林宥叫停御林军,只让一队人先进,弓箭手在后接应。   第一队进去了,楼不大,戏曲声戛然而止。   众人都心头一紧。   可谁知,御林军们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说,里面只有一群戏子,此刻已经打晕拿下。   林宥一个手势,第二队也进去了。   依旧无事。   “再去探别处。”林宥道。   众人领命,又往旁边的院子,挨个搜查。   林宥单独指了两个人,去刚才的楼前看看,可有什么花。   不一会两人回来复命:“侯爷,是十几盆白色的花,形似菊花,味道却不像菊花的。可要搬过来给您看看?”   林宥摇头。   “不必了,先不用挪动。”   大冷天的摆出十几盆花,可见是刚摆上的,定有用处。   什么用呢?   下面有什么机关暗器?   林宥忽然心口一痛,他忍不住蹙眉。   只当又犯病了,并不十分在意。   又快步去旁处查看了。   作者有???话说:   亲亲们,还剩十章左右就完结了,我真的不至于到最后这么点字就写崩了。   而且最后这些章才是我写的最顺畅的。   逻辑上会跟前面差不多的,不会为了虐而去设定情节。   而且也不算有虐的。   哥哥没有中毒,也不会死。   如果实在介意的,那可以到时候直接看结尾。   么么哒。   再次感谢一路相伴。 第145章 他并不是中毒   ◎这么兴师动众,就这么结束了?◎   “爷, 盛国公找到了。”   李青河过来,低声道。   “不过已经死了。”   林宥听了,倒是诧异:“死了?”   自杀了?   这么没骨气的?怕被大刑伺候?   怎么可能!   “死的真是他?”林宥根本不信。   “还没验尸, 不过是他儿子跪在那里,说是他大义灭亲, 已经把盛国公解决了,我看见那血, 新鲜着呢!”   林宥冷笑:“周绪?呵。挺有意思的。”   林宥丝毫没有大意,他慢慢走过去, 御林军已经严阵以待, 把那个不大的院子占满了。   弓箭手持弓箭,趴在了围墙之上, 就是屋顶都站了几个人,正在扒瓦片。   李青河双手握刀, 浑身绷紧的挡在林宥身前。   却被林宥轻轻扒拉开。   御林军分列两排, 只留了一条小路,路的尽头是跪地托着一样东西的周绪。   林宥没有继续往前,只在路的另一端看着周绪手里的东西。   不是兵符。   是一卷青铜色的东西。   李青河不认识, 可林宥却捏紧了手里的长针。   丹书铁券。   西宁王府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太上皇!   呵,是杯酒释兵权的补偿么?   他只觉得心口疼痛难忍, 甚至视线都有一瞬间模糊,耳边似乎响起了战场的战鼓之声。   林宥用长针划破手心, 让自己清醒过来。   “打晕, 下手重一点。”他声音不变。   “是!”   李青河深深看了他一眼,立刻亲自去动手。   周绪却突然抬头大笑:“林宥, 我有丹书铁券, 可免死罪, 你竟敢动手?”   “我人小,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不是的也得你先去了大牢再说。”   “不过打晕而已,不过我倒是挺希望你反抗一二的,周家公子自小习武,当有点血性才是!”林宥回以冷笑。   周绪似乎耻辱难忍,面色极差,可仍跪着,没有起身反抗的意思。   李青河已经靠近,抬手。   人晕了过去。   李青河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   他居然真没反抗?   这么兴师动众,就这么结束了?   御林军上前把周绪绑了起来。   然后齐齐看向林宥,等他下一步指令。   “里面还有什么人?”   林宥说完,突然低下了头,他捂住心口,浑身都颤动了起来。   李青河飞身而回:“侯爷!”   再看林宥,手心鲜血淋淋!   他知道林宥可能是犯病了,可周绪那个怂货怎么会刺激到侯爷呢!   可眼下来不及细想,他只能先扶住林宥,想带他离开。   “人全部打晕押住,去请庆国公来主持,我先带…”   李青河话没说完,就被打飞了出去。   御林军们忍不住惊呼后退,看着目色空洞的林宥。   没人看清林宥是怎么出的手,可李青河确确实实被打飞了,口吐鲜血。   他们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长枪对着林宥,这是靖安侯啊。   李青河艰难的爬起来:“退后!退出去!”   他知道林宥的武功,这点御林军若是动手,必定活不了几个了。   “有毒!去找庆国公!”李青河大喊。   他家侯爷就是犯病,也不会这样的,又不是梦魇中下意识出手!   那就一定是中了毒!   可为什么只有林宥?   谁知道!   李青河想不了那么多了!   御林军们刚要撤退,林宥却动了。   最里面的几个刹那间被打飞。   正拎着周绪的两个也飞了出去。   “快跑!”   李青河大吼一声,撑了起来,他挡在了他们前面。   “放箭!”   他没有傻到去唤醒明显已经不对劲的林宥,而是让围墙上的弓箭手放箭。   箭未必伤的了林宥,但是可以延缓他的动作。   一时间箭雨齐发。   李青河趁机掏出一个烟火点燃了去。   红色的烟火在阴沉的天空中炸响。   这是水溶给他的,他奉旨在外接应。   烟火有两个,一红一绿。   “若是林宥有关,就燃红色。其他危险就是绿色。”水溶道。   西宁王府必然危机重重,若里面御林军出了事,水溶是要用烟火判断,是否需要他亲自进去。   李青河只盼着水溶快点来。   此刻能制住他家侯爷的只有北静郡王了。   等再多点御林军列阵也可以,但是现在庆国公的人还没渡湖!   外面这点人,又都束手束脚,不敢对林宥出手,只能是送菜的!   李青河也不敢想,林宥清醒后,知道自己杀了一片御林军会是什么感受。   弓箭手还算淡定,分两队交换而上,箭雨一直不停,可并没有伤及林宥分毫。   林宥手中的长针飞出,一人瞬间毙命,不过很快有旁人补上位置。   林宥没了武器,却像是想起了满地的箭羽。   他一个璇身,抓了一把,丢了出去。   “趴下!”李青河大喊。   为时已晚,墙头一片血色。   剩下的也已经慌了,箭雨停顿。   “跑!”   李青河吐出嘴里的血,冲了过去。   “爷!”他许多话想说,可只说了这一个字。   他被再次打飞的时候看到林宥控制不住的捂住了心口。   爷,你疼不疼啊!   围墙上所有御林军都撤退了,外面人声鼎沸,应该是庆国公在带人渡湖了。   “杀了这些畜牲!”   他似乎还听到了庆国公的大嗓门。   林宥似乎没有追出去大开杀戒的打算,而是一步步走进了屋里。   李青河摸索着把护心丹都吃了进去,自己大喊一声,用刀撑起身体,也艰难的走向屋子。   “爷!回来啊!”   他怕屋子里有机关。   就在他打算扑过去拼死抱住林宥的时候,一道人影擦过他,直奔林宥而去。   是水溶到了。   他在门口已经听到了御林军的喊声:“林侯爷中毒疯魔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出手,要打晕林宥。   林宥自然还手,两人瞬间打在了一起。   李青河慢慢退了出去,用刀撑着自己在廊外看着。   北静郡王武功在侯爷之上那么一点。   应该能打晕侯爷吧?只是怕是要等一会了。   又想若是萧统领没受伤就好了,两下就把侯爷制住了。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喘气都不敢用力,想着要不去墙根坐着等。   一回头,只见墙根有人呢。   那个周绪。   他怎么有血?   他皱眉,回忆,刚才周绪虽然说杀了爹的,可并没有沾上血的。   那现在的血哪来的?   御林军的?   不对!侯爷一开始没用武器,没人出血!   他顾不得了,撑着奔过去,把半趴着的周绪一踢。   只见他脖子上一条血线,正在咕噜噜的往外冒血!   谁杀了周绪?!   李青河头晕目眩,一屁股坐了下去。   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在这里杀他?   李青河想不通,他只觉得危险。   他家侯爷疯了,周绪死了。   他猛的看向屋子,刚才里面好像,好像有很重的血腥味。   那不是死一个盛国公能有的味道。   他挣扎着,要再去屋子告诉水溶。   就见水溶已经出来了,半个身子都被血染了,似乎是左肩被伤着了,他用另一手扶着林宥。   林宥已经昏迷了。   “侯爷!”李青河靠近。   “只是晕了。”水溶沉声道。   “屋子里…”   “都死了,像是刚死不久。”水溶道。   一堆死人,都是脖子一道血线。   应当是匕首所伤。   水溶低头看了看林宥手里还捏着的那把匕首。   沾着血。   但那是他的血。   他为了速战速决,卖了一个破绽让林宥近身,然后才打晕了他。   林宥是从靴子里拔出的匕首,可见之前并没有用它。   外面御林军已经又围过来了,看样子庆国公到了。   李青河低声道:“周绪突然被杀了,之前他说杀了爹大义灭亲,他还有丹书铁券。”   水溶蹙眉。   这事从表面看,就是周绪杀爹保命,林宥疯了,然后一屋子的人包括周绪都被林宥杀了。   盛国公拿一家子的命就为了陷害林宥?   他们全家都是罪臣,早死晚死都得死,这样的陷害,不痛不痒罢了。   可不对啊,盛国公不是被他儿子解决了?那谁杀了周绪?   被五花大绑打晕的人怎么割喉自尽?   御林军试探着进来了。   看见水溶扶着昏迷的林宥,才都放下了长枪,上前行礼。   李青河不动声色拿过林宥的匕首收好。   然后才坚持陪着林宥一并回去治伤。   水溶也陪着。   林宥这情况,他不放心别人靠近。   庆国公就在院外,看见水溶,走了过来。   又命人担架抬着林宥和李青河。   “盛国公要好好验尸。”水溶道。   “人都死了,凶手未知,周绪死的最蹊跷。”   庆国公懂了。   “王爷的伤?”   “箭伤而已。”水溶面不改色的撒谎。   他打算回去就给自己扎一箭。   林宥没有匕首,用的???是箭羽。   庆国公没有再多说,而是让开路,让水溶赶紧带林宥回去疗伤。   圣上命黄院判出宫给林宥诊治。   水溶已经包了伤口,在一旁坐着。   李青河也灌了药,由人扶着来了。   “王爷,怎么样了?侯爷还没醒么?”   水溶摇头。   黄院判擦了擦汗,走过来,水溶踢了一把圈椅给他。   “如何?”水溶道。   “没有中毒。”黄院判坐下低声道。   “那何时能醒来?”   “不好说,按理,该醒了。那针,很疼…”   黄院判面色不好。   针都下完了,林宥毫无反应。   这小子不是最受不了疼了?   “脉象也不好,心脉突然受损严重,有先皇后垂危之状了。”   黄院判没有模棱两可,而是直接了当。   他同别的太医不同,能治就能治,不能治也不会粉饰太平。 第146章 能定生死之人   ◎天已黑透,雪飞如悲。◎   李青河听了, 差点一头栽下去。   “黄院判,您不是说有个法子能治侯爷的么?是蛊么?要用人养蛊?我可以!”   李青河在南蛮呆过,对蛊毒之术有所耳闻, 多是需要人以身养蛊才能治病。   水溶脸色也极为难看:“会不会是什么罕见的毒所致的?他只去了西宁王府!”   若是毒,就有可能找到解药。   “对!熏香!每个院子熏香都一个味道!还有花香!那里无端端的摆了十几盆鲜花!侯爷鼻子比我们都好用, 定然是闻了才中毒了!”   黄院判深深的蹙眉。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有我闻所未闻的毒自然是有可能的,可若是这样, 为何你们都没事?别说什么鼻子好用, 毒可不管这些!”   水溶握紧手指:“或许是因为他碰到了什么我们没有碰的?”   这话其实他自己都不信,他反复问过李青河了, 林宥很谨慎,所有院子都是御林军探过后, 他才进去的, 也没有碰任何东西。   黄院判没有说话,拉过水溶的手就开始诊脉。   诊完了又诊李青河。   “你们脉象还是跟他不一样。”   脉象都只是受伤而已。   其实早就给他们诊过一回了,如今再诊, 可见黄院判也是没法子了。   “南蛮那里还没有消息,且远水救不了近火, 本来我以为还有时间…”   黄院判看向床榻上的林宥。   真安静啊。   水溶不甘心:“大师批命,他二十六岁可娶妻!”   可见怎么也能到这个年岁的!   “当真没有办法吊住他的命吗?哪怕用人命来填!”   水溶杀气弥漫:“甄家那个药!”   黄院判面色一变, 指向林宥:“你觉得他会愿意用那样的药么!”   “他不会知道。”   黄院判只觉得周身发冷。   简直疯了!   李青河低着头:“疼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是疼, 侯爷不能死。”   只要侯爷不死,什么脏的臭的他都可以背负。   “那法子, 也是个死。太上皇什么样子, 你们忘了么!”黄院判冷声道。   “那就减少用量。那药在你手里钻研了那么久, 当真没有眉目么!”水溶目色沉沉。   黄院判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徘徊在生死边缘。   圣上,甚至年迈不治的太上皇,都没有这样对他动过这样浓烈的杀意。   “我们只求吊住侯爷的命,等南蛮的消息。”李青河算是给了黄院判一个台阶。   黄院判艰难的摇头:“我没把握,那药太过霸道,说是可以起死回生,可未必对症,他是心脉衰竭,太上皇那时候是中风而已。”   “而且,你们定不了他的生死。”   黄院判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又落了雪。   天已黑透,雪飞如悲。   三个人都沉默了。   能定生死的人是圣上。   不是君,是亲。   “还有姑娘。”李青河突然道。   那药能不能用,要不要赌命,当由侯爷的至亲决定。   圣上是,姑娘也是。   “他可能挪动?我带他去王府。”水溶道。   黛玉还在他的府上。   “最好不要,马车颠簸,且外面过于寒冷,他如今可不会用内力御寒了。”   “王爷,我去接我们姑娘回府罢。”   水溶看了他一眼,眼神明了:你这个样子,不怕死在半路?   “嘿嘿,侯爷到底没太舍得打死我,看着惨了点,实则没什么的,且我们姑娘也不会跟旁人走的。”   张扬自己带人去,他也不放心。   黄院判冷哼:“果然是一丘之貉的,一个个的,都会给自己看病呢?”   当初林宥也是讳疾忌医,打死不肯承认自己有病。   李青河尴尬的笑笑,只当没听见,就要起身。   “先不急,派人进宫问问圣上,可否派龙禁尉来接三殿下,到时,你同他们一并接林姑娘回来,更稳妥。”水溶道。   林宥这个样子,三殿下不能再留了。   “是!”李青河起身,出去吩咐了。   水溶垂眸,“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黄院判看了看他,长叹一口气:“你也算给我提了个醒,回头见到圣上,我也有个准备…”   只怕比你更想杀了我。   “其实,当初他偷你那朵花,是我怂恿的,当时就在你家墙头接应呢。”水溶突然道。   “这我倒是真没想到。”黄院判笑了笑。   “我如今园子里,还有一株上百年的何首乌,回头你们再去偷罢。”   水溶笑了:“你府里连个正经侍卫都没有,我们那不叫偷,那叫抢。”   “都可。”   两人同时看向林宥。   再次双双沉默。   “西宁王府的香炉和花,我怕挪动会有不妥,只能送你去仔细查看,看看有无不妥。如今让人好生看管着了。”   水溶信不过御林军,派了自己的人去守着了。   “嗯,如此,我得先进宫一趟。”   “我派人送你。”   李青河回来后,黄院判已经走了。   “给黄院判收拾一下东厢房。”水溶道。   “是!已经在收拾了!”   水溶微微点头。   屋子里只有他们了,水溶身子放松,他用右手撑着额头,言语缓慢:   “你们侍卫可够?他是不是打发了那个木头脸走了?你又这么半死不活的,从我那里调两队人来给你,他醒来之前,你们这里一只鸟都别飞过去。”   “我们今日没有检查盛国公的尸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明儿去庆国公府,找陈逸,把你知道的,来龙去脉,同他说一说。”   “王爷是觉得,这事就归大理寺管了?”   “不,大抵是三司会审。”   “西宁老太妃,也死了。”   李青河犹豫了下,小声道:“王爷,里头的人,怎么死的?周绪,是匕首封喉,那种血线,太利落,得是…”   得是极锋利的匕首才行。   水溶抬眼:“都一样。”   李青河咽了口口水。“那,这,也太巧了。”   容不得他不多想,今日那么多人都安然无恙,偏偏他家侯爷…   武器那么多,为何偏偏选择匕首,能把人一下封喉,毫无反抗之力,要么武功极高,要么是全无防备,可所有人都无防备就太…   再者,那样的锋利的匕首,并不多见…   “匕首呢?”   “在。”李青河掏了出来。   “今天,你没见过这把匕首。”   “是!”   李青河又忍不住心慌:“怎么偏偏就是我家侯爷呢?”   水溶撑着头,无力又痛苦:“我不知道。”   他头疼的很,一团乱麻,越想去想,越想不出东西。   “王爷,您是不是起热了?”李青河不敢来给水溶试额头,只觉得他面色很不好,伤口处也在渗血,衣服又脏了。   他亲眼所见,水溶将一只箭羽插进了伤口,又拔了出来,才包扎的伤口。   这样反复,必然加重。   “不妨事。”水溶给自己斟了杯茶。   硬撑着,又道:“再怎么样,有圣上呢。”   不知是安慰李青河,还是安慰自己。   水溶特地请了圣旨,御林军怕是内里有不妥,让庆国公今夜,带领全军都宿在西宁王府,不得一人离开。   他暂时能做的就这些了。   也是林宥在圣上那里的分量极重,不然他怕是也有心无力。   “王爷,我让人去给您熬药。”   李青河起身,按下心里的焦急,是啊,有圣上呢。   不一会又回来:“王爷,我现在就去找陈公子吧?我刚想起来,您来之前,我们侯爷没有追出去杀御林军,而是往屋子里走,这也很可疑,那屋子里不知有什么呢?陈公子身份便宜,今晚就去那里探查也是可以的!”   “你消停点罢。”水溶深深的蹙眉。   “你现在还能这么精神,是因为你吃了护心丹,还偷偷喝了两口烈酒,等药效过了,你就得趴下。”   “打发妥当的人,去把陈逸叫来。”   李青河应了。   他打算一会再去喝两碗药,他不能趴下,要趴也得他家侯爷醒来。   谁知一出正院门,就看见了张扬匆匆而来。   “陈二公子在门口。”   水溶早就下了死命令,除了圣上,谁来也不准放进来。   “快请。”   李青河又赶紧回屋,却见水溶就那么撑着额头,似乎睡过去了。   他没打扰,披风也不敢去搭一件的,怕再惊醒他去,只把炭火又???挑了挑,让它烧的更旺。   又去看了看林宥。   侯爷多久没睡的这么安稳了?王爷踢椅子都惊不醒他的。   然后退出屋子,去东厢房等陈逸。   陈逸刚进正院就被他拦住,看了看正堂。   “睡了?”   “没醒。”   李青河对着东厢房做了个请的姿势。   “什么叫没醒?”   水溶下手是有多重。   “从回来就没醒,不关王爷的事。”   陈逸脸色冷凝:“黄院判怎么说?”   “罢了!他自然尽心。”   他如今问这些就是浪费时间。   陈逸飞快地的道:“你家侯爷那把匕首,送给谁了?”   当初宏文寺,林宥曾说他送人了。   李青河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王爷!送给王爷了。”   “果然是。”   陈逸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那些人?”   “我去看过了,太像了!”陈逸来回踱步。   他见过林宥用这把匕首杀人,他武功高,总是一下封喉!那血线干脆利落,简直一模一样。   只要拿出那把匕首比对,怕是…   “我家侯爷绝没有杀人!我跟王爷都能作证!御林军也应该知道,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你如今也在刑部,你应该知道,你的证词做不得数!王爷,他们俩的关系人尽皆知,只要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在满朝文武看来,王爷就是包庇兄弟罢了!”   “御林军更是死了十几个!他们这会可说不出什么好话!”   李青河心慌意乱,语无伦次道:“圣上,圣上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我们侯爷的!”   陈逸气急败坏的踢翻了一把椅子:“那群王八蛋,正在御书房跪着逼圣上呢!”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让人通知忠顺王爷入宫了,好歹帮圣上压一压那些老臣,你把你知道的,赶紧告诉我,如今还是我父亲驻守那里,我还能来去自如…”   李青河又灌了两口烈酒止疼,然后把今日所见所闻都告知了陈逸。   “对!我们侯爷是中了毒!他是被暗算的!就是杀了人也…且,就算非要冤枉他,西宁王府都是罪臣,死有余辜!”李青河说完了线索,又急急的道。   “毒?那怎么只有林宥有事?那些人只要抓住这点不放就够了!周绪!他弑父大义灭亲,被抓未反抗,手里还有丹书铁券!那是要三司会审才能定罪的!杀他!那就是践踏王法!再者!就是西宁王府要诛九族,西宁老太妃也不能死!她的身份你忘了?!”   陈逸压抑着声音很小,却听起来声嘶力竭。   他在大理寺办了多少案子,此刻就有多棘手。   西宁老太妃出身北地,她全家为国尽忠,异常惨烈,最后的守城之战,连家中老弱妇孺皆丧,只剩了藏在井中的她一个,高祖于三军前许诺,她一生无罪过!   李青河愤怒又无力:“我家侯爷没杀人。”   “你不懂,林宥杀不杀人已经不重要了。”   陈逸没有解释,匆匆就要离去:“我不进去看他了,有什么消息或者需要,直接去庆国公府,找我兄长。”   说罢扔给李青河一个庆国公府的腰牌。   他走到正院门口,又止住脚:“林姑娘,在王府?”   “是,一会便要接回来了。”   “劳烦转告姑娘,莫要着急。”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这话混账的很,她如何能不着急。   “让她,为她哥哥,保重!”   陈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刻什么安慰都比不上赶紧找出线索,洗清林宥的嫌疑来的重要。 第147章 文死谏武死战   ◎盛国公能捏准圣上必保林宥,未必算不到圣上会亲自出宫看林宥。◎   这是极为漫长的一夜。   大雪一夜未停, 林宥一夜未醒。   水溶因伤起了高热,在西厢房半昏迷着。   李青河的酒袋子被黄院判狠狠摔进了院子里。   “再喝下去,你就没命了!”   “要止疼, 我这里有药!”黄院判拿出药盒子,他的手有点颤抖, 一个个瓶子拿起来,可怎么也找不到止疼药了。   “黄老, 别找了,我家侯爷说, 您说止疼药其实伤身, 很少配的,便是他出征, 您也只送了他一根狗咬棒,说疼了, 就咬着, 侯爷后来疗伤的时候还骂您来着…”   李青河说不下去了。   “黄老,我们是从尸体里爬出来的,我们没有死在那里, 怎么可能死在家里呢?”   黄院判没有说话。   李青河把头埋进自己的掌心,片刻, 抬起头,又起身去把那个酒袋子拿了回来。   别在腰间, 扯了个笑出来:“我们家姑娘说, 去请宏文寺的方丈,那方丈也怪的很, 旁人怕是请不来, 我得自己去。”   “我家侯爷, 还有王爷,就拜托您了。”   说罢转身,踏雪而去。   如今没人扫雪了。   所有人都被黛玉的命令,锁进了几个空院子里。   黛玉是昨晚被龙禁尉护送回来的。   李青河行礼后,就将她带到了林宥的床前。   “姑娘,您叫叫侯爷吧?他最疼您了,您叫叫他,他说不得就醒了。”   黛玉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只坐在床边,握住了林宥包着纱布的手。   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他的手上。   良久,她才道:   “哥哥,你别丢我一个人好不好?我不要一个人了,哥哥。”   季嬷嬷在后,跟着痛哭出声。   她想起了先皇后,最后的那几天,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睡着。   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看着浑身颤抖的黛玉,挣扎着过来:“姑娘,您不可太悲伤,您要是再哭坏了,大爷醒了,就该骂您了。”   李青河低着头:“姑娘,咱们府里,得您撑着。”   黛玉仍不肯离开:“哥哥在,家才在,旁的与我什么相干呢。”   “姑娘,侯爷定没事的!黄院判有法子,已派人去找药了,只是需要时间,在侯爷醒来之前,咱们府里不能乱,不能给外面那些霄小可趁之机。”   黛玉猛的抬头:“当真?”   李青河拱手:“不敢诓骗姑娘!”   黛玉握着林宥的手,笑了起来:“哥哥,别怕,我保护你。”   她起身,擦着泪。   “我去旁边的院子里,李侍卫,还请过来一趟。”   李青河拱手应了。   旁边院子里,隔着屏风,李青河把能说的大概说了说。   黛玉沉思良久。   “也就是说,此刻,有许多人明里暗里都盯着咱们家呢?等着落井下石对吗?”   李青河诧异,姑娘果然聪慧过人。   “是!”   “侍卫们信得过吗?”   “信得过。还有张扬盯着呢。”   “好,那就把所有丫鬟婆子小厮关起来,空院子有的是,送米菜进去,让他们自己做饭。”   “从现在起,除了侍卫,任何人不得在府中走动。”   她看了看季嬷嬷:“嬷嬷,接下来的日子,就咱们俩罢!哥哥这里,留陈嬷嬷一个。”   这是要把她的大丫鬟也都关起来的意思了。   “姑娘,其实不用…”   “李侍卫,这样的时候,我们不能再为这些人分心了,与其盯着他们会不会被收买,或是会不会受不了咱们的困境而生事端,不如一劳永逸,关起来,待尘埃落定,再放出来便是。”   李青河郑重行礼:“是!姑娘!”   黛玉捂着心口,深深吸了口气,又道:“我突然想起了宏文寺的方丈大师,能不能去请他来?给哥哥看看?”   “是!”   李青河看她没有旁的吩咐了,才退出去安排了。   季嬷嬷也亲自去黛玉院子里收拾东西,侯爷安然无恙之前,姑娘怕是都不肯离开这个小院子了。   第二日,大朝会,群臣上朝觐见。   无官无职的忠顺王,站在最前面。   大理寺卿赵恒最先出来:“圣上,西宁王府之事,牵扯甚大,为表公正,应当三司会审。”   审谁呢?   西宁王府都死光了。   “臣附议!还请圣上下旨,将一干案犯收押天牢,三司抽调人员,共同审理。”   是中书令。   忠顺王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老不死的!留你几天还留出祸害来了!   圣上早就想把他罢了,可是到底牵扯他的门生众多,只能一步步来。   “王大人,你说的一干案犯,已经一家子死的整整齐齐的了,就不必去天牢了。”   忠顺王不客气的道。   “王爷,西宁王府有什么罪,自然是要详查的,可那也得三司会审后,再定生死,就是诛九族,也得证据明确,昭告天下,否则王法何在?圣上威严何在?”   “甄家家主的口供!盛国公有谋反之举!西宁王府还搜出了书信,武器!甄家,镇国公府都是共犯!王大人,在这里说什么还要审查,莫不是想为他家喊冤?!”   忠顺王恨不得上去给这个老东西两脚。   王中书令跪地:“圣上明鉴,臣绝无此心,盛国公联络世家,意图谋反,实乃诛九族的大罪,可是其子并不知情,且大义灭亲,又有丹书铁券,或可免一死!就算其子亦当斩,那也得圣上裁决,午门问斩!岂能在他无反抗的情况下,当场格杀!???”   大理寺卿赵恒又道:“西宁王府罪过滔天,可高祖有旨,西宁老太妃无罪!”   “臣附议!西宁老太妃祖上为国尽忠,如今惨死,当初北地死去的英烈如何安宁?!”   “臣附议!靖安侯此举实在无法无天,藐视朝廷!当立即收押天牢!以安民心!”   终于,一个四品官说出了他们的图谋。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个个老臣跪地。   刑部尚书刘大人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跪地:“圣上,西宁王府众人被谁所杀,尚无定论,如今就说是靖安侯,恐怕也会伤了当初征战南蛮诸将士的心!”   “臣附议!靖安侯如今旧伤复发,生死不知,却被如此冤枉!尔等实在无情无义!”   户部尚书跪地。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所有人都陆续跪地。   圣上在御座之上,面色无波。   他已经看透,盛国公费尽心思针对的根本不是林宥,而是他!是整个朝廷!   盛国公实在好算计。   他用林宥当做一个筏子,挑起了这场新旧臣子本来不必起来的纷争,且时机恰到好处。   本来,新贵跟老臣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   老臣们想打压遏制新贵,想保住他们的利益跟地位,但他连抄数个世家,敲山震虎,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新贵们呢,想崛起,可朝廷官职就那么多,他们要站稳脚跟,就得夺老臣们的地盘,挖他们的根。但是他们毕竟经验少,资历浅,不够老道周全,一个不小心就会栽跟头,所以也不敢太用力。   他们都蠢蠢欲动,想一朝让对方伤筋动骨,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而他通过赐婚,正让他们中比较安分的,逐渐相融,成为一股新的势力。   三方角力,才是制衡之道。   只需要再过几年,平衡之势便可成了。   如今,林宥头上的这盆脏水,算是让他们找到了角力的机会。   林宥是举足轻重的新贵。   他保林宥,这帮老臣就敢死谏!   他若不保林宥,他怎么可能不保林宥!   盛国公就是捏住了这一点。   他知道他一定会保林宥,甚至怎么保的两条路都给他铺好了。   要么血流成河,让这些老臣再无反抗之力。那时乱的就不止朝堂了,天下都会动荡。   要么向这些老臣妥协,这样新贵此后就会更加艰难,他在朝堂也会处处受肘,又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再平衡起来。   看着下面跪着,又辩的脸红脖子粗的群臣,圣上从头至尾,只说了两个字:   “退朝。”   这些臣子到底惧怕圣上的狠辣,没敢让圣上连退朝下次再议都不能的。   只,一方心里都琢磨着,怎么把林宥的罪过落实,另一方就琢磨着怎么给林宥脱罪。   朝会结束,他们的暗斗才刚刚开始。   忠顺王经过中书令,呵呵一笑:“王大人,走错方向了,御书房在那边,怎么?不去接着跪了?”   王大人知道这个混不吝不讲道理,略拱了拱手,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忠顺王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冷哼。   他倒是没出宫,溜达着又去了御书房。   果然有几个跪着求见的,都被龙禁尉挡在了外面。   他来了,看也不看的,径自进去。   圣上独自坐在御座前的台阶上,他想了想,也过去坐了。   “六哥,咱俩小时候,就这么坐过一回,您还记得不?”   “不记得了。”   忠顺王一噎:“您这样我很尴尬啊?”   圣上抬手就推了他一把,让他一下子仰了过去,差点磕着脑袋。   “您还说不记得了?动作都一样的!”   “哎!您这能动手就不动口的习惯,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圣上侧脸看着他:“对啊,变不了了。”   忠顺王爬起来,又坐了回去,低声道:“六哥,真不能再杀了。要不拖着吧?没准拖着拖着就有转机了。”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现在没准正琢磨着派谁下次给朕来个当朝撞柱子呢!”   忠顺王叹气:“一群老狐狸!这会倒不怕死了!”   文死谏武死战。   是荣耀也是威胁。   圣上突然起身,让梁平更衣,他要出宫。   “圣上,您要去看林宥?不妥啊!这万一还有什么后招是针对您的呢!您万万不可出宫啊!”   忠顺王刚才还在鄙视那些老臣死谏,现在他就准备宁死也不让圣上出宫了。   盛国公能捏准圣上必保林宥,未必算不到圣上会亲自出宫看林宥。   万一真有什么后招,那后果不堪设想。   且,偏偏萧一又伤着了。   出宫,实在凶险。   “难不成,朕要为一个死去的乱臣贼子,困守宫城?”   忠顺王又噎住了:“可黄院判来回过了,林宥没醒,您去了,也无济于事,要不臣弟去看看?臣弟去守着也行!”   圣上却看着他:“你怕了?你怕没关系,可朕若也怕了,我们萧氏的江山,就该拱手让人了。”   忠顺王缓缓跪地:“臣弟,知错。”   去准备出宫便服等物件的梁平匆匆而回。   跪地道:“圣上,宫外传来消息,方家大姑娘,于今晨自尽了。”   “她凑什么热闹?”刚被圣上拉起来的忠顺王脱口而出。 第148章 那是他亲爹啊   ◎“那是他亲爹啊!”忠顺王喃喃的道。◎   圣上的脸黑都能滴墨了。   忠顺王满头疑问, 也不敢说什么。   只觉得方家姑娘早死晚死的怎么偏偏死在这一天?   圣上手指紧了又松开。   很好,这是给林宥把杀人动机都准备好了!   “出宫。”   忠顺王想了想,厚着脸皮跟着去了。   他琢磨着自己这一身的肉, 好歹能当个盾用用。   一路无事,到了靖安侯府, 忠顺王爷先下了马车。   他都不需要令牌,他的小胖脸就是招牌。   守门的侍卫很是犹豫, 北静郡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放进去。   可来的是个亲王!   不过他们依旧跪地:“请王爷恕罪, 我们家侯爷正在养病, 无法见客。”   忠顺王无意为难他们:“圣上驾临,开门吧。”   侍卫们惊呆了。   他们未曾见过圣上, 可又到底不敢让忠顺王拿出证据来…   只磨磨蹭蹭,跪地却不开门的。   好在早有人进去通传李青河, 本来以为是忠顺王来了, 他去把人劝退就可,现在一听圣驾亲临。   是悲喜交加。   赶紧命人开中门,又抬轿子来接。   圣上如何耐烦再换轿子, 自径直下车入内。   忠顺王一路小跑的跟着,到了正院已经是气喘吁吁。   仍笑着:“呦, 都在呢?”   院子里,黄院判, 萧一, 水溶,都在接驾。   “起来。”圣上看了萧一和水溶一眼, 视线在黄院判身上停了一下。   黄院判赶紧跟着进去。   忠顺王凑过来:“你们俩这是扮黑白无常呢?啧啧, 这脸色, 真可怜!”   萧一不说话,水溶无奈:“您别闹了。”   “跟你们似的丧着个脸就好了?又没有外人!”   忠顺王背着手,悠悠的进屋去了。   一进去,嚯!这么热!   就要去开窗:“你们打算闷死他啊?”   李青河赶紧阻止:“王爷,王爷!黄院判说了,侯爷不能见风!”   忠顺王收回手,也不往床榻那边去。   圣上在呢。   黄院判在后低声禀告,无非是脉象不好,无药可治,如今只能用先皇后当初的方子往里灌药。   忠顺王本来自己斟茶的手抖了一下。   他猛的站起来!   “什么玩意?你说什么?什么先皇后的方子?”   他几步来到榻前,看着圣上难掩的心疼焦躁,再看看林宥苍白的脸色。   他伸手推了推林宥。   “醒醒!臭小子!起来啊!”   “王爷!您别推了!醒不过来的!”李青河在后道。   忠顺王这才又急又慌的看向圣上:“六哥!这小子不是,不是故意的躲懒?!他真病了?!”   黄院判也是无语,忠顺王是什么脑袋,怎么会觉得林宥是装病!   忠顺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难以接受。   他是真的以为林宥虽然伤了,但伤的不重,对外传的要死要死的,是为了拖着用来破局。   林宥此番重病,必然是盛国公陷害啊!纵然不是他,也是旁的什么人!总之!林宥就是杀了人那也不是他本意!没看他快死了么!   老臣们没有实证就是林宥杀的,新贵们也没有证据不是林宥杀的。   既然大家都没有证据,林宥又重病不起,大家再吵几天兴许就过去了。   他这是在来的路上想通的。   还喜滋滋的跟圣上说:“六哥,臭小子还挺有心眼的,他这么一躺平,那些老东西就只能干蹦跶,他们就是想死谏,那也得先得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他啊!一会可得嘱咐嘱咐他,多躺一阵子,最好俩月半年的!”   只担心黄院判能不能帮他遮掩那么久。   还打算跟黄院判商讨一下的,他那里还有些毒药可用…   圣上一声不吭,他都没有在意,只以为圣上早就想到了罢了。   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心眼,什么计谋!狗屁!   人真的要死了!   “你这个老头子,不是挺能的吗!救他啊!???人参用不用?我那里好大一只!”   黄院判叹了口气:“谢王爷好意,人参却是不用了,他如今用不得这个。”   用了会死的更快。   “那就这么让他躺着?他怎么会不醒呢!是不是毒?可不对啊!怎么就他中了毒?”   “没有中毒。至少臣诊不出来,如今的脉象跟先皇后相似。”   黄院判去过西宁王府了,熏香竟然没有问题,那些花都枯萎凋零了,他拿了回来好些,用兔子试了,并没有异样。   若是因为花香,那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只有林宥中招?   圣上一摆手,他们几个都只能闭嘴,退了出去。   忠顺王去了水溶呆的西厢房,怒气冲冲的拿椅子撒气。   “别踢了!他醒了该心疼了!他多小气您不知道么!”水溶道。   “他要是能醒,我送他十把楠木的!”   忠顺王踢了一会,才坐到水溶对面,黄院判,萧一,李青河都来了。   几个人相对无言。   “真没招了?昏招也行!”忠顺王道,也不知是对着谁说的。   “说话啊!都是进来烤火的么!”   “您别嚷嚷了!”水溶不知道忠顺王抽什么风,前后反差这么大。   难道是没见过林宥这么安静,反而吓着了?   他撑着额头,苦笑。   “那个老王八,池子里养了那么多大王八!你们说,那王八肉能不能治病?”忠顺王又忍不住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   李青河最先给了反应:“都说王八长寿,或许真有什么特别的,他那里的王八又特别大只!”   说着看向了黄院判。   “龟壳可以入药,但没那么神。”   黄院判慢慢的道。   “你们真想试试,就抓一只回来,那个方丈不是给了一桶鱼?一并炖了汤,给他灌点。”   水溶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气,如今,黄院判也会安慰人了。   “那我这就去!”李青河站了起来,萧一默默的也起身了。   黄院判冷笑:“去吧,你们俩一起,黄泉路上,正好不寂寞!”   “另打发人去吧。”水溶道。   李青河拱手出去吩咐了。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忠顺王不时抬头看向外头,不知道圣上这会儿多伤心呢。   许是不适应这么安静,忠顺王忽的又想起了一件事来:“对了,水溶,那个作死的方家女,自尽了!”   “恭喜!”他真诚的道。   忠顺王因着要帮圣上做点隐蔽的事,方大姑娘心有所属这些事还是知道一二的。   水溶却半点没有欢喜的,“自尽?死了么?”   “这,应该是死了的!她还能做做样子而已?”   水溶没有说话,起身出去找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立刻出去了。   “你这是舍不得她死?我听说长的是美,可这种女人就是祸水!你还小,不懂!回头我送你两个美人儿!乖哈!”   忠顺王见水溶脸色实在难看,安慰道。   “放屁!”水溶没好气。   “你信不信,这会京城已经开始传,林宥是为了替我报仇才杀的周绪!”   “放屁!”忠顺王一拍桌子。   “流言亦可杀人,但偏偏流言不需要证据!”   水溶强迫自己镇定。   “关心则乱,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您脑袋不太好使,或许反而见解不同,我从头理一理,您听听看?”   “你是骂我吧?”忠顺王指着自己。   “你也不用理了,我觉得最矛盾的地方就是,林宥为什么会快死了!杀他太不划算了!他明明活着才对那个老王八最有利!他活着那帮老东西就会想着在他身上做文章,跟圣上讨好处。现在他要死了,那帮人一旦确认了他不是装的,那就偃旗息鼓了,最多就是京城流言四起,可林宥小时候名声也不好,如今也不差这些了。”   水溶脸色一变:“确实如此!盛国公在局势一败涂地的情况下,还能设局坑了圣上,如今又怎么会偏偏算漏这个?那也就是说,要杀林宥的另有其人!”   “是谁呢?是谁这么恨我们家侯爷?”李青河道。   “那就多了去了!”忠顺王凉凉的道。   李青河尴尬又焦急:“那是不是只要能找到这个人,就有可能找到药救侯爷?”   水溶怔了怔:“果然是脑袋不太聪明的人总会出其不意。你这话也有几分可能。”   李青河权当是夸他了,咧开了嘴。   有可能就好!   “黄老,你看?他没有中毒的脉象,可若是有一种毒,造成的脉象刚好是心脉衰竭呢?”水溶又问黄院判。   他们都希望真的是毒,有毒才可能有解药!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你们都没事?若是再多一个例子,我也能…”   水溶狠狠的揉着自己的眉心,他总觉得自己要想到了。   “李青河说,林宥这病是胎里的!先皇后如此,他母亲亦是如此!”   水溶猛的站了起来:“承恩公府!”   满室皆静!   “那是他亲爹啊!”忠顺王喃喃的道。   可那表情,却是认同的。   如果说京城哪家最想要林宥的命,一个是被他折辱的方家,一个就是承恩公府。   方家一家子蠢货,盛国公拿他们当炮灰都嫌弃不中用的,怎么可能会被他们家反手坑了一把?   “其实还有一家也挺恨我们侯爷的。”李青河突然道。   “荣国公府。”   说完了他自己都愣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个。   作者有话说:   阴谋阳谋的这就结束了。   马上就收拾坏人了哈。   都别急…忠顺王要你们乖乖的…会送美人儿哦!   然后明天早晨那更会晚点哈。 第149章 绑了他行不行   ◎萧一又站了起来。◎   “荣国公府的老太君还没死呢!”忠顺王道。   “撑着呢!等他家宝二爷出了母孝, 就给他办婚事,若是她没了,这婚事又得拖上一年去了, 她哪里敢呢?”李青河道。   “史家不是交了欠银回金陵老家了?这婚事还没散呢?”忠顺王耻笑。   “没呢,听说史家大姑娘跟那个宝二爷…私定终身了…散不了, 不过拖着也怕夜长梦多,等老太太不在了, 史家立马打死不认的,那个面汤子似的宝二爷, 能扭过的过去?”   “他家大房如何了?”   在忠顺王眼里, 荣国公府和宁国公府已经完蛋了,这一阵子他也不费心去听他们家的事了。   “倒是挺安分的, 贾将军也不出来逛了,也不住国公府里, 还挤在马棚后头的院子里呢, 看样子就等着老太太一没,他们就把国公府还给朝廷。”   “呵,用得着他们还么?”   “总是个态度不是?”   “既如此, 都吓得这样了,应当也不会蹦跶什么了。”   忠顺王不以为然了, 只琢磨承恩公府。   水溶刚要说话,外头陈嬷嬷求见, 是送药来了。   “嬷嬷辛苦。”李青河赶紧端了过来。   一共两碗。   水溶跟李青河的。   还放了一碟子姜糖, 是宫里梁平特意送来的。   “侯爷的还没熬好,且等一等的。”陈嬷嬷道。   圣上在里面, 听着似乎在说话, 她也不敢进的。   “嬷嬷, 还请嬷嬷再熬一份,萧统领的。只是方子没带过来,黄老,您看?”李青河嘿嘿嘿的朝着黄院判。   黄院判叹口气,起来往自己住的东厢房去了。   萧一看了看李青河:“我住哪里?”   “啊?您也要住这里?”   萧一点点头。   “不是没抓到凶手?我伤不碍事。”   这是要留在这里保护林宥的意思了。   “谢萧统领了。我让人给您收拾旁边的小院子,就在西边那个罢?东边那个如今是我们姑娘住着。”   李青河道,也是提醒萧一,别走错了院子唐突了他家姑娘。   萧一点头。   李青河一口灌下了药,就出去吩咐侍卫了。   萧一好伺候,也就是烧两个炭盆罢了。   忠顺王看看时辰,琢磨着一会就该去请圣上回宫了,又转头看水溶慢慢的在喝药。   “水溶,你这么喝不会更苦么?”   矫情死算了。   “苦点,我脑袋能更好用点。听说您总爱吃甜食,这可不好。”   水溶慢悠悠的道。   忠顺王磨牙:“臭小子,你们俩算是坏一对去了!当年他那么能惹事,背后你没少出馊主意吧?”   “王爷想知道?回头我们去祸害您家去。”   “成!我等着你们!”   水溶笑了笑,还在一口一口的喝药,忠顺王看不下去了,替他吃了两块姜糖!看着忒苦了啊!   “其实,林宥要是没了,承恩公府益处不那么大,反倒是荣国公府,得益最大。”   水溶终于喝完了,擦了擦嘴,也没用姜糖。   李青河刚好回来,挨个斟了杯茶。   茶叶是宏文寺方丈给的,一大包,就是看起来成色不太好。   他顾不上去找好茶,随手就用了。   “承恩公府最怕的是林宥会封国公,日后迟早报复他家,所以先下手为强,林宥死了,他们家就高枕无忧了,可旁的益处是没有的,圣上不会多待见他们,甚至会迁怒!”   “□□国公府,就只有利了。”   水溶没有明说,因为里头牵扯黛玉。???   黛玉未及笄,婚期未定,荣国公府是她唯一的亲戚了,那边若能将她笼络回去…   她是庆国公府未来的嫡次媳,又捏着当初林家跟如今靖安侯府的所有家产。   荣国公府如何会放过?   据他所知,黛玉倒是聪慧无双,品性纯良,荣国公府笼络怕是很难,但就怕出什么昏招。   水溶自然会护她如自己的嫡亲妹妹,但是到底不能如林宥一般样样顾着,甚至碍于礼数,根本不得同她见面。   更不能让她常住王府,毕竟他还未成婚,流言蜚语,会要了她的命。   “我们侯爷,给姑娘备的嫁妆,还有两船快到了。”   李青河低声说。   侯爷觉得局势多变,本想姑娘及笄就送姑娘出嫁的。   若侯爷有个什么,姑娘这两年就该十分艰难了。   “船到了就去接回来,怎么?如今你们侯爷睡了,你们家连货都接不了了?”忠顺王道。   “是!”李青河应了声。   “圣上该回宫了。”水溶道。   忠顺王看了他一眼,“承恩公府?”   “我再想想。”   “成!这里人够用?我那里还有几个得用的。”   “圣上拨了龙禁尉。够了。”   忠顺王方起身,往正屋去了。   “圣上,该回宫了。”   “嗯。”   圣上本坐在林宥床边的凳子上,听了便起身了。   忠顺王趁机往前去看了看林宥,还是昏迷着。   他偷偷伸手又去推了推他,臭小子,别睡了。   “回罢!”   “哎!”   忠顺王表情沮丧的跟着走了。   送走了圣驾,李青河赶紧来给林宥喂药,黄院判几个也去了林宥那里坐着。   “这是!”李青河突然转身,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一枚玉佩。   龙纹,圣上的玉佩!   他从林宥枕头下看到的。   水溶看了一眼:“给他放回去罢!天子之物,给他压一压也好。”   “是!”   李青河又放了回去,可手里又摸到了一张纸。   拿出来一看,好像是一段佛经。   看来也是圣上亲手抄的,他又好好的放了回去。   这才慢慢的给林宥喂药。   黄院判在给水溶和萧一挨个诊脉。   诊完了也未说什么,总归死不了。   “方才我一直在琢磨,林宥这个病,兴许是某种不是毒的东西,会让他加重,就如同有的人用了一些好好的干果子就会气喘,严重时会要命。”   黄院判道。   “那些花加上熏香?”水溶道。   “很可疑,但没法证实,林宥的病实在特殊的,哪里去找类似的病例来试?”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病,还只以为战场回来所以…那能知道他有病的就只能是承恩公府了。”水溶道。   又低声道:“当初先皇后…”   黄院判摇头:“先皇后这病拖了两年,并非一夜之间。”   水溶冷哼:“也是,皇后活着才对家族有益。”   黄院判垂眸。   “古书有云,凡奇花异草,若有毒性,那它身旁定有解毒的东西。”   “这不是毒,但仍…”   黄院判没说下去了,他是个医者,这样不确定的话本不该说。   “那些花!那些花,生的似菊非菊!非常人所见之物。如今这个天气,能养出来,必然是在暖房里,我这就去承恩公府一探!”水溶起身。   萧一默默站了起来。   “别急,就是他暖房里有,也只是证明他可能算计了林宥,甚至都不能直接给他定罪!只因若他死不承认,咱们也不敢把花再拿进来给林宥试试以作证明。”   现在最主要是让林宥活命,不是让他用命去确定幕后之人!   “且,这花野生的才可能有解毒物伴生,暖房里养出这么一堆,是不可能有的!”   “话又回来了。到底是不是花的问题,谁也不知道。”   水溶又冷着脸坐了回去。   萧一也默默又坐到了一边。   李青河已经喂完了药,本来眼睛亮了亮,可如今,又黯淡下去。   又回到了原点。   “绑了他行不行?”李青河只有这个法子了。   绑了承恩公,严刑拷打。   萧一又站了起来。   “可以。”水溶点头。   “我进宫禀告圣上,这事不需瞒着。”   “你先休息,不急。”   这话是对萧一的。   萧一点头,再次坐了回去。   “王爷,我给您备车?”李青河赶紧道。   水溶眯眼看了看他:“酒别喝了。”   “没喝了,黄老给另配了药。”李青河咧嘴一笑。   “让我的人准备罢,我还要回府一趟。”   得回去看看母亲,亲兵传话总不能让母亲安心。   “我也回府一趟,再找找古书。”   黄院判也起身了。   李青河自然送他们。   “若是陈逸来,当可告诉他一声…罢了,我让水生去同他说。”   水溶裹紧披风,“再同你家姑娘说一声,有眉目了,让她不必心焦。”   黄院判见水溶不断有事吩咐,等不得了,就先行一步离开了。   只说晚膳时辰再回来。   水溶又吩咐了几句,也离开去了。   一出门,就见一个人站在外头。   看样子是被侍卫拦下的,可为什么不驱赶走?   他仔细看了一眼。   木头脸。   李青河说,林宥打发他去开书院了,看样子是听到消息了。   也是,如今京城已经满城风雨。   姜启见了他,跪地:“求王爷,让属下回去!”   “这用不到你,做好你该做的,他才能欢喜。”   “回罢!”   姜启有些绝望,李青河不肯见他,也不肯放他进去,如今北静王也不肯。   他默默的起身,又站去了一边。   像个石雕。   水溶顾不上他,已经上了马车。   西宁王府。   庆国公正在一个小院子里坐着。   “国公爷!二公子还是不肯让人搬尸体……”   一个亲兵跪地,一脸为难。   盛国公一家子的尸体在原来的院子已经放了快一天一夜了。   陈二公子也在那个屋子里呆了快一天一夜了。   几个太医进去看过后,就再没旁人可以进去了。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都派人来要尸体了。还有屋子里,也派了人来查看。”   陈二公子,一概不允。   “他怎么说?”   “公子说:滚!”   作者有话说:   今晚尽量再来一章。   别急别急。 第150章 哥哥有救了啦   ◎庆国公坐了,脸色郑重:“那具尸体是假的!那王八蛋跑了!”◎   陈逸可以说, 独自把每个角落都翻遍了。   这里干净的就像个棺材。   仅有的几个花瓶像是陪葬品。   最后他再次看向了唯一不是割喉而死的盛国公的尸体。   他是被一刀捅了胸口而死的。   太医验过了。   死因没有什么可疑,且说他这久病的身体本来也拖不了多久了。   水生来的时候,陈逸正坐在门槛上。   “陈公子!”   水生行礼, 陈逸抬眼看了一他一眼。   “说罢。”   水生把王爷嘱咐的一一说来。   陈逸听着,“这么说, 林宥要是死了对盛国公一点好处都没有?”   “是!”   “呵,他都死了!还要什么好处?!”   陈逸一指那具被他踢了好几脚的尸体怒吼。   水生不知如何说话, 只低头不吭声。   却见陈逸突然站了起来,“你有利刃吗?”   水生不明所以:“匕首可以吗?”   “拿来!”   水生赶紧掏了出来, 陈逸一把拿过, 就奔去盛国公尸体那里,把他的右小腿处的肉狠狠剜了下来。   一下又一下, 很是疯狂。   水生都担心,陈公子可别是也疯了。   自己要不要先打晕他?   突然, 陈逸大笑:“竟然不是!果然不是!百密一疏!他也有疏忽的地方!”   水生已经下定决心要出手打晕他了。   “我没疯!去帮我喊我爹来!快!”   水生看了他两眼, 见他神色正常了,才赶紧去帮忙传话了。   庆国公以为陈逸终于放弃了,很快带人来了。   “爹!你曾说盛国公小时候跟您摔跤, 您打断过他的腿对吗?”   这话是描补过了的。   其实庆国公原话是:那个王八蛋,我小时候就该打死他!只打断了腿太便宜他了!   “这个人的腿!没有接骨痕迹!他的腿一点伤痕都没有!”   陈逸道。   庆国公咣当咣当进来看, 骨头已经没有肉了,一目了然。   “不可能!我绝对打断了的!他躺了三个月!”   “所以!这不是他!爹!这不是他!他跑了!”   庆国公当机立断:“封住屋子, 任何人不得靠近!我进宫面圣!”   陈逸扔掉匕首, 跟着走了出去。   “父亲,我想把这个湖里的乌龟全杀了。”   “林宥吃不了那么多。”庆国公道。   “不!我要找一把匕首!”   陈逸目中似有亮光:“既然盛国公都能找到长的这么像的替死鬼, 那有一把同林宥一样的匕首, 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找到匕首, 那天的御林军招不招就不重要了。”   那天来这个院中的御林军都被庆国公押到了一个院子里,早就搜身过了,如今正断水断粮晾着呢。   “为什么不是沉在湖中了?”   “那太容易了,只要慢慢找,还是能找到的,只有被巨龟吞了,才可能永远不见天日!”   庆国公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小儿子。   “肉扔了怪可惜的,三???品以上官员,一人送一只罢!”   陈逸拱手:“是!父亲!”   那边水溶入宫,梁平有些为难:“圣上已睡了,王爷可否等等?再有半个时辰,倒也差不多了。”   不是他去唤圣上,是圣上自然就会起身了。   水溶也知道圣上累极了,点点头,去偏殿等着了。   他刚匆匆去母亲那里看过了,母亲倒还好,只担心林姑娘,想亲自去看看。   他好歹先劝住了。   又被母亲塞了许多东西,有给林姑娘的,也有给他的,其中还有一个针线不那么好的荷包,说是给林宥的。   后天是林宥生辰。   “王爷,请用茶。”   水溶正捏着荷包伤神,偏头一看,梁平亲自端茶来了。   “多谢!”   梁平躬身:“王爷客气!庆国公也来了,王爷可要先见见?”   “哦?请!”   “是!”   庆国公很快过来,水溶自不让他行礼,只道:“快坐,可是有什么?”   庆国公坐了,脸色郑重:“那具尸体是假的!那王八蛋跑了!”   水溶立刻明白了:“是好事,可也是坏事!”   人跑了,是他陷害林宥就更合理了,可他这么一跑,那就是纵虎归山了。   “可还能追?”   水溶也不过是多说这么一句,这都什么时辰了,早出城不知去哪个方向了。   “我来的路上,仔细琢磨了,这些年,我见过那王八蛋两回,应该都是这具尸体!”   “那就是说,这个替身已经替了很多年了?!”   “很有可能。”   水溶撑住额头:“呵。果真是蓄谋已久,若不是圣上雷霆手段,惩治世家,坏了他的局,他或许就…”   庆国公也叹气:“可不。”   两人沉默着,直到梁平来请,圣上起身了。   “王爷先请罢?”   “我不急。”   “那我先去了!”   庆国公没推辞,他确实更急一点,起身自先去了。   待轮到水溶,他直接了当的表明来意:“我们想今晚就动手。”   “可。”   圣上点头。   “庆国公可说了?”   “是,说了尸体是假的,还有那人应当已经当了许久的替身了,如此,实在不好追踪。”   “他一定会去北地。”   水溶不解:“请圣上赐教。”   “他拿走了赵野五万大军的兵符。”   水溶一脸震惊。   “说来话长,朕暂且把林宥交给你了。”   水溶知道,圣上这是要备战了。   北地五万大军,听着不多,可那些人极为骁勇至少可抵中原十几万大军!   再加上古蒙国也不是好相与的,若是内战起,他们定然趁火打劫。   “方家婚约,就此罢了。你去罢!”   “是!”   水溶没有追问,行礼告退。   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旁的,林宥的命最重要。   回了靖安侯府,他立刻同萧一商议夜里怎么绑承恩公。   又如何审问。   “你们都未必审的了他。他若是知道我们的用意,没准会认为我们投鼠忌器,根本不敢杀他,反而死扛着不说。”   “那怎么办啊?”李青河着急。   “扮鬼你会吗?”水溶道。   “啊这?”   “我王府里有个屋子,弄了个鬼屋,萧一把他弄到那里去,然后就…”   水溶低声说了一番。   “那得找几个丫鬟?”   “不行,寻常丫鬟做不得,去忠顺王府借,他那里戏子最多!”   “是!”李青河赶紧出去了,这事他得亲自去。   晚膳前。   水溶浩浩荡荡几辆马车又回了王府。   他陪太妃用了晚膳,只说晚点还要回靖安侯府。   太妃又唠叨叮嘱了一番,才让他离去。   他打发了人带着他的车架回了靖安侯府,自己却根本没走,也没回正院,而是去了园子旁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等着了。   还差一刻钟子时,萧一扛着一个人到了。   水溶自窗边点头。   萧一就把人放进了隔壁的屋子。   一时间鬼声四起。   李青河也很是紧张的在水溶旁边等着,原以为会等许久,谁知不过子时一刻。   鬼声就停了。   竟然已经诈了出来。   那花竟然是林宥的母亲自家乡带来的,长在她家附近的山崖上,虽不曾见到开花,可也十分喜爱叶片之奇特。   她的父亲便亲自给她挖回来了一株,当初似乎山崖上还留了一株。   她为解思乡之情,才千里迢迢带这盆花来了京城。   可这花来了之后,只开了一次,夜里盛开,清晨便谢了。   第二日,她就病了。   太医诊脉,心脉受损,时日无多,她当时以为是他做了手脚,心灰意冷,便请旨和离。   和离后,又出家去了。   走时孑然一身,那盆花都不曾带的。   他那时还不曾纳妾,自然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花归了先皇后,花开那日,先皇后第一次犯病。   承恩公才起了疑心。   把那花讨了回去,着人好生培育,竟然培育出了不少,只是花色不够纯粹,花朵也小了许多。   但终归量多。   他倒是未同盛国公合谋什么,只是盛国公夫人宁氏同承恩公夫人,私下往来,不知两人如何谋划的,承恩公夫人竟偷偷送了十几盆花去盛国公府。   言语至此,竟然痛哭不已,只说自己从未害过亡妻与子女。   水溶冷笑:“他不能死,可也不能活了。懂?”   李青河郑重拱手:“懂!”   推开门,这是要亲自去动手了。   水溶也不耽搁,另坐马车回了靖安侯府。   同黄院判商议。   还未开口,尚且熬夜等着的黄院判便一脸笑意:“那王八肉竟然真有些用的!”   原来晚膳,陈嬷嬷给林宥果真喂了一些乌龟鱼汤。   黄院判拿了书晚膳后回来,随手诊脉。   发现竟然有了那么一丝好转。   “这么说,就能拖住了?”   水溶也欢喜,此去西北,一来一回不少时日,只怕林宥等不到。   “那就把那些乌龟都要过来。”水溶道。   又突然想到了宏文寺方丈给的鱼。   “可是一起炖了?我怎么觉得或许不在乌龟,在那些鱼呢?”   “我只顾着欢喜,还真没去仔细看过,我这就去看。”   水溶陪他去了,却没查出什么。   两人都喝了一碗。   并无反应。   “可见是那方丈确有些厉害之处。总归有用就好。”水溶道。   如今当务之急,是谁去西北找解药。   他心里是觉得当黄院判亲去,方能辨认。   又担心林宥等不得,再加重了,无人给他扎针拖住。   “我去西北。赵太医针法也是极好,让他来守着。”   黄院判咬牙道。这个年纪了,这样奔波未必受得住。   可那伴生物,到底有没有,又长什么样子,侍卫们是辨认不了的。   他自小整理药材,只觉得,只要他去了,定然能看出来。   旁人总不及他。   作者有话说:   好了,哥哥得救了。   开心了吧?   啦啦啦。   林妹妹要为哥哥报仇了哦! 第151章 陈二再见黛玉   ◎李青河瞪大了眼,我们姑娘那么娇弱,王爷您想让她杀人?!◎   如此, 黄院判也不耽搁,又回了府中去。   只说要闭关研制药来给林宥续命。   实则悄无声息,由圣上给的两名暗卫, 护送出城去了。   另一边,陈逸在西宁王府命人杀龟, 日夜不停。   每杀一只,都是亲自开膛破肚。   杀到后来, 御林军看着一直站在那里,满手鲜血未洗的陈逸。   都有些怯意。   一晃又是两日。   这几日京城之中, 流言四起, 风向却是一直在变。   起初是靖安侯倚仗盛宠,嗜杀狂暴, 京城危矣。   后来就是,方家有女, 倾国倾城, 与周绪指腹为婚,北静郡王横刀夺爱不成,靖安侯为好友泄愤杀人。   可不过下午, 消息又传成了,方大姑娘与周绪私定终身, 又贪图富贵,想让北静郡王背锅, 靖安侯不忍朋友受辱, 拔刀相助,实乃大侠风范。   还有传言, 靖安侯重病不起, 是装的, 为逃脱杀人之事。   可一夜之间,大理寺少卿于朝会呈上证据:乌龟肚子里的一把匕首!伤口完全吻合!   靖安侯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彻底洗脱了。   可却命在旦夕,眼瞅着是过不了年了。   于是传言再次变成了,靖安侯府的林姑娘,或许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所以才要克死少年有为的靖安侯。   这个传言竟占了上风。   由此又演变出来,庆国公府要退婚!毕竟林姑娘再无兄长可以倚仗,一个孤女,怎能嫁入炙手可热的庆国公府?   李青河收着消息,只冷哼两声。   只要侯爷醒来,这些狗屁传言就会不攻自破。   “这些脏东西,不必传到姑娘的耳朵了。”李青河吩咐道。   “是!”   “李大人,那荣国公府送的东西,可要给姑娘?”   “什么东西?”李青河皱眉,虽然前几日觉得荣国公府没那个本事掺和进来,可想到他家有可能获得利益,他就极其厌恶。   “一个盒子,说是太太当初的爱物,如今找了出来,便送来给姑娘。”   林宥是过继了,太太就是贾敏。   李青河想了想,太太的东西,姑娘想必是想要的。   于是道:“拿进来,我看看没问题的话,再去问姑娘的意思。”   “是!”   侍卫去了,很快???拿了个盒子进来。   打开,给李青河看。   是一对蝴蝶钗,新炸过了。   李青河也不知道这款式是不是很久以前的,只觉得没有坠着步摇,很是寒碜。   “还有一封信,听说是老太太亲笔。”   李青河唔了一声,一并接过,而后才去找黛玉。   黛玉听了:“信拿去烧了罢。”   竟是看也不打算看的。   季嬷嬷上前接过钗,李青河才拱手告退。   “嬷嬷,这钗拿去收着吧,是不是的,都不一定呢。”   黛玉脸色冷淡。   “这还能作假来糊弄姑娘吗?”季嬷嬷只觉得信里没什么好话,可东西倒没想过会是假的。   “不过是个由头,若不这样说,信也送不进来。”   黛玉继续低头整理药材,都是好的,又从里面再挑更好的罢了,都是林宥方子里的,她如今也只能给哥哥做这个了。   “那信里,必然是说,哥哥如今不成了,让我回去呢!”   黛玉仿若在说旁人的事,脸上无任何悲伤。   季嬷嬷气的很,这家子真是不要脸了。   “嬷嬷,作什么气呢!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黛玉笑了笑:“如今哥哥就要好了,可就瞧着瘦了些,我那衣裳尺寸可要减减?”   “侯爷醒了定然好好用膳,不多时就长回来了,倒也不必减了。”季嬷嬷也笑了。   侯爷病情稳定了,虽然没能醒过来,可终究有盼头了。   “也是,我定天天看着他用膳。”   “太妃昨儿来,给我好几个熬汤的方子呢,到时我也给哥哥做去。”   “嗳。太妃的汤最养人了。”   黛玉笑着,越发认真的挑药材了。   谁知李青河去而复返。   “姑娘,陈二公子来了,想见您一面,王爷说,来问您的意思。”   如今靖安侯府一切事宜,对外都由水溶做主。   可每每有什么,都会让李青河来问她的意思,或是同她知会一声。   陈二公子为林宥洗刷脏水,她早已经知道了。   “请吧。”黛玉道。   李青河每每都要来回事,故而特地搬来的那种严严实实的屏风一直立着。   倒也不用再准备什么了。   黛玉只放下药材,净了手。   待陈逸到了,隔着屏风,两厢见礼。   陈逸这几日虽说是杀龟,但也是满手鲜血,又自心里泛着杀意。   所以他一进来,下意识的站远了一点,恐惊着黛玉。   “林姑娘,我带了些茶点来,说来惭愧,只是去茶馆买的,只胜在别致。”   黛玉谢过,她这几日不说点心了,用膳都是很敷衍的。   季嬷嬷出去接了,好大一盒,倒是觉得陈二公子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可总极贴心的。   姑娘用些点心,多少也能垫垫。   黛玉本想谢他为哥哥所做的,可又觉得这样太过生分。   且陈公子同哥哥情谊也不同的。   于是只道:“公子这几日辛苦,还望保重身体。”   “谢姑娘关心,姑娘辛苦不比我少,更该保重自己才是,姑娘好了,旁人都会好的。”   “我知道的。”   陈逸其实见黛玉,就是心里惦记,怕她撑不住,又怕外面流言让她心里不安。   只想着听听她的声音,确认她真的安好。   如今千言万语,竟又不知说什么了。   “外头所言,想必姑娘是不信的,但我仍想同姑娘说一声,我们…”   陈逸顿了顿,又道:   “如今,于我而言,我们的亲事,无关庆国公府,也无关靖安侯府,只是你我而已,只要姑娘不嫌弃,我今年就可请旨,定下婚期。”   说罢,又深深一礼:“情之所至,是我唐突了,还望姑娘勿怪。”   黛玉已经羞的垂下了头。   半响才轻声道:“公子不该同我说这个,自有我哥哥做主。”   “是该这样。”陈逸赶紧道。   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匆匆离去了。   这样的时候,他到底不好多留。   陈逸出门,正遇见了水溶一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特意等他的。   他上前拱手行礼。   水溶受了,只道:“听说,你要请旨定婚期?”   他自然是听庆国公说的,庆国公匆匆来看了一回林宥,倒跟水溶提了提。   如今除了圣上和水溶几个,都不知道林宥已经病情稳定,且有了盼头了。   也是水溶特意压着消息,忠顺王都瞒着的,为此生生把忠顺王的几个借来的戏子都灭口了。   故而,庆国公只叹林宥若是真不行了,黛玉的婚事事宜怕都得水溶做主了,圣上也能管,可到底不那么方便。   所以便提了提,自己儿子所求。   “是!虽说流言都是无稽之谈,可姑娘家名声要紧,定下婚期,也是防止有人家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陈逸道。   “好。若…来日我自会背她上轿。”   陈逸知道,这话当是一种警告。   他背她上轿,那就是兄长之实,即便她出嫁后,也有整个北静王府给她撑腰。   人心易变,陈逸如今是好,可谁知道以后呢?   “谢王爷好意!”陈逸并不介意,反而深深拱手一礼。   他自会待她珍重,可有娘家倚仗,到底让她日后出门更有体面。   不会委屈了分毫。   “去罢!”   水溶摆摆手。   又慢悠悠回正院去了,可见真是特意等他的。   陈逸也不耽搁,又匆匆离去了。   他如今还待在西宁王府,想找找到底是什么让林宥变成这样的。   水溶回了正院,陈嬷嬷刚好熬了药送来。   “王爷,这是您的。”   “嗯。”   水溶自己端了,坐在炕上,仍旧一口口的喝。   林宥的病如今只能是等着了。   那么,该腾出点手,想想承恩公府了。   前日只是把承恩公弄的半死不活,像是中风一般送了回去。   这样做只是为了暂时稳住承恩公夫人一家子,毕竟只给他家定个罪名满门抄斩,实在太便宜了。   水溶其实心里有了个模糊的主意。   只是还需要再斟酌,他一口口喝着药,眼看着只剩了一个碗底了。   他起身,端着碗,走到林宥床边。   “你今日生辰,我送不得你什么,只有一口药汤,喝了旁人也看不到,权作贺礼了。祝你日后活蹦乱跳,长命百岁。”   说罢,把剩下的药塞林宥嘴里了。   又自己笑了起来:“苦吧?要糖吗?我替你吃罢。”   李青河端着林宥的药来时听了这话,不明所以。   侯爷还没吃药呢,什么苦不苦的?   又见林宥嘴角有药汁,再看看水溶放下的空碗。   到底没敢问。   毕竟他知道,若是躺着的人换成王爷,他家侯爷指不定更离谱…   只是喂个药汤,罢了罢了。   等他喂了药,又给林宥翻身擦身,忙完了。   水溶叫住他:“去问问,林姑娘,可得空?我去见她。”   李青河一愣:“王爷,是有什么话么?我去传话可好?”   水溶毕竟是外男,且跟陈逸又不一样。   自来了,都很避着黛玉。   住在这里已经是迫不得已了,可同姑娘见面,虽然有屏风,有嬷嬷,可终究…   “我思来想去,林宥的仇,她亲手去报,才最合适。”水溶淡淡的道。   李青河瞪大了眼,我们姑娘那么娇弱,王爷您想让她杀人?!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   新书都不好意思求收藏了,因为题目文案又要改了…   但真的会很好看!   我这么可爱你们还不相信我嘛!   题目暂定:贵妃真的是一只妖! 第152章 黛玉正有此意   ◎我总不至于再去投生一回,证明给他们看罢?”◎   李青河赶紧道:“王爷, 我们侯爷是给姑娘做了个小□□,可那也是做着给姑娘玩的,怕是杀不了人!”   “谁说我让她杀人了?”   “那…”   “杀人诛心。这都不懂?”水溶一脸嫌弃。   “王爷, 话是这样,可我们姑娘…”   李青河不知道水溶到底什么主意, 可总归会牵扯后宅手段,他家姑娘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女儿家, 何苦为这样的人家脏了手去?   杀人太过便宜,那就各种酷刑, 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就罢了。   “主意虽是我想的, 可提示我的是我母亲。”水溶道。   李青河愣了愣。   太妃?   那必然不会是什么恶心的手段了。   又想,侯爷教姑娘兵法, 又给她做□□,林林种种, 总是不想姑娘太过怯弱。   只好拱手:“属下去问问姑娘的意思。”   黛玉先听了水溶要见她, 倒是不多意外,她听了陈逸没头没尾的表白,就知道外头定然流言不太好听, 只以为水溶来见她,定是说这些的。   可随后李青河又支支吾吾说了报仇一事。   黛玉忽的笑了。   “正有此意。”   李青河听了, 只觉得姑娘也是气的狠了。   唔,是得让姑娘出气, 不然闷在心里可也不好的。   水溶来时, 黛玉亲手斟了茶,请季嬷嬷端了过去, 李青河又搬了椅子给水溶坐。   “王爷多日辛苦, 薄茶一杯, 不成敬意。”   黛玉于屏风后郑重行礼。   水溶喝了茶,方道:“林姑娘。”   黛玉其实是第一回听水溶的声音,只觉得不似哥哥那样温润清朗,反倒是带着一股子疏离的凉意。   倒是不在意的,兴许???是他声音自来如此,并非有意不喜自己。   “我与姑娘本不该见面,今日冒昧,还望勿怪。”   “林姑娘,外头如今传言,你命格不好,注定孤女之身,你当如何?”   水溶言语配着他天生疏离的声音,扎的李青河一个激灵。   就要阻拦。   姑娘并不知这些流言,何苦让她知道,平添伤心。   “若是从前,我定为这话伤心欲绝,只觉得命运天定,我便是不甘心又无可奈何。”黛玉出声,不见伤悲。   “可如今我得哥哥教导,早已是另一番天地见识,旁人这番所说,不过是无旁的可说了,唯独天命不可琢磨,怎么说都无从证明罢了,倒也是可悲,但又与我有什么相干?我总不至于再去投生一回,证明给他们看罢?”   黛玉说着,竟似微笑了。   水溶心里点头。   “如此,你当知道,这番说你的人,心里其实最过嫉妒于你,要让这样的人痛不欲生,无须什么手段,只在你的心,你心里瞧不上她们,就足够了。”   “其中分寸,还望姑娘自己再行揣摩一二。”   “是!谢王爷提点。”   水溶起身:“当某些一心渴求的东西,触手可及时,就差那么一小步,再让她希望尽碎,如此才够刻骨铭心,才能死不瞑目。”   “我会推波助澜,把人送到触手可及那一步,至于怎么让她跌下来,就看姑娘的了。”   “是!”黛玉一礼。   水溶起身,黛玉通透,他倒是不必再多言了。   “今日冒昧,告辞。”   黛玉又行一礼算是相送。   李青河听的云里雾里,出门后,小心的问水溶:“王爷,您到底要我们姑娘做什么?”   “那是她的事,你如今,也有一事,悄悄散个消息出去,就说南蛮的消息到了,送了蛊虫来,须得林宥的血脉至亲养蛊,方能救他。”   “啊?南蛮的消息不是说蛊虫无用么?”   “所以啊,我把来人扣住了。这样,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记住了,这个消息,要由黄院判的小徒弟散出去,还要散的自然不牵强,并且,一定要让承恩公府知道。”   “能行么?不能行我就换人去做,那个木头脸快在外头冻死了,刚好把他叫进来。”   李青河立马挺直:“王爷放心!素日里这种事都是我做的!”   “姜启,我一会就出去劝他,他跟我们不一样,侯爷想他开个书院,哦,侯爷还有一个词,说是岁月静好。”   “去罢!”   李青河先回了自己院子,拿了一个小包裹,方出去见了姜启,给他灌了两口酒。   “你就是站死,也换不了侯爷的命,侯爷让你开书院,是侯爷喜欢,他想要一块净土,你怎么反倒不懂了呢?你回来做什么?打打杀杀?侯爷他不喜欢这个,你去做他喜欢的不好么?”   李青河一边给姜启揉胳膊,一边道。   姜启每每站麻木了,门房的侍卫就这样把他拖门下,暖过来,灌上参汤,再看他继续出去站。   姜启没想到李青河会说这样的话,他听着他的声音忽近忽远。   可还是听清楚了的。   “侯爷喜欢?”   “对啊!这多明显啊!不说侯爷,我也喜欢啊!不然我那些银子怎么会白扔给你?”   李青河说着又把小包裹往姜启怀里一塞。   “我最近得的,我跟你说,王爷真是大气!这才多久,我就攒了这些了!都是好东西!你拿去,给孩子们该买什么买什么,今年冬天太冷了,炭买好点的,别再闷着他们。”   “我还有差事,你赶紧回去,回头你弄好了,我陪侯爷去看,记得窗户弄的大点,我跟侯爷搁窗户底下偷听,那才有意思!”   李青河说完就匆匆离去。   姜启原地又站了许久,侍卫们琢磨着要不要把他再拖进来时,他突然过来了,在门口端端正正磕了头,就起身离开了。   侍卫们对视一眼,没有言语。   又过一日,靖安侯府竟然门口有了人声。   原是黛玉要出门,去皇觉寺上香。   她院子里的人昨儿放出了一批,前院里,也放出了管家并几个小厮跑腿。   大家都被关的狠了,出来后有些颤颤兢兢,不过黛玉特特赏了两个月的月钱。   倒让他们诚惶诚恐,越发用心当差。   黛玉出门,自然带的人不少,两个大丫鬟,并两个嬷嬷,四个大力婆子,还有一些粗使的丫鬟婆子,侍卫更是足足带了二十个。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右眼疼。只能先发这些了。   小小的剧透下,黛玉报仇后,就是成亲啦。   然后就完结啦。   估摸着六七章吧。   悄悄说一句:本来我想把李青河写死的…哈哈。   后来又改了。 第153章 黛玉再次打人   ◎黛玉身姿端正:“一回生,二回熟,果然这次更轻松了。”◎   靖安侯府的车架, 如今总是让人多侧目几眼。   当看到车架是往皇觉寺去了,倒也觉得该是这里。   黛玉诚心上了香,又给哥哥祈福, 却并未抽签。   第二日又这样的阵仗去了宏文寺。   依旧没有抽签。   第三日依旧是皇觉寺。   如此大家倒也见怪不怪了,谁家有事不是这样来回奔波去上香祈福呢?   把大师请回家日夜念经的也是有的。   于是也不再关注了, 倒是宫里特地派了太医去承恩公府给中风的承恩公诊脉,更让人稀奇些。   圣上这是眼瞅着嫡亲的小舅子不行了, 打算换个小舅子宠了?   传言如此,承恩公府却是没敢这么想。   “母亲, 父亲如何了?太医如何说的?女儿听说, 圣上还赐了药材来?”   林二姑娘林琛步履匆匆而来。   “走的这么急做什么?仪态呢?喜怒不现于色,自小的教养, 应刻进你的骨子里了!”   承恩公夫人微笑盈盈,可话里却句句是怒。   林琛放慢步子, 敛袖行礼:“请母亲安!”   “坐罢!”   承恩公夫人端茶喝了一口, 才缓缓道:“圣上不过是派人来做做样子罢了。”   “不过,圣上今日能做样子,明日就能做的更好些, 总归是对咱们有益处的。”   “母亲,那咱们得的消息应当是真的了。”   林琛目光欣喜。   “真的假的, 都不重要,圣上的态度最重要, 你父亲若还好, 如今倒是可以上折子了,可现在咱们只能先等等看, 若是圣上召见你兄长, 便让他代为言明, 你愿意以身救人。”   “可,母亲不等圣上先…”   “绝不能。”   承恩公夫人目色悠远:“拿捏圣上要好处?呵,那太蠢了。琛儿,记住了,别在圣上面前耍心机,你要纯粹无害,日复一日。”   “是!女儿一直记得。”   “母亲,女儿想去上香给父亲祈福。”林琛垂眸小心的道。   “我这几日身子不适,过几日罢!你抄卷经书,到时候供上去也好。”   “女儿已经抄好了,母亲不适,不若女儿自己去。也不去旁的,皇觉寺便好。”   承恩公夫人不做他想:“你有孝心,也好。”   林琛展颜一笑。   承恩公夫人看着快要长成的女儿,甚是满意,那事如今峰回路转,竟是像有了机会。   她伸出手,林琛起身将手放进母亲掌心。   两人相视一笑,一派温情。   第二日,林琛就坐马车,往皇觉寺而去。   与此同时,靖安侯府的车架也再次出发,亦是皇觉寺。   张扬半路去而复返,同黛玉的马车外低声一语。   里头季嬷嬷回了一句:“姑娘知道了。”   张扬才打马往前头去了。   季嬷嬷看着黛玉:“姑娘,太妃果然没有看错,也是可笑,太妃才见了那个林二姑娘几回?就瞧了出来她的性子,林夫人日日见女儿,竟是不知道的?”   “太妃也不十分笃定,且是不是巧合,又或者是不是林夫人授意的?咱们总要小心些。”   黛玉整理着自己的袖摆。   “是!”   皇觉寺比宏文寺近了许多,两队车架竟不分先后,于两个方向,同时抵达。   两位姑娘下了马车,便要换轿子。   林二姑娘余光往黛玉那里看了一眼,入轿后,才于嘴角露出一道冷笑。   她自然是特意冲着黛玉来的。   背着母亲,思量许久,本来还担心黛玉今日会不会突然不来了,可刚见到了,她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子兴奋。   她端正身姿,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自去岁起,她就时常于宴会之上,听人说那靖安侯府的林姑娘,如何才貌双绝。   靖安侯又如何疼爱,听说给她置办的嫁妆都是几船几船的往这里运。   又到底有位高权重的兄长倚仗,竟能同庆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定亲,还是圣上赐婚。   这些她听过,也就过了,还心里嘲讽,不过是个一时走了运的,毫无根基,哪日跌下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后来,传言越来越多。   北静太妃毫不掩饰的偏爱,赵太傅夫人的称赞…   宫里的二殿下三殿下更是亲近于她,还称一声小姨母!   这事经赵太傅府上的赵二姑娘传了出来,之后她每每赴宴,都觉得???大家在嘲笑她。   她到现在从未见过二殿下和三殿下!她才是正经的小姨母!   后来,京城流言又多出了一句:林氏出好女!   呵。   一个孤女。   也配同她相提并论?   这么多年,能同她相提并论的,唯有林蔚!   林蔚。   那个死了还压在她头上的人。   无人知道,她心里的怯。   母亲也不知的。   林蔚封后,回府省亲,她尚且懵懂无知,只觉得她真美啊,那样的姿态神情,无人能及。   她曾淡淡的看过自己一眼,让自己觉得好像衣不蔽体,被看的透透彻彻。   后来林蔚身子不行了,她也懂事了。   母亲便同她说:“你还记得你念念不忘的珠子步摇吗?”   “那是东珠,唯皇后可戴。”   她懂了,可心里生怯:“可我不及长姐。”   母亲如何肯呢?悉心教养,只待来日。   可到底,她心头的那一抹怯意,从不曾褪去。   哪怕到了今日。   她闭目片刻,又睁开。   林蔚那样遥不可及,都将被她替代。   区区一个半路来的林姑娘,又算的了什么!   到了寺门,便又双双落了轿,季嬷嬷亲手扶着黛玉,要往内去。   林琛面上含笑:“林姑娘。”   黛玉有些诧异的看过来:“不知姑娘是?”   林琛??!!   你不知道我是谁?故意的吧!   可又看她神色无辜,态度也算有礼,不似作伪。   上次宏文寺,她未向母亲见礼,母亲也未将自己介绍于她,莫不是她当真不曾记得?   遂淡淡的道:“承恩公府,林琛。”   黛玉神色有了一丝了然,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就径直入内去了。   林琛??   到底不好快步追上去,待入了大殿,黛玉已经跪在了那里,正双手合十,闭目祈福。   林琛也自旁边跪了。   闭目轻声道:“林姑娘,是来求兄长安康的?其实何必这样日日折腾?不若求求我罢?”   黛玉不曾言语,只专心祈福。   林琛却以为她这是强撑着罢了,又道:“世间之事,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这血脉缘分,到头来,能救他的,还得是我。不知道哥哥醒来,会是作何感受?”   黛玉祈福完毕,微微侧头:“姑娘学医?”   林琛冷笑:“何必装糊涂呢!难道,你还要再撑几日?可那又如何呢?白白耗着哥哥的命罢了。”   “那是我的哥哥,林二姑娘,请自重。”   “哦?你的哥哥?那你为何救不得他?”   黛玉叹气:“说来惭愧,不曾学医。”   “虽未听说,林二姑娘竟然学医,但民间自有高人,我并不骄傲不容人的,姑娘有什么方子尽可送来,每张黄金百两,概不拖欠。”   林琛??   她难道不知道南蛮的蛊虫之事?北静王特意瞒着她的?   也未必不能。   她面露怜悯:“这样的事你竟然都不知道的,也是,如今,谁会顾得上你呢?没了哥哥,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黛玉面色一冷:“林二姑娘,就是心慕外男,也不好这样挂在嘴边吧?哥哥二字,实在冒犯!姑娘若要再说,我可是要打人了。”   林琛简直气笑了:“打人?”   “真是荒唐!”   “你不信?”黛玉侧目,冷冷一笑。   “呵!”林琛眼神嘲讽。   黛玉突然四顾而看,叹了口气:“上次好歹还有个莲池,这里倒是太过干净了。”   说罢,猛的撞了过去。   林琛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黛玉身姿端正:“一回生,二回熟,果然这次更轻松了。”   “林二姑娘,好自为之罢!”   说罢转身离去。   外头丫鬟们并未听到声音,还是黛玉好心提醒:“地上寒凉,还是扶你家姑娘起来吧,心诚才灵,她怕是难以如愿了,小心佛祖怪罪,快快家去罢!”   丫鬟听不懂,不过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赶紧入内一看。   她家姑娘正在地上趴着,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眼泪都出来了。   林黛玉。   你给我等着。   林琛本来,并不见得把黛玉放在了眼里,只觉得她还不配,只是想来踩踩黛玉的心的,好出一口心里的郁气罢了。   可现在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是她!   高高在上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是黛玉!   她如何能忍?!   也不让丫鬟扶,她自己站了起来,挺直腰背:“回府!”   今日之辱,必将厚报!   黛玉已经上了马车,季嬷嬷扶她坐好才笑出声来:“姑娘如今越发利落了。”   “我也没有旁的法子,这□□,还得等等。”   黛玉露出半截手臂,赫然缠着一个小小的,像是□□的东西。   季嬷嬷帮她拆了下来。   “姑娘,可还顺利?”   她只看到姑娘推了那个林二姑娘一把,却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   “还好,她如今怕是想着怎么撕了我呢。”   “可她应该没机会了,这样的时候,林夫人不会让她再出门的,若论沉得住气,林夫人首屈一指。”   “今日,林夫人也没想到她是来挑衅我的,可见,她心里已经在违逆她母亲了,林夫人若是再严苛责骂,她定会更加不甘,必然还会再想办法来报今日之辱。咱们且等着罢。”   黛玉目色沉沉:“这,还只是开始呢。” 第154章 啦啦啦啦啦啦   ◎林三姑娘心如擂鼓,赶紧悄悄退到别处去了。◎   马车行至不远, 张扬便来了:“姑娘,陈尚书家的车架。”   陈夫人还是陈蕴?   “嬷嬷,去看看。”   季嬷嬷点头, 下马车而去,过了一会回来, 还带回了一个带着帷帽的姑娘。   “陈姐姐?”黛玉惊喜。   “林妹妹!你可有没有怎么样?我听说那个林琛也来了!她定然是冲着你来的!想落井下石是不是?莫怕,我帮你去收拾她!”   “陈姐姐, 你是得了消息特地来的?”   “可不是!可到底晚了?她可说了什么难听了的?我不同你走,就在这里等着她去!”陈蕴要下马车。   黛玉心里感动, 拉住她:“我并未吃亏的, 她如今,被我撞的还不知能不能爬起来呢!”   陈蕴听了:“你撞的?可别诓我?”   又拉着她打量:“那你有没有伤着?”   “不曾。陈姐姐, 你这是什么?”   黛玉看到陈蕴手里的帕子包了起来。   “痒痒粉!”陈蕴笑道。   “我二哥给我的,药力不强, 可足够她抓破自己的脸了!”   黛玉忍俊不禁, 又忍不住抱抱陈蕴:“我便不说谢了。”   “哦…是不同我说,还是不同我二哥说呢…”   陈蕴说完又觉得这样不好。   拉住黛玉的手:“我知道你必然艰难,可无论怎样, 你得保重自己。”   “我好着呢!”   黛玉笑笑:“我会好好的。”   承恩公府。   承恩公夫人果然勃然大怒。   她摒退众人,头一回敛住了笑。   “我竟不知, 你生了这样的心思?何时的事?”   林琛垂眸,心里十分忐忑:“母亲息怒, 女儿一时…想岔了。”   承恩公夫人盯着她:“林姑娘的确是京城贵女中的头一份, 有兄长倚仗疼宠,亲事更是极好, 自身也是才貌双绝, 不知多少姑娘心里希望她能摔下来, 又不知多少姑娘羡慕于她,恨不得代而替之!”   “可不该有你!”   林琛受辱,已经伤心,母亲又这样毫不留情,她难免也出口带了不甘:   “母亲,她们都说,若不是靖安侯无意送她入宫,那中宫之位,怕也轮不到别人了!女儿不甘心!她不过是运道好,遇见了靖安侯,不然还不知道蹉跎在哪里呢!她也配同我相提并论?!”   承恩公夫人又怒又气,精心教养时时提点的女儿,怎么突然如此糊涂了?   “简直愚蠢!你可知?!你能去做出特意堵她这样的事来!便是已经把她当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不是你脚下的一只蚂蚁!你在意!你嫉妒!就已经落了下乘!”   “没有若是!她已经同庆国公府定亲,就绝进不了宫了!你不想着自己怎么能进宫站稳,想那些虚无的东西去做什么?!”   林琛极少见母亲这样生气,心知多说无益,只低头赔罪:“母亲息怒。”   承恩公夫人如何不知道她心思已经岔了,如今不过是敷衍自己。   强压下怒气:“道理我同你说过许多,你且回去反省。”   这是暂时不打算让她再出院子了。   林琛默默行礼,告退而去。   承恩公夫人神色复杂:“她自小聪慧,从未将旁人放在眼里,何以至此?!”   旁边的嬷嬷低声道:“姑娘大了,又读了那样多的书,难免有自己的想法,夫人多加引导才是。”   一味的管教,怕是适得其反。   “我教导的还少么?我所有心血都在她的身上了!她如今为了一个孤女,自甘堕落!”   承恩公夫人捂住心口,“给我好好看着她!大事未成之前,不许她再出门!”   “那,南安王府的宴,夫人说带姑娘去的…”   “带三丫头去。”   “是!”嬷嬷不敢再劝。   黛玉回府,先去了林宥那里,给哥哥念了一段书,才去更衣歇息。   “嬷嬷,鱼还有吗?”   “有,王爷吩???咐了,一次只用一条,赵太医诊过,说一样的疗效。”   “那便好,方丈避而不见,必有缘由,咱们不可分外为难。”   “是!姑娘,这是今儿南安王府的临宁郡主送来的。”   黛玉看了看,果然还是药材,和两个药方。   临宁郡主已经送了两回了。   还有一封信。   信倒是头一回。   黛玉看了,若有所思:“她家明日设宴。”   “可是邀请姑娘?”   “不,她知道我去不得,是同我说承恩公府的人也去。”   “那个林二姑娘,今儿好大的没脸,明儿还能赴宴?林夫人怕也不肯让她出去了吧!”   “不是她,也会是她家旁的姑娘。”   黛玉说着,起身去桌案旁,非烟赶紧磨墨。   “这一封送去给临宁郡主。”   “这一封给陈姐姐。”   黛玉封好两个信封,递给了非烟。   “我请刘嬷嬷去送。”   “嗯。”   黛玉净了手,又理了会府里的事。   非烟斟了茶,待黛玉又歇了歇,才道:“姑娘,您选的衣服样子,已经送去内务府了,那边问可要给姑娘配上一副头面?”   “且配着罢!我库里的那盒子蓝宝一并送去,倒是更衬。”   “是!”   非烟自匆匆去了。   “姑娘甚少用这些华丽的东西,不过,不用不代表不合适,琼华宫夜宴,姑娘定是头一份的。”季嬷嬷给她把点心往前端了端。   “那日,还得嬷嬷陪我去才好!故地重游,嬷嬷,可准备好了?”   “自如当年。”   黛玉方笑了,吃了点点心,又拿起书,想找个什么好笑的段落,晚间再去给哥哥读一会。   水溶已经回了王府,并不住在正院西厢房了,倒是萧一还未走的。   故而黛玉已搬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每日固定时辰去看哥哥,给哥哥读书,说几句琐事。   第二日南安王府好生热闹,性子琢磨不定的临宁郡主破天荒的出来待客了。   无论家中门第高低,都给了个笑脸。   还亲自给一些姑娘斟了酒。   其中就有跟来赴宴小心翼翼的林三姑娘,她简直受宠若惊。   没因为自己是庶女,给自己脸色看就已经万幸了。   哪想过还有这样的待遇。   席毕,临宁郡主还特地带着一群姑娘们去梅林赏花。   陈蕴也在,同临宁郡主一路,也是巧合,竟又看到了落单的林三姑娘。   “林三姑娘。”陈蕴先开口。   林三姑娘赶紧见礼,“郡主,陈姑娘。”   陈蕴回了半礼。   “林三姑娘,不知你家二姑娘可好些了?”   “多谢陈姑娘关心,今早我去问过,二姐已经用了药了,风寒总要几日才好。”   “风寒?那是要好好养着。”陈蕴笑了笑。   自手腕上撸下了一只镯子,递给林三姑娘,道:“上次你家二姑娘碎了一只镯子,我替人还她一只,今儿她又不曾来的,还请三姑娘转交才是,免得回头再说我小气。”   林三姑娘不知道上次是何时,多是上次赴宴了,她自是不曾去的。   又觉得陈姑娘这番话有些奇怪,便是要还二姐镯子,打发人装了盒子送去便是,何苦让自己转交?   有些犹豫,正想找到说辞推拒。   临宁郡主就不耐烦了,看了一眼陈蕴:“你做什么要赔她!不过是她能当个药引子?你就巴巴的讨好她了!可那药引子也未必就得她的!”   又一拉林三姑娘:“我看她更顺眼些!说不得就得她更合适!”   陈蕴脸色一变:“郡主慎言!三姑娘再好,也是庶出。”   “宫里这样的地方,还论嫡庶,你也真是可笑!”   临宁郡主面露讥讽。   陈蕴已然生气,脸色微红,“郡主向来满嘴混账话!我不同你说的!”   说罢,把镯子往林三姑娘手里一塞,转身离去。   林三姑娘拿着镯子,满脸疑惑:“什么药引子?”   临宁郡主蹙眉:“你不知道?”   药引子三个字太过吓人,林三姑娘赶紧央求:“还请郡主解惑。”   “呵,我做什么要告诉你!”   临宁郡主顷刻翻脸,竟也离去了。   林三姑娘一个人慢慢往回走,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什么药引子,好像还是件好事的?让向来高雅的陈姑娘巴巴的讨好二姐?   又说宫里?   能不论嫡庶的一是皇子争位,二是后妃圣宠。   后妃?   她不由心里惊讶。   她时常去嫡母院中伺候,二姐的青云之志她还是能看出一点的。   可一直没有机会,只能等着大选凭运气罢了,莫不是,现在有了什么机会?   临宁郡主又说自己也可以?   她想着嫡母透露的婚事,和刚过而立之年的圣上。   不由得握紧了那个镯子。   回到宴席,陈姑娘并不在的,临宁郡主又在同赵二姑娘投壶,她也不敢上前打扰的。   只坐在旁处,自行喝茶。   忽听有两位面生的姑娘在低声闲话,她坐在后头,她们未曾注意,道听得一二:   “那个陈姑娘,好大的气性!就这样甩脸色走了!”   “她什么身份,自然可以,换了咱们,哪个敢的?不过她也是最近心情不爽利呢!”   “哪里有人惹了她不成?”   “那倒没有,靖安侯府的林姑娘,同她既是好姐妹,又是未来的姑嫂,如今靖安侯出了事,林姑娘整天以泪洗面,陈姑娘心疼姐妹,又没有法子,自然心里不爽快。”   “不是说有法子了么?我听母亲说…”   她俩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   隐约听到承恩公府四个字。   林三姑娘心如擂鼓,赶紧悄悄退到别处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后天晚上完结…   给自己撒花… 第155章 钧祁钧晏到来   ◎“哥哥,我想你了。”◎   林三姑娘自小在那样精明的嫡母手里讨生活, 自然不会太蠢。   磨都磨出了三分手段了。   她把听来的话前后一琢磨,就有了个离谱的猜测:   靖安侯的病莫不是需要血脉之人的血或者旁的什么做药引子?   在这件事上,她同林琛都是一样的。   她们都不是靖安侯的同胞妹妹!   看来外面早就有了风声了, 只瞒着她们呢!怪不得圣上这两日多有赏赐,那么稀罕的香柚她都在嫡母房里见到了。   她一时心里百味杂成, 再无心应承,只一个人找了角落, 撑到席末,方跟着嫡母回府去了。   她拿着陈蕴的那个镯子, 想了想。   还是决定给二姐送去。   探一探她的意思。   二姐这个人, 学了嫡母那么久,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 背地里总会给自己点脸色,眼里更是压不住的嘲讽, 还当自己不知呢。   她更衣后, 就带着一个丫鬟去了林琛的院子。   层层通报后,才得以进去。   她面带微笑:“二姐,可好些了?”   林琛正在修剪花瓶里的梅花, 看也不看她的:“何事?”   她面色不变,呈上一只镯子, 她倒是乖巧,弄了个盒子装上了。   “这是陈姑娘给二姐的, 说是上次二姐摔碎了镯子, 她替人赔罪。”   林琛停住手,看了过来。   “哪个陈姑娘?”   “陈尚书家的。”   林琛听了, 脸色突变, 夺过那个镯子就往地上扔去!   吓了林三姑娘一跳。   “二姐…”她期期艾艾的退了一步。   “你回去罢!我就不留你了!这有个香柚, 你带走罢!”   林琛竟又硬生生扯了一抹笑出来,林三姑娘,赶紧谢过告辞了。   等她一走,林琛又狠狠的看了那个镯子:“给我砸碎了扔出去!”   “是!”   丫鬟赶紧拿了出去。   嬷嬷上前:“姑娘,到这个时候,怎么稳不住了呢?那三姑娘见了这一遭,指不定回去琢磨什么呢!”   “怎么?她也想踩在我的头上去了!”   林琛冷冷的道。   “那个蠢货!白白让人当把刀用了一回!”   什么她上次摔碎的镯子,不就是昨日!那个林黛玉撞了她,让她摔碎了镯子,这陈蕴是明目张胆的来嘲讽她呢!   嬷嬷不敢再说,只想着回头总要告诉太太去。   姑娘自今年,性子,越发的不太稳了。   林三姑娘回去了自己的小院子,后知后觉,自己怕不是被陈姑娘摆了一道。   那镯子根本不是赔罪的!   可临宁郡主倒不像是做戏!她那样的人向来肆无忌惮,犯不着玩这种手段。   莫不是二姐不愿意当药引子?才发了这样大的火?   嫡母管家甚严,她根本无处打听那件事,只能暗自沉下心,再等等看。   只要有机会,她想,总要搏一搏的。   转眼腊八。   大雪又下了一场。   丹朱特地去园子里折了不少红梅回来。   黛玉亲手整理了,才去给林宥那边送去。   李青河刚要出门,见了黛玉忙行礼:“姑娘,刚收到圣上口谕,二殿下三殿下今儿来看看侯爷。”   黛玉神情好了些:“快打发人把雪扫出路来才是。”   “是!”   棠之已经迎了出来:“请姑娘安,这红梅可真好看。”   说着接了过去。   “哥哥用了汤了吗?”   “用过了,赵太医正在扎针。”   赵太医每三日扎针一回,也是怕林宥久躺,血脉不通。   黛玉便去了林宥书房那边等着。   棠之斟了茶来,???黛玉拉住她,让她坐于一旁。   “前儿陈嬷嬷可同你说了?”   棠之脸色一下子不自在了,不过仍回道:“说了的。”   “你可如何想的?倒也不是催你,不过是同你说两句。”   “我自然知道姑娘好意,只是我本不想嫁人,我这样的身份,嫁人有什么好呢?倒真不如日后做个嬷嬷,再攒些体己银子,后半辈子,也饿不着的。”   “你这话可同陈嬷嬷说了?”   “说了的,嬷嬷让我再想想,可我觉得就像嬷嬷那样,一辈子伺候主子也没什么不好。”   “姑娘,我实在不想落的我娘那样。”   黛玉点点头:“如今嬷嬷们也就是给你们先相看着,有好的就同你们说上一说,倒也不是逼你们的意思,一辈子不长不短,你当想清楚了才是。”   “嗳。”   棠之点头,可瞧着神色,应当已是下定了心的。   黛玉知道她不同旁的,心里主意倒是正的。   此事便撂过去了。   只一时难免有些伤感,哥哥仍旧昏迷,可府里的事却不曾停的。   大丫鬟们的亲事在相看。   腊八节要给阖府赏腊八粥,圣上也会赏下来给她。   还有来往的年礼。   时间并没有因为哥哥停滞不前。   她难过什么呢?   说不清,就是难过极了。   棠之已经退出去了,黛玉喝了茶,醒了醒神,听着赵太医出去的动静,才起身去看林宥。   “哥哥,我想你了。”   她小心的握住林宥明显干瘦下去的手。   “快点回来好不好?”   也不知坐了多久,陈嬷嬷来唤她:“姑娘,二殿下三殿下到了。”   黛玉这才起来,迎了出去。   钧祁兴许是觉得钧晏走的太慢,是抱着他来的。   “小姨母。”   “小姨母。”   “天冷,快进来。”黛玉道。   钧祁先进门,脱了披风,又去外间炭火处烤了烤手,才去看林宥。   钧晏却顾不得这些的,直奔而去,披风直接扔到了地上。   “小舅舅!钧晏来看您了。”   他趴在床边,忽然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小舅舅是不是死了?他怎么不理我啊?”   黛玉揽住他:“小舅舅只是睡了,他会醒的。”   “他太累了吗?”   “嗯。太累了。让他多睡会,好不好?”   “不好!不准睡!”   钧晏使劲的去摇晃林宥:“小舅舅,你别睡!你起来啊!”   “钧晏!”钧祁将他拉住。   “哥哥,你别让小舅舅睡!他会不会像母后那样?他们说母后就是这样一直睡,才醒不过来的!”   “不会的。”钧祁抱住他。   “小舅舅,舍不得。”   他如今已经懂了,母后,她或许真的是不想撑下去了。   可小舅舅不是的,他从没想放弃,哪怕这个世间那么糟糕。   “小舅舅,倒是瘦了,不好看了,我回去给他画个新的画像。”钧祁突然笑了笑。   黛玉满目泪水里,也笑出了声。   “好。”   钧祁钧晏没能多呆,只又关心了几句黛玉就匆匆回宫了。   钧祁临走留下一个盒子。   “小姨母,琼花宫夜宴,用这个罢!”   送走他们,黛玉又重新净了脸,才坐回去,打开了那个盒子。   “这是!”季嬷嬷端着点心的手抖了抖。   “嬷嬷认得?”   “是!这是先皇后册封时,圣上亲手为她戴上的东珠步摇,仅此一对。”   “这个花样,是圣上亲手画的。”   黛玉拿着步摇的手犹豫了。   “这个东西,我戴不得。”   王妃成婚都只是凤冠上镶嵌一枚东珠罢了。   且品质远远不及她手里的这一串。   季嬷嬷神色怔忪:“娘娘后来,不大好的时候,就给我们都找了出路,她打发我去了内务府教宫女规矩。”   “她的贴身用品,也做了打算,有的给了侯爷,有的给了两位殿下,而这对步摇,她舍不得放回库房再被别人得了去,就给了二殿下。”   “只是不是这样完整的,是拆开了,她只是舍不得圣上的情谊,可东珠步摇到底是皇后才能用的,二殿下以后若是不能…所以娘娘亲手把步摇拆了,告诉二殿下,只是她的遗物,给他做个念想,不做它用。”   “如今又这样完整了,应当是二殿下大了,又修复了。”   季嬷嬷拭去泪水。   “姑娘,琼华宫夜宴,有这对步摇,姑娘必然心想事成。”   她想起来了,当初皇后省亲,林二姑娘看着这对步摇,那久久失神的模样。   “那我只借用这一次,宴后立刻送还。”   黛玉说着,斟了一杯茶给季嬷嬷推了过去。   季嬷嬷点头:“那姑娘的衣裳,就得改一改了,总要同这步摇相衬才好。”   “好。”   承恩公府。   林琛依旧被禁足中。   不过她倒是不寂寞的。   林三姑娘隔两日就来探望。   本来林琛被母亲罚着抄经书,已经心平气和了许多,眼瞅着就要想清楚了,奈何林三姑娘有一回无意中提了黛玉一嘴,话里是嘲讽的,却让林琛心底又起了波澜。   不动声色让林三姑娘多吐露了几句。   而后,林三姑娘每回来闲话,有意无意的都会低声提上几句黛玉。   “那个林姑娘啊!听说正自己给靖安侯治病呢?也不知她哪里弄的方子?靖安侯没好,她自己却折腾了半条命去!”   想取而代之?呵,真是痴心妄想!林琛心里冷哼。   “听说庆国公府请旨定婚期了!真是庆国公府仁善,这样的姑娘娶回去,也不怕晦气!”   她心里该得意了罢!呵!真是够不要脸的!居然不自己请旨退婚!果然贪图高门富贵!   “二姐这里的点心就是不一样,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要我说,那个林姑娘虽用的是宫里嬷嬷做的,可都未必比得上二姐这里的!”   不过是宫里的嬷嬷罢了,就炫耀的满京城皆知,真是眼皮子浅薄!   林琛越来越不屑,可也越来越不甘心。   这样的人怎么配!   腊八刚过,林三姑娘却再未来的。   “姑娘,听说夫人让三姑娘学规矩呢!”   林琛心里一慌,母亲难不成知道了?三妹每每来,她都打发嬷嬷去做点心,可难保还有旁的人也背地里向着母亲的。   还未想清,就听丫鬟说,太太来了。   兴师问罪?   林琛勉强撑住,自己不过是听些闲话,又未做什么,这么一想,底气足了些。   “请母亲安。”她款款行礼。   承恩公夫人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失望一闪而逝。   “圣上有旨,琼华宫夜宴,有你一席。”   林琛怔了下,猛的抬头,欢喜渐浓!   “还不止,特赐了你一枚东珠。”   承恩公夫人一个眼神,嬷嬷上前,打开一个盒子。   林琛急切的接过。   “东珠!”   “我这就给你镶嵌到珠冠上去。”   承恩公夫人,口气并无喜意。   “如此,你那些小心思,还要么?!”   林琛跪地叩首:“母亲,女儿再不会了!”   琼华宫夜宴。   京城贵女,再无人及她。   林黛玉,也不能。   作者有话说:   承恩公夫人母女像不像更年期的老妈和她叛逆期的女儿… 第156章 今晚至关重要   ◎赵太医却看向林宥,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兴许就是今晚。”◎   琼华宫夜宴。   向来皇后亲自主持。京城凡四品以上诰命夫人皆有一席, 另伯爵以上世家太太,亦有席位。   宫中无皇后,已有多年不曾开宴了。   今年, 本定了长公主主持,长公主如今重病不起, 原以为圣上会取消,却又指了忠顺王妃主持。   多事之秋, 倒有几分粉饰太平之意。   转眼年关已至。   除夕。   “姑娘,宫中大宴, 菜色都是提前备的, 用多了怕是不太舒服,不如在家里先垫垫, 到时候略尝几口就是了。”季嬷嬷道。   “听嬷嬷的。”   黛玉说着,却起身:“我先再去看看哥哥。”   非烟赶紧跟了上去。   正院里, 赵太医正好收针。   “姑娘来了。”   “赵太医辛苦。”黛玉笑了笑。   “我哥哥可有没有…”   “时辰还早, 姑娘,莫急。”   “是我急了,太医莫怪, 今儿除夕,我派车送太医回府。”   毕竟除夕, 又扎了针了,倒不好让赵太医不得回去团圆。   “姑娘体恤, 甚是感激, 不过,我府上倒也简单, 无需我回去打点, 傍晚归家便是, 用了饭我就回来。”   “除夕之夜,当要守岁,太医不必这样急的。”   赵太医却看向林宥,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兴许就是今晚。”   黛玉捂住心口,忍不住眼眶微红。   郑重的敛袖一礼:“那就拜托赵太医了。”   她竟不想进宫了。   可准备了这么久,今晚至关重要。   她咬牙转身,哥哥,等我。   回了锦澜院,就开始准备更衣梳妆了。   首饰盒铺满了桌子。   那对东珠步摇,在最中间。   “姑娘今晚可要辛苦了,这些首饰当真不轻。”   丹朱拿起一对镯子掂了掂,姑娘向来不爱戴太多首饰,可今儿毕竟不同。   “不止首饰,太妃送的这披风也是有些重的。”非烟正托着一件披风而来。   “可也真真好看,这蓝色跟宫里贵妃娘娘才???能用的点翠,是一样的吧?”   丹朱看着披风,笑道。   “可不是。”刘嬷嬷道。   季嬷嬷也多看了几眼:“这怕不是宫里也不是京城的东西。听说太妃祖上原也是做过江南织造的。这么想来,大抵是太妃的陪嫁。”   黛玉本就喜爱这个颜色,听了这话又侧头看过去:“太妃最疼我了。”   “这是姑娘同太妃的缘分。”季嬷嬷道。   黛玉点头,又有些愁的看向那些首饰。   “只带这一个珠冠,并那一对步摇,可好?”   “那怎么成?这身衣裳,这件披风,首饰太单薄了,可压不住的。”刘嬷嬷道。   “姑娘就辛苦辛苦,再多两对簪子就好。”季嬷嬷也道。   “那镯子我只带这一对!不然筷子都该拿不起来了!”黛玉不情愿的撒娇。   “倒也是很衬,就依姑娘了。”   黛玉方点头任由她们装扮起来。   “妆只上浅浅的就好,姑娘的模样清雅,妆重了反而不好。”季嬷嬷在旁看着。   林林总总,也是装扮了两个时辰。   黛玉起身走了走。   差点跌倒,倒是非烟和丹朱一人一边赶紧扶住了。   黛玉一时间委屈巴巴:“嬷嬷!重呢!”   季嬷嬷笑道:“姑娘忍忍罢?左右两个时辰就成了的。”   黛玉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像呢。”   “便这样罢。”   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   季嬷嬷自镜中看过去,心神一震,这个眼神,太像了。   “嬷嬷教的好。”   “不。不是的。”季嬷嬷摇摇头。   “姑娘,请。”她亲手扶住黛玉,今晚将只有她陪她走进那座宫殿。   非烟丹朱等只能等在宫门口。   李青河伤好了许多,只偷偷的,还有些咳嗽,他先在自己院子里咳够了,才出去。   今晚,他亲自护送黛玉入宫。   待她入宫后,他再回来守着林宥。   临走还跟萧一嘱咐:“萧统领,您晚点用膳啊,好歹咱俩凑个桌?除夕,您懂得吧?”   萧一点头。“我那里有酒。”   这倒让李青河震惊了,“您还喝酒的?!”   “不喝,给你。”   李青河心里瞬间感动了!   “那我回来顺路去取,您就别出门了。”   又同床上的林宥例行说了一声,才匆匆出门等着黛玉。   行至半路,李青河就到马车边道:   “姑娘,王府的车架在前头等着,不过看见咱们,又开始前行了。”   “我知道了。”   李青河就打马往前,后面的侯府车架慢慢同王府的车架靠近,看起来倒像是一家子似的。   没多久,就到了宫门口。   水溶先下车,他倒不好同黛玉一路,同太妃说了几句后就先走了。   黛玉下车一看,太妃果然在前头等着她呢。   “请太妃安。”   “快起来。可是重的很?”   太妃拉着她,缓缓前行。   “是重了些,现在又觉得好些了。”黛玉笑笑。   两人眼神交换片刻,再未说话,又分别坐了轿子入内宫去了。   轿子也不是每个都有的,国公夫人和王妃才有。   黛玉的是圣上特赐。   这点赏赐如今也不算什么了,众夫人并未多关注的,她们更关注的是今晚唯一特赐入宫领宴的承恩公府林二姑娘。   黛玉也是姑娘,可她能来,是靖安侯府没有旁的女主子,林宥若是娶了亲,也就没黛玉什么事了。   所以诸位夫人对此不以为意,更在意的是另一位林姑娘。   这才是实打实的特赐。   听说还赐了东珠。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大皇子妃,一种就是要进后宫了。   “她们家得了东珠,还捂着藏着,生怕人知道呢。”   内宫长长的甬路上,两位夫人并肩低声闲谈。   “那你如何知道的?别是讹传。”   “我听刘夫人说的,刘夫人说是封夫人说的…总是有出处的。”   “承恩公府这么多年不温不火的,又过继了最有前途的嫡长子出去,这次难不成真要又得圣恩了?”   “说不得呢!好端端的赔了个嫡长子,圣上兴许想起来了,给他家点补偿也是可能的。”   内宫之中,到底不敢多言,她们一笑便都不再说话。   黛玉到了之后,先不是去正殿的,而是要去偏殿更衣理妆。   偏殿自然也不是什么身份都能用的,太妃携了黛玉一道进去,倒也无人敢拦的。   “可用了点心了?”   “用了些。”   太妃给黛玉重新正了正头上的步摇,黛玉最终只戴了一支。   “玉儿,你很好。”太妃笑道。   若是旁的姑娘得了这个,怕都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可黛玉却丝毫没有贪恋步摇代表的那份尊容,她只戴了一支,也并非诚惶诚恐,而是对先皇后,对哥哥长姐的一份尊重。   “太妃,我说过的,我会一直这么好的。”   黛玉想把头靠过去,可发髻碍事,她只好笑着晃了晃太妃的衣袖。   两人又坐了会,听着夫人们来的差不多了,才起身。   黛玉忍不住说了一句:“太妃,我今晚想早些回家。”   太妃怔了怔,随即满目喜色:“你是说?!”   黛玉点头又摇头:“并不确切,只是我…”   太妃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开始吧。”   黛玉点头。   太妃松开她的手,先行一步,黛玉落后三步跟随而出。   这个时辰,大多夫人都到齐了。   忠顺王妃已经端坐于主坐旁的次坐。   她纵然奉旨设宴,也坐不得主座。   如今下首的诸位夫人们意味不明的眼神,时不时的扫过主座,又扫过带着东珠珠冠正端坐垂眸的林二姑娘。   难不成真的又落到她们家去了?   先前可没有什么风的…   大皇子倒是过了年就要封王出宫了。   亲王妃也很是尊贵,可到底比不得宫里的…   林二姑娘知道许多夫人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拂过,她越发的端正身姿,敛住眼神中的热切与欢喜。   这一刻,黛玉都被她抛去了脑后。   来之前,母亲反复叮嘱,不可面露骄傲,她今日见不到圣上,也不会有什么旨意,那个位置还是遥不可及,她们才走了一小步罢了。   可她仍忍不住心里波澜四起,她觉得,坐在这里,就是圣上待她最大的特别。   没有人不喜欢独有的殊荣。   承恩公夫人却没有任何的欢喜之意,挂着往日的笑容,同夫人们来往应酬。   “北静太妃到!”   “靖安侯府林姑娘到!”   林琛听到了,但是并没有偏头去看黛玉,只是跟随母亲,规矩的向北静太妃行礼。   可耳边却听到了旁边的几道吸气声。   这样的宴会,不会有人失礼的惊呼。   吸气声就代表了意外,很大的意外。   她还没抬头,就被母亲握住了手腕。   “喜怒不形于色。”母亲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警告。   她不明所以的抬头,只见到要走到最前头的北静太妃。   衣着不甚华丽,可那是北静太妃一惯的了。   她下意识的偏了偏头,顺着夫人们捂嘴惊讶的眼神往后看去。   那是侯府夫人们的位置。   黛玉自然也在那里。   刚刚落座,还未褪去身上的披风。   林二姑娘看到那抹蓝色,心里不耻,不过半路得来的侯府千金之名,果然是小家子气的,一味的用奢华装扮来掩盖身份的劣势。   她淡淡的准备移开视线,却被随着黛玉落座轻晃了一下的步摇,晃了眼!   那是!   南珠?   不不,南珠没有这样的珠光流转!   她怔怔的看了片刻,瞳孔忍不住放大:那是林蔚的东珠步摇!   簪头的并蒂海棠她一直记了那么多年,绝没有错!   怎么会在她的头上!   林琛呼吸急促,只觉得简直太荒谬了!   承恩公夫人看到她的表情大变,心里暗道不好,赶紧把她拉住坐下。   “坐好,忍住。”   林琛掐着自己的手心,好容易才没有挣扎起身朝黛玉走去。   可眼眶已经红了,又怒又惊。   林黛玉已经定亲了,她怎么可能入宫!可入不了宫,圣上赐东珠步摇,意欲何为?!   当母亲将一杯茶硬生生塞进她手里,她才回神,茫然的看向母亲:   “母亲,这怎么可能?”   “闭嘴。镇定。”承恩公夫人笑着给她正了正簪子。   到底惧怕母亲,她低头咬牙喝了茶。   又后知后觉,自己此刻该是多大的笑话了。   她恨不得扯下头上的珠冠,又恨不得堵上耳朵,让自己听不到附近夫人们的说笑声。   “你同她不一样!”承恩公夫人又拍了拍她的手。   她在心里不停的重复这句话。   是,我同她不一样,她的一生已经注定,不过是等一个夫荣妻贵。   可她要博的不是这个!   这么想着,让她勉强的抬起了头,挂上已经习惯的微笑。   尽量不让人看出她微笑下的惊涛骇浪,还有那浓浓的不甘。   为什么偏偏是她!   如果换一个人,她会怒会恨,可不会有这样大的屈辱!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两章合一的。   可是还没写完。   先发这些哈!   今晚尽量再更一章。   只能说尽量哈… 第157章 笑的泪流满面   ◎“哥哥,压岁钱呢?”黛玉摊开手。◎   众人落座。   同北静太妃的清???冷矜傲不同, 忠顺王妃是淡薄。   她甚少赴宴,也从不见她同谁交好,忠顺王那样不着调, 也从不曾听说她有什么不甘。   这样的宴席,她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几句, 就道开宴。   说罢举杯而起,夫人们纷纷起身, 随她共饮一杯。   之后,她便不说话了。   宫女们鱼贯而入, 一道道菜肴摆上, 又撤下。   看到前头北静太妃同南安老太妃已经说了几句话,夫人们渐渐松懈了一点, 开始各自同邻座说上几句话。   间或举杯共饮。   黛玉谁都不认得,只端坐自己的, 目不斜视, 心里想着,这菜怎么这样凉的?   还好并不饿的。   身后的季嬷嬷只给她每样菜意思意思的夹上一点,有的时候甚至只是虚晃一下, 什么也未夹到。   不过夹着的都是还算好的。   黛玉用了几口,就擦了擦嘴角。   这时, 终于有夫人同忠顺王妃搭话了。   “娘娘今日这簪甚是别致,那花纹竟未见过的, 可否请娘娘解惑?”座位靠前的一位夫人道。   忠顺王妃笑了笑:“是琼花, 不过是为了应景,倒也没什么的。”   琼花, 琼华。的确应景。   本也就是为了搭话, 那位夫人又趁机敬了一杯酒。   忠顺王妃亦饮了, 看起来甚是随和。   下面的夫人们难免心思更放开了些。   “所说今日的钗环步摇,哪个比得上林姑娘。”大理寺卿的夫人道。   黛玉垂眸浅笑,并未出声谦虚。   毕竟也无法谦虚。   这话一出,有的夫人也忍不住了,跟着道:“妾身眼拙,不知那位林姑娘可戴的是东珠步摇?”   “旁的珠子哪有这样的光度?自然是东珠。”另一个夫人道。   “可东珠,含义尊贵,林姑娘戴…”有位夫人接话,捂着嘴角,似笑非笑。   “圣上赐,岂可辞?诸位莫不是质疑圣意?”也有为黛玉说话的。   黛玉恍若未闻,自敛目用膳。   几个人说了几句,正主不开口,也是无趣,这样的席面,又不敢闹的如何难看的。   不过机锋了一回,就停住了。   倒是忠顺王妃,像是刚看到黛玉的步摇似的。   定睛看了一会,对身旁的嬷嬷低语了一句。   嬷嬷点头,往黛玉这边走来。   诸位夫人不动声色的皆用余光看了过来。   只见嬷嬷行礼,同黛玉说了两句,黛玉笑着起身,便同嬷嬷往前走去,季嬷嬷跟在后面。   “给她添个凳子。”   忠顺王妃指了指自己身侧。   黛玉行礼谢过,才坐了。   “这步摇,我记得是一对的,你怎么只戴了一支?”忠顺王妃声音很淡,明明年岁不大,却有种无悲无喜的模样,倒看起来平添了好几岁。   “心有尊敬,不敢妄动。”黛玉回道。   忠顺王妃点头。   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跟嬷嬷又言语了一句。   嬷嬷这次是朝着承恩公夫人的方向去的。   “夫人,王妃请林二姑娘。”   承恩公夫人心里一沉,极想拒绝,可忠顺王妃请,不去那是明晃晃的打脸。   只好道:“她不堪大用的,还望王妃不嫌弃才是。”   又侧头看向林琛,眼神满是内容,却只说了两个字:“去罢!”   林琛跟着去了。   她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期待,忠顺王妃接见又如何。   她又不是独一份的。   林黛玉还杵在那里呢!   “给她添个凳子。”   忠顺王妃的话如出一辙,仿佛是特地排练过似的。   指了指自己的另一侧。   嬷嬷不止拿来了凳子,还给黛玉和林琛各上了一副新的碗筷餐盘。   两人谢过,可都不好就这么同王妃一起用的。   忠顺王妃也没有同她们多说话的意思,只说了一句:“不必拘谨。”   黛玉谢过,果真冲季嬷嬷点头,用了起来。   林琛犹豫了下,也让人布了两筷子菜,慢慢吃着。   “娘娘,这杯敬您。”   黛玉用了两口后,就举杯道。   “为何敬我?”忠顺王妃停下筷子,拭了拭嘴角。   林琛心里冷笑,让你谄媚!不知道忠顺王妃性子古怪,直来直去么?要不是话少喜静,不知得噎死多少人去!   “我心中欢喜。”黛玉笑道。   “哦?”这倒让忠顺王妃看了过来。   “我哥哥服了药,已然要大好了。”黛玉笑容更盛。   “心中实在欢喜难抑,让太妃见笑了。”   “怎么可能!他哪里来的药?”林琛脱口而出。   没了承恩公夫人在旁的压制,她果然稳不住了。   “京城皆传,你们寻了南蛮蛊虫?我原不信,如今看莫不是真的了。”忠顺王妃道。   黛玉摇头嫌弃万分:“京城流言纷杂,多是以讹传讹,我们靖安侯府总不至于那样霸道,不许人茶余饭后消遣编故事的。”   “什么南蛮蛊虫,无稽之谈罢了。不说根本没有,就是有,那么恶心的法子,我可不敢给哥哥用的…娘娘恕罪,我想想就觉得脏,竟有些不适,想去更衣…”   “去罢。”   “谢娘娘。”黛玉捂嘴起身,一只手下意识的扶了扶鬓边的步摇。   承恩公夫人自林二姑娘去了忠顺王妃那边落座,就一直担心不已。   女儿这些日子性子很是有点左,她虽苦心□□改过,可难保她心底还有什么想法。   若是沉不住气,同那个林姑娘拌嘴讥讽,到底不好看…   正想着,余光只见林琛突然起身!像是拦住了早一步起身的黛玉。   她手不禁一抖,杯子跌落。   她直接起身,就要往前去制止女儿。   可一个嬷嬷拦住了她:“夫人,我们家太妃赐酒。”   承恩公夫人知道已经晚了。   她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太妃赐,永不敢忘。”   嬷嬷轻笑:“夫人客气了,太妃说,寒风露重,恐夫人难熬,多饮几杯才是。”   “谢太妃。”   承恩公夫人还未回身,就听到一个夫人惊呼:“林二姑娘莫不是疯魔了?!”   只见林琛被人拦着,此刻,正在挽自己的袖子。   “不可能是假的!只有我可以救他!你有什么资格!你在我身上下了蛊虫对不对!”   她露出上次在皇觉寺,被镯子割伤的伤口。   竟然还有的。   “它一直没有愈合!你一定是给我放了蛊虫!”   黛玉被众人护在身后,无奈又不解:“林二姑娘,蛊虫一说,实在没有,我竟不知姑娘当了真的!京城流言那般多,姑娘还得慎重才是,若尽信之,这日子该如何过?”   “不可能!圣上也知道的!他赐了我东珠!”   “说到东珠,自然尊贵,可凡事都有比对,今日林姑娘的步摇,才是尊贵无比。”一位夫人看到承恩公夫人已经快步过来,方不紧不慢的笑道。   承恩公夫人亲手拉住女儿:“琛儿!莫急!”   林琛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从黛玉说南蛮蛊虫是无稽之谈的时候,她就崩溃了。   从东珠步摇出现在黛玉头上的那一刻,南蛮蛊虫,就成了她手里的唯一稻草。   现在,稻草将她彻底击垮。   对黛玉的嫉妒,本如熊熊烈焰,燃烧折磨着她,她无时无刻不想把黛玉踩在脚下。   可一朝筹码皆无,她却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   只满目泪水,不肯接受:“那不是真的!母亲!你说过,圣上会喜欢我的!”   “混账!闭嘴!”承恩公夫人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她已经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蛊虫一事是她们被诓了,林琛愤怒屈辱定然有的,一时冲动打了林黛玉倒也罢了!但绝不应该这样!   像个被击倒后再爬不起来的怨妇!   她示意嬷嬷拉住林琛,自己面色冷凝,俯身行礼:“娘娘,请容臣妇告退!”   “我就佩服夫人这一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仿若丢脸的不是夫人一般,咱们到底没有这样的,不要脸!”一位夫人站在北静太妃旁,轻飘飘的笑道。   想要女儿入宫博富贵的自然不少,可暗地里多使劲都没关系,这种大宴上嚷嚷出来,那就是不要脸!   “噗嗤!”后面另一位夫人不厚道的笑了。   她赶紧摆摆手:“失礼了,失礼了!诸位继续!”   一直未曾开口的北静太妃,突然叹了口气,看向忠顺王妃:“圣上这般施恩又不爱明言的,实在容易让人误会,娘娘也该回去同忠顺王爷说道一番,当由他向圣上谏言才对。”   忠顺王妃??   关我什么事?我的戏份不是结束了吗?   不是把她们两个凑在一张桌子上,等她们打起来就行了么?   虽然没打起来,可一个哭的像个傻子了。该够了吧?   面对加戏,忠顺王妃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点头可以,多一句话都不行。   “听太妃这话,圣上施恩,是有什么内情不成?”   一位夫人立刻搭话。   北静太妃又看向忠顺王妃:“原这话咱们也不该说的,可都闹成这样了,不如?娘娘意下如何?”   忠顺王妃?!   没完了啊!   更加不情愿的点头。   在场的夫人,都离着承恩公夫人母女远了点,没看到忠顺王妃那么淡薄的人都动怒了么!   “众所周知,南蛮虽然被打怕了,已俯???首称臣,可那里地势复杂,民众愚钝还未完全开化,人伦纲常一概不懂的,且此类中女子居多,故而,圣上打算择一贵女嫁入南蛮,教化百姓,造福一方。”   北静太妃说罢,偌大的殿内静了一瞬。   夫人们眼神交接,皆含义重重。   “我原也听着过这流言,没想到,竟是真的。”南安老太妃先开口了。   她自然早就听过,还特地管束临宁郡主莫要惹事,赶紧定下亲事,防止圣上把她嫁过去和亲。   “前朝之事,不是咱们该掺和的,不过是牵扯到女子教化,我们为圣上分忧一二罢了。”   “究竟怎么样,还得看圣心定夺,诸位还是回去用膳罢,圣上赐了歌舞,莫要辜负。”   北静太妃说罢,看了一眼承恩公夫人:“圣上并未说就此定了林二姑娘,只是承恩公第一个上折子请求嫁女入南蛮,圣上赞其大义,故而对你家封赏施恩罢了。”   这话让一直强撑着的承恩公夫人,身形晃了晃!   他怎么敢!   一个夫人捂嘴惊讶:“呀!夫人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事先不知情的?”   “人家想的是圣意,什么南蛮…比的了么!”   几声轻笑,夫人们各自散去。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今夜,承恩公府算是跌进尘埃了。   落井下石嘛,谁不会的?   忠顺王妃也径自回去坐了,还不忘让人撤了两根凳子。   黛玉自然要回自己的位置去,她落后了些,倒跟承恩公夫人母女同行一般了。   “承恩公说,那花名为朝落,听说是夫人取的名字?”   “可我觉得,夕腐二字,更配夫人。”   黛玉微微一笑,擦身而去。   承恩公夫人心中一慌,旁边的林琛像是缓过来了,听了这话,猛的扑过来就要撞倒黛玉。   几位夫人瞧见了,指着那边惊呼:“林姑娘!”   也不知说的是哪个林姑娘。   从她们的视线里,是黛玉浑然不觉危险来临,只是径自前行,而凶狠的准备撞过去的林琛扑空倒地,她的手只堪堪碰到了黛玉的裙边。   黛玉站定,微微回头低眸:“现在想打我了?可惜,晚了。”   她冷冷的抽回自己的裙摆。   林琛不甘心的看着黛玉离去,她鼓起的勇气被黛玉的那一眼吓退,再生不起拼命的念头。   季嬷嬷自后头而来:“林二姑娘,当心才是。”   林琛瞬间知道自己刚才是被她弄倒的。   从头至尾,林黛玉都早有准备!   她伏地又哭又笑。   “圣上赐菜!”   一排太监鱼贯而入,为高位的几位奉上菜肴。   林琛被母亲的嬷嬷扶起来拖走的时候,只看到一位太监恭敬的给黛玉呈上一道汤。   承恩公夫人母女的告退,并没有让宴席耽搁半分,几场歌舞之后,忠顺王妃再次领酒一杯。   方道宴毕,诸位,岁岁平安。   黛玉听得平安二字,只觉得归心似箭。   待上了马车,她喝了口热茶,轻声道:“嬷嬷,我们家去!”   “嗳!”   季嬷嬷塞了个手炉给她。   “姑娘。”   “嬷嬷不必说,我等了那么久,不差这些时辰,我只是想起,我忘了给哥哥剪个窗花,他那里的窗,有些空了。”   黛玉拭了拭眼角。   “我帮姑娘,先把这些簪子卸了罢!”   黛玉点头。   等回了府中,黛玉满头只剩了两只簪子,镯子戒指都尽数褪去了。   正院里,灯火通明。   黛玉站在门口,竟一时有些怕了。   季嬷嬷扶住她:“姑娘,到家了。”   是啊,到家了。   她闭了闭眼,快步而入,李青河正在院中,看见她,满脸欢喜,第一次没有低头回避:“姑娘,姑娘回来了。”   “嗳。”   一滴泪自黛玉左眼滑落。   她再等不得了,提起裙摆,奔向屋子。   床边空无一人,她的哥哥,还是静静的闭目躺着。   黛玉心里一酸,低头苦笑。   正要先回去更衣再来,就见林宥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是一时有些模糊,微微侧过头,过了片刻才看清黛玉。   眼睛一下子有了温度。   一如当初。   黛玉觉得自己要被欣喜淹没了,她想叫哥哥,想哭,想笑,想去抱抱哥哥。   可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一会,身子才吃力的挪近,同林宥正正的对视。   “哥哥,压岁钱呢?”黛玉摊开手。   她笑了,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抱歉,发的晚了。   因为改过了,原本这章设定里,林琛知道那花有问题。可后来想想,不合理,她母亲这么谨慎,不会告诉她这样的事的,至少现在不会。   所以重新改了…   今晚还有一章哈。 第158章 给你们的甜饼   元宵灯节。   林宥已经能起身行走无碍了, 他甚至想偷偷练武,被黛玉严令禁止。   “妹妹,不让我练武, 那这乌龟汤能不能停一停?太难喝了。”   林宥捧着碗愁眉苦脸。   “太医说了,这算食疗, 也不都是乌龟壳的,不也放了旁的吗?哥哥莫要太挑了, 总比喝药好得多。”   “再者,哥哥何必争一时之气, 你原先就打不过王爷, 现在还是打不过,没什么区别嘛!”   黛玉安慰道, 她听李青河嘀咕,哥哥非要同来探望的水溶过招, 结果输的有点惨。   听说王爷还让了哥哥一只手。   林宥被她的话扎的心疼, 气哼哼的:“你就欺负我罢!”   “那,哥哥喝了汤,今晚我陪你放烟花可好?”黛玉耐心哄他。   林宥…   哄小孩呢!   算了算了, 当哄妹妹玩了。   他点点头:“好吧好吧。”   黛玉看着空碗笑了,奖励他两粒姜糖。   “在府里呆着到底无趣, 不如我今晚带你去街上走走?”林宥道。   黛玉欣喜,想了想却又摇头:“不了, 风大, 赵太医说,哥哥不能着凉, 再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哪里就那么脆弱了?”林宥无奈的扶额。   “你就当陪陪我?”又商量道。   黛玉犹豫:“那你得包的严实些, 就看半个时辰, 多一刻都不成的。”   “成!听你的!”   真是风水轮流转,林宥不禁想,当初自己管妹妹也这般,她是不是也如自己此时一样,痛并欢喜?   天将将黑透,两人用了几个元宵,就出门了。   黛玉盯着林宥披上披风,戴上兜帽,才允他下了马车。   “哥哥,人多,你小心脚下。”   “是…”   “哥哥,你要不要糖葫芦?我让人去前面铺子里买,莫要这些街上的。”   “好…”   “哥哥,你看那些灯笼,是猜灯谜,你要不要那只乌龟?我给你赢过来可好?唔,好像有点太简单了…”   “那就不要了吧…”   “哥哥,那边就是卖惨的么?他喷火这个,用的是烈酒罢?可他演完了为什么不说走过路过…”   “可能他刚出师…还没记住词儿…”   “哥哥,那边沽酒的怎么是个老头儿?我看过一个戏本子,沽酒的女子她…”   “我喜欢老头…”   “哥哥,那边捏面人的你是不是很喜欢?可围着的人太多了,再挤了你,改日我打发人出来给你买可好?”   “我不怕挤…”   ……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举着糖葫芦被催着回了马车的林宥,看着又被塞进手里的手炉,自我安慰,虽然有点怪怪的,但好在带妹妹逛了一次灯会。   陈逸站在人群里,身边是带着帷帽的陈蕴。   “二哥,你怎么不过去?”   “你怎么也不过去?”陈逸反问。   陈蕴娇哼一声:“我又不傻。”   “林妹妹今儿,应当极为欢喜。”   所以,她实在不忍心去打断。   “我们也回罢!”   “好歹给我买串糖葫芦罢?陪你跟着人家走了一路,我什么都未顾得上的!”陈蕴怒道。   “没钱!”   “什么?!你俸禄呢!”   “攒着呢!”   “你攒钱做什么!”   “你猜?!”   “呵。”   北静王府。   水溶在陪太妃赏冰雕。   “那是雕的什么?”太妃指着一个挺大的冰雕问道。   “我打林宥!”水溶透着一股得意。   “我还让了他一只手!”他强调。   太妃…   “莫要欺负他!他还未好全呢!”   “已经大好了!待黄院判回来,就能给他制药,彻底就好了的。”   救林宥的药藤原是一个暗卫先行送回来的,黄院判年岁大了,只能缓缓慢行,还要十几日才能归来。   “听说黄院判路上又染了风寒?可怜见的!医者不能自医,那个护卫也不知会不会照顾人的!”   “圣上命人去接应了。”   水溶又笑道:“黄院判说他园子里有一株何首乌,曾喊我跟林宥去偷呢!”   “你们哪里是偷呢?那叫明抢!”太妃笑道。   “母亲说的是!那便不偷了,只管抢来罢了。”   “你们呀!”   太妃忽的又瞧见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冰雕:“这个好看的,三殿下想必喜欢,不知能不能送进去给他瞧瞧?”   “自然能的。”   水溶一点头,旁边候着的亲兵就去找木箱子来装了。   “这个嫦娥奔月极好,可总觉得孤孤单单的,不必给林丫头了。换那个兔子蹴鞠的罢!”   “是。”   太???妃又点了几个,分送不同的人家。   “母亲,旁的也就罢了,当真送这个给林宥?”   好大一只玄武望月。   林宥不是得郁闷死。   如今京城人人都传,靖安侯大好是因为吃了巨龟…   “就这个!”太妃捂嘴轻笑。   “是!”   水溶也没真心想拦,不过是替他挣扎一下,也算尽力了。   萧府。   李青河拿着两个大食盒跳了进来。   路上又遇见了兔子,他没有手去拿石子了,只用脚踢着石头吓它们。   突然,两只兔子躺平一动不动了。   李青河毫不认为是自己的脚法厉害,而是对着一个方向道:“萧统领?”   很好,萧一再次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   李青河从没猜对过萧一出现的方向,他都开始以此为荣了。   毕竟这么倒霉的也不多见?   “我带了菜!您还有酒吗?”   李青河举着两个大食盒笑道!   萧一点点头,刚从梁总管那里讨的。   他觉得自己很有礼数,不过梁总管表情怪怪的。(梁总管:讨酒就讨酒,为什么给我钱!还是铜板!简直奇耻大辱!我堂堂第一总管!金瓜子我都不稀罕的!)   李青河更乐了,加快了步子,去了萧一的小楼。   “萧统领,您是不是想问我上元节怎么都不待在家中的?无它,我爹又纳了一房小妾。我再不跑,裤子都给他扯掉拿去当了!”   李青河摆上菜,又把炭盆挪得远了些。   萧一这里已经多了套正经桌椅。   “裤子也可以当?”萧一如今也能多说句话了。   通常是李青河十句,他半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又纳妾!等他哪天归西,留给我的遗产就是一堆小妾!”   萧一不说话了,他觉得李青河挺生气的,自己如果说挺好,会不会不太好?   “我今儿还去看了姜启,他书院弄的真好。下回带您一起去溜溜?您也没去过书院吧?”   萧一点头。   “那您认字吗?”李青河小心的问。   “圣上教的。”   李青河一脸羡慕:“圣上真闲!”   说完了立马自己掌嘴,大不敬啊!   又赶紧转移话题:“您这门口还是荒凉了点,开春我给您移几株海棠,花开三季而不败。”   萧一点头。   李青河举杯:“萧统领,上元节,额,安?”   萧一举着刚烤好的兔腿,“安!”   宫里。   圣上正同二殿下三殿下一并用膳。   “父皇,父皇,真的不可以去屋顶放烟花么?”   钧晏可怜兮兮。   “不可。”圣上毫不留情。   钧祁无奈的道:“钧晏,你就不能换个地儿?奉先殿的屋顶真的不行!”   踩在列祖列宗的头顶上,你怎么想的?   “那里宽敞…”   钧晏低头喝汤,又改了主意:“那可不可以出宫?”   “不可。”圣上依旧毫不犹豫。   钧祁想了想:“今日太过热闹,过几日再出去可好?送你去小舅舅府里住几日。”   钧晏摇头:“我要去俊王爷府里!”   钧祁…   你图什么呢?图他把你当个小鸡崽子往外丢?   “那,今晚我要跟父皇睡!”钧晏又心生一个念头。   “不可。”圣上顺口拒绝。   钧祁试探:“父皇,我保证,他不尿床了!”   圣上冷哼,我信你个头!   钧晏:“那我…”   “闭嘴!”圣上。   “闭嘴!”钧祁。   钧晏??   第二日。   朝会依旧,但朝臣心情都不太美妙。   驻守南蛮的七万大军中,有四万人被副将带着叛变了。   主将重伤!剩下的将士只能固守。   派去的巡抚王子腾被杀!   南蛮原国主的弟弟如今模棱两可,一边带兵同那四万人对抗拉扯,一边再次要求朝廷嫁女,这次不要贵女了,直接要公主。   “他这是把自己比作松赞干布了,要一个文成公主来配。”圣上气笑了。   兵部尚书出列:“圣上,臣奏请,立刻派大军出兵镇压,这次不必再留南蛮老族了!省得祸害不断!”   “臣附议!”   “臣附议!”   ……   区区一个被打败过的南蛮,还敢这么嚣张。   公主!我们哪有公主给你!   诸位大臣突然想到,圣上子嗣实在不多啊!   于是中书令立刻奏请:“圣上,还请圣上雨露均沾,繁衍子嗣为要啊!”   “臣附议!”   “臣附议!”   ……   户部尚书孤零零的站着:“圣上,臣奏请,还有几位同僚尚未归还欠银…”   众臣??   “南蛮之事,不可大意,兵部拟一份派兵策略,午膳前呈上来。退朝。”   圣上回了御书房,脸色沉沉。   盛国公莫不是跑去南蛮了?   四万大军叛变,这不是小事。他心中更顾忌的是北地的那五万大军,他派去的亲信还未回来。   也就这几日了。   就是明里的回不来,暗里的也该回来一两个罢。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你就消停点吧   ◎“所以,林宥,消停点吧,大家都过几天安生日子,不好么?”◎   二月十一日。   黄院判终于归来, 林宥亲自出城相迎。   “您老能不能不见了我就诊脉?”   马车里,黄院判抓着林宥的手腕,半响不放。   “救命之恩, 你就这么个态度?”黄院判冷哼。   “不应该是医者仁心!还有携恩图报的?”林宥一脸惊讶。   “哼!”   黄院判抛开他的手:“现在是觉不出什么了,可总保不了一世!”   “不是有您嘛!”林宥一脸乖巧。   “这几年总归别自己作死!”   “是!”林宥拱手。   送了黄院判回府, 林宥自己回来后,就去了自家的园子里。   薅鸟毛。   一把又一把, 自水里洗干净了,又用细棉布反复擦干。   而后才开始选最好看的那几羽。   他身前还有一把镶嵌好了的宝石翡翠, 末端都坠着用金线缠绕编制的金绳。   李青河在旁给他举着几张图纸。   “爷, 您当真要做这个?”他不死心的规劝。   “姑娘会不会嫌弃太丑?”   “你给我闭嘴,拿好了, 别晃!”林宥没好气。   是的!突发奇想的林宥要给黛玉亲手做一条豆蔻缠。   明天就是黛玉十四岁生辰,豆蔻年华。   “可是侯爷, 姑娘气质脱俗凡人难及, 您这整的能晃花人的眼,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李青河总觉得姑娘怎么都不会戴这么一个首饰的。   “豆蔻缠都是如此!取宝石和珍稀鸟羽制成。方显得咱们家境殷实,姑娘生活富庶无忧。”   “那您弄点银票上头更好吧?”   林宥磨牙, 一粒宝石打他脸上去了。   李青河赶紧接住,暗搓搓塞进怀里。   自从侯爷醒来, 就不多见北静王了,小金库明显缩水…   好容易做了一多半, 林宥自己就被这些珠宝弄的眼睛疼。   正打算去院子里散散, 就见张扬匆匆而来。   “侯爷,周为死了。”   周为, 曾经的盛国公之名。   “又死了?”林宥一点也不信。   “这次是真的。北地八百里加急, 送来的人头。”   “他果然去了北地。”   林宥第一反应是, 那南蛮之事或许就是意外罢了。   “赵野送回了他的项上人头?我怎么觉得这又是一个坑呢?”   林宥还是不信。   张扬摇头:“属下只知这些。不过,看着兵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庆国公,秦大人,宋大人,小宋大人,都入宫了。”   林宥眯了眯眼。   这都是圣上亲信的武将。   “北地只送了人头?”   “这,属下不知。”   林宥看了眼桌上的豆蔻缠,还是咬咬牙道:“去北静王府。”   水溶正在家里训练他的两条豚鱼跳出水面转圈。   “你真是闲的。”   “唔,就是闲的,圣上抄了承恩公府,却用不着审,我就没差事了。”   水溶有点遗憾。   “周为又死了。这次是人头被送了来。”   “我知道啊。”水溶不以为然。   “怎么,你想让赵野再送一截腿骨过来给你验证一番?”   林宥蹙眉:“圣上犯不着为一个人头,宣那么多武将入宫。”   水溶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消停点?”   “黄院判只能保你几年不死,未必就能根治,还有可能你没死,他那个老身板就…那时候就真的没人能救你了。”   “所以,林宥,消停点吧,大家都过几天安生日子,不好么?”   水溶一脸心好累的样子。   林宥瞧了一时有些气,往外走了几步,又突然站住。   “是不是古蒙国有了动静?”   水溶藏在袖子里的手僵了僵。他冷笑:“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古蒙国?”   “好,我去问问。”   林宥抬腿就走,这次是真走了。   半响,水溶的亲兵问道:“王爷,侯爷好像生气了?好像还是真的那种!”   “嗯,我知道。不是头一回了。”   “那您好像也?不是,王爷,您们也没说几句话啊?怎么就生气了?”   “要不属下替您去看看?小侯爷这身子…咱们就…”   “你看,连你一个不相干的都担心他的身子,他却自己不管不顾的。”   “回回都是这样。罢了,随他去罢。”   亲兵不明所以,挠了挠头,不吭声了。   水溶却突然骂了一句什么,一大把鱼食扔进了池子。   而后愤然起身。   “王爷????”   水溶不说话,只大步往前走着,瞧着样子是要出门。   亲兵赶紧去吩咐备马备马车。   水溶上了马,一路往宫门而去,却不靠近,在必经之地的街口停住。   等了不过一小会。   “王爷,那是林侯爷罢?他换了件衣服。”   “林侯爷跟您生气了,又跑来进宫面圣?这是要告御状?”   可他家王爷今儿也没打侯爷啊。   “不,他是去送死的。”   水溶冷着脸打马而回,没有进宫。   他没有看到,林宥也没进去,不是不想进,是圣上不见。   林宥神色低沉的又回去了。   李青河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也不好看。   林宥又坐回去慢慢的理着鸟羽,他看了眼杵着不说话的李青河。   “青河,你觉得这两年日子怎么样?”   “啊?挺好的!风和日丽吃饱喝足…”   “哦。”林宥点点头。   “那就这么过吧。挺好的。”   李青河头一次无话可说了,他张了张嘴:“是!”   林宥果真没有再进宫求见。   给黛玉做好了甚为华丽的豆蔻缠,第二日又带着她出门去过生辰。   也不拘去那里,就坐着马车,一路出城,让黛玉闭目指了个方向,便信马而去。   路遇多是民田村落交错,黛玉看的兴致勃勃。   还有胆大的小孩,看马车华丽,远远驻足观看。   林宥倒是忽的想到了姜启的书院。   问过黛玉的意思后,又带她去了书院一回。   朗朗读书声,不觉岁月迟。   “要不要当一回先生?”林宥笑道。   黛玉眼亮了亮:“要!”   “那下一堂课,就由林先生来讲了。”林宥拱手。   竟然自己找了个末尾的座位,在教室内坐了。   这个教室里的都是小萝卜头的年纪,不过初学论语,黛玉讲来,毫不费力。   李青河和姜启于窗下偷听。   “如果是盛夏就好了,咱们俩再捧上一个大西瓜,听着先生讲课,顺便帮忙捉蝉。”李青河小声道。   “那你就盛夏再来。”   “也是,自然要来的。”   课毕,学生起身,恭恭敬敬作揖:“谢先生今日解惑!”   林宥跟着照做,看黛玉欢喜满足,又问她可要在这里用午膳。   “自然好的。”   如此,又在书院中用了午膳,村野之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姜启怕菜色委屈了姑娘,还特地去打了几只野味。   黛玉临走,把自己马车上的两大盒点心留下了。   “哥哥,这是他们送我的。”   黛玉在显摆一个小草环,不大,只能戴在手上。   “嗯,礼轻情意重,很好看。”   黛玉笑着戴上晃了晃,又道:“哥哥送的豆蔻缠,礼重情义也重,就是实在太过华丽,我只家里戴着给哥哥看看可好?”   “便是不戴也没什么,我总觉得那些宝石容易挂头发,再弄疼你就不好了,不过是个寓意,哪里用你这样上心的。”   “哥哥,你每每都是这样,你的心意,从不让人放在心上,可总把别人的心意,看的极重,要千倍万倍的还回去一般。这个样子让人是又疼又气。”   林宥愣了愣:“哪里来的话?我待人哪里好了?多是旁人待我宽容罢了。”   “你看,哥哥此刻就是这样。”   林宥似有所悟。   回去府中,又陪黛玉看了一折子戏,好好用了顿晚膳。   才回去正院,打发走李青河,也没更衣,揣了两个特地给黛玉做的生辰饽饽。   又出门去了。   还是北静王府。   他没走正门,从墙头进的,进了水溶院子,门开着,他偏跳窗。   水溶正看书呢,余光瞧见他,只当没看见。   他厚着脸皮掏出饽饽:“我妹妹生辰,我特意给你留的。”   “你要不要脸?这个东西你家还做的不够?需要特地留?”   肯说话就好,林宥松了口气。   “这不是找个由头么。”   “不必。”水溶叹了口气。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林宥,真的。”   林宥看了眼他放下的书:“你看佛经?”   “嗯,说不定待你回来,我就成大师了,若是你好好求求我,我倒不是不可以给你解个签。”   “女眷才求签…”林宥纠正。   “哦。”   一时无话。   水溶继续看他的佛经,林宥也随手去抽了本地理志看。   至半夜,林宥起身:“那我回了?这书不错,我借走了。”   “送你了。”   “王爷大气!李青河简直恨不得来给你做亲兵了!”   “你要是来给我做亲兵,我更大气。”   林宥笑笑,又开窗跳出去了。   水溶的亲兵目不斜视,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二日。   沉寂已久的南安王府成了京城瞩目之地。   圣上封临宁郡主为临宁公主,下嫁南蛮,却未指明嫁南蛮哪一位族长,而是让临宁公主抵达南蛮后,亲自选驸马。   并以嫡公主的规格出嫁,大将军秦复领田城驻扎的五万大军送嫁。   黛玉知道消息,惊诧不已:“这是和亲?咱们不是打赢了吗?为何又要和亲?”   “你先别急,不是你想的那种和亲,是下嫁公主,为了去教化百姓,带去咱们中原的各种礼仪文化,圣上还赐了临宁公主亲兵一千。”   “而且,据我所知,是临宁公主主动要求嫁去南蛮的,京城贵女避之不及,她却…”   “倒是,从前,我错看她了。”林宥垂眸。   “哥哥,这不是你的错,真要错了,也是世道的错,如今有了临宁郡主这样的女子,日后,兴许,世道有一日,也会变了呢。”黛玉喃喃的道。   “哥哥,我去看看她罢。”   “好,我送你去。”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更。   得明天完结了。   番外我只想了一个。   有什么想的可以说说了。   我尽量写… 第160章 亲自送你出嫁   ◎黛玉看着他,缓缓摇头:“哥哥,你唯独不必说的就是这句对不起。”◎   南安王府再舍不得临宁公主, 也只得开始备嫁,一时间京城百姓对临宁公主感观大变。   赞扬不已,拿文成公主同她相提并论。   临宁公主对此嗤笑不已:“他们想太多了, 什么国之大义,什么奉献身心。我不过是想出去看看罢了。”   黛玉知她这话半真半假:“天下之大, 哪里去不得,你选了南蛮, 到底是存了一分大义在身的。”   “天下之大,哪有我流浪之地?要出去, 只能出嫁, 可与其嫁与地方高官,在后宅终其一生, 何不搏一搏?南蛮虽然是蛮荒之地,可那里规矩也少, 我去了, 实在自在。”   临宁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欢喜。   “我知那里兴许全是坎坷,可既然选了,我就不会后悔, 哪怕去了之后只能活几年,我也会把那几年过的舒舒坦坦, 自自在在。”   她这么一说,黛玉倒觉得不必再多言了。   “那到时, 要给我来信可好?”   临宁公主点头:“我不擅丹青, 不过没关系,我找个擅长的女官带去, 到时候给你画了寄回来。”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 越发亲近了起来。   南蛮之事已定, 朝堂这几日却依旧阴云密布。   北地赵野前几日随着周为的人头一并送来密函。   古蒙国蠢蠢欲动,赵野派人刺探,本来对方驻守的五万大军似有增兵。虽然缓慢,不过恐其是为出其不意。   信上赵野请求圣上亦增兵北地,又言,大军前来需要时间,若古蒙国真有歹心,他将誓死阻敌,与北地共存亡。   这话是表为国忠心之意,也是暗露他怕圣上可能不会增兵。   “出兵,是必然的,派谁领兵?你们也可谏言。”圣上道。   下面朝臣们垂首而立。   “圣上,若是大战,当庆国公挂帅方能稳妥。”   “臣附议!”   “圣上,庆国公自南蛮回来,身子大不如前,北地苦寒,他若是身子不妥,于军心也是无益。”有人出声反对。   “臣附议!”   “圣上,臣推举一人,靖安侯林宥,于战局兵法一道,是天纵奇才,当可挂帅。”兵部左侍郎道。   这话一出,群臣议论声不止。   “圣上,靖安侯尚不及冠,我泱泱大国,少年挂帅,兵将们怕是实在难以心服。”   “圣上,靖安侯大病刚愈,身子尚不知如何,实在不堪为帅!”   “圣上,可命靖安侯为副将!如此方保万无一失。”   “呵,你们这是想让靖安侯出力,还不肯给人家帅位,莫不是怕他再夺功勋?”兵部尚书不客气的冷哼。   “就没有这个年纪做一军主帅的道理!三十万大军,交于一少年手中!实在不妥!”   “不放心靖安侯,那您去啊!当初靖安侯征战南蛮,您不是也不看好?这脸打的不疼?怎么如今又这样的话了?”   圣上看着群臣又辩了起来,各自为阵。   不过所辩论都是林宥堪不堪一军主帅。   而没有人想过,让他安生的留在京城。   “庆国公,您怎么不说话啊?”   庆国公巍然不动:“听圣上的。”   群臣辩了一阵,才皆俯首:“请圣上定夺!”   “容后再议,退朝罢!”   圣上虽退朝,但还是留了几个武将在御书房商议。   庆国公亦在列。   “圣上???,是不是没打算让林宥去北地?”庆国公直言。   “不错。”圣上也坦言。   “朕也没打算让你去,南蛮虽看起来不不过是个小叛乱,但难保再生什么事端出来,林宥留着,他已有经验,再去不难。而北地一战在所难免,不是三年两载能打完的,那么中原不可无人领兵。”   这是留庆国公在中原的意思了。   “圣上,朝中大军就这么多,北地若要集结三十万,就算是背水一战了,若是将帅指挥不当,牺牲过大,于国实在无益啊!”兵部尚书道。   “是啊,圣上,咱们如今打不得持久战!国库实在…”户部尚书快愁死了。   “靖安侯虽然年少,但正因为年少,想法反而比我们这些老骨头要多,且他敢冲敢打,出奇制胜,很是适合出征北地,于军中士气也是极好的。”   庆国公道:“圣上是不是担心靖安侯身体?”   “圣上可以派太医跟随,让靖安侯为主帅,他不必冲锋陷阵,安危是无恙的!”秦老将军道。   “朕还担心,他压不住赵野。”圣上道。   “那就另派督军如何?”庆国公又道。   圣上便知,他这也是属意林宥出征了。   督军倒是由来已久,十几年前北地一战就是派了大皇子去督军,也就是义忠亲王。   圣上摇头:“忠顺他不擅此道,钧遥亦无历练。”   “且,朕欲,御驾亲征。”   众臣皆愣,纷纷跪地:“圣上,万万不可啊!”   “朕年幼时,曾想当个大将军,替父皇开疆拓土,征战天下,所以苦练武艺,熟读兵法,若论领兵作战,朕未必逊于诸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北地之战绝不是短期能结束的,圣上雄心,但也应以天下为重啊!”   众臣跪地不起。   “圣上若一意孤行,臣等只能死谏!”   “啧,你们这会儿倒不嫌弃文官了?还学人家死谏!”圣上冷哼。   “都起来吧。朕便是去,也只去个来回,抚慰边关将士就回,如何?”   “圣上不可!待大军凯旋回朝,圣上犒赏三军,出城相迎都可!北地之行千里迢迢,实在不妥!”   他们还是不起。   庆国公道:“圣上,您是不是不曾问过林宥,他愿不愿意领兵?”   这话让圣上摆了摆手:“朕会三思的,你们去罢。”   众人偷偷互相看了看:要不下次再死谏?反正圣上不可离京!   同意!   才一并叩首起身告退。   圣上一个人在御书房想了很久,梁平茶换了一盏又一盏,都没有敢呈过去。   “去叫林宥,把林姑娘一起带上罢。告诉赵太傅,他今日可以休沐了。”   “是!”梁平先呈上热茶,才告退出去。   林宥正在家中看黛玉的嫁妆箱子。   “怎么也不雕些花啊纹啊的,光秃秃的箱子?”   “大爷,嫁妆箱子都是这般的,就是雕花也只在箱子盖子上,而箱子多存于库房,雕花是好,却容易积灰,就需勤擦,时日久了,便会损伤箱体…”陈嬷嬷道。   林宥点头:“那便罢了。”   “你同季嬷嬷这些日子就商量着嫁妆单子,先列一个出来,我瞧瞧,大致就是我说的那些,嬷嬷可还记得?”   “记得。只是,大爷,姑娘还未及笄,也不必这样着急罢?”   怎么突然这样急了,不多留姑娘几年了么?   林宥不语。   “我去看看姑娘。”   黛玉正要去园子里走走,林宥来的巧,她还未出门的。   已经穿戴整齐,非烟定要她再披个披风,如此才耽搁了一会,林宥就进来了。   “哥哥?”   “我陪你去后院坐坐罢?”林宥道。   黛玉知道这是有话说了,点头,也不带她们的,只跟林宥两个去了木亭子里。   “玉儿。”林宥路上本想好了的,可瞧见黛玉又难以启齿了。   “哥哥!”黛玉提醒。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我想今年,不,不是,可能,是最近的好日子,就送你出嫁,你可会怨我?”   黛玉全然没想到会是这个,一时慌乱不已。   “哥哥,为什么呢?我,我还没有及笄…”   “只是先拜堂行大礼,你先过门,但依旧独居。”   “哥哥,你要去哪里?”黛玉眼眶湿润,她突然怕极了。   “古蒙国大军压境,来者不善,我要领兵去北地城。”   黛玉只觉得晴天霹雳。   “古蒙国不同于南蛮,他们极为骁勇,百年来,挑衅不断,甚至北地城多次被他们屠城,最近的一次战争,是十四年前,大军浴血奋战,以几乎同归于尽的方式,让他们再无力入侵,方守住了疆土。”   “现在,他们卷土重来,必然是更甚从前,可如今朝廷,再也经不起同归于尽了。”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这次不会再领前锋军了,大概能得个副帅,不需要我冲锋陷阵,安危无忧的。”   黛玉懂了,千万条理由的前提都是哥哥心里想去。   “事关国之安危,我不拦哥哥,可哥哥,我不嫁,我等你回来再嫁!”黛玉坚定的道。   林宥摇头:“玉儿,我此去,快则两年,慢则五年也是可能的,你一个人在府中,我实在不放心。”   “且,你嫁了人,也是我的妹妹,到时我把你接回来住上几日,他们庆国公府还敢不放人么!”   黛玉不肯:“你不回来,我就不嫁。”   林宥叹了口气。   虚虚的揽住仍故作坚强不落泪的黛玉。   “玉儿,我只想亲自送你出嫁。”   一句话,让黛玉再忍不住,痛哭出声。   “对不起。”林宥呢喃。   黛玉看着他,缓缓摇头:“哥哥,你唯独不必说的就是这句对不起。”   “哥哥,我嫁!”   三日后。   庆国公府同靖安侯府定下婚期,就在三月初九。   北地再次传来急报,古蒙国已集兵十万。   圣上不再耽搁,命靖安侯为主帅,领四地共三十万大军,出征北地。   钦天监则定三月十二日,大军出征。 第161章 哥哥终于想通   ◎庆国公亲携长子来下聘,聘礼摆满了前院。◎   婚期已定, 庆国公府的大太太立刻去皇觉寺合了日子,三月初一,大定送聘礼。   北静太妃前一日就来了。   虽说收聘礼那日, 姑娘不必出面,可到底是极重要的日子。   林家近亲当都来热闹一番的, 可林宥同黛玉着实没有什么亲戚,荣国公府长房禁足未解, 也是来不得的。   如此,那日便由北静太妃, 还有黄院判的夫人, 赵太傅的夫人沈氏,便充做亲戚女眷, 倒也不显得单薄了。   “玉儿,待你出嫁那日, 为你梳头的差事我是做不得了, 由赵夫人为你梳头,她为一品诰命,儿女双全, 最为合适。”太妃拉着黛玉的手道。   又问嫁衣和凤冠内务府送来了没有?   “说是再过两日。”   黛玉笑着:“太妃,这是我的嫁妆单子。”   炕桌上厚厚的一沓册子。   “明面上还是一百二十抬, 不过多余的东西都放到陪嫁庄子里去了。”   “也就是我这屋子不能拆走,旁的东西都一并给了我, 家里针线上的, 琢玉的,侍弄花草的…尽数都给我陪嫁去了。”   “我后院的木亭子, 是特地给我做的, 也要拆了一并带走的。”   “玉儿…”   “太妃, 您送的东珠已送去内务府了,镶嵌到冠上去。”   “圣上亦赐了不少东西,几幅书画我很是喜欢。”   “玉儿!”太妃语气略重了些,再次打断她。   “你别笑了。”   黛玉眨了眨眼:“太妃,我得笑,我笑的越欢喜,哥哥他才越放心。”   太妃别过头去,帕子拭了拭眼角。   方又转过来,笑道:“你屋子里的大丫鬟,可都定了人家了不曾?陪嫁庄子里的人是不是一并都归你了?身契都是活契还是死契?日后总要有个大管事的给你管外面这些,可说了给你哪个?”   “给了原先扬州管家的儿子,原先就管着这些的,如今倒是不必折腾了。大丫鬟们还在相看,我倒不想把她们配管事的,原先侍卫里有些愿意的,可如今又要随哥哥出征了,我只担心他们回来若是有了功名,又未必肯了,白白耽误这些年去可怎么好?到时也不是不能强扭,但终究过不好的。”黛玉道。   “侍卫里,多数家里清贫,就是日后有了功名,也未必反悔,有句话叫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只是嫁了侍卫,倒不好再回来给你做嬷嬷了。”   “还是要看她们的意思,我倒不想只为留她们做嬷嬷的。”   黛玉忽的想起了雪雁,前儿她求了自己,去正院见了李青河,回来就说,以后不嫁了,自梳做个嬷嬷,陪她一辈子去。   她只当是李青河实在无意,不曾想,雪雁却道,她只字未提,只恍若凑巧遇见,给李青河道了一句:此去还望珍重。   “姑娘,原来我所求,只这个罢了。”   想起这个,于是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不肯嫁人了的,我且先由着她,若是当真不想了,做个嬷嬷伴我,倒也够了。”   “嗯,你身???边的几个嬷嬷,也能伴你几年。”   太妃又问了些旁的,方同黛玉一起歇了。   林宥却不在府里,而是溜达着去了北静王府。   水溶见了他,啧了一声。   “我听说你几日不曾回府了,可是户部太难缠?粮草备的如何了?你这里只领五万人去,旁的军都在驻地等着,那粮草也不尽然都从这里出的,只是还得户部派人跟着同去才好。”   林宥不语,自己坐了。   水溶又道:“我把水生与你带着去罢,他武功高上旁的许多,给你当个亲兵也好。”   林宥还是不吭声,自顾自转着一个空杯子。   “你那府里是不是半数人都给你妹妹陪嫁了?那你府里可就空了,要不你把你库房里的东西都给我?我替你保管,也不怕遭贼了。”   林宥:“呵呵。”   水溶眯了眯眼,也不想绕圈子了:“有句话,我说了到底不好,可估摸着也没旁人能同你说了,就算我冒昧了。”   “你如今觉得你此次出征,唯独对不住你的妹妹,可你这个心思,将害她余生都过不好了。”   林宥被他说的哑然。   “你自己想想罢,想通了就赶紧回去,就这么几日了,你还特意避着她,实在有些混账了。”   林宥叹气:“我什么都未说,你就能瞧出这些,我若带你去给我做个军师,定然所向无敌,古蒙国都城都能给他攻陷了去。”   水溶慢悠悠的道:“你若诚心求求我,也不是不行。”   这话吓了林宥一跳:“你别是动了什么心思吧?”   “圣上正琢磨着定谁去做督军,帮你压住那些将领,你再如何,年岁在这里,总要先实实在在的带着他们有一场大捷,才会真的服气,在此之前,恐怕事端不会少了。”   “你也不大。”林宥眼神复杂。   “且,太妃只你一个,不知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战场生死无常,你安生做你的富贵王爷就好,不必去沾那些血腥。”   水溶神色认真起来:“林宥,如果你就这点判断力,那我真要去同圣上谏言,不可让你为主帅!”   “你当知道,我不是为你去的。”   林宥揉揉眉心:“是我错了。”   他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塌了下来:“水溶,我不止觉得对不住妹妹,我,我只觉得三十万人,不,三十五万人的命,都将系于我一身,我的每个决定,都将决定他们的生死,万一我错了…”   “这跟去南蛮不一样,那时候我领前锋军,负责冲杀,我同他们都一样,挣扎在生死边缘,而不是坐在帅帐,发号施令。”   水溶看着他:“林宥,你说错了,你若是不行,北地又将被屠城,死的就不止三十五万大军了,还有北地所辖五个城池的所有人。”   “然后就是沧州…直至京城。”   “所以,要不,你还是现在就自我了断,以谢天下罢!”   水溶把那把匕首扔了过去。   林宥看着匕首,半响笑了起来:“你想得美!我总觉得你就是图我那几个库房里的好东西!”   “哦,被你看出来了啊。”水溶敷衍的道。   林宥重新挺直脊背:“说真的,古蒙国有没有公主?要是有,我们就打到他的都城去,给你虏个公主回来当王妃可好?”   “然后这位亡国公主,余生都将努力复仇,不定哪一日就把我毒死了,哦,公主应该还有个心上人,等我死了,他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这故事有点熟悉啊?”林宥眨巴着眼道。   “戏本子里有的是。”   不等林宥在说什么,水溶就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滚吧,我忙着呢。”   林宥哦了一声:“那你说把水生给我…”   “当然是逗你玩呢!”水溶一副你居然当真,怎么这么蠢的样子…   林宥…   第二日,丹朱早起伺候,走到廊下吓了一跳。   “大爷!安!”   这么早大爷怎么就来了。   林宥揉揉脸:“打水了么?我洗把脸。”   丹朱赶紧道:“大爷去厢房洗罢?”   “唔。你放那里,去伺候你们姑娘吧。”   “是。”   丹朱惊吓着跑进黛玉屋子里,太妃跟黛玉不过刚起身,在穿衣呢。   “太妃,姑娘,大爷在外头呢,瞧着像是等了好一会了,且脸都没洗,如今在东厢房洗脸呢。”   黛玉急了:“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这是忙完刚回府么?”   “姑娘再急,也得穿戴好了啊。”非烟赶紧给黛玉穿衣梳洗。   太妃却笑了笑:“我瞧着,他这是想通了。”   黛玉听了,想了想,反应过来,又笑又气的:“那他这是又来招我心疼的了。”   也不着急了,待林宥自己瞧着丫鬟们都出来了,就知道太妃跟黛玉忙完了,便厚着脸皮蹭了进去。   “太妃安。”林宥行礼。   “嗯。”太妃含笑。   林宥又看向黛玉: “妹妹,今儿怎么不打扮的?可是首饰都装箱子里去了?”   黛玉转头冲太妃笑道:“太妃,瞧瞧我可有说错?只要我不戴步摇,那就是不曾打扮的,我头上这三五只簪子,竟都入不得人家的眼的!”   说罢又冲太妃伸出手来。   太妃撸了一个镯子递过去,转头就埋怨林宥,害她输了。   林宥笑道:“你们拿我赌着玩不要紧,好歹给点吃的先。”   黛玉让人去催早膳,又把自己的燕窝羹匀给他先垫垫。   “可是忙了一夜?我问过了李侍卫,哥哥此去是主帅,可以带五六个箱子装私人物件,我列了单子,哥哥看看,这些都带着可好?”   林宥喝着燕窝羹,有些可怜:“我昨晚看了一晚上文书,实在不想看旁的了,妹妹给我念念吧?”   “好,我只捡大件的念给你,大毛衣裳八件…”   太妃笑看了他们兄妹一眼,自去外间用早膳去了。   早膳后,林宥就回正院去等着了。   庆国公亲携长子来下聘,聘礼摆满了前院。   陈铎照例文绉绉的说了一番求娶之词,才呈上婚书。   待他说完,庆国公道:“还是那句话,你家姑娘,今儿如何,日后就如何。”   “可我此去千里之外,我妹妹告状都来不及…”林宥假装为难。   “那我替你每月打那小子一顿,当做警告便是。你说初一还是十五?”庆国公很是大气。   陈铎眉心狂跳:“蒙圣上恩,我不必外放了,内眷自会照看林姑娘,林侯爷尽管放心。”   林宥这才矜持的点头,接过了婚书,看过后,又让送去后院给黛玉。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这一更了哈。抱歉。   明天就大婚啦。 第162章 送嫁妆啦啦啦   ◎这么艰巨的事,父亲来做最合适了!◎   聘礼已下, 之后就是成亲前一日,晒妆并亲戚及交好的人家来添妆。   林宥倒是着陈嬷嬷提前几日就去亲请了贾母。   可贾母自知如今再去,两见相厌, 又何苦呢?大喜的日子,就让黛玉安生欢喜罢了。   因而让人提前一日送了添妆的两口箱子去, 只说身体不适,次日便不去了。   黛玉看了添妆单子, 都是极好的东西。   她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知外祖母,是想让我明日欢喜不为难半分, 她总是体贴这些。”   可只要牵扯家族利益, 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你也体贴些,二十四节气都送东西去也无妨, 只一样,你不可自己再去荣国公府, 真要去, 让陈逸陪你。”   黛玉点头:“我不去就是了,作什么要他陪的…”   成亲之日已近,黛玉从林宥出征的百感交集中缓了过来, 终于开始害羞了。   还有对未来日子的期待跟惶恐。   所以丫鬟们这几日提起姑爷院子摆设如何如何,她都忍不住让她们闭嘴, 不许再说。   丫鬟们知道她是羞着了,笑笑就都散开了。   林宥自然也看了出来, 却没有笑她。   只道:“以后日子好不好的, 只有你自己才能知道,哥哥再心疼, 也替不了你, 我们也没母亲可以教你为人妻为人母, 我知你心里忐忑不安,却不能为你开解什么,到头来,只剩了一句,万事有哥哥呢,希望这话是你一生的底气。”   黛玉点头:“我如今这般,若是日子都过不好,那就真是怪不得旁人了,哥哥,放心。”   林宥想了想,又道:“若是哪日你难过了,怎么作怎么闹,打他骂他,赶他出院子,或者归来家住都可以,只一样,轻易不要将和离二字挂在嘴边,提了,就是真伤心了,那就绝不要回头,什么再给一次机会,都不必的,及时止损,方能不会一伤再伤。”   黛玉惊讶:“哥哥哪里懂得这个道理?”   “旁人的经验之谈罢了。”   林宥显然不想说个清楚,黛玉也不问的,只郑重的道:“玉儿记下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不过是些日常琐事,可越是离别将至,越觉得往日里说的话太少了,如今只觉得哪句话都重要,恨不得对方句句都铭记在心才好。   夜深,林宥才回正院。   第二日,北静太妃亦早早来了。   拉着黛玉,也是???叮嘱万分,说了许久自己倒笑了:“我也是有些糊涂了,咱们日后离着不过几条街,哪日说话都可的。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   黛玉还未说话,就听有女眷到了垂花门了,太妃便让嬷嬷们去接。   “今儿你这里还备了戏?”太妃道。   “是,不过几折子寻常的。”   “那也够了,总要热闹些。”   一时间来了有二十几位夫人,倒同开府之宴差不多了。   唯南宁老太妃和临宁公主,是昔日未曾来的。   按理今日小姐妹们都可来相伴黛玉,闹一闹的,可偏偏陈蕴如今是婆家人,倒不好来的,只打发晓词送了一只镯子。   黛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同陈蕴一人一个的。   心下欢喜。   除了陈蕴,杜姑娘,赵二姑娘倒是来了。   杜姑娘也是刚从老家归来,见了黛玉轻拍心口:“半路得了消息,紧赶慢赶,还好赶上了。”   “来日又不是见不到的。”黛玉道。   “可究竟日子不一样,你今日还是林姑娘,明儿就是陈二太太了。”   说的黛玉羞红了脸,不肯说话了。   赵二姑娘道:“你这次去老家,可是相看好了的?”   杜姑娘也脸色一红,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黛玉见了又去闹她:“可是定了?瞧着像是极愿意的。”   “只说好了的,可还未小定,祖母道得我母亲出面才是。”杜姑娘倒也坦诚。   “既然是老家,那就是日后不在京城了?”黛玉难免舍不得。   杜罗罗性格烂漫又爽利,两人实在投契。   “他们家今年就回京城了。”   “那太好了。”黛玉拉着她的手欢喜。   临宁公主坐在一旁,瞥了眼并不说话。   赵二姑娘难得没有开口呛她:“你也是这个月的,可好歹腾出一日,好好的再请我们一回才是。”   “我哪日都闲着,只管来便是了。”临宁公主道。   黛玉起身去书房拿了几张纸来,递给临宁公主:“这是我打听的南蛮的风土人情,还有天气之类的,给你权作参照,也好置办些东西。那边许多手艺不比咱们这里,你当要多带些才是,日后缺了,也提早让船给你送去。”   她自然是特意打听的林宥,不过倒不好同姑娘们提,彼此都懂便罢了。   临宁公主拿过,也未立刻看的,只道了句谢。   赵二姑娘瞧着,心里莫名惆怅,往日京城之中,也只她能同临宁拌嘴几句,说不上什么情分,可如今她要远嫁,此生再见已无可能,又觉得十分舍不得了。   她掩去情绪,对黛玉道:“可能瞧瞧你的嫁衣?我们明儿倒是不能见了。”   黛玉便引她们去了。   外头众位夫人正看嫁妆,都不是存了心来闹的,故而也不过是看了几眼,就让合上了箱子。   自然是北静太妃先添妆,她送了一整套的金项圈。   从小到大,一共十四只。   这其实是姑娘陪嫁里极重要的东西,由母亲自小准备,待出嫁一并给姑娘带去。   黛玉无母,按规矩,嬷嬷们不能准备。   如今太妃送了,倒也圆满。   南宁老太妃刚要添妆,就听忠顺王妃来了。   北静太妃倒是也有些意外,忠顺王这是怎么说动他家王妃肯额外出门这么一趟的?   忠顺王妃进来,众夫人见礼后,就等着她先添妆。   只见她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一个戏班子和一众女乐的卖身契,王爷说,给姑娘解闷。”   夫人们面面相觑,忠顺王这礼送的果然与众不同,不过他家的戏子确实旁人比不得的。   北静太妃代黛玉谢过。   忠顺王妃果然并没打算留下用膳,又回去了。   众人知她性子,能跑这一趟已经不易了,倒也无人多想。   南宁老太妃正拿出一套头面,还未开口,又被打断了。   一个肉墩墩的小身影跑了进来。   “小姨母!小姨母!”   众人一惊,哪里来的小孩子,再看装扮,都反应过来,按品级行礼:   “三殿下。”   钧晏挥挥手叫起,就扑到北静太妃怀里:“太妃,我小姨母呢?”   “在里头呢,你如何来的?只你自己么?”   “嗯,带的人都留在前头了,我来给小姨母添妆,父皇还许我今晚住在这里,我二哥明日就来。”   说着,拿下身上的小包裹。   “我给小姨母的。”   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我二哥小气,只给了这个,原有个盒子的,我装不下,就放马车了。”   众夫人听他小小一个却一本正经,都面露笑容。   再看那枚玉佩,隐约觉得熟悉,像是皇后册封大典戴过的。   “钧晏最贴心了,去找你小姨母罢,给她贺了喜,就来我这里吃果子可好?”   “太妃疼我,我也喜欢太妃,可我是男子汉了,不能久呆后宅,我给小姨母贺了喜,就去前头了。”   太妃被他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就让他去了。   又打发自己的嬷嬷跟着他。   众夫人赶紧轮流添了妆,都不轻的,太妃依旧谢过。   不多时,前头就打发人来说,要往庆国公府送嫁妆了。   北静太妃点头,带夫人们别处落座去了。   丫鬟们忙把大红绸子缠住箱子,然后一队队小厮进来抬着箱子出去。   待出去后就是侍卫们抬去庆国公府了。   前头林宥同水溶正大眼瞪小眼。   “你确定要我跟萧一去送嫁妆?”水溶表情一言难尽。   萧一两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不然呢?也没旁的人了,你一个人去到底单薄了些。”   林宥很无奈,他无至亲兄弟,朋友也少的可怜…   明儿送亲,也得水溶跟萧一去,他自己却是去不得的。   家中无老父,长子不可离。   “那你好歹劝劝萧一,让他…”   “罢了。他还是别说话了。”水溶摆摆手,萧一还是沉默最好。   林宥笑了笑,还未说话,就见李青河引着萧一来了。   他如今其实好了许多,进来后干巴巴说了句:“恭喜。”   又掏出一张银票给林宥:“贺礼。”   水溶庆幸自己早有准备,没有喝茶,不然又得喷了。   额,知道送贺礼,已经很难得了,林宥很满意。   偷偷眼神示意水溶,务必看好了萧一,不要让他语出惊人。   水溶点头,我尽力,但不保证…   嫁妆倒没在京城引起多大的轰动,一百二十抬,在京城贵女中算极多了,可又在规矩之中,并未超过王妃们的规格。   唯一让人侧目的是送嫁妆的水溶和萧一。   水溶也就罢了,谁都知道他同林宥交好,可萧一这个杀神,生人勿近的竟然也能做这种差事。   庆国公府的长子陈铎,听了消息,也是一脸懵。   萧一?!   那个冷冰冰的萧一?   他为难的看着一桌子准备用来热情招待送嫁妆尊使的烈酒。   灌萧一酒,他是下不去这个手…   这么艰巨的事,父亲来做最合适了!   陈铎毫不犹豫,去请父亲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成亲成亲成亲   ◎陈公子,对不住了!◎   送了嫁妆。   明日就是婚期了。   靖安侯府, 彻夜烛火通明。   水溶跟萧一在庆国公府用了午膳回来后,并未离去,明日还得他们送嫁。   太妃也未走的, 嘴里说着我不能久待后宅的钧晏小家伙正趴在黛玉的膝头撒娇。   “小姨母,我去庆国公府看过了, 倒是比这里大了些,可我将来的亲王府邸, 就是大的多的了,你可要记得去住的。”   “好, 我不会忘的。”   黛玉今日的种种情绪, 忐忑,不舍, 茫然…倒是因为这个小家伙给冲淡了不少。   太妃不许黛玉熬夜,催她快去歇息, 明日才能最好的气色。   钧晏依依不舍的起身:“小姨母, 那我去找俊王爷了。”   “去吧。”   太妃仍让自己的嬷嬷送他去。   又嘱咐嬷嬷,问问林宥,可还有什么话要同黛玉说的?若有, 当快些来才是。   林宥听了,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去回太妃, 我,便不去了。让姑娘好好歇息。”   他怕自己去了, 再舍不得妹妹, 白白引得她难过罢了。   嬷嬷应了,自去了。   林宥看了眼正缠着水溶的钧晏, 一个人无所事事的跃上了屋顶。   今晚月半弯, 却分外亮的, 倒显得一院子的红灯笼都没那么亮了。   林宥想起了那日盛月,同黛玉陈逸放星星的孔明灯,又想起了初见黛玉。   那时她瘦瘦小小的,可见自己的第一眼,眼神清澈,毫无芥蒂。   她总庆幸自己遇到了他,可他又何尝不庆幸自己遇到了她?   才觉得上天待自己还算不薄。   日子,也还能继续过下去。   他有点不敢想,等自己再次归来,又是一个人了,会多孤寂。   要不真的虏个公主回来?   相爱相杀也好…   他被自己逗笑了。   院子里,水溶拎着钧晏,指着屋顶道:“看,那有个傻子!”   钧晏摇头:“我小舅舅不傻。”   “呦,你倒是知道亲疏。”   钧晏很认真:“小舅舅很厉害,他要去打仗了,哥哥说,小舅舅是保家卫国,最最了不起了!”   “嗯。”水溶拎着他,跃上了屋顶。   林???宥接住钧晏,捏了捏他的脸:“舅舅自己画了张画像,你回头贴你寝殿,可莫要再忘了我了。”   “定不会的,小舅舅,你来日再丑我也不嫌弃的。”   “承蒙不弃…”林宥拍拍他的头。   “还有俊王爷,不过不用画像了,我怎么样都不会忘的!”钧晏挥舞小拳头保证。   水溶笑了笑:“我王府里那两条豚鱼,就送你了,你闲了就去那里看它们罢。”   “好啊。”   林宥看着月亮:“后悔了吧?那时候早点成亲,现在好歹能给太妃留个小娃娃玩,也可安慰一二。”   就不用这么费事拿鱼哄着我外甥去你府里陪太妃了。   “你说的那个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水溶道。   林宥瞪大眼睛:“公主?!”   水溶点头:“一举两得!”   “那他们最好有两个公主…”   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玩笑过后,林宥催着水溶也去歇了,自己带着钧晏,把他塞东厢房,也哄睡了去。   他自己,则本以为睡不着,又怕起的迟了,安神汤都不敢喝的,就那么躺下,可迷迷糊糊的,竟然睡了过去。   待惊醒,已经是卯时了。   他赶紧起身,先把自己收拾妥帖了,水溶已经在西厢房陪着钧晏用早膳了。   “你怎么起的这样早的?”   钧晏看起来还有点困,努力的瞪着眼:“俊王爷说,我要早点起来,堵住大门,不能让人轻易抢走小姨母,这样才显得小姨母金贵无双。”   林宥对着水溶举起大拇指:“很好!”   三殿下挡门,哪个敢撞的都得仔细掂量掂量。   水溶抬眼看了他一眼:“衣裳不错。”   “特意做的,可你穿的怎么这么随意?你今日可是庆国公府的贵客!我靖安侯府的脸面!这么草率的吗?!”   林宥有些慌:“我忘了嘱咐萧一,别穿那么暗了!他有别的颜色的衣裳没有?!”   “怎么都没人提醒我的!陈嬷嬷!陈嬷嬷!”   钧晏看着林宥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汤匙含在嘴里呆住了。   “好好吃饭!”水溶道。   “哦。”   还不忘了道:“俊王爷,你穿什么都好看!”   水溶…   林宥在外头急的要冒汗,又听棠之说,陈嬷嬷去了姑娘院子里。   他也顾不得了,走屋顶,就跑了去。   黛玉已经起身,并未穿嫁衣,要先净脸,用点东西,再等着赵夫人来给她梳头。   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凤冠。   林宥落进院子,唬了季嬷嬷一跳:“我的爷!您不能进去!”   “有什么话,隔着窗罢!姑娘还未更衣呢!”   “我,我不找妹妹,我找陈嬷嬷。”   “大爷,这呢!”陈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可有给萧统领准备几身喜庆的衣裳?”   “备了的,昨儿就给李大人了。”   “那便好。”林宥舒了口气。   “大爷就为这个来的?”   “啊?也不是,姑娘院子里的都有新衣裳吗?还有嬷嬷们,首饰呢?你们今儿要跟过去,东西都带着,可别等姑娘用不惯…”   林宥觉得脑子里一时间什么都有,又恨自己先前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过问一遍的。   几个嬷嬷对视一眼,都知道大爷这是紧张了。   一个爷们,能顾及那么多已经是难为他了。   陈嬷嬷赶紧笑道:“大爷莫急,都妥帖的,咱们府里没有太太,幸而太妃样样都来问过了,如今各司其职,不会出差错的,大爷还是去前头罢?”   季嬷嬷道:“大爷,姑娘在里头呢,设了屏风,大爷可有话进去?”   林宥踌躇,可到底进去了。   隔着屏风,一时无话。   “妹妹,别怕啊。”   黛玉在那头,声音带笑:“哥哥,我不怕。万事有哥哥呢。”   “正是这样。”林宥笑了。   却看不到,黛玉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林宥说完了就又走了。   非烟她们放上前给黛玉重新净脸:“姑娘,要不多哭会?一会儿上了妆,可就不能再哭了。”   黛玉擦着泪,偎进太妃怀里:“太妃,嬷嬷说,我家无高堂,我便无需拜别父母,只需去牌位前焚香一柱。可我想,想见见哥哥。”   “他会亲自背你上轿的。”太妃拍着她哄着。   “那不一样。”   “太妃…”   “好。”   太妃拍着她,看向嬷嬷们:“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姑娘的心意为重,去准备一二罢,旁的事儿就得提前点了。”   “是。”   嬷嬷们自去带人忙了,太妃又哄了哄黛玉,让她勉强止了泪,重新净脸,外面就传,赵夫人到了。   太妃亲自起身迎了进来。   赵夫人先拉着黛玉的手,又贺了一番,可时辰还未到,只先落座同太妃喝茶。   这边倒是一切井然有序。   前头林宥回去了,也坐立难安的,走来走去。   一时去问鞭炮可备了?   一时又去问水溶和萧一的轿子帘子够不够喜庆?   一时又嫌弃水溶刚换的衣服喜庆尚可,但怎么看怎么低调。   水溶恨不得给他一脚:“我这张脸,你确定要我穿的再高调些?”   林宥愣了,又奔了出去:“萧一!萧一!你再换身衣服!那件太衬你了!”   萧钧祁刚好进来,看着满院子井然有序,唯独小舅舅一个人鸡飞狗跳,也是啧啧称奇。   “我小舅舅若是自己成亲,岂不是要慌的晕过去?”   水溶冷哼:“等他成亲,我一定穿的高调些。”   “我也是!”钧晏无条件支持!   钧祁无奈。   弟弟好色,男女不论,该不该打断腿?   不过他已经无瑕多想,林宥又一阵风似的过来,“钧祁,你的鞋是新的吗?”   钧祁??   下意识低头:“不是新的,可也今日才穿的,定没有灰尘…”   “那不行!你要跟着去送亲!岂能这么敷衍?快去让人回宫取!”   钧晏缩了缩脚:“我是新的,可我昨日就来了!”   “那也不行!”   林宥很崩溃,怎么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钧祁只好打发护卫立刻回宫,“务必多带几双!”   又道:“回来若是已经堵门,就翻墙进来罢。”   “翻墙?”林宥被提醒到了。   “李青河,弓箭手准备,去围墙!可不能让他们接亲的翻墙进来!”   李青河…   侯爷您是不是犯病了?姑娘大喜之日,您让弓箭手蓄势以待?!   萧一好心道:“不必那么麻烦,我守着就好。”   一定全都放倒。   钧祁冲着水溶拱手:“还请打晕他!立刻!别犹豫!”   打晕谁,自然是这糟心的小舅舅!   水溶冲林宥挥了挥手。   林宥扶额:“别添乱了你们!”   倒冷静了点:“你们快去守门,多想点花样,咱们人少,可气势不能输啊!”   “要气势?”   钧祁摸摸下巴,掏出一枚令牌给钧晏挂上。   “见此令牌,如圣上亲临!如何?”   水溶活动着手腕:“不如一并打晕了罢?”   就没一个靠谱的!   一群人好歹想出来几个堵门的花样。   无非是对对子,做诗,饮醋…   钧晏竟成了最靠谱的,他想的是:“小舅舅是大将军王,要娶他的妹妹,自然要闯军阵才行…什么背诗,我都做得到的…”   钧晏自觉已经把论语倒背如流了,就觉得甚有才气,瞧不大上文人…   “李青河!去叫弟兄们,小军阵还没忘的罢?”   “那怎么可能!”李青河呲着牙。   陈公子,对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看来还得一章才能完结…   我都着急了… 第164章 完结了完结了   ◎正文完结◎   陈逸那头也是紧张了许久。   不过睡了两个时辰, 就早早起身了。   他已不睡在院子正屋,而是睡在东厢房里。   今日迎娶黛玉,可日后仍要分房而居, 他便把自己的东西都塞进了东厢房。   心里也是有点小算盘的,自己已经收拾妥当了, 黛玉总不好再把他赶出院子罢?   不能同房,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一并用个膳总是可以的吧?   “口水流出来了!”杜罗罗的堂兄,杜公子倚着门框突然出声。   陈逸尴尬:“几时来的?都来了么?”   “你当真没发现我?”杜公子也很惊。   虽说他刻意放慢了脚步, 可陈逸是习武之人啊。   “用早膳了么?”陈逸避而不答。   杜公子了然, 八成想林姑娘呢,竟然警惕性都没了。   这样的日子自然不能为难他, 顺着话道:“未曾呢,他们都前头等着了, 只是你兄长不给饭吃, 每人灌了两碗药汤子!”   “什么药汤子?”   “说是解酒药,但不是事后喝的,要提前喝上三碗, 待晚些就起作用了,千杯不醉倒不可能, 不过一坛子是能喝的下的。”   杜公子脸上努力的微笑:“你不用谢,为兄弟两肋插刀义不容辞!我只问一句, 若真的放倒了萧统领, 他不会打人吧?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公子…”   陈逸也很忧愁,他曾经也是好人家的公子…结交的都是文人之流, 可如今看起来, 不堪大用啊。   林宥大概不会好心的让他们做诗, 对对子…   不过他没打击已经满肚子药汤的杜公子了。   只说:“萧统领就不是那样的人!”   他???打人根本不分喝不喝酒…   杜公子放心了,拍拍肚子:“我还差一碗药汤,先去喝了,你也赶紧换衣服,今儿兄弟们定然为你赴汤蹈火!”   陈逸点头!一脸感动!   希望过了今儿,你还愿意跟我做兄弟…   总之,在父兄坚定期待(视死如归)的眼神中,陈逸带着六个陪他接亲的公子,浩浩荡荡出发了。   其中赵二姑娘的长兄,骑在马上,踌躇满志,若论做诗对句,靖安侯府定无人能阻挡自己!   下一场科考的状元郎,他可是热门人物!当场做个文章都不在话下!   待穿过了乌压压的围观百姓,到了靖安侯府,原以为会大门紧闭的众人甚是吃惊。   只见中门大开,两旁空无一人。   只中间门槛上坐着一个小团子,正是三殿下钧晏。   杜公子跟赵公子在后对了个眼神:要下去行礼吗?今日是不是不论君臣?   钧晏站起身,小脸带着得意的笑:“第一关,桃花灼灼。”   听着好像是画?   赵二公子示意杜公子先上,他这样的需得用在关键时刻。   杜公子点头,走上前拱手:“还请三殿下赐教!”   钧晏一笑,只见萧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后。   手里拿着好大一个花篮。   陈逸见状,默默往后站了站,兄弟,对不住了。   钧晏又道:“只需接住一枚花瓣,就算你胜了!”   杜公子看着萧一,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   萧一将花篮一抛,至半空,又凌空一跃,一掌挥向正倾覆而下的花瓣。   只见桃花灼灼,扑面而来,杜公子赶紧一抓,一阵风袭来,花瓣腾空,竟让他扑了个空。   如此抓了几把一无所获后,杜公子咬牙,什么形象也不顾了,母鸡扑食一般,东扑西扑。   人群中稀稀落落的开始出现笑声。   然后杜公子就不负众望的摔倒了。   萧一停手,漫天花瓣失了控制,便纷纷扬扬飘落。   钧晏:“哦…第一关失败,惩罚…”   杜公子艰难的伸出手:“且慢!”   “我拿到了!”   钧晏怀疑的看着他:“现在抓的可不作数了哦!”   杜公子努力的扯出笑容,然后闭上眼,心一横,把舌头伸了出去。   一枚沾着口水的花瓣赫然就在他的舌尖。   这样也行?!   钧晏不情愿的点头:“恭喜!第一关过关!”   接下来的两关…不提也罢。   赵公子表示,以后绝不会陪人迎亲了!绝不!   最后一关,钧晏拍了拍手。   李青河率一队人鱼贯而出,拱手行礼。   杜公子等看着他们手里的红色长棍,齐刷刷往后退了三步。   只剩陈逸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兄弟,这个我们这不行…   “军阵?”   陈逸笑了笑,“来吧,别耽误了时辰。”   李青河等也不磨蹭,将他围住。   大门口有小厮偷偷观看,不时的把消息传进林宥和黛玉那边。   林宥听陈逸自己闯阵,有点坐不住了:“他就没有个交好的武将吗?好歹帮衬他一下,罢了罢了,点到为止罢。”   黛玉那边已经穿戴整齐,得了消息,目露担心,却不好说什么的,太妃倒是笑道:“去同林宥说一声,时辰要紧。”   又问黛玉:“可要过去了?”   黛玉点头。   林宥听到外头消息,还没制住陈逸,方脸色好看了些,嘴里又开始硬了起来:“李青河定然是放水了!没出息的东西!”   “那我让水生一并去?”水溶笑的无比真诚。   林宥…   “咳咳,什么时辰了?玩的差不多就得了,我得去看看妹妹那边可妥当了?”   说着就要起身。   只见棠之匆匆而来:“大爷,姑娘来了!”   “什么?!”   林宥一惊,我妹妹莫不是嫌我太刁难陈逸了?   “都是水溶的主意!我就说弄不得罢!萧一!你出手太狠了!还有你!萧钧祁!跟人赵公子比墨缸里抓鱼!你堂堂皇子!成何体统!”   林宥立刻甩锅,表情痛心疾首。   到底钧祁懂事又包容,死死的拉住要打林宥的水溶:“小舅舅,你就做个好人罢!小姨母怕是有话同你说,我们先回避一二。”   他们都避去了后院。   林宥突然又紧张了,原地转了两个圈,正要迎出去,黛玉却已经由非烟和雪雁扶着走到了廊下。   林宥看着身着嫁衣的黛玉,一时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得意:“我家妹妹真好看。”   黛玉含笑入内,非烟等并未跟进去,而是行礼后齐齐告退。   林宥不知道该不该扶黛玉坐下。   “玉儿,你头冠瞧着重的很,到了那边,当让她们给你好好揉揉脖子才是,不然明日该痛了。”   “我听说还得坐上许久,你累了就歪一歪,可不许硬撑的…”   “哥哥。”   黛玉轻生打断林宥。   “怎么了?渴不渴?我给你倒杯茶可好?有没有吃点东西…”   “哥哥!”   黛玉声音重了些。   林宥不肯看她,仍自顾自道:“我带你去给父母上香,时辰快到了…”   “哥哥!”   黛玉有些用喊的了。   林宥无奈的笑笑,终于肯接话了:“玉儿,这不合规矩,我只是你兄长,无需…”   黛玉却道:“哥哥向来嘱咐我,不要总想着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得哥哥教导,已然深信不疑,改不了了。”   “哥哥,你受我一礼,我方能踏出这个门去。”   林宥顿住了,眼睁睁看着黛玉,跪地一拜:“玉儿,就此拜别哥哥!谢哥哥!教养之恩!”   望哥哥平安归来!   “你,日后,当,欢喜珍重,无惧无畏。”林宥低声道。   “是!玉儿记下了!”   林宥扶起黛玉,“时辰到了,去告知父母,出门罢!”   黛玉含泪点头。   上过香,就听前头传来消息,陈逸竟闯出了阵,往里头来了。   非烟等赶紧呈上盖头,太妃也已经过来,亲手为她盖上盖头。   “去罢!”太妃忍不住红了眼眶。   黛玉在林宥背起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泣不成声。   这一路,黛玉听到了许多声音。   下人们纷纷行礼恭贺的声音。   陈逸带人进来郑重求娶的声音。   钧晏跑来蹦着喊:小姨母,要放鞭炮了,你别怕的声音。   还有外头百姓一边恭贺一边抢红包的声音。   可唯独,她的哥哥再不曾说一句话。   她想,哥哥当真了解她的,若他开了口,哪怕就一句,自己也能哭着说不要嫁了。   花轿被稳稳的抬起,黛玉才听到哥哥的声音:“我妹妹,自小娇养,若有不周,还望念她赤诚之心包容一二,愿你们二人,平安顺遂,携手终身。”   本来微微止住的泪再次汹涌而来。   骄傲如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软话。   “我必待她珍之重之,初心不变。”陈逸郑重回礼。   林宥方摆摆手:“去罢。”   水溶等已经上轿,浩浩荡荡的车队,慢慢离开了靖安侯府,抢了红包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林宥一个人站在门口。   李青河在门后,躲躲闪闪,最后一咬牙凑过去:“爷,要不咱们一会偷偷去看看?”   林宥踹了他一脚:“收拾东西,去军营了。”   “你要不要再回去同家里告个别?”林宥大步往回走。   “不用了,前儿回去了,我爹哭的肝肠寸断,非要我把银子都留下,省得他人财两空,他倒是不傻,知道到时候来找您要,也要不去的!”   林宥又踹了他一脚:“说什么混账话呢!赶紧给我掌嘴!”   李青河哦了一声,假装拍了拍自己的嘴。   林宥没去正院,而是又去了黛玉那里,太妃还在呢。   “就知道你得来,是不是没顾上喝口水的?喏,刚斟的。”   林宥谢了,又问赵夫人。   “我的嬷嬷去送了,今日倒不能谢她,待玉儿归宁,她是主宾。”   林宥有些内疚:“我明儿一早就要去军营了,玉儿归宁,就拜托太妃了。”   说罢起身大礼一拜:“此后数年,玉儿都拜托太妃了。”   “起来吧,我受了你的礼,你就安心罢。”   太妃神色也不太好,她拭了拭泪。   “你同水溶,要好好看顾彼此,我所求不多,能让我有生之年,瞧见你们安然无恙,便够了。”   “太妃放心。我俩在一起,何曾吃过亏。”   “太白楼也不曾?”   “绝对不曾!他家的锅都让我们掀了!”   “好。你们回来,我做主,再去掀他一回去!”   林宥笑着应了。   太妃又道:“玉儿说什么也不肯带走这里的东西,除了书其它就都留下了,院子里留旁人照看恐时日久了再懈怠,你那里丫鬟又本不多的,这几年,我拨几个人留在这里可好?”   “太妃做主便是。”   “好,那我也不留你了,去罢,这里就交给我了。”   “是。”林宥再次行礼。   太妃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终偷偷落了泪。   林宥回去,陈嬷嬷正在廊下眼神有些空落落的。   姑娘出嫁,大爷要出征,这府里,要冷清许多年了。   见了林宥,她赶紧笑了起来:“大爷的东西都打点好了,姑娘亲自看着的。”   “好,嬷嬷,这几年,府里就交给你了,只嬷嬷???不可太过操心,保重自己才是。”   陈嬷嬷笑着点头:“大爷一路平安,凯旋归来。”   “自然。”   林宥一笑:“我这次回来,可就不能是个侯了,嬷嬷且等着罢!”   “嗳!”   棠之桂之也在廊下跪地行礼:“大爷一路平安,凯旋归来。”   “起来吧,你们这几年若有婚嫁之意,都由嬷嬷做主,切记不可自怨自艾,你们是府里出去的,自有府里给你们撑腰。”   “谢大爷!”   林宥点头,又去邱伯处嘱咐了一二。   方让人抬了箱子,这就要去军营了。   总要先去住几日,同将士们融一融。   李青河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他只带了自己的双刀,皮酒壶,还有几瓶伤药。   衣服因都是好料子,穿着不像,故而都没带的,只等着军营里发几件罢了。   至于他那点家底,都前儿偷偷扔姜启书院去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想,回来要不还是娶个媳妇罢?   好歹有人哭唧唧的送送自己。   宫里。   圣上批着折子,冷不丁的道:“到庆国公府了吧?”   梁平立刻回答:“是,这会子应该在拜堂了。”   “嗯。”   “归宁之时,把那柄如意送去罢。”   “是!”   圣上喝了口茶:“林宥去军营了?”   “是!圣上料事如神,小侯爷这会子也快出城了。”   梁平犹豫了下,又道:“圣上挂念,怎么不多宣召侯爷来说几句话的?”   “不必了,留着等他回来罢。不过这小子,可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   “这回侯爷可没爹换了,最多跟您讨个赐婚。”梁平笑道。   圣上果然笑了:“朕得给他赐个凶悍的,才降的住他。”   “圣上肯定舍不得。”梁平摇头表示不信。   “哼!”圣上不说话了,又埋头看折子了。   荣国公府。   贾母的确病了,没什么精神的倚着,“这个时辰,玉儿是不是在拜堂了。”   鸳鸯给她喂了点水,笑道:“应当已经拜完堂了。”   “好!好啊!玉儿嫁了个好人家,我的敏儿也该安心了。”   老太太目光怔松:“我也安心了。”   鸳鸯笑道:“老太太,明年再为宝二爷娶了云姑娘进来,咱们这里就热闹了。”   听到宝玉,老太太眼睛亮了亮:“是啊。”   北地。   赵野已经两日不曾合眼了,如今正在同手下副将们讨论军情。   “将军,古蒙国大军到二十万左右了。”   “嗯。继续盯着。”   “将军,京城来了旨意,可说援军何时会到?”   一个副将有些着急的道。   “最近的五万大军十日内就到,剩下的远了些,一个月内也必到的。”   “那可说了主帅是哪位将军?可是庆国公?”   赵野摇头:“靖安侯,林宥。”   那个着急的副将腾地站了起来:“什么!圣上糊涂!一个黄口小儿挂帅!我泱泱大国这是没人了吗!将军!为什么不是您为主帅!圣上就是不信任咱们!”   赵野看着他:“那你说,当如何?”   那个副将咬咬牙:“将军,有句话我憋心里很久了,属下就斗胆一回了!属下觉得上回那个盛国公说的有道理,咱们兄弟多少年如一日的这么呆在这种苦寒之地,人家京城封侯拜相,哪有咱们的份?!如今战争将至,咱们还要拼命!可给谁拼命不是拼?咱们为何不能为自己拼一次?!”   赵野点头:“我懂了,上回那个人把你说动了。你想学他,同古蒙国和谈,已北地及五城为基石,然后自立为王?继而让开路,让古蒙国为先锋,待他打下中原,再同他们平分天下?”   属下赶紧道:“将军,我怎么会有为王的心思,自然得是您才是!到时我们…”   他还没说完,可剩下的已经说不出来了。   赵野慢慢的擦着刀上的血。   “我赵野,蒙上皇知遇之恩,心中唯有一念,就是替上皇守住萧氏的江山!谁还有那样的心思,一并说了吧,咱们各奔前程,不必为难。”   剩下的几个赶紧跪地:“属下绝无此心。”   “很好,那就下去准备吧,十天之内,北地不得有失。”   “是!”   几个副将告退而去,唯独有一个未曾走的。   他是赵野最信任的,当初同为侍卫,不过等级不同。   他把地上的尸首踹了出去,又走了回来。   “将军,他这几日偷偷接应的人,都处理了,没有遗漏。”   “嗯。”   赵野看着地图,神色冷峻。   “将军,似乎不担心靖安侯?”   “嗯,我其实见过他,在他还小的时候,上皇曾召见他,因着赵太傅的一句:林家可出状元郎。”   “属下也曾听过这话,可赵太傅这话终究落空了。”   “嗯。”   “如此,只希望靖安侯,于兵法一道,能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手段,属下瞧着,古蒙国这次,算是背水一战了。”   赵野直起身:“在靖安侯来之前,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你去下令,开城门,放北地百姓出城,去其余五城躲避。”   “他古蒙国,休想再屠一次北地城!”   副将拱手:“是!”   百姓撤出,北地城破,死的就只有他们了。   萧府。夜。   萧一喝了很多酒,都记不清了,他说不上自己有没有醉,看得清路,也骑的了马。   就是有点想说话。   他想了又想,除了梁平,就只有李青河同他说话最多了。   这个人,不日就要随小公子出征了。   他想,生死无常,听天由命,可还是想李青河能回来。   唔,说好的海棠花还没给他种呢。   萧一这么想着回了自己的小楼,猛的抬头。   二楼烛光亮起,李青河正趴在他的窗户上招手。   “萧统领,您是醉了罢?我这次可看清您来的路了。”   萧一点头:“他们只跟我喝。”   都没人敢灌北静王的。   “那你喝了解酒药么?我这里给你备了几个丸子的,药效也可以。”李青河抛出一个小瓶子。   “谢谢。”萧一接过,全都吞了进去。   “其实我是来告别的。”李青河呲牙。   “我们家侯爷果然忍不住溜去庆国公府了,我就跟着入城了,也没旁的地方去,就想着,来跟您告个别。”   “我找个两个不去北地的弟兄,每月逢九就来给您收拾,您可别误伤了。”   萧一摇头:“不必了。我不养了。”   “啊?那您这里就得更寂静了。”   “无妨。”   萧一想了想又道:“生死有命,你保重。”   李青河呲牙笑:“谢您了!我命大的很,而且侯爷允我入前锋军,这次回来,怎么也能得个五品了!”   “好!”萧一道。   “那我走了!咱们他日再见!”李青河站起来拱手。   萧一快步去他的榻下拖出了一个小箱子,踢给了李青河。   “我用不上了,给你。”   李青河心里想,难道是金银珠宝?我是收还是不收呢?   结果一打开,全是瓶瓶罐罐。   “药?”   萧一点头。   “这有点贵重了,不过没关系,我先收着,以后再来给您做事报答,定不会让您吃亏的!”   李青河毫不犹豫抱起箱子:“萧统领,您也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从窗口一跃而下。   再未回头。   庆国公府。   水溶找来的时候,林宥正坐在陈逸的屋顶上。   他悄无声息的坐在一旁:“林宥你要不要脸?”   林宥一脸尴尬:“我不过是路过,可我又不好进去的,只能屋顶呆着了。”   “陈逸进去了?”水溶问道。   “嗯,居然还没出来!”林宥眼神不善。   “他不会装醉欲行不轨吧?”   水溶听了一笑:“怎么,你打算守一夜?你这多少有点变态了啊…”   “我真是顺路…一会要回军营的…”   “那就走吧。”   “再呆一刻钟?”林宥挣扎。   “看你可怜,允了。”水溶已经开始进入督军状态了。   这两个傻子,不知道下面屋子里,根本没醉的陈逸,正冲黛玉比了个手势。   黛玉看向屋顶。   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为自己撒花! 第165章 番外一   ◎,番外一◎   金陵, 秦淮河畔。   纱幔朦胧,丝竹靡靡,有女舞动其中, 身影若隐若现,偶尔只露双瞳, 更添魅惑。   一男子坐于主座,神态无聊, 对舞女的几番眼波流转,无动于衷。   忽的外头闯进一个小小团子, 被这纱帐差点缠住, 惊的里面的舞女一声娇呼:“呀!”   小团子眼眸清澈,却不惊慌的, 冲着主座想溜走的人唤了一声:“舅舅。”   人影无奈的回来,把团子从纱幔中扒拉出来, 将他举高, 与自己平视:   “你爹娘又去哪里了?”   小团子一指窗外:“秦淮河上。”   后面已经跟进了两个侍卫,拱手行礼:“靖国公,我们爷说, 小公子今日就同您住了。”   “说的跟哪天他不同我住似的!”语气十分无奈。   侍卫假装没听出来,麻利的告退了。   “舅舅, 你不欢喜?”小团子眨眨眼,眼眶微红。   “怎么会…”   我欢喜的都快哭了好不好!   来江南这些日子, 小团子几乎寸???步不离, 他今日不过把他送回他爹娘那里,自己偷偷出来看个舞, 也能被半路抓包。   “是这舞女太丑, 所以舅舅不得欢喜, 你乖,我带你去挑个画舫,我们也去游河,可好?”   小团子立刻露出笑脸:“最喜欢舅舅了!”   被说丑的舞女在一旁脸色苍白,似乎深受打击。   可好歹理智尚在,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影扛着团子离开了。   乐声此刻才止,弹琵琶的少女上前,嗤笑一声:“听说扬州知府大人欲把嫡女送与靖国公为妾,靖国公尚且不要,难不成会收你一个舞女?真是被捧的不知天高地厚了,秦淮名艳,在人家眼里,不过一个丑舞女罢了。”   舞女面色愤然,又羞又恨。   她是秦淮最有名的花魁,多少贵公子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舞,久而久之,她自然心生傲气,只想寻一最好之人才愿委身。   靖国公位高权重,生的又远比江南的公子哥英俊气势,她自然动了心思。   只是没想到,一番准备终成空了。   “若不是那个孩子碍事…”花魁咬牙。   今晚说不得,她就能把靖国公留下了!   抱着琵琶的少女冷然看着面色颓丧的花魁:“那个孩子?我劝你说话过过脑子,来日不要连累整个楼为你陪葬!那位小公子叫靖国公舅舅,你是没听到么!”   “能唤靖国公舅舅的,除了当今太子和三殿下,就只有庆国公府的嫡幼孙了!你敢说他碍事?!”   少女神色冰冷:“我会告诉萍姨,你身子不适,这个月都不必出来见客了。你且好自反省,莫要再痴心妄想了。”   花魁慌了:“不!圣驾这个月就回鸾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你这是想自己独占鳌头!”   便是靖国公无意,随圣驾南巡的还有许多权贵,只要攀上一个,她就能从这里脱身!   眼前这个少女,在秦淮同她齐名,却是以曲闻名,且深受楼主的信重,她的话几乎等同楼主。   少女不再理她,抱着琵琶飘然而去。   圣驾南巡,刚至金陵,花魁的想法实在不足为奇,今夜秦淮多少女子,都是这个想法,只是不知谁能如愿?   已经带着小外甥登上画舫的林宥,是没心思再听什么曲了。   “念安,你看那是不是你没良心的爹娘!”   没事总爱把孩子送过来让他带的,自己却二人携手到处游山玩水,可不就是没良心!   林宥指着窗外一艘画舫之上,有人在对坐饮茶。   小团子看了两眼,突然伸手捂住了林宥的眼睛:“舅舅,非礼勿视。”   林宥…   “舅舅,君子要有成人之美!”   林宥…   “舅舅,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林宥忍不了了,捂住他的嘴:“小祖宗,你闭嘴吧!”   “舅舅,你是不欢喜我吗?”   小团子又要眼眶发红,林宥赶紧放软了声音:   “怎么会…”   “舅舅带你玩点好玩的好不好?”   小团子点头。   只见林宥拖出一个大箱子,里面赫然是一箱子的小烟花筒。   “一会呢,你来点火,我来扔,好不好?”   小团子乖巧的点头:“舅舅,不可以扔我爹娘的船哦,你要知道,孝乃…”   林宥!!又来了!!   他毫不犹豫抱着团子飞上了画舫楼顶。   “坐好了知道么?”   小团子点头。   林宥又下去把大箱子搬了上来,然后命人加快船速。   “点火。”   小团子拿着火折子很麻利:“舅舅,那个!”   “唔,有点远啊!”   林宥瞄了瞄准,迅速的抛出了那枚烟花。   烟花落到了那艘画舫的甲板上,轰然炸开,绚烂璀璨,吓的里头的人衣衫不整的往下跳。   “下一个。”   “那边!”小团子一指,一艘三层的画舫。   “那得多几个才行。”   林宥一口气抛了三个过去,惊的画舫上的人纷纷趴在窗口惊呼。   烟花散去,有护卫出来,似乎要追查凶手。   林宥却浑不在意,船已走远,继续下一个目标。   这一夜,秦淮河上越发的热闹了,不时有画舫上炸响绚烂的烟花,有人喝彩,也有人惊呼。   “念安很开心。”陈逸笑道,他如今正让船不远不近的跟着林宥他们的。   “嗯,他喜欢哥哥。”黛玉看向前头,目光柔软。   “那明儿还让他同林宥一处,我陪你去一处古刹可好?听闻里头有株千年的月老树。”   “去那里做什么?莫不是你还想求什么姻缘?”黛玉娇哼。   “正是。”   “你敢!拖出去喂鱼!”黛玉故作凶巴巴的。   “唔,求与你下一世的姻缘可好?”   “哦?只求下一世啊,还是得拖下去喂鱼!”黛玉眼神危险。   “我怕求的太多,这神都觉得我贪心了,所以,咱们一世一世的求呗?”   “谁要跟你一起求。”黛玉矜持的拍开他的手。   “好好好,是我求,还请夫人成全我的痴心妄想,不要把我拖下去喂鱼可好?”   黛玉脸色微红,“你要求便求,同我说做什么?”   “总得夫人先允了才是!”   “夫人允不允的?”   黛玉推开陈逸近在眼前的脸:“偏不允!”   “那也不要紧,咱们日子久着呢,我每日一求,总能等得夫人回心转意。”   “那你且等着罢!”   黛玉嘴里虽这样说,可到底没有再拍开陈逸的手。   “那后日还把念安给林宥带好不好?我听说还有一处地方,夜里赏月乃是一绝。”陈逸趁机道。   “可这样会不会太折腾哥哥了?”黛玉犹豫。   “怎么会!念安多乖啊,如今不过三岁就已经出口成章了,可见天赋异禀,若一味的让他在屋中苦读,才是于他无益。”   “而且,林宥一个人多寂寞,念安于他也是一种慰籍。”   黛玉哼了他一眼:“你少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   陈逸无辜:“不过是什么?夫人怎么不说了?”   “不过是,你想彻夜抄书了,对吗?”黛玉微笑。   “怎么会!”   陈逸小心的蹭过来,轻声道:“夫人,我错了。”   “错哪里了?”   “错在不及夫人聪慧。”   黛玉被逗笑了,又马上掩住:“知道便好。”   两人正说着,却不知前头林宥的船放慢了速度。   如今两条船已经快要并肩了。   小团子玩的尽兴,看见爹娘便忍不住挥起了手。   陈逸尚未看见,黛玉却忽的抬头,看见了对面的儿子。   她赶紧推开陈逸,走向窗边。   也笑着冲小团子挥手。   小团子见到回应,越发兴奋了。   “舅舅,我们给娘亲放个烟花吧?”   “好,那我一会抛的高点。”林宥点头。   小团子看了看箱子里还剩下的小半烟花,灵机一动。   把手里的火折子扔了进去。   林宥震惊:“你做什么?”   “一个烟花太少…这样就多了。”小团子一脸我很棒,但舅舅不必夸我的谦虚。   “你没想过这是咱们的船么?”   林宥赶紧拎起他一跃而起。   烟花绽放中,林宥糟心的脸若隐若现。   黛玉看着这近在眼前的绚烂烟花,低声笑道:“大后日,也让念安跟哥哥罢?”   “好极了。”陈逸赶紧点头。   抱着小团子一路用画舫楼顶借力,飞跃回到岸边的林宥,正要把小家伙举高教训一番。   却见他已经在自己的肩头睡熟了。   本来凶巴巴的脸色,一下子柔软下来。   又忽的想起一事。   “睡的倒是快!那今儿谁给我讲故事哄我睡?”   林宥很是担心,睡前小家伙给自己奶声奶气的讲故事,都快成习惯了,今晚不会因此又睡不着了罢?   他晃了晃脚底的水,回头看了看仍旧热闹的秦淮河。   多年以后,自己不会还得抱着小团子的团子过河罢?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两个番外。   不写林妹妹了。因为总觉得她跟陈逸没有CP感。哈哈。自我打脸中…   下一本一定让妹妹甜甜的恋爱。   所以,剩下的两个番外你们还想看什么? 第166章 1月7日开弟弟那本,求收藏啊!   ◎新的番外。一共三个,分别是:初遇,侠女,生死。◎   1.初遇。   没有人知道, 林宥跟水溶的初见,并非是爬错了墙,而是他的蓄谋已久。   忠顺王说, 北静王生的歪瓜裂枣,不堪入目, 偏偏生了个儿子,小小一个却长的是肤白皓齿, 俊美无双。   林宥那时候见过北静王了,只觉得忠顺王的话果然信不得, 北静王哪里生的那么不堪了, 再看看年纪轻轻就满脸横肉的忠顺王,越发觉得是他自己看走了眼, 把自己同人家北静王混为一谈了。   于是也觉得他话里的王府世子水溶,定然生的不是什么俊美无双。   可口说无凭, 眼见为实, 林宥是打算去北静王府验证的。   王府不比其它府邸,高墙大院,还有府兵巡逻守卫。   林宥觉得晚上去探太危险, 而且夜里也看不清那水溶到底生的如何啊。   所以他白日里就翻墙而入。   一进去就落进了一个大土坑里,土坑极深, 林宥在里头懵了懵,才回过神来, 这是个???还没引水而来的湖。   他原地蹦了蹦, 正要轻功上去,就见坑边露出了一个人头。   小小一个, 唇红齿白, 男女莫辨。   “呀!美人儿!”他学着忠顺王的样子, 作死的挥了挥手。   小美人蹙眉,竟飞身下来,一脚踢了过来。   林宥一边招架,一边抽空看了他的玉佩纹路,果然是北静王的小世子。   两人武功旗鼓相当,过了几十招,林宥正想认输算了。   结果水溶先松了手:“脏死了,不打了。”   林宥倒不在意这些尘土,甩了甩脑袋上的土,拱手:“算我输了。刚才冒犯,还望原谅。”   水溶看了他几眼:“你是林小混蛋?”   林宥也不恼,纠正道:“林宥。”   “你来我家做什么?莫不是想来偷我的鱼?”   “走错府了。”林宥扯谎。   “再说了,我偷鱼做什么,你们府里最宝贝的就是你了,我要偷也偷你啊。”   “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那我回去再练练,改日再来寻你。”林宥笑道。   水溶不说话了。   “对了,你家府兵怎么这会还没来?”   “我不许他们过来。”   “原来如此,那我下回还从这里进来。”   两人飞身上了岸,林宥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水溶绷着的脸,忍不住捏了一把。   “你真的长的这么好看啊!”   水溶眯眼,一掌劈了过去,林宥有心让着他,被打了几下。   就逃到墙头蹲着:“下回我带好东西来给你赔礼!”   却不知水溶已经想着,下回怎么教训他了。   2.侠女。   林宥馋太白楼的十八罗汉汤。   想去偷他家的汤底,回来自己调制。   他掂量了下自己的身子骨,果断忽悠水溶同去。   两个人还穿了夜行衣,带了面巾。   夜半三更,太白楼已经关门了,两人没多费劲就摸去了厨房。   看着那一排排还在煮着的大罐子,林宥两眼放光。   他们自己带了好几个羊皮水袋,军中用的那种。   打晕了厨房里几个看火的厨子,就要盛汤。   谁知林宥觉得后背发凉,一回头,竟然真的看到了十八个金身罗汉。   活的!   水溶也看到了,□□腿上的匕首。   林宥没有先动手,而是先求和:“我们就是路过的,口渴了,化个缘…”   水溶听的都想打他。   十八罗汉不为所动,围着他们渐渐逼近。   “分头跑吧。”林宥低声道。   跑不掉也不怕的,只是被揍一顿,太白楼可不敢要他俩的命。   他俩现在亮出身份,一顿打都不用了,可两个人都手痒,想试试自己的斤两。   水溶微微点头,率先往旁边的窗户扑去。   果然被拦住了。   罗汉们兵分为二,手中没有棍子,但是招式配合极为默契。   他俩也就仗着灵活,避上一二,根本不敢对招。   水溶武功扎实,又沉得住气,看准了一个机会,竟然扑到了窗外,罗汉们去追,发现已经晚了。   人居然不见了。   他们不能追出太白楼,就全部围攻林宥。   林宥一看,想了歪主意,把那大罐子踢了下去。   罗汉们果然顾忌这个,阵法稍乱,林宥趁机踢了好几个下去,拦住了他们,也跳出了窗外。   出去转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水溶。   回家了?这么不仗义?   正要也回家去,忽然听到了打斗声。   他听着声音奔去了河边。   只见水溶正在和一个差不多高的人打着呢,还有点落下风的意思。   林宥一看,自然赶紧去助阵。   两人联手,对面就吃力了,很快就被压制。   “什么人?黑吃黑?”林宥看多了江湖的书,说话也没个正形。   对面的人也蒙着脸,并不说话,趁着林宥言语吸引,水溶绕到后面,一把拉掉了那人的面巾。   “这!怎么比你长的还好看!”林宥惊呼。   水溶拿着面巾愣了下。   什么比我还好看?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过去。   已经停手的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兴许比他们还小一点,眉目精致小巧,面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水溶回头看林宥:“你个傻子,这是个姑娘!”   “姑娘?!”   林宥惊讶,哪有姑娘武功这么厉害?   “姑娘,你师承何处啊?江湖中人?江湖好不好玩?”林宥自来熟的问道。   姑娘倒是没嫌弃他,摇摇头:“不可说。”   “那你为什么打他?”林宥指着水溶问。   “路过。”   “路过你就打他?”   江湖的人这么狠辣嘛!   “我以为他是坏人!”   小姑娘看起来涉世未深,这话说的一脸坦荡。   “他不是坏人。”林宥道。   顺手拉下水溶的面巾:“他长的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   小姑娘认真的看了看水溶:“恩,那是我认错了。”   她把手里的什么东西收了起来。   “你这不会是什么暗器吧?”   “对啊,见血封喉的毒。师傅给我防身的。”   林宥懂了,人家敢这么落落大方的跟他们说话,是有倚仗的。   “可你也太草率了,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们不是坏人了。”   “没关系,你们做坏事,我再杀你们也来得及。”   林宥拱手:“在下佩服!”   忽听一声鸟鸣。   小姑娘往天空看了看:“我要走了。”   “那,后会有期?”林宥道。   “好。”   小姑娘竟然答应了。   “那我们去哪里找你?”水溶突然开口。   小姑娘想了下:“应该是宏文寺。”   说完就飞身踏水而去。   “这江湖人就是这样的?”林宥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向往。   水溶不太开心:“她武功比我们好。”   “恩,她长的还比你好看!”   水溶不说话了,转身就走。   林宥追了上去:“我借你家住一晚,我可不敢回王府了,必定要挨揍的。”   “明儿刚好我们再去宏文寺一行。”   水溶点点头:“好。”   第二日,林宥换了一身早就放在水溶这里的衣服。   就要去宏文寺。   “我们就这么去?”水溶道。   “对啊,难道还得等晚上?”林宥一脸惊讶。   “我们有那么见不得人?”   “空着手,会不会不妥?”水溶直说了。   “那给方丈带点酒。”   水溶看着林宥一无所知的脸,没再多说,点了点头,去拿酒了。   林宥翻墙出去等着,水溶自王府出来后,才各自骑马而去。   直奔宏文寺。   他俩向来不进大殿拜佛,拎着酒去了后头禅房,先找方丈。   “方丈,方丈,给你送酒来了!那泉水鱼给我们两条呗?”   林宥一进去就笑道。   方丈看了看酒:“你们的心意我就不推辞了,鱼就算了。”   林宥撇撇嘴:“一惯的小气。”   水溶倒是行了个礼:“方丈。”   方丈笑着点头,问道:“你们是来找人的吧?”   “呦,你也不是尽然坑蒙拐骗的嘛。”林宥啧啧道。   “去吧。后头第三间。”   “谢方丈。”水溶行了礼就拖着还在那里不好好说话的林宥出去了。   一进后头客院,就听一声鸟鸣。   两人同时看向院中大树,小姑娘正在树上坐着。   微微一笑:“你们来了呀。”   林宥看了下树,很大,还有许多枝干,就在树下问:“我们也能上去坐么?”   “可以。”   两人跃了上去,各找了树枝坐着。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师父来找方丈辩经,我就跟来了。”   “你师父也是和尚?那你是出家人?”林宥很震惊。   “不是。路过而已。”小姑娘摇头。   “只有出家人可以辩经么?哪里的道理?”   “那倒也不是。你说是路过,那你们要去哪里呢?”   “没有要去哪里,都是路过。”   小姑娘不觉得自己的话奇怪,声音干脆利落。   “那你们江湖人,有帮派么?”林宥又问。   “没有。只有师父徒弟,一个师父一个徒弟。”   “现在我是徒弟,将来,我就是旁人的师父。”   林宥看了眼水溶,这跟书上说的不一样啊。   水溶没看他,而是看着小姑娘:“你的武功是独门绝技吗?昨日你的那套步伐很厉害。”   “那套步伐不是师父教的,是路过一座山,我打了一群土匪,赢来的。”   “你要学么?我可以教你。不过我只在这里住三日。”   水溶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眼眸,有些犹豫。   “你不问过你师父么?”   “不过一套步伐,为什么要问师父?”   “那便多谢了。”水溶也不扭捏了。   同她跳下树,就在树下学了起来。   林宥还在树枝上坐着,后知后觉:好像没人问问他的意思?   小姑娘没问他要不要学,水溶好像也把他忘了!   他无趣的坐着,想了想,不是那么爱动弹,还是不下去了,改日让水溶教自己就是了。   小姑娘一动武,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冷冽清幽,像梅花树上,最高的触碰不到的那一层雪。   她教的很认真,水溶也学的很认真。   林宥,在树上睡的也挺认真的。   一晃三日。   这三日,林宥跟水溶都是天黑才回,天不亮就往这里跑。   抽空林宥还回王府挨了一顿揍。   一瘸一拐的又偷偷去了北静王府,水溶果然给他留的门。   一进去,就见水???溶在桌子上铺了好多盒子。   “你做什么呢?刀,匕首?这是什么?暗器?”   “你送你那个便宜小师父?”   水溶点头,看着眼前的东西犹豫不决。   “她是师门传承,武器恐怕也是。”   “你不如送些寻常东西,首饰之类的。”林宥建议道。   “她不是寻常小姑娘。”   怎么会喜欢珠宝首饰这种庸俗的东西。   林宥奇怪的看着他:“喜欢首饰就庸俗了?她就不是她了?”   水溶一愣,是啊,她就是她,喜欢什么,都是她。   “那我去拿别的。”   林宥摆摆手,让他随意,自己则拿起桌子上的东西挨个看了起来。   水溶最后选了一枚古朴的平安扣。   “这可是老物件了,挺好。”林宥笑道。   第二日,两人又早早去了。   小姑娘依旧在树上坐着,见了他们,发出一声鸟鸣。   “你这个声音挺特别的,能教吗?”林宥兴致勃勃。   “这个是师承,教不得。”小姑娘摇头。   “那便算了。”   林宥看了眼水溶,想了想,“我去偷听你师父跟方丈如何辩经。”   小姑娘没拦着,而是跳了下来,对水溶道:“我没什么能教你了。”   “我只是来送送你。”   水溶拿出那枚平安扣:“多谢你教我,这是我的还礼。”   小姑娘看了看平安扣,接过:“我收下了。”   “我听林宥叫你水溶,你是姓水么?”   林宥说话口无遮拦,两人的名字小姑娘早就听去了。   “是。”   “这个姓很特别。”小姑娘夸赞。   水溶有心问一问她的名字,可心里犹豫,不知是不是冒昧。   谁知小姑娘像是想起来了似的:“我没有姓,只有名。”   “师父唤我,乌濛。”她道。   水溶笑了笑:“我记着了。”   乌濛弯了弯眼睛:“我也记着你们了,我路过许多地方,你们俩是最有意思的。”   “那你以后还会不会路过这里?”   “不知道。我不修佛经。”   所以,大概不会再路过了。   “江湖路远,还望保重。”水溶拱手。   “恩,多谢。”乌濛同样拱手还礼。   林宥过了好一会才灰溜溜的回来。   “你是不是又去偷鱼了?”水溶道。   “恩,还是没偷到。方丈居然就在那里守着。”   天空一阵鸟鸣。   乌濛冲他们一笑:“我该走了。”   “哎,等一下,相识一场,我没别的送你,这几张银票别嫌弃。”林宥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乌濛没嫌弃,接过:“下次我得了什么武功,再教你。”   “好。”   乌濛脚尖一点,飞身离去。   林宥又跳到树上坐着:“我也想拜个这样的师父,浪迹天涯,打家劫舍。”   水溶不说话,林宥替他说:“我知道你也想。”   “要不树上一起睡会?梦里就有了。”   水溶一笑:“我陪你去偷鱼吧?”   林宥赶紧下来:“你说真的?快走快走!”   他们俩联手,总能偷一条的吧?   水溶似乎一下子想通了,路上还提议:“我听说黄太医有一株宝贝红花,很大一棵,咱们去偷来如何?”   “他家没有府兵,我们这是打劫吧?”   “不是你说的,打家劫舍?”   “有道理!去!必须去!”   “还有哪家?太白楼那些汤再去一回行不行?”林宥舔舔嘴唇。   “再过两年吧。”   “也行,我们太矮了。还没你那个便宜小师父高!”   “哎!你踹我干什么!”   “还偷不偷鱼了?你这么打我,方丈聋了才听不见!”   林宥一边躲一边喊。   “你这步伐挺厉害啊!回头教我呗!”   “做梦!不教!”   “小气!我把你鱼全毒死你信不信?”   “方丈!救命啊!”   ……   后来他们都长高了,却再也没有见过乌濛。   她不曾再路过。   3.生死。   京郊,书院。   下了课,孩子们蹦蹦跳跳的往后面的院子里跑。   那是院长的院子,他们去讨点心。   一进门却见院长正在厅中擦拭一把刀。   “院长,这是您的刀吗?”   “恩。”   “院长,您拿刀做什么呢?”   “做该做的事。”姜启目光坚定。   ……   李青河看着一身戎装来报道的姜启,叹了口气。   “你非得跟我同年同月死不可了是吧?”   姜启看着他:“恩。”   李青河服了:“成,那就一起死吧,不过下辈子可别再遇着了,咱们不是一类人,你好好过日子。”   姜启不善言辞,只回了一句:“你个娘们儿!”   李青河…   北地苦寒,李青河一直知道这个,可真的身临其境了,才知道那种滋味。   真是那什么什么都要被冻掉了。   他们这次是先锋军,不跟着林宥。   他们的将军是陶将军,带着他们日夜兼程,先行一步跟北地守军汇合。   他们到的时候,是夜里了,可仍旧战火熊熊,半边天都是亮的。   赵野的兵已经不足两万了。   陶将军脸色跟北地的风一样苦寒:“没时间修整了,北地存亡在此一战,我们必须拖住对面,等大军抵达。”   李青河跟姜启是副将,自然义不容辞,各自带两万人马,分别从两侧突袭。   其实也不能算突袭了,对面篝火重重,无遮无掩,他们很难隐藏踪迹。   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新式武器。   一种重型的火弩。   若是三国时诸葛先生有这个,就不必草船借箭了。   几个下去,就是连天大火。   但也有弊端,操控复杂,稍有不慎,会伤到自己人。   有就比没有的好,他们各携带十抬往敌方侧翼而去。   而剩下的大军,都在正面对敌,尽可能的吸引火力。   巨型火弩被兵将们隐藏的很好,一直推进到与敌军短兵相接的时候,才放下开始安装。   他们人数太少,作战只为拖延时间,只要火弩一出,他们就撤。   两边进行的都很顺利,尤其是姜启那边,敌军分布薄弱了一分,更是压力备减。   待如流星一样的火焰落进敌军的阵营,顿时哀嚎遍野。   李青河毫不犹豫,命令带火弩撤退。   他带人断后。   姜启那边也同样如此,他们快速的撤退而去,就在快要跟正面军队汇合之时,姜启突然听到战鼓声。   敌军的后兵到了。   方向正是李青河那边!   姜启将手下们带了回去,冲陶将军道:“将军,我要去接应李青河。”   陶将军如何不知他的意思:“你去了也是送死,他们自己突围,未必不能趁乱回来。我们从正面继续进攻,也能接应。”   “我不带旁人,只我自己。”   陶将军知道姜启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跟来,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义,只为了林宥跟李青河。   现在李青河有难,他就是拿军法压他,也未必有用。   且林宥快到了。   李青河是他最信任的亲兵,来前锋军是来攒军功上位的。   陶将军犹豫了。   “我给你一队人…”   “不用。谢将军。”   姜启转身就走,他去送死没关系,旁人没必要陪他送死。   姜启也不傻,扒了一身敌军的衣服穿了,扔了刀,换成了敌军的长枪。   李青河果然被包围了,不过他没有慌,当年陪着林宥突袭南蛮王时,也是在重重包围中得胜的。   且先行一步的火弩应该是运出去了,他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敏锐的发现了敌军两方交汇的薄弱处,奋力带兵突围。   可惜敌军的将军也发现了他。   立刻重兵合围,势要杀了他们,告慰那些还在哀嚎的兵士。   李青河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还是没有慌,还抽空看了眼天空。   烟尘密布,已经看不清星星了。   他想,早死晚死都得死。   自己平时话那么多,该说的也都说了,也没什么遗言了。   血有些迷眼,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然后他看到了一道轰然而起的火线。   是谁带了火油过来?   他一偏头,努力眨了眨眼,才看清姜启面无表情的脸。   “你还真来跟我同死了啊?”   李青河不知道姜启有没有听到,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只跟着姜启,顺着火线往外冲。   快到头了。   已经能听到自己人的喊声了。   李青河舔了舔嘴角的血,转头看姜启。   “我们真是命大…”   “姜启!!”   他看到燃烧着的姜启松开了手里的长枪。   对他做了个快走的口型。   一枚枚火箭自后而来。   敌军反应一点也不慢,他们也有火油,或许不多,可杀他们,足够了。   走!   姜启咬着牙挡住他,他快站不住了。   他本来身上就沾了火油,箭雨不用刺中,只要经过他,一点火花就能把他点燃。   一身甲胄能让他烧的慢一点,但也只是慢一点。   李青河不打算走了。   兄弟一场,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姜启艰难的指着前方,你得替我回家。   家里还有我父母双亲,还有一个书院的孩子。   我们总要有一个人能回去。   李青河想去拉他,既然你有那么多牵挂,为什么要来救我!   姜启最后看了一眼这满天星辰。   我也不知道。   但我必须来救你,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死在这里。   只是,我不小心???,要把自己弄死了。   李青河是被陶将军派来的接应部队抬回去的。   他中了两箭,遍体鳞伤。   满身的血,所以没有看到他血里的泪。   姜启的尸骨没能抢回来,其实也没有尸骨了,火油过后只能剩下一点残灰。   敌军败退后,打扫战场时,姜启的刀被找了回来。   陶将军让人送进了李青河的帐篷。   李青河在林宥抵达的时候,就重回了战场。   他似乎变成了姜启,沉默,木纳。   两年后,身边的将士都快忘了原来的李青河是什么样子的了。   最后一战,林宥亲自带兵而出,水溶在帅帐压阵。   兵将被林宥的勇猛鼓舞,士气倍增。   最终他们胜了,北地没有被屠城,他们这次胜的终于不那么惨烈了。   北地城的百姓们归来,载歌载舞的庆贺胜利。   李青河一个人蹲在城墙上。   自言自语:“爷要一鼓作气,打下古蒙国的隘口城。”   “我跟爷说了,我不去了,我要回家了。”   “我回家娶个好人家的姑娘,生一堆儿子,我分你两个,让他们跟你姓。”   “我不让他们学武了,谁敢学,我就打断腿。”   “算了,还是学吧,我也教不了别的。”   李青河说到最后,嗓子里全是风,听起来像是在呜咽。   4.   萧一是听梁平说了句:李青河李大人回来了,圣上赏赐,他只要银子,也是实诚。   才知道李青河提前回来了。   为什么呢?   林宥的大军不是已经兵临城下?古蒙国被逼要和谈了。   朝中大臣从不看好林宥,到纷纷夸赞他少年英雄盖世无双。   梁平念叨,小侯爷回来至少是个国公爷了,封王也未必不能。   李青河是他最信任的兵,这次想必也会封个不错的官职。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回到了京城?   受伤了?   断手断脚?无法再战了?   萧一破天荒的去了兵部,打听。   “请问,李青河为什么回来?”   兵部侍郎看着萧一冷冰冰的脸,这位是来打听的还是来逼供的?   他客客气气的道:“是奉靖安候的命,带一部分伤兵回来的。”   萧一又问了李青河的住处。   他在兵部留的住处居然是京郊姜启的书院。   姜启也去了北地,他是知道的。   梁平跟圣上提了一句,圣上还说,这个人很拗,认了林宥,就不会变了,赔了命都不知道退的。   他听了觉得姜启挺适合当暗卫的。   偏偏林宥让他去开书院,就像圣上,非让自己当个统领。   萧一骑着马往书院去,他不知道李青河在不在这里。   如果不在这里,他就去李家寻。   书院关着门,他思索片刻,还是没走门,一跃而入。   从屋顶一个个院子找。   院子不多,很快找到了李青河。   他正在埋头种什么东西,看起来手脚齐全。   萧一还没落地,李青河就猛的回头,方向准确无误。   看来沙场最能让人武功精进。   李青河看着萧一,一开始以为是圣上传诏,然后才反应过来,萧一应该是自己来的。   他别扭的笑了一下。   “萧统领,好久不见。”   萧一走近了点:“我听说你回来了,为什么?”   李青河以为自己会像应付所有人一样,给萧一一个不错的理由。   可他张了张嘴,忍不住道:“姜启死了。”   萧一没想到这个。   李青河接着道:“他是为了救我。”   “他要是没死,我肯定一天打他十几顿!老子才不要他救!”   “可他死了。”   李青河扔了手里的锄头,坐在地上。   “我得替他活着,所以,我不能接着打仗了。”   “我还得替他多生两个儿子,逢年过节给他磕头上香。”   萧一听懂了,点点头。   “兵部说,你请了十日的假?”   李青河如今是从四品的兵部主事了。   “恩。把事料理一番就去当差。”   “你留的住处是这里,以后都回这里?”   “是。”   李青河不好再住在靖安候府,也不想回李家住。   住在这里远了许多,不过方便看管孩子们。   “他们会不会养鹿?”   李青河愣了愣,他们?   反应了一会才试探道:“那些学生?”   萧一点头:“圣上赏了我许多。”   李青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他把书院搬去萧府。   “萧统领,谢谢您的好意。”李青河摇摇头。   “房子快塌了,草太多了,下人不行,他们可以。”   李青河听明白了,是说学生们可以去帮着打理萧府。   “那每月初九我带他们去一回就是了。”李青河还是不肯。   “你得成亲。”   “我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应该不会嫌弃我带着一群孩子的。”   “你没钱。”   李青河被噎住了,萧统领这两年也懂点世故了啊。   也格外扎心了。   他的确俸禄不多,也不能总靠侯爷接济。   日后成亲,就更难了。   最后,李青河还是带着孩子们搬去了萧府。   他自己倒不太好意思白住,硬是给了萧一一个月二两银子当房租。   “萧统领,等我自己买了宅子就搬出去。”   萧一点头:“我没钱借给你。”   他是真的没钱,圣上只赏吃喝穿用,很少赏银子。   俸禄都被他拿来买点心了。   “我不跟您借,等我家侯爷回来,就论功行赏了,我就有银子了。”   萧一点头。   把自己可以去找梁平借,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萧一知道梁平有钱,他看过好多大人偷偷给他塞荷包。   学生们入住萧府,很勤快,除了草,把园子一点点打理了,鹿全都养在了园子里,还在园子里种了菜,自给自足。   剩下的房屋也都修补了,为了让房子沾人气,不容易破败,李青河给他们两人分了一个院子,很是宽敞。   萧一仍然住在那个小楼,楼下学生们给他种了许多花草,郁郁葱葱,花香袭人。   李青河住在前院那边的一个小院子里。   兴许是跟学生们一起,他渐渐不那么像姜启了。   至少回了萧府,他更像李青河了。   平日里他跟萧一不怎么见,各自当差,偶尔一起休沐的时候,他就去蹭萧一的酒。   只是后来才知道,萧一的酒都是买来的。   跟梁总管买的。   李青河怎么知道的呢?   听住进来的梁总管说的。   是的,梁总管突然也搬进了萧府,还带着他的两个干儿子,说是不好去别的书院,怕被人带坏了,就送李青河这里了。   他自己也有宅子,可觉得不安全,毕竟他可是太监第一人。   所以不如住在萧府,有萧一在,还有李青河算半个高手,安全的很。   萧一没拒绝,主要是梁平时不时的往回带点心,还不用付铜板。   三个人,一个话多,一个心眼多,一个话不多心眼也不多。   竟然住的还挺和谐的。   每每李青河相看姑娘失败了,梁总管还会安慰他:“实在不行,我给你问问快出宫的宫女?就是年纪是大了点,不一定能不能生出儿子来了。”   李青河很无奈:“可别提儿子了,全京城都知道我娶亲是为了生儿子了,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给我传的,现在哪有姑娘肯嫁我?”   “青楼。”萧一也安慰他。   李青河??!!   梁总管笑的差点背过气去,李青河又气又笑的给他顺背。   “您可别笑死,家里就指着您吃饭呢。”   “八宝蒸鸡。”萧一立刻点菜。   这是暗示梁平明天记得去御膳房讨。   “烤鸭。”李青河也赶紧道。   梁总管冷哼:“明儿吃素。”   三人这么闹着,一年又一年。   作者有话说:   1弟弟那本已开,求收藏啊亲亲们。   然后预收的都会写,喜欢的还请给个收藏。不甚感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